數日之後,英拓的身子已經完全恢復。
李晴兒卻始終逃避著他,不再如先前那般親密。
他雖傷感,卻也無可奈何。
這一日,英拓將古兒別放了出來,派人送她回到屬于她的部族,與她了絕夫妻之間的所有情義。
古兒別雖然不甘被放逐,但也明白再繼續留下來也挽不回英拓的心,當下她把心一橫,忍受旁人異樣的眼光,離開此地。
英拓倒也不忘贈她數名奴僕與牛羊、馬匹,相信往後她的日子應該可以過得不錯。休妻雖然狠心,卻是不得不做,對古兒別,他已不再心存歉疚。
「別以為妳把古兒別趕回去,我就會相信你。」李晴兒來到他身後。
英拓轉過身。「妳錯了,放逐她並非為了討好妳。」
李晴兒瞪著他,雙眼之中滿是不信任之色。
「我既非英拓,自是無法給她想要的感情,倒不如有個了斷。」他平靜地道。
「我也一樣,無法給你所要的。」她固執地迎著他的目光。
「難道妳無法靜下心來,用妳的心來感覺一切?有時候事實的真相用眼楮是瞧不清的,妳毋需害怕去面對。」他試圖說服她釋放心底最深的恐懼。
人對未知常懷疑懼,他深深明白其中滋味。
「誰說我害怕了?」她白著一張俏臉,雙拳緊緊地握住,像一只受驚嚇的小兔子。
一切都落在他眼底。
「其實,我比妳更害怕,我怕一旦說出事實就會失去妳,在我內心時時交戰著是否告訴妳真相,很可惜,我日夜所擔心的,還是發生了。」他首度感覺為人的渺小,無力改變一切。
「霽哥答應過我,無論如何都會活著回到我身邊。」她的眼前逐漸升起了霧氣,一切開始變得模糊。
「我並沒有違背自己的承諾,只是以另一種方式守在妳身邊。」他何嘗希望如此?
「是嗎?倘若你真心為我好,就放我回中原。」
望著她濕淥淥的雙眼,他心如刀割,很想應允,但卻辦不到……
「我不能答應!」他目不轉楮。「我知道妳若一走,我將永遠失去妳。」
「我從來不曾屬于你。」她漠然地回答。
「妳曾說過喜歡我。」
「那只不過是為了安慰你而信口胡謅的,你也信?」她刻意地薄情。
「我信,因為我知道妳不是一個隨意示愛的人。」他太了解她了。
「也許,你錯了。」她垂下頭,避開他深深的凝視。因為那樣的眼神至今依然可以教她心口發疼。
「不,我相信我所愛的人。」灰眸中燃著從未間斷的狂熾感情。
李晴兒一抬起頭,見著他毫無保留的眸光時,剎那間彷如見到了慕容霽。
一個人再怎麼變,內在是永遠不會改變的,而她居然在他身上瞧見了霽哥的影子……是幻覺嗎?
回想起遇上英拓之後,她總在不經意的時刻,對他升起莫名的熟悉。
也許,她該留下來查出真相!
「能不能告訴我霽哥的尸首在哪兒?」她忽然開口。
「我早已將他埋在崖下。」親手埋葬自己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為這世上唯一能證明自己存在的軀體已不復存,自我彷佛從此消失在世上。
「我想去祭拜他。」她要求。
「不,現下不行,也許等過一陣子。」
「我留下並不代表我會原諒你的惡行。」也許,時間可以證明一切,屆時,她將可以知道他是何身分。
「希望我能改變妳的想法。」
李晴兒沉默地盯住他。她也希望。她想!
***
隔日,拖雷意外地前來探視英拓。
「英拓安答,听說你前不久生了場大病,是真的嗎?」拖雷眼中有掩不住的關切。
他這一回來,是百忙中抽空特別要給英拓一個驚喜的。
「目前已經無礙。」每一回面對這些熟悉的朋友,他總是特別警戒,生怕一個不留神說錯什麼,或做錯什麼。
扮演另一個人是件相當痛苦的事,特別是兩人過去是敵人而今卻成了兄弟。
世事當真難料!
「那就好。」拖雷雙眼在附近搜索了會兒,開口道︰「有人告訴我,你娶了一名中原女子,可是真?」事實上,所有的一切均逃不過他的眼,只不過他要他親口告訴他。
英拓點點頭,「我確實娶了一名叫李晴兒的中原女子。」說話的語氣非但無一絲懊悔,反倒存有一種前所未見的深切情意。
拖雷不是笨人,一眼了然于心。
「為了中原女子而舍棄古兒別,值得嗎?」
英拓但笑不語。
「其實我今日來是為了另一件事。」拖雷微微一笑,「還記得突侖之女嗎?」
英拓微揚起兩道漂亮的濃眉。
「今年她已滿十五,我有意讓她嫁給你。」拖雷雖然笑著,語氣卻不容拒絕。
英拓漸漸地蹙起眉頭。「我無意另娶他人。」
這樣的回答早在拖雷意料之中。「她是突侖最鐘愛的妃子所生,身上流有孛兒只斤的高貴血統,娶她,有助你鞏固地位,相信你該明白這一點。」
英拓久久不發一語。
「英拓安答,你就允了我吧!妻妾成群是男人的福氣。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呀,何須為了一個異族女子而如此傷神?」拖雷殷切地盯住他。部族間的聯系在這片大漠是十分重要的,它往往關系著生死存亡。
英拓何嘗不知!
他明白在此地生存,不可能只娶一個中原女子,為了保護晴兒與鞏固地位,他必須做出這個艱難的妥協。
拖雷見他如此,不禁非常替他擔憂。對一個異族人尤其是中原來的女子如此痴心,對一個蒙古的貴族男子並非好事。
數日之後,突侖親自領著女兒來到英拓面前。
「桑瑪交給你,一個月後再行成婚儀式。」突侖盯住他,顯得十分慎重。
「她在這里將不會吃苦。」英拓承諾道。
突侖滿意他的答復,就此離去。
「听說你娶了個中原女子?」桑瑪開口,臉上有嫌惡的表情。
「是的。」
「那麼,我希望一個月後,當我們成婚時我不用听她使喚。」她是貴族,決計不能听命于中原女子。
英拓面無表情地注視了她一會兒。「屆時,你們各管各的,誰也不必听命于誰。」言下之意也包括了晴兒毋需听她使喚。
「不,中原女人必須听我的!」桑瑪嬌美的臉上布滿了倨傲之色。
英拓沉下臉。「別忘了妳現在的身分,我隨時可以要妳回去。」
桑瑪由小到大何曾受過這等閑氣。「你答應過我爹不讓我受苦。」她委屈地表示。
「只要你守本分,妳會得到一切妳應得的尊敬。」他冷淡地丟下這句,轉身就走。
桑瑪瞧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臉上不知怎地突然紅了起來。
她一定會改變他對她的冷漠,一定!
***
第二天,李晴兒在營帳內梳洗後不久,桑瑪來到她帳中。「我有話對妳說,中原女人!」桑瑪臉上有著高傲的神情,彷佛自己高人一等。
李晴兒早已听說過她,因此只是輕輕地掃了她一眼,自顧自地在鏡子前結起發辮。
「喂!中原女人,我正在和妳說話啊!」桑瑪抬高聲音,開始有些生氣。這中原女人竟敢用這種態度對她!
「我不是聾子,請你小聲一點,替蒙古女人樹立好的風範。」李晴兒頭也不回,淡淡地說著。
桑瑪深吸了口氣,來到她身邊。「我今天是來告訴妳,一個月後,我會嫁給英拓。」
「我知道。」李楮兒手上未停,仍繼續編著辮子。
桑瑪在她平靜的臉上找不出一絲情緒波瀾的痕跡。
「妳不介意?」她探問。
「男人三妻四妾實屬正常,我若個個都介懷,那往後還怎麼過日子?」李晴兒回首,似笑非笑地盯住面色不善的桑瑪。
桑瑪眼見自己的氣勢與她差了一截,于是開門見山道︰「等我與英拓成婚之後,妳必須服從我的每一項指示。」她說得彷佛天經地義。
李晴兒聞言,不怒反笑了起來。這個蒙古女孩也恁地天真了,她李晴兒的未來該怎麼過,要听命于何人,哪輪得到她來發落?
「這一點恕難從命。」她斂起笑,繼續編發辮。
看得出來,她愈來愈生氣了。李晴兒不禁感到一種許久不曾捉弄人的快意。
「哦?是嗎?別忘了妳的身分是個卑賤的中原人,我是貴族。所以妳必須服從于我。」
李晴兒卻依然不慍不火,神情平和地開口︰「不錯,我是中原人,但嫁雞隨雞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因此現下我也該算是蒙古人。」頓了下,欣賞著桑瑪臉上因發怒而轉變的表情。「我相信,無論是中原或蒙古,目前我都可算是英拓的原配了,若依照咱們中原人的規矩,妳應當要雙手奉茶,喊我一聲姐姐才是。」
桑瑪畢竟年歲尚輕,平日又教人捧在手心里呵護,哪里比得上滿腦子古怪又伶牙俐齒的李晴兒來得刁鑽呢?
「妳、妳簡直太過分了!」桑瑪氣得快說不出話來。激怒這個中原女人本是她來此的目的,不料事與願違,如今氣的人反成了自己。
「我過分?」她別忘了是她先找上門的耶!「妳請回吧!」她下逐客令。
「妳給我記住,中原女人!」桑瑪忿忿不平地咬牙道,緊接著轉身要走──
「等一等!」李晴兒喊住她。「請不要東一句中原女人,西一句中原女人的,我的名字叫李晴兒,倘若妳不願叫我一聲姐姐也無妨,好歹妳也叫我聲李姑娘,妳說是嗎?」
桑瑪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跺了跺腳之後便氣呼呼地沖出了李晴兒帳中。
李晴兒在她離開之後,放聲笑了起來。這是她到蒙古之後,頭一回笑得如此開心。
這不能怪她,畢竟她心地一向不錯,怪只怪那桑瑪想仗勢欺人卻挑錯了對象。
再次,她笑了起來,聲如銀鈴……
***
「你找我來有什麼事?」李晴兒雙手扠腰,抬頭盯住英拓。他還真高!
英拓見她如此模樣,不由得想起從前。
「你笑什麼?」李晴兒怒上心頭。
「妳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也沒變。」
又來了!每當他提起往事,她總是不願盡信,只能將懷疑置于心中,默默在一旁觀察著。
也許,她始終不願相信這世上真有「借尸還魂」一說。
「你說,找我有什麼事?」她問。
「听說妳和桑瑪不和?」
「誰告訴你的?別人還是桑瑪本人?」她單刀直入,神情挑釁。
英拓微微一笑,「是桑瑪告訴我,妳欺負她!」
「你信嗎?」一雙水眸一瞬也不瞬地瞅住他。
「依妳的性子是大有可能。」他深知她向來古靈精怪,尋常人見她清美嫻雅的外貌以為她好欺負的話,只怕會被整慘。
什麼?他居然這麼回答!簡直氣死人了!
「那麼,依你說,該如何懲處我?」她以殺人般的眼光瞪住他。
「妳承認欺負她?」他微微訝異,通常她會抵賴到底。
「既然你都這麼想了,我還有什麼話可說?」她沒好氣道。
英拓眼神一變,佯怒道︰「桑瑪是蒙古貴族,妳可知該當何罪?」
李晴兒盯住他,霎時只覺一顆心又怒又痛,可,卻不明了自己已打翻了醋壇子。「你就下令殺了我這個卑賤的中原人好了!一了百了!」她一怒之下轉過身。
「不,我不會那麼做。」他的聲音從她耳畔傳來。
李晴兒一驚,回頭卻被他一把擁入懷里──
「你……你干什麼?」由于他的接近,李晴兒雙頰再次浮上紅雲。
「我已經好久沒有與妳同床共枕了。」俊顏忽地透出一抹邪氣的笑。「今夜妳就與我共度良宵吧!也許我可以忘了桑瑪的事。」
「你休想!」李晴兒努力地掙扎,只可惜在他一雙鐵臂的禁錮下,她絲毫掙月兌不得。
「你放不放?」
「不放!我已經放開妳夠久了。」原本他只想逗逗她,不料在擁抱她之後,再舍不得放手。
李晴兒立即對他展開一個令人目眩的笑。「瞧你急得跟什麼似的,總得先褪下衣衫吧!」她柔下聲道。
英拓微一征忡……她變得太快了吧!
李晴兒立即趁隙欲掙月兌,豈料他卻大笑了起來,雙手圈得更緊。
李晴兒困在他的鐵臂中又氣又覺狼狽。
「想騙我?」幸虧他及早識破她狡詐的小把戲。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掙月兌不成,索性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
「哦,是嗎?那咱們來瞧瞧妳適才所說的話有幾分真實。」他著手為她解開衣襟。
「你……住手!」李晴兒氣得臉色發青。
「咦?我記得適才妳的態度……好像不是這樣喲!」他好笑地瞧住她。
「我、我是說你……你先月兌。」她支支吾吾地。
「這樣啊!」英拓朝她咧開嘴,然後在她面前緩緩的將身上的衣衫一件件褪去。
李晴兒只能目瞪口呆地直盯住他結實的胸膛,早已紅透了耳根子。
「還要我繼續下去,或者妳也開始?」他盯住她,目光灼灼。
瞧他一副想將她吞下去的模樣,李晴兒二話不說,轉身就跑。
英拓豈容她輕易溜走。「我要罰妳這個小騙子!」他一把將她扯了回來,低頭覆上她微微開啟的唇瓣,緩慢而充滿佔有意味地吻著她。
李晴兒擺動著頭,想抗拒這一吻,無奈他以大手固定住她的頭,因此只能任由他熱烈的吻著,無法停止。
當他終于放開她時,「妳沒有拒絕我。」俊顏閃著一抹特別的神采。
「我……我有!」她紅著臉抗辯。
「不,妳沒有!」他嘴角上揚。
瞧著他灰眸似要燃起火焰般熱切,她不禁怒斥︰「你該死!」
「倘若妳再繼續留下來,我想我可能會更該死。」他放開她,俊顏似笑非笑地。
李晴兒立即奔至營帳口。「我絕不留下來。」
「倘若妳的心意和嘴巴一樣硬的話,或許我會相信妳是真心要走。」他朗聲大笑。
李晴兒面色一變,立即奔了出去。
該死的男人!
一路上,她氣呼呼地奔回自己的營帳,但奇怪的是,在她的心中除了生氣之外,竟還有一種奇異的滿足感,甜甜的,悄悄在她心口漫了開來……
***
隔兩日,英拓出外狩獵,李晴兒趁他不在,悄悄地來到他的營帳之中。
打開一只木盒,她發現了她要尋找的東西──地圖!
攤開羊皮所繪的地圖仔細的研究。若想離開此地,最終仍須靠自己,這是她上過一次當之後學來的教訓。
瞧了很久,她對目前所在的位置已有了概念,並發現回中原也許不如想象中的困難。
時間一滴滴流逝……正當她想收起羊皮巷時,她忽然瞥見木盒內尚有一封信。
忍不住好奇,她將信紙打開──
這一看之下,整個人如遭雷擊!
原來徐將軍私通蒙古,是個叛國賊,而更可怕的是,霽哥竟是被他用計所害。
天!莫非……霽哥當真不在人世?信在英拓房中,會不會……他真的是謀害霽哥的幕後主謀者?
種種疑懼在她心中盤旋,令她不知該相信什麼。
「妳在干什麼?」
李晴兒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轉頭一看,原來是桑瑪。「我到哪里,做了什麼,妳都無權過問,是吧!」她從容不迫地答。「反倒是妳,不該在這兒出現的,不是嗎?」
桑瑪聳聳肩,徑自來到她面前,一雙眼楮朝桌上的地圖溜了下。
「在研究地圖?」桑瑪眼中有一抹狡詐。
「隨便看看罷了。」這個蒙古女孩猜得到她的目的嗎?
「這里離中原挺遠的,不是嗎?」桑瑪笑了笑。
李晴兒心頭一驚,不動聲色道︰「妳在暗示什麼?」
「沒什麼。」語罷,她一溜煙地奔出英拓的營帳。
李晴兒在她走後,又看了看地圖,小心地記下每一處地方,然後迅速將信封與羊皮卷放回木盒中。
數日之後,李晴兒見夜色昏暗,因此將早已收拾妥當的行囊與食袋取出,準備趁夜離開,逃回中原。
她發誓要向皇上揭開徐將軍叛國的罪行,為夫君報仇。
悄悄地,她照著自己早已計劃好的路線,一路順利出營。
一路上全無阻礙,就連守夜之人也不見蹤影,李晴兒雖覺奇怪,但並未深究其因,一心只想離此地愈遠愈好。
未料,在她離營不久,原本黑暗的四周突然大放光明。
「將她拿下!」一道冷峻的嗓音直逼而來。
李晴兒當下教兩名士兵拿下。
循聲望去,見到下令者為英拓的手下,在他身後不遠,英拓面無表情,而桑瑪站在他身邊,以勝利的眸光注視著她。
李晴兒在剎那間已有所悟──定是桑瑪告的密!
她真後悔先前沒有防範,這才輕易犯下錯誤。
「將她帶回營!」英拓沉聲道。
李晴兒根本來不及抗議,便教人押回營。
回營之後,她立即被關入營地東邊的一座石牢。
「叫英拓過來,我要見他。」她憤怒地對著看守的士兵吼道,並且用力的搖動著木柵門。
然而,士兵只是同情地瞥她一眼,根本不予理會。
每一天都有人送吃食過來,但李晴兒卻遲遲不見英拓前來。
剛開始,她很生氣,感覺自己似乎像一只牲畜。但三日過後,她的憤怒漸漸被一種更深的失望所取代,英拓始終沒有來見她!
也許,在她逃離的同時,就該知道會有這種結果吧!他是該生她的氣,畢竟在此之前,她曾答應過他不再逃走,卻依然食言。
倚著柵欄,她在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月色下,一個高大的身影悄悄地靠了過來,遣退士兵,英拓隔著柵門瞧著李晴兒平靜如孩子般的嬌顏。
盡管不願驚醒她,他還是忍不住蹲,伸手輕撫她水一般的臉頰。他是如此愛著她,他絕望地凝視著沉睡的美顏。
彷佛受到感應,李晴兒輕輕眨眨眼,睜開了眼眸。
兩人無言地凝視著彼此……
「放我走。」她打破沉默。
「妳曾答應過我永不再逃走,記得嗎?」
「我不該這麼答應你。」
英拓濃眉緊蹙,憂傷的眼神表露無遺。「只因為我是一個蒙古人就抹煞我的一切?離開我,妳當真一點留戀也沒有?」
不!不是這樣的!
正因為眷戀一日深過一日,這才迫得她不得不走。
她太害怕自己對他那種愈來愈無法自拔的依戀!
然而,此刻她卻分不清他究竟是誰,或者,自己愛的是什麼人。
深吸了口氣,李晴兒將心底復雜的情愫壓了下去。「為什麼要把我關在這里?我仍是妳的妻子,不是嗎?」
「為了妳好,我不得不如此。」
她不明白。
「放我出來。」她要求。
「暫時不行,妳仍需待在此處。」
「為什麼?」
「在蒙古,妻子逃離丈夫是不被允許的,尤其在他們眼中,妳又是一名中原人,沒有立即將妳處死,已經相當引人議論與不平了。」他據實以告。
「你會將我處以死刑嗎?」她直勾勾地望入他的眼。
「妳該知道答案。」深邃的眼眸在黑夜中閃著深情的光采。他永遠不會傷害她!
李晴兒半垂下臉。「我不知道。」她害怕面對她無法承受的感情。
他伸過手,隔著柵門以手指輕輕勾起她的臉。「不論在何種情況下,我都不會讓妳有性命之憂。」
「即使必須把我當成人犯一樣關在此處?」
「對不起!為了妳的安全,我只能如此。」他何嘗不心疼,只是為了平息眾人的疑慮與不滿,他只有暫時如此罰她。
李晴兒卻不明白他的苦心。
她自幼性情便不輕易認輸。因此她決定不論如何,在她有生之年定要離開蒙古。
英拓見她眼神變幻,豈會不知她心意?
「妳若再一次逃走,恐怕連我也救不了妳!」這是他最深的恐懼。
「是嗎?屆時你會親自下手,還是命令別人取我小命?」她勇敢地迎著他的眸光。
英拓深深地注視了她一會兒,開口道︰「我會陪著妳,妳生,我生,妳死,我亦不獨活!」他沒有一絲猶豫。
短短的幾個字,卻說得絕決。
李晴兒無法不被感動……人心是肉做的呀……她的心是這麼的痛!
緊接著,他轉身離開。
此後,每一個夜,英拓總會來看她,然後默默地伴著她,天亮前才離開。
饒是如此,李晴兒卻有種愈來愈絕望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