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柳晴兒宣布要為雷仲天醫治雙腿已過了三天。這三天來,柳晴兒使出她所有的纏功,硬是要雷仲天同意讓她治腿。
而雷風堡所有的人皆有默契般,對雷仲天連下數十道「逐客令」充耳不聞,因此雷仲天原本暴躁易怒的性情被激得更加難以控制,導致所有僕佣人人自危,苦不堪言。
雷仲天黑眸盯視著正在擺放菜肴的丫鬟。見她的手顫抖有如風中的落葉,濃眉不由得緊皺著,警告道︰
「你那該死的手再給我抖一下,這只手你就不需要了。」
聞言,丫鬟小菊更是無法克制地抖得比先前更厲害。眼看手中的湯就快濺出,莫凡眼明手快,迅速出手幫她放置在桌上。
小菊感激地看了眼莫凡,就是沒膽看向雷仲天。
她是被楊總管安排到擎天閣專門伺候大少爺的。當時她「好運」被挑中時,她整整哭了一夜。大少爺身邊的丫鬟通常都待不過半個月就會被撤下。也就是說人人有機會,個個都害怕會被選中。
「為什麼我每次見到你時,都見你正在欺壓丫鬟。」一道含著指責的清女敕嗓音從門外傳來,隨即出現柳晴兒身著紫衫的娉婷身影。
听到這令他皺眉的聲音,雷仲天臉色微沉,黑眸瞪向站在門口的人。
「我管教自家的丫鬟,還輪不到你這外人來插手。」
這該死的女人,當真把他這擎天閣當成可以任意走動的地方。更氣人的是,其他人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真以為這女人能醫好他的腿,而不肯趕她走。
他若是真能容許別人欺壓到他頭上來,他就不叫雷仲天,
「沒辦法,誰叫我天生軟心腸,見不得人受欺侮。」
柳晴兒聳肩,不把他的怒氣當一回事。反正這家伙每天火氣那麼大,氣死了也不關她的事。
「你不懂得死心為何物,是吧!」
雷仲天細瞧著她姣好的容顏。她是唯一不怕他,還瞻敢一再惹怒他的人,他的確不該輕易饒過。
「我說過,只要你肯乖乖讓我醫治你的腿,對我甘拜下風,這對你而言,佔盡好處,我不懂你為何一再拒絕。」
所有的好處都讓他佔盡了,她勞心勞力,只為了要他認輸,賭那麼一口氣。而這家伙如此不識好歹,浪費她的口水,只差沒跪下求他讓她醫了。
「好,我答應讓你治腿。」深邃的黑眸掠過一抹異光,嘴角勾起森冷的笑意。「不過你最好明白一點,即使你醫好我的腿,我也不會向你道謝,更不可能對你甘拜下風。反而,我腿好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轟你出雷風堡,這樣你還要醫嗎?」
「你這家伙一點也不知感恩回報!不過,沒關系,我醫。就算你到時轟我出堡,我也要昭告全天下知道,雷風堡主雷仲天的雙腿,是我柳晴兒醫好的。」
雖然惱怒這不懂感恩的人,不過她決定的事絕不更改,她一定要贏這口氣才行。
「好,到時可別怨我不懂感恩圖報。」
「放心,我早知你這無情的家伙不認識這四個字。」
而從頭到尾目睹這一切的莫凡極力忍住到口的笑意。他等不及要告訴二少爺這兩人這一段精采的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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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腿曾中過劇毒,而且經脈受損至今仍未痊愈。再加上腿骨受過重挫,該是由高處落下所造成的。」柳晴兒起身,宣布她看診的結果。晶瑩的水眸注視著他,眸底閃耀著得意的光芒。
「然後呢?你打算如何醫治?」雷仲天無視她眼里的得意,悠閑地輕啜一口丫鬟泡好的參茶,懶懶地問。
「我打算先用銀針把毒逼出來,再配合內服和泡藥澡,每日睡前我會幫你按摩雙腿,看一天的療效如何,再做下藥的更改。」柳晴兒氣悶地望著他漫不經心的態度。若不是為了爭那一口氣,她才懶得費心,他的腿是好是壞,與她何干?「如果沒事的話,我去準備藥材了。」
話一說完,她即悻悻然地轉身離去。
而雷仲天的眼,始終不曾抬起。
離開擎天閣後,柳晴兒臭著一張臉,本想去凌雲閣找楊素素,卻撲了個空。只好一個人四處游蕩,順便認識一下路,免得老是迷路。
突然,一股令人食指大動的香味隨風四散,柳晴兒聞了聞,腳下仿若自有意識般,隨著香味移動。
來到後院的灶房,一名年約五旬的漢子正俐落地翻攪鍋中的菜,香味就是從這里傳出去的。
柳晴兒聞香踏入燥熱的灶房內,見桌上已擺置了幾十樣炒好的菜,那色香味俱全的誘惑,教她忍下住伸出縴白的手指,對準一塊鹵肉--
「噢!」攔截失敗,柳晴兒吃痛地收回手。
抬頭接觸到那廚子凶惡的眼光,連忙先陪笑,漾開一抹甜美的笑靨。她很清楚自己的笑容對別人的影響。
果然,那廚子臉色稍緩,上下打量她一會,開口道︰
「你這丫頭打哪來的,胡老爹我怎麼從未見過你?」
瞧她的衣著打扮,不像堡內的丫鬟,更別提她不俗的容貌。
「我是前幾天才來堡里作客的,目前暫住在迎波閣里。」柳晴兒臉上笑意未減。
「你就是要幫大少爺醫腿的那位柳姑娘嗎?」胡老爹驚訝地瞪大一雙老眼。
瞧她年紀輕輕,醫術真有那麼高明嗎?听說她還是柳神醫的女兒。胡老爹當下重新估量起她來了。
不理會胡老爹的驚愕,柳晴兒垂涎的目光直盯視著桌上的菜肴。光是聞那香味,她的肚子即不爭氣的喊餓。
已近午膳時刻,她等不及回房讓小翠替她端來午膳,干脆在這用算了。
「丫頭,你肚子餓了是吧,小翠老早就將你那份端到迎波閣去了。」瞧她那副嘴饞相,教人想忽視都很難。
「胡老爹,打個商量,我餓到沒力氣走回去了,可否干脆在這用膳?」
想到要再走回去,穿過重重回廊,只怕依她迷路的情形,等走到迎波閣時早已餓昏了。
絕美的容顏正近乎楚楚可憐地哀求,任誰見了都于心不忍,又何況是他這魯直的漢子呢?
「好吧!如果你不覺得委屈的話,就在這跟我一起用膳。待會我老伴,也就是丫鬟口中的胡嬸,會過來一同用膳,你若餓了就先吃吧。」
胡老爹邊說邊將碗筷擺好,柳晴兒也不客氣地坐下來,逕自添了飯,舉箸就要動口吃起來--
「胡老爹--」一聲哭音伴隨著小菊的身影來到。
但見她手里的托盤由原本的碗盤化為一堆碎瓷,就可以想見那些精致菜肴最後的下場,看得胡老爹哀嘆連連。
「說吧!這次又怎麼了?」即使他心里早有底,但仍開口問道。
「我端午膳去給大少爺時,他正好在看書,我看他心情像是不錯,還暗自慶幸。哪知我一抬頭,卻剛好對上大少爺的雙眼,看得我心底害怕,手就無法控制的直發抖,結果就手滑了,然後被大少爺給轟出來了。」小菊抽抽噎噎地說完事情始末,仍然心有余悸。大少爺嚴厲的眼光,每見一回,她總嚇得要死,有時夜里還會作惡夢。
听完她的話,胡老爹無奈地拍額,連柳晴兒也受不了地無法舉箸。
「說起你們這些沒膽的丫鬟,真是一個比一個沒用,光是大少爺眼一瞪,你們全嚇得屁滾尿流,干脆全都給我滾回家去算了。」門口赫然出現一個肥胖的婦人,一手插腰另一手指著小菊開罵,那模樣像極了茶壺。
為免失態,柳晴兒用手捂住到口的笑意。
「胡嬸,可不可以換個人去伺候大少爺?」
由于胡嬸在堡內負責丫鬟們的調派工作,所以小菊只能向她哀求。
「你還有臉說,我看干脆把你送出堡去算了,免得白白浪費米。」
胡嬸氣得火冒三丈。遇到這群沒用的丫鬟,害她三天兩頭在換人,就怕下次得換她親自去服侍大少爺了。
「柳姑娘,原來你在這啊!我正愁到處找不到你呢。素素姑娘正在迎波閣等你,你--」小翠找了半天人,正高興在廚房找到柳晴兒,一踏進來即發覺氣氛有異,聲音自動消音。
胡嬸一見著小翠,兩眼瞬間發亮,拉著她的手,將幾盤菜和碗放進托盤里,說:
「小翠你來得正好,你那沒用的妹妹小菊又給我惹火大少爺了,現在你先替她送飯菜去給大少爺,快!」邊說邊將她推向門口,容不得她拒絕。
「胡嬸我不要,你忘了嗎?我現在暫時伺候柳姑娘,你還是叫別人吧!」小翠死都不肯前進。她才不想去面對大少爺那張可怕的臉。
「我沒關系的,你先送去吧。」
柳晴兒見死不救地坐在一旁看戲,對小翠揮揮手。
「不要啊!柳姑娘。」
小翠滑溜地身形一轉,躲到柳晴兒身後,將托盤放在桌上,抵死不從。
「你這死丫頭!」
胡嬸氣煞地沖過來,正欲將她揪出,柳晴兒嘆了口氣,擋住胡嬸的肥手。
「算了胡嬸,別再逼她們了,我替她們送去,不就得了嗎?」
「這……柳姑娘不成的,你是客人怎麼可以--」
「不礙事的,我多拿我的一份,陪他一塊用膳吧。小翠,麻煩你告訴素素一聲,我晚點再去找她。」
不待胡嬸拒絕,柳晴兒已手捧著托盤,轉身離去。
「這樣好嗎?」
胡嬸仍覺有些不妥,好像怠慢了客人。
「應該沒事吧。雖然柳姑娘每次一和大少爺對上,兩人總是吵得不可開交,但之後也都能全身而退。」
小翠和小菊對望,不由得想起那兩次的情形。
聞言,胡嬸倒是緊張起來。萬一大少爺一怒之下怪罪起來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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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晴兒邊走邊嘆氣。才剛從擎天閣氣飽出來,現在又回去受氣,她是嫌自己太閑了嗎?
走沒多久,她喪氣地發現自己又迷路了。抓了名僕人問明方向,才往正確的方向走去。
踏入擎天閣的拱門內,遠遠地即與窗內那雙凌厲的黑眸遙望。柳晴兒決定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計較先前的事。她含笑舉高手中的托盤,給他一個無奈的眼神。
雷仲天一見著她,兩道濃密的劍眉微攏。這女人不是剛走沒多久,怎麼又折回來了?
「雷大少用膳了。」甫踏進未合上的門,柳晴兒即招呼道,邊將托盤上的碗盤拿出。
「什麼時候你又貶為丫鬟了。」淡淡的嘲諷毫不客氣地從雷仲天口中吐出。
柳晴兒翻了個白眼,決心不與他計較,笑盈盈地轉身,朝他道︰
「我也很無奈呀,誰叫我老遇到這種事,心腸又太軟,只好委屈自己幫你送飯菜了。」
「既然你愛多管閑事,我看你干脆來做我的丫鬟算了,反正你也老是在做這些事,應該更能得心應手。」
雷仲天臉上揚起一抹訕笑,無法忍受這女人事事都要插手,她真以為他奈何不了她嗎?
「謝謝你的建議,不過說真的,做你的丫鬟還真不是人當的,我在這為她們掬一把同情淚水,替她們感到可憐啊!」
原本在路上她就不斷地提醒自己,千萬別再和他吵起來,但只要他那尖酸刻薄的嘴一開,她就無法控制,不回嘴實在太委屈自己了。
「柳晴兒你有膽再說一次。」
雷仲天滿月復的怒意輕易地再次被她激起。
「算我沒膽好了,用膳吧!讓我們先停戰好嗎?我快餓死了。」
柳晴兒餓得沒力氣再和他吵了,毫不客氣地一坐下,就要動手吃了。
「誰準你在這用膳的,馬上給我滾出去!」見她毫不將他放在眼里,逕自吃了起來,胸口的怒氣整個爆發出來,朝她耳畔吼道。
「喂!」柳晴兒因毫無防備而被驚嚇到,素手輕撫著胸口,清澈的水眸因怒意而顯得晶亮。
兩人視線對上,雷仲天胸口竟莫名地劃過一抹異樣。
「雷仲天你也太小器了吧,只不過在這用一頓飯,又不會礙著你。」
他迅速收懾心神,為方才的失神感到些微惱怒。仔細審視眼前這張即使在盛怒中依然美得驚人的絕色容顏,早已死寂的心,不該再有感覺的,為何他的心會再次有了波動?
「你馬上給我滾,滾!」
不該再有感覺的。
他狂吼著,一掌劈裂圓桌,瞬間碗盤飛散掉落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破碎聲,又成了一堆碎瓷。
柳晴兒閃避得快才沒被波及,卻也氣得渾身顫抖。
「你……你這可惡的家伙,我柳晴兒一定要在你房里用膳,我跟你耗上了。」拋下一句,便氣極地頭也不回的離去。
注視著她忿怒的背影,雷仲天眼光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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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出擎天閣後,柳晴兒就直接回迎波閣,一路上下停地咒罵雷仲天,才能讓胸口的怒氣稍緩。
板著一張臭臉,踏進她所住的廂房,意外地看到似等待已久的楊素素。
「素素,你還沒走?」
「晴兒,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楊素素注意到她不悅的神情。該不會是跟雷大哥有關吧?
「別提了,想起來我就一肚子火。」
她氣惱地坐下,替自己倒一懷茶,一想起胸口還氣悶不已。
「听小翠說你去幫雷大哥送飯,發生什麼事了嗎?」楊素素好奇地問。對柳晴兒她可有一肚子的問題,才會專程來找她。
「那個暴躁、怪里怪氣的家伙,我好心陪他吃飯,他不領情就算了,還把桌子整個劈裂,轟我出去,你說他過不過分!」柳晴兒想來就一肚子火,朝楊素素宣泄她的忿怒。
「呃……雷大哥就是這個脾氣,雙腿受傷後,脾氣變得更反覆無常,教人難以親近。」楊素素回她一個抱歉的微笑,也跟著嘆氣。
以前的雷仲天是個威嚴冷峻的人,往往只要一個眼神,就能教人雙腿打顫。但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難以伺候。
一場意外毀了他的驕傲,從一個天之驕子跌落成一個要靠輪椅才能行走的人,這教他情何以堪。
「其實……雷大哥會變成這樣,全都是我害的。」楊素素神色黯然,垂眸低語。
她的話令柳晴兒驚詫地揚起秀眉,不解的清澈明眸盯視著她。
「此話怎講?」
「你真想知道?」
她輕頷首。
嘆息聲從楊素素口中逸出,雙眸因回憶而顯得恍惚,她娓娓道出一年前的事件
事情的起因,是一個名喚白若仙的女子。
人如其名,她有張美艷無雙的面孔。不僅人長得美,更有令人稱羨的好運,只因她是雷風堡主雷仲天未過門的妻子。
發生事情的前兩個月,白若仙因家中遭逢巨變,特來投靠雷風堡,並完成兩人自小訂下的婚約。
但是,雷仲天對這個美貌未婚妻卻無任何感情,有的只是責任。他終日依舊忙碌于雷風堡的事業中,徹底的冷落了她。
就在這時,雷仲天的好友郝玉堂恰巧來堡中作客,見著白若仙的美貌是驚為天人。沒多久,兩人竟暗通款曲,並在婚禮前夕相約一同私奔。
為了怕雷仲天會追殺,兩人分別對雷仲天和他形影不離的護衛莫凡下藥。所幸雷仲天素來機警,早察覺有異,不僅未中計,還發現了他們的陰謀。
最令他痛心的並不是妻子的背離,而是好友的背叛。
那一夜,兩人在雷風堡的後山落日崖上兵戎相見。
兩人的武功相差懸殊,勝負很快揭曉,就在郝玉堂不敵雷仲天而身中數掌時,楊素素在此時出現。她本欲幫忙,沒料到白若仙竟會武功,大意之余反而被制伏。
霎時整個情勢改觀,白若仙拿楊素素威脅雷仲天放了郝玉堂。就在兩方交換人質時,白若仙用盡了心機,對楊素素發出毒鏢,而雷仲天為了救楊素素反遭射中,變生倉卒,雙腿又遭刀刃劃過就要跌落山崖,抱著玉石俱焚的決心,他硬拉著兩人一同落崖……
那一夜的情景,有如夢魘般不斷啃蝕著楊素素愧疚的心。若不是為了救她,雷大哥也不會變成這樣。
「落崖後的雷大哥,就是你現在所看到的。」眸底掠過一抹傷痛,還有更深的自責,嘴上是苦澀的笑。
不忍見她自責的模樣,柳晴兒素手覆上她的,安慰道︰
「這也不能怪你,只能說是造化弄人。相信我,你的遺憾我會想辦法替你彌補的。」
楊素素抬起淚霧氤氳的明眸,反手握住她的,以期待的激動嗓音道出︰
「晴兒,你一定能醫好雷大哥的,對不對?」
「我盡力而為。」她含笑回道。
如果在那之前她還沒在一氣之下毒死雷仲天的話,應該是沒問題。
待情緒稍微平復後,楊素素才猛然想起自己的疏忽。
「晴兒,很抱歉,你來這里那麼多天了,我一直都沒好好帶你認識雷風堡。你現在有空嗎?我帶你四處走走,可好?」
「先別忙,不如你先帶我到雷風堡外四處逛逛,我還得幫那家伙抓藥呢!」
雷風堡內的建構十分相似,回廊又特別多,老讓她繞得昏頭轉向,不如到外面走走還比較有趣。
「好,我帶你到雷風堡經營的藥鋪抓藥。」
「那我們現在就走吧!」她已經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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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雲閣的書房內,雷雲鵬坐在案桌後,正在細心核對帳冊。如同往常,楊素素坐在他身旁陪他一同審核。
「累不累?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雷雲鵬憐惜地將她垂落的發絲輕攏到耳後,不舍她老是陪他熬夜。
雷風堡在北方擁有相當多產業,舉凡牧場、客棧,藥鋪、銀樓等,生意廣布。
以前這些生意都是由兄弟兩人共同打理,自雷仲天受傷後,全落在雷雲鵬一人身上。雖然里里外外都有楊總管、胡嬸幫忙,但遇到一些決策上及帳上的問題,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不累,我再陪你一會。」
楊素素回他一抹溫柔的笑,拿起茶壺將兩人已空的杯子斟滿,一股淡淡的茶香隨即飄散在書房內。
「今晚到此為止吧!」
拿下她手上的帳簿放置一旁,厚實的手掌輕執起她的柔荑,注視著眼前這張秀麗的嬌顏。他們好久沒好好聊一聊了。
「堡內最近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
她輕搖頭,隨後像想到什麼,露齒一笑。
「你會不會覺得雷大哥和晴兒之間有點……特別,我也說不上來,只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這點我早察覺到了,就讓我們靜觀其變吧!沒想到你邀請柳姑娘來堡內作客,卻意外地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這我當初也沒想到,純粹只是想要和她交個朋友,倒沒想到她竟能醫治雷大哥的雙腿。只能說這是我們的好運,晴兒若真能醫好雷大哥,可算是雷風堡的恩人。」
「你說得沒錯!」輕撫她略有倦意的臉蛋。「夜深了,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嗯。」
兩人攜手離開書房,身影逐漸沒入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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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仲天半躺在床榻上,任由柳晴兒對他雙腿下針。
柳晴兒仍在為晌午的事生氣,並暗自決定以後都要板著一張冷臉對他。既然這家伙不懂得欣賞笑臉,那他以後就只能看她的臭臉了。
他盯視著眼前專注的小臉。她是唯一不怕他的女人,就連他視如親妹的楊素素,仍對他頗有懼怕,更遑論那些沒用的丫鬟了。
這個柳晴兒是個熱情、坦率、正義感氾濫的女人。她的心思全寫在臉上,教人一眼即看透。與白若仙的深沉作態,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女人。
猛然搖頭甩去他莫名的心思,劍眉不覺蹙起。柳晴兒是怎樣的人與他無關,在他眼里,她只是個好管閑事的女人而已。
「好了,我去請莫凡來,扶你進沐桶泡藥澡。」收起金針,柳晴兒起身道。
「等一下。」他叫住她的腳步。
柳晴兒側轉身,頓住步伐,水眸訝異地回望著他。這家伙從不主動和她說話的。
「還有事嗎?」
「我一直想問你,你進雷風堡的真正目的是什麼?」黑眸炯然地盯視著她。
她的俏臉因這句話而微微動怒。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不覺得事情太過巧合了嗎?在我們遍尋不著柳神醫時,你卻適時出現。姑且不論你身分的真假,這個巧合,你不覺得令人懷疑嗎?」
他的話一出口,隨即又暗自低咒;不是氣惱自己傷了她,而是惱怒自己竟開始在意她的感受。
「雷仲天,虧你還是一堡之主,竟疑心病如此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今天我若要加害雷風堡,可說是輕而易舉的事,別忘了我可算是半個唐門中人。總之隨你怎麼想,反正我柳晴兒是無愧于心。」淡然的語氣隱含著忿怒。話甫落,即頭也不回的離去,這里她是一刻也待不住了。
想不到雷仲天厭惡她至此!晶燦的明眸泛起委屈的淚霧。
從小到大,她可是被眾人捧在手心呵護,難得她一點嬌氣也沒有,不論男女老少,她的人緣向來頗佳,卻在雷風堡踢到鐵板,這口氣教她如何咽下。
若不是為了賭一口氣,她早就拂袖瀟灑離去,也不用天天面對那家伙的冷嘲熱諷,搞得自己烏煙瘴氣的。
就在柳晴兒離去後約一個時辰,雷仲天已泡好藥澡,讓莫凡抱回床榻上。
「奇怪,柳姑娘怎麼還沒回來?她說去端藥,怎麼那麼久?」
莫凡疑惑地看向門口,納悶怎不見柳晴兒的身形。正考慮要去找她,身後傳來雷仲天冷然的嗓音。
「她不會來了。」
她忿然離去的身影說明了她的怒火,他的確成功地傷害了她。只是他為何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話尾方落,門口出現一抹縴細的身影,是柳晴兒手捧著藥碗,正輕盈地走進來。
她小心地將藥碗放在圓桌上,走到雷仲天床榻前,看也不看他一眼,冷淡地道︰
「請臥躺在床榻上,我要替你按摩雙腿穴道。」
雷仲天黑眸閃過一抹驚訝。他以為她會在一怒之下不再回來了。犀利的眼神掃過她緊抿的紅唇和冷凝的神情,他合作地照她的吩咐,讓她替自己按摩。
緊窒的氣息環繞在兩人周圍,莫凡機警地退後幾步。雖然這次兩人沒有激烈的爭吵,但由兩人臉上的神情,他敏銳的察覺干戈早巳發生了,也難怪柳姑娘神色古怪。
約莫半個時辰後,柳晴兒起身,朝莫凡道︰
「把藥端去給他喝吧。」話一說完,如來時般冷著一張俏臉離去。
莫凡看了她離去的背影一眼,即端起桌上的藥,交給雷仲天。
雷仲天仰頭將藥一口喝盡,濃眉始終緊擰著,待喝完藥後,一張俊臉顯得陰沉難看。
察覺有異,莫凡低聲詢問︰「這藥有問題嗎?」柳姑娘該不會一怒之下,下毒想毒死大少爺?
雷仲天默然不語,將空碗遞給他。
只消一聞,莫凡趕忙將空碗拿開,微皺鼻頭。這藥定是奇苦無比!瞧了眼緊繃著臉的雷仲天,暗地里佩服他竟有勇氣一口喝完。
這女人竟選這種方法來報復他!雷仲天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