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為何我們會淪落到夜宿這荒郊野外的地步呢?」
上官蓉丟了枝樹枝進火堆里,發出劈啪輕響,樹枝迅速被火舌給吞滅了,燃燒出溫暖的火光。
晌午時,那場繡球招親,由于唐鷹抵死不娶,還擺出那張冷峻的臉孔來威脅眾人,結果氣得臉上無光的村長便號令全村的人,無論如何一定要將他抓到成親!
礙于村人全都是不會武功的人,所以初來乍到的三人也不便還手,也就只好躲躲藏藏、狼狽地逃出孫家村,流落到夜宿這樹林里了。
「上官姑娘,-快別說了。」
喜兒害怕地看了眼身後倚靠在樹旁那張陰鷙的臉孔,真怕哪一天會見到他們兩人自相殘殺起來。
「我說的是事實呀,其實那位姑娘模樣長得也不錯,唐鷹這麼一跑,豈不破壞了人家的繡球招親,讓那姑娘難堪嗎?」
她可是難得好心替那位姑娘設想,想想以後這件事,一定會被當成笑話,姑娘臉皮薄如何能禁得起大家的取笑。唉!可憐呀。
「這件事就先記下,-該明白,我從來就不是個君子。」
唐鷹雙臂環胸,唇角揚起一弧森冷的笑,黑眸冷冷地直視于她。
有道是君子報仇,三年不晚,而他向來就不以君子自稱,所以此仇他很快就會回報于她的。
他話里的意思她懂,朱唇不懼反笑,意思是--她隨時奉陪。
喜兒來回看著各峙一方的兩人,下意識地挑了個離兩人較遠的安全位子坐下。
只覺得今夜格外難熬。
隨著夜深,三人各據一方,席地而睡,火堆里的火早已熄滅,更覺得寒意逼人。
驀地,樹林深處傳來異響,同時驚醒了唐鷹和上官蓉兩人。
就在兩人全神戒備時,幾名黑衣人從林間竄出,同時間唐鷹拔劍而起,兩方人馬隨即展開激戰。
兵刀的交擊聲驚醒了沉睡中的喜兒,喜兒清醒後見到這陣仗,嚇得挨近上官蓉身旁。
「上官姑娘……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唐鷹可以應付。」
上官蓉注視著兩方人馬打斗,就見那六名黑衣人不是唐鷹的對手,已漸屈下風;六名黑衣人見情勢不利,落荒而逃,而唐鷹看來是不想輕易放過他們,也跟著追上。
喜兒見黑衣人全走了,松了口氣之余,小臉浮現羞赧不安,低道︰
「上官姑娘,我……我想去方便一下,可我又怕……」
「別擔心,若是有事,-可以大聲呼喊,我會盡快趕到的。」
上官蓉含笑安撫,雖然不知道方才那些黑衣人是何方人馬,可依她猜測可能是天狼幫的人,既然落在唐鷹手上,那麼他們是別想活命了。
就在喜兒離去不久,她又重新生起火來,正在奇怪為何喜兒怎麼還未回來,陡然樹林問傳來喜兒的尖叫聲。
上官蓉忙不迭地提劍,身形迅速循聲而行,來到樹林深處,可卻見不著喜兒的蹤影。
「喜兒!-在哪里?」
她一面大聲呼喊,鳳眸機警地巡視被夜色籠罩的樹林,暗地里防備任何風吹草動。
「上官姑娘--救我……」
喜兒驚慌的求救聲再次響起,上官蓉于原地凝神細听求救的方向,確定方位才跨出一步,忽地--
「咻」一聲,一枝暗箭破空朝她襲來。
上官蓉在千鈞一發之際,險險地彎身躲過,可就在她起身的同時,一枝枝暗箭從四面八方亂箭齊發,勢要置她于死地。
一個凌空飛躍,長劍揮舞,護住周身,不到片刻即將射向她的暗箭一一打落。
「啊……」淒厲的尖叫聲從樹林間傳來,也讓上官蓉一時亂了方寸。
「喜兒……啊……」
一枝箭矢破空而來,在她分神之時,狠狠地射向她左胸,也令她由空摔落于地。
上官蓉咬牙將箭身折斷,左胸處傳來火焚般的疼痛,伴隨著一股噬骨的劇痛,迅速地席卷她周身百骸。
這箭有毒!
俏臉因劇痛緊皺,隨著噬骨的疼痛侵蝕,她還感覺到身子冷熱交錯。到底是誰那麼想要她死?
她的疑惑很快就得到解答了,身子無力地躺在地上,可還是敏銳地感覺到有人無聲地走進,直到那人來到她眼前,鳳眸掠過一抹驚詫。
「為什麼?」她忍痛地低問。
「-可還記得半年前,你們兄妹將陳昆給打成重傷,還不準城內任何大夫替他診治一事?更過份的是,你們還使計令他們父子無法立足于姑蘇城內,也因為如此,害得陳昆延誤看診,如今變成廢人般,只能躺在床上過活。」
說者臉上流露出猙獰的笑,似是十分欣賞上官蓉的痛苦,這是她該得到的報應。
「-和他們是什麼關系?」
想不到她上官蓉,也會有識人不清的一天,只是就這樣死也太不值得了。
「陳昆是我大哥,這下-該死得瞑目了吧?」
扭曲的臉孔逼近她,帶著詭意的笑容,湊進她臉旁,輕撫著她無血色的痛苦美顏,嘖嘖出聲……
「上官蓉!即使在這垂死之際,-的臉看起來依然美得驚人,我一向妒嫉別人長得比我美,所以-猜猜看-中的是什麼毒?」
「別拿-的髒手踫我。」
鳳眸無懼地瞪視著她的手,即使她全身被劇痛所侵襲,連動一根手指都乏力,她也不想讓她踫她一根寒毛。
「啪」一聲響亮的巴掌聲,回蕩在樹林間。
「哼!-死到臨頭還嘴硬得很!」
瞧著她細女敕的臉頰,被她一巴掌打得紅腫,臉上浮現一絲快意混合著妒意,像是欣賞夠了她痛苦的模樣,決定好心地告訴她答案,也想看看她听到時驚恐的表情。
「-中的是唐門的『索命三絕』,中此毒者絕活不過半個時辰,而且死狀極慘,可惜了-這張花容月貌,即將變成七孔流血的駭人模樣了。」
「這就是-故意將唐鷹調開的原因?」
上官蓉輕易看穿她的計謀,想來那些黑衣人也是和她有關。
「-的確聰明!我也不妨老實告訴-,不錯,那些人是曾經被-所傷天狼幫的人,他們本來就計畫好要找-報仇,我只不過是出了一筆錢,讓他們在達成心願時,還可以賺到一筆銀子,只不過就看他們是否有命花而已。我要他們無論如何都得拖住唐鷹半個時辰,我可不想等待以久的報仇機會,被唐鷹給破壞了!」
別人不知道唐鷹的真實身分,她這個拜在唐門門下的人,絕不可能不知道,唐門現今唯一的少主,她當然不可能與他正面過招。
「-既然知道他的身分,-以為他會放過-嗎?」
好痛!全身猶如萬蟻噬骨般疼痛,緊隨著火焚和寒冷在體內流轉,她快撐不下去了,難道她今日真得命喪于此?
「-休想騙我,我一路上仔細觀察過你們,唐鷹那恨不得殺了-的模樣,我可不會看錯!說不定我替他殺了-,他還會感謝我!」
兩人相處的情形,她一路上看得十分清楚,以唐鷹對她恨不得除之後快的模樣,兩人無論怎麼看,都應無任何主僕該有的基本情誼,她應該不會看錯的!
「上官蓉!-就在這,慢慢享受等死的滋味吧。」
為免萬一,她還是盡快離去的好,反正半個時辰快到了,上官蓉必死無疑的。
樹林間又恢復寂靜,呼嘯而過的刺骨冷風,穿梭在樹林問,發出彷若哀鳴的風聲,輾轉回蕩……
不對勁。
由空而落的挺拔頎長身形,回到原來休憩的地方,只見到重新被生起的火堆,卻沒見到半個人影,一股打由心底竄起的不安,莫名地席卷于他。
腳下不敢稍有遲疑,身形一拔,往樹林深處而去。
飛掠穿梭于山林問的身形,遠遠地即見到那抹熟悉的水藍色身影正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地上,心底的恐慌加深了,隨著腳步一步步地接近,直到入目所及,他整個人如遭雷殛,狠狠地撞擊于他胸口,令他向來冷峻的臉孔,浮現一抹懼怕。
原本明艷動人的五官,此時雙耳中正不停地流出血來,就連鼻下也開始滲出血來。
「不--」
從震愕中迅速回神來的他,猶如野獸失去伴侶,發出一道驚懼的吼聲。
顫抖的雙手忙不迭地將她小心扶起,從懷里探出一小罐白玉瓶,迅速地倒出三顆藥丸,塞入她嘴里,雙掌置于她背後,運用內力助藥效快速地運行。
須臾間,懷里昏迷的人,吐出一大口黑血後,昏厥于他懷里,才讓他恐懼不安的心稍微平撫。
只要再晚個一刻,即使大羅神仙來,也救下活她了。
雙臂緊緊地摟抱懷中失而復得的人。若不是他察覺那幾個黑衣人根本無意與他為敵,倒像是在拖延時間,也不會引起他的懷疑,反而速戰速決,盡速解決他們,趕了回來。
微顫的大掌,輕撫她左頰明顯被摑的紅腫,黑眸在瞧見她左胸上的斷箭,掠過一抹狠戾。
臉孔深埋于她頸間,深吸了口屬于她的淡香,將她小心地摟抱起,身形一拔,迅速離開這片樹林,消失在黑夜中。
「好個『索命三絕』,就算是及時解了毒,沒有生命危險,可毒性卻早已傷及五髒六腑了,若不妥善治療,怕是日後就得拖著這副孱弱的身子過活了。」
老翁心疼地瞧著床上面無血色的孫女,再看了眼佇立床邊已失去平日的冷漠、臉上透露著焦慮的男子。
「這我清楚得很,否則我為何會回來找你!」
就是太清楚這毒性的後遺癥,所以他才會連夜抱著她,重回這虎頭山,只因他明白,眼下能救她的,只有眼前這老人,而且他也必會傾力相救。
唐門里有千百種毒藥,各種毒不論其毒性強弱,皆有獨門解藥,唯除索命三絕較為特別,中此毒者,若未及時在半個時辰內解毒,則會七孔流血而死,死狀極慘;可就算在半個時辰內及時解了毒,毒性的蔓延卻早已傷及五髒六腑,就算救活了,勢必也得花費上一段時間的細心調理,才能把身子重新調養回來。
所以索命三絕真正的可怕,反倒不是七孔流血而亡,而是救活後,若沒有細心調養,終其一生,都得拖著孱弱的病骨直到死。
「小子!你身為人家的護衛,卻沒能保護主子的安全,你該當何罪?」
老翁不舍孫女受的苦,忍不住朝他破口大罵。虧這小子還是唐門的少主,竟然會讓他保護的人,中了自家的毒,而且還是最麻煩的一種,怎不教人生氣!
「廢話少說,你還不快醫她!」
唐鷹見他遲遲不醫,早已失去耐性。這對祖孫都有逼瘋人的本事,不愧是祖孫。若非此地離唐門老遠,他又何需在這低聲下氣求人!
「你這小子……」
老翁氣得吹胡子瞪眼。這小子也不反省自己的錯,還敢對他大吼,真有種!
「師公別氣了,唐大哥也是擔心師姐,你就快快替師姐醫治吧。」
小虎急忙拉住正準備卷起袖子的老翁。連他都快急死了,又何況是連夜送師姐來的唐大哥,都什麼時候了,師公還有時間斗氣,真是……
「你以為我不想醫嗎?而是我不方便醫呀!」
老翁火大地吼道,順勢賞給敢阻擋他的小虎頭上一記爆栗。
「把話說清楚?」
黑眸有抹忍耐。這老家伙就不能一次說個明白嗎?
「好!我就說個清楚。」
老翁以腳勾來一個板凳,氣呼呼地一坐下,開始說明他為何遲遲還沒動手醫治的原因。
「因為毒性早已傷及五髒六腑,以她的情況至少也得花費上半年的時間醫治,若要讓丫頭的身子早日復原,最快的方法就是,讓她全身赤果浸在藥桶內,還需要有一個內力高深的人助她將藥氣輸內她體內,依我估計至少也得七天,這七天是關鍵期,若是效果好的話,之後僅需要兩個月的調養,身子就能復原。」
老翁話一說完,精爍的老眼直視著唐鷹,等待著他的反應。
在這虎頭山上,只有他是適當的人選,若他沒有看錯,這小子那焦慮的表情,不像是對他的丫頭無動于衷才是,他賭上一賭--
「我來!」黑眸凝視著床上的人,連一絲考慮都沒有。
「小子,你可知這答應後,將負何種責任?」
老翁笑得詭譎,好心地提醒他。他可不希望他將來會後悔。
「這我知道。」
炯亮的黑眸無一絲猶豫,早在樹林見她面臨生死存亡之際,他就已明白自己的心了。
「很好。小虎準備熱水!」
老翁確定他的回答後,便急忙開始動手張羅所需的藥材,留下兩人獨處。
頎長的身形坐落在床畔,從懷里探出一盒藥膏,小心地在她紅腫的臉頰上涂抹。
黑眸凝視著她無血色呈透明的俏臉,濃眉厭惡地擰起,他討厭她這副模樣。
寧可她刁蠻任性地對他、氣得他恨不得殺了她,也不要她死氣沉沉地躺在床上。
冷峻的臉孔湊進她耳畔廝磨,雙臂緊緊地將她摟抱住。
原以為兩年一到,他就可以擺月兌她了,沒想到這回主動系上這條線的人,竟是他。
而他甘之如飴。
兩年前--
「你要找的人已不在這世上了,請回吧。」
少女有張明艷絕倫的美顏,一雙閃著慧黠的鳳眸,注視著眼前的雨人,秀眉不悅地微蹙。又是來求醫的人。
「姑娘,-說的是真的嗎?上官夫婦真已不在世上?那敢問可有繼承他們醫術之人?」
身著青衫的男子,有張冷峻如石雕般深刻的五官,此時透露出一抹急迫。
「有,我就是其中一個。」
「可否請姑娘出手相救家母?」
「不願意。」
少女明艷的臉上噙著一抹笑,看來格外迷人,朱唇所吐出的話,卻與她的外表不符,顯得無情。
「-這個……」
立于青衫男子身後,長相一臉剛正的男子,似是無法忍受她的存心刁難,出口想教訓她一頓。
「住口!飛影。」青衫男子低喝。
「是,少主。」
名喚飛影的男子,恭敬地退回原位,不敢再出聲。
少女有趣地瞧著這一幕,明顯地一看,就知道主子較為沉穩多了,可她倒想看看他還能保持這冷靜的模樣多久。
「要什麼條件,姑娘才肯相救家母?」
有求于人,男子只得忍氣吞聲,耐著性子問。
「其實你可以不必求我的,我也可以好心地告訴你,還有一個人可以救你娘親,而且他絕對不求回報,非常好心得很呢!」
少女語帶嘲諷,似是對此人不予認同。
「還請姑娘告知。」
「那人就是我師兄,也是江湖上享有『神醫』之名的東方堂。」
「多謝。」
一道謝完,似是連一刻也不想多留,兩主僕匆忙即要離去。誰料--
「但據我所知,他現在人應該是在苗疆才對,我是不知道你娘親的情況如何,不知道等你找到他,還來不來得及。」
少女輕啜了口茶,狀似好心的話涼涼地從兩人身後響起。
黑眸危險地-起,盯視著少女輕松愜意的模樣,頭一次有人可以在談笑間,就令他動起殺人的欲念。
「-到底要何條件,才肯相救?」
「我缺一個護衛,如果你肯委屈當我兩年的護衛,那麼我就願意醫治你娘親。」
少女考慮了會,這才狀似勉強地提出條件。
她的話,猶如一道響雷,轟得兩人臉色難看。
「-說什麼!-竟敢要我們少主當-的護衛?-可知道他是什麼人?」
飛影再也忍不住,跳出來破口大罵。這女子竟要堂堂一個唐門少主當她的護衛?這等于是侮辱整個唐門!
「他是什麼人與我何干?我是看他還算順眼,所以才破例讓他當我的護衛,若是不要那就算了,反正我一向不愛強迫人。」
話一說完,無視兩人鐵青的臉孔,掩手打了個呵欠,還是回去補個眠好了。
「站住,我答應。」
陰沉的黑眸直視著她訝異的鳳眸,唇角揚起一抹森冷的笑。
為了娘親,他可以委屈兩年,可她若想以主子自稱,將他任意使喚,那麼他會讓她明白,她選的是個什麼樣的護衛。
「少主!千萬不行呀!」
飛影急得原地跳腳。一向冷傲的少主竟願意屈就當這女人的護衛,有誰能告訴他,現在是什麼情形,他又該怎麼做才好?
慧黠的鳳眸流轉,螓首微側,他黑眸里的戰帖,她可看得一清二楚。
這下有趣了,她選的這個護衛似乎是個不簡單的人呢。
而她--樂意接下這個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