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菊組」在動腦會議中,順便歡送即將更上「層樓」的溫蝶蝶。
兩小時的會議時間,只見溫蝶蝶擒著淚光一搶到發言權,便滔滔不絕抒發起肺腑感言。基于同事一場,起先大家保持風度綻出祝福的微笑,專心聆听她含淚帶泣的抖顫聲,直到演講人欲罷不能,感激之語一小時接一小時連綿不斷,台下觀眾的風度才逐漸走樣,笑臉發酸,精神委頓至幾乎全癱。
「……所以,此次本人能入‘蘭組’不光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最主要還是這幾年來大家的指教與幫忙,謝謝你們,並歡迎大家有空到十樓來找我聊天。」一個小時又四十分鐘後,溫蝶蝶善心大發下台一鞠躬,當下獲得一陣長長的哨音和如雷的掌聲。
「衷心祝福蝶蝶鵬程萬里。」要命,快下班了。「各位、各位,除了蝶蝶升官這件天大的喜事外,我另外有一件好消息要宣布。」馬頭含笑地清清咽喉,一臉擋不住的興奮之情,期望已經各忙各的下屬能撥出幾分鐘時間看看他。
小森椎推眼鏡,公然地走到前方,替趴在桌面偷眠的伙伴端來一杯香濃的咖啡。
「昨天鬧到幾點?」不高不低的音調,猶似鬼魅般飄著。
佟澄空吟哦一聲,撥撥覆額亂發,轉望她。「七點半就閃了。」
「喂,給點面子好嗎?」眼見分坐在會議桌兩旁的十余人,不是舉頭望牆壁,便是低頭思故鄉,再不就是雙雙聊著天,不將自己放在眼底,馬頭只覺得自己太有親和力。最放肆的當屬後頭那兩個從頭趴到尾的小妮子。
小森替她吹涼咖啡。「酒會不好玩?」
「今天本來想蹺班的。」若不是我極想知道這支巧克力企劃案的評語,她早蹺頭了。
她們當真不將他放眼底。「後面那兩位小姐,麻煩給我一分鐘就好。」馬頭矮段幾乎哀求。
「-給他全世界好了。」佟澄空拍拍小森,將聆听的皮球踢給她,埋頭繼續睡她的大頭覺。
「男人一生只能糟蹋一位糟糠妻,多了會遭天譴。」小森飄飄輕吐,表情肅穆地大發感言,惹笑了精神不濟的同事們。
槽得還真離譜。佟澄空側出一邊臉頰,咯咯笑。
這些瘋癩分子真難駕馭。「我們的大老板決定替梅、蘭、菊、竹四組,各拍一支CF。」馬頭宜入重心引爆震撼。
突遭這記當頭棒喝,佟澄空清醒不少,速速撐起下巴。他搞什麼鬼啊?好好的公事不去洽,跑來跟人家搶什麼飯碗。
「相信昨晚大家對大老板無人能敵的風采仍印象深刻。」刻意將目光掃到最後頭,馬頭盯著缺席的兩人,眸中閃過一抹調侃。「最近大家的手頭都有不少CASE,不管是幫歌手包裝,或是平面廣告、公益廣告,林林總總,至少每組人馬手上都有一、兩支CF廣告在做。」
話聲才落,台下人委頓的神智頓去,個個興趣勃勃,無不希望一炮而紅。而這一炮得借南宮隼閃亮的名號來打響,大家心知肚明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馬頭,我可以參與嗎?」怎麼會選在這個時候呢?溫蝶蝶有些懊惱地明白初入「蘭組」,她的資歷使得重新寫起。老人當頭,她這位新人肯定沒有出頭的機會。昨晚只得瞻仰南宮隼的風采,哪有近他身與他聊幾句話的榮幸。
溫蝶蝶此問一出,馬上招致眾人不同程度的怒目以待。攸關自身利益,不久前的同事愛早消失得無影無蹤,少一個競爭對手,勝算便多幾分,何況溫蝶蝶的能力在他們之上;表面上維持一定程度的友愛,暗地里其實大家都明白,最具威脅的競爭對手便是平時同甘共苦的工作伙伴。
「當然可以。」馬頭忙點頭,大有化干戈為玉帛的意味。「大老板為了公平起見,要各組人員各呈上一件案子讓他挑選,只要是創作組的一分子,都有競爭的機會。」
「企劃案什麼時候要?」有人開始摩拳擦掌。
「大老板時間寶貴,可能的話,請大家在星期一交齊。」
「類型不拘吧?」
「老兄,你不會以為人家有興趣接小ㄎㄚ的廣告吧!」有人怪聲怪叫,調侃著。
討論聲沸沸揚揚,滾燙的熱度疾速蔓延室內。
要她借由一匹超級種馬出頭,她寧可去死。佟澄空一口氣灌完咖啡。
「小森,意下如何?」再怎麼說小森是她的伙伴,雖然不能一意孤行,她還是不白覺地垮下臉,楚楚可憐。
「不喜歡就別和啊!」瘦小蒼白的人兒沉穩地構思她的文案,興趣缺缺。
「喔,小森,最近我有沒有告訴-,我愛。」佟澄空激動地抱住她,笑呼。小森在名義上是廣告撰文,她則是廣告設計,在連性別都能錯置的荒亂年代里,工作不分彼此,那有何稀奇。故而,有時她會幫小森撰文,小森則幫她設計,兩人共有數年來如魚得水,其樂融
「一定是我這人太好的緣故」小森面不改色地沉吟,笑翻了佟澄空。
叩叩!馬頭輕敲白板兩下,凝聚焦距。「好-,今天的會議到此為止,有事的留下,沒事的退朝。」
佟澄空努努嘴示意小森先走,自個兒則像只曬日光的懶貓癱在原位。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好好把握。」馬頭待所有人魚貫走出後,誠摯地移到會議桌尾端,鼓勵道。失蹤幾天再回來上班,小佟的心情彷佛平靜了,幸好她還記得這里有工作在等她。
「抱歉,我們不參加。」抵在桌面的小臉綻出淺笑,她挑釁地抬高眼。
「啊?」馬頭一愣,下壓的尊臀還來不及靠上桌沿。
「不參加的意思是,我和小森棄權。」誰知道南宮隼會不會假公濟私。
重重靠上桌于,他不可思議地低嚷︰「人人爭破頭要搶的機會,-居然不要?」
「不要就不要,干嘛大驚小怪?」佟澄空淡淡答道。
「不行,我不允許這種事發生。」老婆也不會答應的。
「大老板沒言明每組創作人‘必須’交出提案吧!」哇,外頭陽光燦爛耶,要不要找阿金出去走走?這家伙一個月一次的低潮期又來臨了,看一個大男人借酒裝瘋很有意思。
「是沒有。」
佟澄空回神,收拾散亂的草稿。「既然如此,你在這兒跟我沸騰個什麼意思?」莫名其妙。
「奇怪哦,我覺得-在逃避。」馬頭不得不起疑,昨天阿隼向他調閱她的數據和作品,又堅持啟用她當模特兒,今天小佟又不肯參加甄選,這兩人很奇怪。
「什麼時候不參加變成逃避的同義詞了?」她不悅地斜揚眉,收齊的數據慢慢卷成筒
「給我一個理由,如果-能說服我,我就隨。」差點忘記近來是小佟的非常時期,組里正值危急存亡之秋,他可得小心。
「本人的成功取決本人的努力,不需要任何人庀。這個理由夠冠冕堂皇嗎?」佟澄空氣惱的站起,頗具威脅之勢。誰知道南宮隼那個王八蛋會不會用這個來羞辱她,他昨天還用那種高不可攀的語氣說要幫她安插一份「好」工作呢。
「好,別動氣,不參加就不參加。」門外忽然傳來一片熱鬧的騷動聲,馬頭奇怪地引頸而望。
「那些家伙回家不回家,吵什麼?」佟澄空側身跟著望去。門口那堆人圍著的可是南宮隼?皇帝出巡啊!身邊老圍著一大串肉粽。
「啊,對了。」馬頭猛然驚呼,「剛才忘了告訴大家,今天阿隼會來廣告公司參觀。」
「相信他們已經知道了。」佟澄空惱恨地回頭,瞪他。「快給我巧克力提案的評語,不準打馬虎眼。」然後,她決定-下阿金,回家舒舒服服補個好眠。日頭赤炎炎,願阿金保重。
「很好。」和蝶蝶比較起來,雖然差有一截,但以小佟的性格能制作出那般綺麗情纏的作品,簡直教人吃驚。昨天他心有旁驚,無法專心,今早再把小佟的作品重新看過一遍,他不得不好奇她怎麼解開心鎖的。「-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嘿嘿。
與南宮隼不歡而散那天早上,她伏案桌前振筆疾書,將自己的感受洋洋灑灑為了將近一萬字之多,深怕日子一久,感覺越來越淡,到後來什麼也抓不到。
「-到底是怎麼去抓到情人之間的甜蜜的?」連老婆看完也嚇了好大一跳。「不是親身體驗的人還無法抓得那麼透徹呢。」尤其是她這種拚命抗拒的頑劣分子。
佟澄空突然雙頰緋紅。「要你管。」
臉紅了!馬頭沒想到自己一句無心的玩笑話,能制造出如此駭人的效果。
「小佟!」
「叫魂啊!」突然這麼一吼,嚇她一跳。
「-、-、-……」小佟這人直率且沖動,常有驚人之舉。繼西濱公路與蝶-場賽車,順便追求速度這個最新紀錄外,小佟不會為了升官不成和蝶蝶的刺激,昏頭做出什麼不智的事吧?
「我什麼我?」佟澄空一反常態,音量驟減。
「-沒做出什麼荒唐事吧?」他狐疑地繞著她,左看右看,前看後看。
「哪有!」她有氣無力地閃避他過分清澈的眼神,全身像爬滿了蟲般不安地蠕動著。
這就是了。每回小佟因沖動干下什麼好事,事後就是這副心虛的模樣。五年了,她隨便使個眼色,只要他有心注意,絕不難推斷出她的心事,只因它們全都亮在她臉上,昭然若示。
「搞清楚好不好?本小姐已經二十三歲,難道沒權利做自己想做的事?」馬頭沉默不語,眼押偶爾瞥瞥她,然後又陷入沉思,他這種審視意味濃厚的舉動,倒教心里有鬼的人不打自招了。
佟澄空義憤填膺的言詞擊中馬頭的腦袋,亦間接印證他的忖測。「扳回面子,有那麼重要到不擇手段嗎?」幸好他家的女兒都很乖巧、柔順,切記不能讓小佟接近她們,以免被帶壞。
「什麼不擇手段啊?」佟澄空來個死不認帳
非得逼她說出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才肯伏首認罪。「做-愛做的事。」馬頭當真不客氣。「坊間有人稱作快餐愛情,以上床為游戲目的,沒有感情,或者相互認識不到三分鐘,便決定上床。這是新新人類扭曲的價值觀……」
「夠了沒!」佟澄空頓感熱氣上身,臉龐燒成火辣辣一片。
多希望她如同以往一般對他大吼大叫,或摔門而去。此刻,馬頭真恨自己料事如神。
「各取所需也沒什麼不對。」既然他要談,好嘛,奉陪。有膽子做就要有膽子承認,她光明磊落得很。如果臉上的灼熱能消退一點,她的胸便能挺得更直了。
「不會是阿金吧?」難怪自從小佟失蹤數日自動歸隊後,他就一直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原來是她的神態和舉止投足間無意中流露的柔媚。才幾天不見,她已經蛻變成大人了,好個各取所需。
「個人隱私,恕不奉告。」如果不是將馬頭當自家人,她早就一拳擊昏他,竟敢拿她當犯人般審訊。
不是阿金,那會是誰?「不知道是哪個倒霉鬼讓-利用得神不知鬼不覺,我同情他。」除了牛郎,誰都無法忍受這種奇恥大辱。想也知道小佟無意和人家發展什麼,她事業心重,視愛情于無物。
叩叩!
「馬頭。」打發一干崇拜者回家後,南宮隼神采奕突地探進頭。
完啦!談到興頭,竟然忘記南宮隼正駕臨這里。他有沒有听到什麼?佟澄空無意中看見他有意無意掃至的眼神,慌得手不小心掃到咖啡杯,杯子轉呀轉的,框當一聲,落地全碎。
馬頭拉著佟澄空熱切地迎上南宮隼。
「阿隼,她就是小佟。」
「幸會。」佟澄空猶豫又有些惶恐地伸出手。都怪馬頭起的頭,也怪南宮隼突然參觀創作組,害她忐忑不安。不知他听進去多少?
南宮隼粲然一笑,熱情得體地接握她的手。「佟小姐的作品很精采。」他乘機以中指偷偷在她的手掌畫下一個心,而後收回。
佟澄空心跳加速,臉頰更紅。
「謝謝。」她逃避地回去收拾殘局,有些感激他沒有拆穿一切,看來南宮隼花雖花,倒滿有品的。
「走,去找辦公室談,那里有很多出色的作品。」馬頭驕傲地邀請南宮隼。
南宮隼揚手,請他等會,視線離不開佟澄空。
「很榮幸見到-,佟小姐,希望-我有合作的機會,剛才听馬頭說-新近企劃的幾個提案都非常出色。」
這人在告訴她,他不僅听到,而且還听了不少。佟澄空錯愕地抬眼對上他,唇角一抿,開始有氣。
「不可能的,再見。」她捧起碎片,用力砸進垃圾桶,撞開擋在門口的人奪門而去。
「哈哈,阿隼,我們這位小姐連續通宵了幾天,肝火很旺,別介意。」馬頭揉著被撞疼的手臂,大嘆命苦。
南宮隼始終和煦的笑容,未因佳人輕蔑的舉止褪去,但也稱不上絢爛。「她的性子很鮮明。」
「希望你剛剛說的只是客套話,我們這個丫頭脾氣很怪,不願……」
「放心,我明白。」南宮隼了解地笑笑。「沒必要因為是我而強人所難。」總有辦法邀到她手中的提案的,天下無難事。
「那就好。」奇怪,他總覺得阿隼的表情很詭異。
「走吧,和曹姊約好十二點半在樓下見,我們已經遲到十分鐘。」率先轉身,南宮隼和悅的俊容瞬間爬滿憤怒。
佟澄空竟敢為一己之私利用他?這筆帳如果不算,他誓不為人。
「聚餐嗎?」馬頭一直想理出哪里不對勁。
「‘竹組’的提案,我已經選好了。」
馬頭悚然一驚。「誰的?」昨天怎麼沒听老婆提起?
「我們正要下去和提案人用餐。」南宮隼笑了。
那不就是——
「翡翠飾品的CF?」馬頭驚恐失聲。老婆的骨頭會被小佟拆得一根也不留。老大見憐,他不想當鰥夫啊!還有,他真的不能再外借這員大將了。老婆,看看-干了什麼好事!
無論曹姊怎麼推辭,南宮隼不願妥協就是不願妥協,他甚至在星期一早上極有效率地招來模特兒,共商拍攝內容,展現出強勢的另一面。
解釋完所有,曹姊見佟澄空糾結的眉毛越蹙越緊,簡直沒轍。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希望佟小姐從中學到些許……經驗。」南宮隼有意無意地瞥她一眼,淺淺地勾起一抹只有佟澄空能意會的笑容。
那紙合約居然被他拿到手!佟澄空望著南宮年有意無意揮動的紙,恨得差點中風。「曹姊,-怎麼說?」忍著點,算完曹姊這筆帳,再來砍殺這位公報私仇的無恥之徒。
「這麼一次就好,拜托。」曹姊合掌乞求。她也無能為力啊,阿隼這回是吃了秤陀鐵了心。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種局面?
好話歹話,該說的話她全都向阿隼說了,包括澄空拍廣告的原因以及記錄恥辱的特殊方式,奈何向來不刁難人的阿隼只是笑說,澄空是最適合的模特兒,並贊嘆她眼光獨到,挑到一位再適切不過的商品代言人。
坦白說,被阿隼那麼一灌迷湯,她飄飄然的心根本不知飛到哪兒去,且很汗顏的忘掉對澄空的承諾。
曹姊凝望南宮隼儀表不俗的好相貌,不由得輕嘆一聲。能怪她投降嗎?這個男人太擅長運用他迷人的肢體話言了。
「不好。」佟澄空一口回絕。平面廣告是老爸能接受的底限,一上電硯,他不宰了她才怪,何況這支廣告有些煽情。
就因為自己有健忘的好本事,為了不讓悲劇重演,每回遇到重大挫折時,她便會拍一支平面廣告當作失敗紀錄,以便提醒自己別重蹈覆轍,並借由老爸偶爾的叨念記取教訓,這是最直接又有力的方式。
不過記取歸記取,她絕對不想因而與老爸上演全武行,或被打死,「梅組」還在等著她呢。
「沒有妥協的余地?」南宮隼放下企劃書,懶懶一笑。
「沒有。」想撩撥她發怒?她偏不。佟澄空掃高下巴。「你們另請高明。」她雙腿一蹬,就要起身。
「先別走。」南宮隼走到佟澄空跟前,挺得像險峻的玉山聳立不動。「曹姊,-先回去,我和佟小姐有些細節部分要談。」
「可是……」阿隼不明白,他的魅力只適用于其它女人,不適用于澄空。
「曹姊,-先走,沒關系。」她倒想听听看,這位公子怎麼說。
「-看,連佟小姐也想私下和我聊聊。」南宮隼倜儻一笑,擁著不放心的人朝電梯行
等于被強制拖著走的曹姊幾番回眸,但見佟澄空俏臉泛青。
「阿隼,澄空她……」
「相信我,我和佟小姐會達成共識,我倆一見如‘故’哪。」他調皮地眨眨眼,按開電梯門推她入內,等門再次台上,才陰郁地回轉。
一見如故?「該死的,你究竟想怎樣?」佟澄空一見他走入,馬上咆哮。
「寶貝,約是-自願簽下的,可不是我脅迫。」南宮隼倚在門板上,皮笑肉不笑,變了個樣的嘴臉不復方才的好風度。
「如果本小姐硬是不妥協呢?」她橫眉豎眼,天不怕、地不怕地環手抱胸。怕地環手抱胸。
「好吧,酬勞加一倍。」他以高高在上的姿態欽賜。「算是補償我對-的虧欠。」
氣死人了,這人怎麼這麼市檜啊!佟澄空四下環視,抓起花瓶上的花就砸。
南宮隼受寵若驚的接住大把花束,笑著,「雖然是借花獻佛,我依然收得很高興,謝謝-啊,寶貝。」
「你,臭美。」一只鳳凰交頸的青底描金花瓶橫過大半個辦公室,在牆壁濺碎。
花了二百萬買回來的骨董!南宮隼憤怒地將撒潑的佟澄空撲倒在地,正當兩人因怨怨糾葛得難解難分之際,門忽然被打開。
「南宮先生,你沒事吧?」聞聲而入的秘書,視而不見頓生尷尬的兩人,桿在門口不動如山,他空白的表情彷佛對這種曖昧不明的場面司空見慣。
「沒事。」南宮隼頗為狼狼地梳理頭發,雙手正猛掐南宮隼耳朵的佟澄空則渾身抽緊。
門輕輕合上,忠心盡責的秘書悄然退去。
被看到了!驚駭過後,佟澄空委屈的紅了眼眶,抖顫雙唇,越想越不能自抑,她既羞且怒地背過身去。
「怎麼了?」真恨自己不爭氣,隨便被她嘴一扁、孩子氣的揉眼楮給揪疼了心,又無法棄她于不顧。南宮隼暫將兩人的恩怨攔下,輕柔地翻回她,卻見她雙手掩面,不搭理他。「澄空,看著我。」為何對這位冤家的一舉一動如此掛心?她根本不想與他有任何牽扯。南宮隼翻身坐起,輕謂一聲樓抱她。
佟澄空放下手,不領情地推開他。
「都是你。」好想哭哦。明天——不,說不定現在全公司的人已經知道她和這個人有過一腿了。就算那是鐵錚錚的事實,她也不要被人說長道短,遺臭千年,
南宮隼怔怔揪著她泛紅的眼楮,心疼地強忍淚水的模樣,像一只無助的小狗。
「我怎麼了?」他等著她偎向自己的肩頭泣訴,借勢找台階下。
「你習慣花名在外是件的事,干嘛把我拖下水!」不甘心的淚珠有一滴、沒一滴落下,佟澄空負氣拭去,惡狠狠的怒瞪他。
她稚氣的模樣扣人心弦,口氣卻異常無禮。又愛又恨,南宮隼不曉得自己該先生氣,抑或一口吞下她。他伸出手,只想在感覺厘清前,先拭去那兩行紛亂他心的清淚。
「不準踫我!」佟澄空用力轉開頭,嫌惡般閃避他探來的手。
「澄空。」南宮隼容忍地笑笑,手又追去。
「叫你不準踫我,你耳背嗎?」憤怒地拍開他的手,她氣瘋了。
「我早就踫過-了!」一番善意被曲解,南宮隼失去控制地大吼。「而且還是-起頭,勾引我踫的,記得了嗎?」
佟澄空淚眸圓瞪,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然後嘴一扁,哭得更凶。他竟然喊那麼大聲,相信隔壁的秘書一定溝得很清楚,也許連對面的人也听得明明白白了。
剛剛那聲如雷的咆哮聲,真的是他吼的?南宮隼驚愕地端詳佟澄空抹著流不完的淚,不禁心生懊惱。
怎麼會失去控制的,他對枕邊人一向輕聲細語。
「別哭,都是我不好。」南宮隼陪笑地接近佟澄空,佟澄空抬起淚眸橫他一記,不給臉地往後滑去。南宮隼見狀,心火頓起,一心想接近她,佟澄空邊抽泣邊退,當他是瘟神般。如此進進退退,寬敞的地面幾乎被重新清理過一遍。
「無路可逃-,寶貝。」南宮隼見她將自己逼進死角,狡猾一笑,雙臂一伸便將她困
「誰在逃?」佟澄空粗蠻地推他,卻見他一副八風吹不動的人定模樣。
「肩膀借。」他拍拍肩頭,傲然挺胸,一把攫住她仍舊在試力的小手,往前一拉,適巧將正使勁推抗的佟澄空順利擁入懷中,牢牢的抱個滿懷。她多適合待在他懷里,南宮隼滿足地漾出微笑。
「我自己沒有嗎?」有病。
「有很多女人願意不計代價,求得-的位置。」他咬緊牙齒迸出話。
「所以如何?」佟澄空退開身子,嗤之以鼻。
「所以-該感恩。」他惱羞成怒地拉回她,額頂額,眼對眼。
「什麼恩?再造之恩?生養之恩?你有什麼大恩大德,值得我感的?」這人真狂妄。佟澄空很想勇敢些直視那雙凌厲的眼神,奈何他溫熱的氣息迷亂了她,她十分怕這樣的感覺,像即將把持不住飄蕩的靈魂,心不再是自己的一般,整個人處在虛無縹緲間。
「教導之恩!」他很努力在忍,因為揭瘡疤是件沒品的行為,但她囂張的行徑實在逼得人忍不住。「-我心里明白,我們之間還有一筆帳未清。」
「什麼帳?」她怒哼。
「-把我當交配的種馬利用,以尋求作品靈感。還要我說更多嗎?」他簡潔扼要地點出屈辱,說太多怕自己失去理智折斷她縴白的頸項。
佟澄空啞口無言。
原來她知道什麼叫理虧,幸好不是無藥可救。「要不要現在把帳算清楚?」南宮隼神情暴躁,頗為壓抑地冷聲詢問。
佟澄空瑟縮地瞟他一眼,搖搖頭。還以為他風度佳,氣度好,礙于面子,即使知道吃鰲的真相,也會含恨往肚里吞,結果卻不然。她怎麼那麼倒霉呀,該去改改運了。
「要不要接下這支CF?」南宮隼沉下臉,猶如凶神惡煞。在這個該死的女人面前,他已經連輸了好幾成,這次至少得挽回一些流失的尊嚴。
「不要。」掘著臉,佟澄空硬是不妥協。再怎麼扮凶,他的火氣也抵不過老爸大發青霆時的三分之一張。哼,想威嚇她,以他這種氣勢?還是省省。
「听說令尊是位得高望重的老將軍。」突兀地一轉話題,南宮隼放開她,高深莫測地立起身,整整衣著。
「你想怎樣?」佟澄空跟著爬起,不甚在意地拍拍。
「該動之以情的我已經盡力,哪邊講理,佟小姐清楚。」突然間,他態度疏離,回復到謙恭有禮的領導者身分上。「扯上法律大家難看,憑-的家世與財勢,還有我手上這張合約,勝算絕對不大。」
停住拂塵動作,佟澄空怒不可遏地狠瞪他。
「如何?」姿勢優美地斜靠在桌沿,南宮隼交疊修長的雙腿,傾後撈來藍色卷宗夾翻閱,低垂的頭顱不曾抬高,悠哉的態勢更是一副不在乎答案的模樣。
「你在威脅我?」他怎麼敢這麼無恥!
「也可以這麼說。」南宮隼閑適地走到辦公桌後,懶懶地躺進皮椅裹。
「為什麼非我不可呢?」她忍無可忍地咆哮。
「是啊,我也常常這麼自問。」他好奇地揚起眼,眸中沒有任何笑意。「或許-先解答了我的疑惑,我便有心情回答-的。」
說來說去,他就是不甘心。也好,把事情攤開來說,她就不用時時受這人威脅。「你對每個和你上過床的女人都這麼嚴苛嗎?」心胸狹隘的男人,性賽瞎了眼楮才會迷上這種人。
「嚴苛?」南宮隼將雙肘文在桌面,優雅地交握雙手頂住下巴,興味她笑了。
「少裝模作樣了。難道我就不能因為是瘋狂的迷戀你,而上你的床?」那忿忿不休的臉驟然嫣紅,若艷紅的玫瑰染上了臉。
「榮幸之至,」南宮隼嘲諷地掀了掀嘴,同時傾身向前,「是什麼原因讓-覺得我這個花心的男人……呢,值得迷戀呢?」他遲疑地頓住話。
他媽的,他真的很煩耶,處處挑毛病。「因為你風流倜儻、英俊迷人、儀表堂堂、品德高尚,從不——唆唆。」她簡直是不耐煩地稱贊著。
「真的啊!」他好生驚訝的口吻,臉上卻布滿風暴。「原來我在-眼中並不是一無是處,成天只可玩樂的雅痞。」
這人真的很討人厭。「恐怕是你對白己的魅力沒信心,在所有人心日中,南宮隼是獨一無二的,簡直是零缺點的完美情人。」她冷冷地挑釁道︰「這種回答是不是解開-的疑惑了?」
「那天早上我來不及問,這個問題一直困擾了我。在-心底,我有那麼高的評價嗎?」不做正面答復,俊挺的眉輕佻一聳,暖融融的眸光萬分期待回答似的半合。
不要臉紅,千萬不能臉紅。佟澄空死板板繃著臉,羞窘的眼神悄悄的游走四方。
南宮隼瞟見她焦躁的表情,故意放柔嗓音,沙啞呢喃︰「假如伺候得不好,-千萬要告訴我,不然我會沾沾自喜的以為自己很好-也不希望我倆下次在一起時,有什麼不……
「不會有下次了!」佟澄空羞怒地吼他,「听到沒?一次就夠了。」
「這是一件不公平的交易,-取走-要的,現在該我拿。各取所需後,誰也不欠誰。」沒商量余地般,南宮隼冷硬一笑。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這支廣告我拍定了。」真想掐死他、掐死他、掐死他。
「這件事還需要再確定嗎?」他撇撇嘴,丟給她一抹奇怪的笑容。
喔,再也忍不住了。佟澄空沖上前,橫過桌面,激動的揪著他的耳朵,「你是人前衣冠楚楚,人後恃強凌弱,禽獸不如的雙面人,這輩子我和你勢不兩立。」發誓完,她狂猛地飆了出去。
勢不兩立!事情有這麼嚴重嗎?南宮隼讓一記天崩地裂的摔門聲震得抑郁起來。悶悶不樂旋過座椅,他仰向湛藍如洗的天空謂嘆一聲,起身將額頭頂住玻璃,期望冰冷的涼度多少發揮作用,澆熄隱藏在內心,把越燃越炙的情焰。
為什麼非要她不可?難道真的只是為了扳回失去的顏面?煩躁回身,看著拍攝進度表,南宮隼不由得又發起呆,耳底那片嗡嗡聲尚不肯全散。
她罵他是雙面人?對啊!自從遇見佟澄空起,他對她的態度便月兌離常軌,嘔氣、憤怒、咆哮,樣樣來,不再是彬彬有禮的翩翩公子,也不是幾句花言巧語便能搞定一切的大情人。
像頓悟了什麼,南宮隼忽而皺緊眉頭,其間填著不豫之色。
為什麼他會盲目得沒發現,自己一直是以最真實的一面呈現在佟澄空面前?最惱人的是,人家根本不希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