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冰宜一回到家,就感到十分奇怪。
磊風不是和她約好要在家里吃飯的嗎?怎麼室內會一片黑漆?他明明說,不必她準備,他會將一切都打理好的。
還有,現在這個時間,浩浩應該也已讓保母接回家了才對,可屋內卻沒有半點聲響,這讓她心底的疑惑不斷的加深。
走到玄關處,她正想要打開電燈,她的眼角卻突然瞄到餐廳的方向出現了亮光。
「冰宜,喜歡我送給你的驚喜嗎?」黑磊風那低沉好听的嗓音在室內響起。
她將視線看向發聲處,她看到他站在餐廳的入口處,嘴角正掛著微笑,眼含深情的看著她,突然,季冰宜覺得有一種幸福的感受涌上心田。
家,代表著一個可以遮風避雨和享受幸福的地方。她懂了,在磊風的身上,她找到了這種感覺,這是她以前從不曾有過的感受。
但,這種感覺可以維持多久?心底的懷疑在此刻冒出來,想要破壞她目前幸福的感覺。
可,當她看到心愛的男人,就站在那里,用著一雙期待的眼神看著她時,她硬生生壓下那懷疑。
她微笑的舉步走向他。
「我目前感覺到的只有驚,至于喜,那就要等你讓我看到,你要送我的是什麼,才能決定我是否會喜歡羅!」
她伸出一只手,放到他張開的手掌心上,他很快的就將它握緊,然後另一手握住她的縴腰,將她往餐廳的方向帶。
「噢!天哪!這……真是太棒了,磊風……我……簡直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她的驚呼聲中,帶著難以置信的喜悅。
餐桌上的燭光晚餐布置得十分浪漫與豐盛,可以看出是經過一番精心設計,桌上還有一束鮮艷欲滴的火紅玫瑰。
在燭光的襯托之下,每─樣東西看起來都是那麼的唯美。
「你只要說聲謝謝,我就覺得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磊風,我想,我不該只和你說聲謝謝,我還要獻上我最真誠的愛以及一個吻,才足以表達我此刻感動的心情。」
說完,她隨即轉身向他,熱情的對著他的唇,用力親了一下。
「冰宜,你的吻和你的愛我都欣然接受,現在,我們先用餐,好嗎?」
「嗯。」冰宜任由他牽著,走到他費心布置的位子上去,卻沒看見他眼底有一抹深思的光芒劃過。
「雖然我不想要在這個時刻殺風景,但我還是想要問,你應該有把浩浩給安頓好吧?」
原本在倒香檳的磊風,聞言再次輕笑,將半滿的酒杯遞給她,然後才道︰「浩浩也是我的寶貝兒子,我當然早就將他安置好了,不用擔心,現在……」他將酒杯拿高興她的相踫。「就讓我們好好的來干一杯吧!」
玻璃酒杯在空中撞擊,發出清脆的響聲,但冰宜卻沒有移開它,只是定定的看著他,對他發問道︰「我可以知道,我們要慶祝什麼嗎?」
「我安排這一切,當然都是有意義的,這一杯就慶祝我們的愛情,長長久久,你覺得如何?」
冰宜沒有馬上回話,因為她感覺,這句話他好像是故意說給她听的,而且還在等著她的答案。
「我覺得如何?你都這麼說了,我就算有意見,也不敢多說什麼,畢竟,這一切都是你辛苦安排的。」
「這麼說,好像你對我的話很有意見,是哪一句呢?我相信,應該不是指愛情,否則,你就不會開口說愛我,那我想……應該是‘長長久久’這句話羅?」
他的話讓冰宜握住酒杯的手一顫,然後對上他晶亮的眼神,她突然領悟了些什麼,一口氣干了手里的酒。
「我懂了,你費心準備這些,是在質疑我的真心,是嗎?」
相對于她的激動,磊風顯得鎮靜多了,他對她柔聲的道︰「冰宜,我絕沒有懷疑你對我的真心,你不必那麼生氣。」
「我才沒有在生氣。」
磊風對她的否認並沒有多說什麼,他只是橫過桌面,伸手握住她緊抓住酒杯的手指,想要將它給扳開。
在扳不開她手指的情況下,他輕揚眉,輕聲的提醒她︰「如果你不放開,我要怎麼幫你倒酒?」
她听得出他話里的含義,他是在告訴她,若她沒有激動、生氣的話,那又何必要緊握著酒杯不放呢?
「可惡!你到底想做什麼?」又不是第一天和他相處,她會不知道,他這些舉動里包含什麼意思嗎?
「冰宜,我並沒有要怎樣,我只是……希望我們之間的關系,可以變得更好、更穩固、更長久,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磊風,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我們之間又不是像在談公事,只要條件談好了,彼此都滿意後,這件合作案就可以維持不變的關系。」
「你說得對,我們之間的關系,絕不是像在談公事,畢竟感情的事,又豈能公事化?但,我卻也希望,我們的關系,能像在公事上那樣,一旦有了合作,就要訂下契約。」
「你說什麼?契約?」
「怎麼?我有這個打算,讓你很驚訝?」
「你……你的意思是說,你費心安排了這一切,就是要向我求婚,是嗎?」
「沒錯。」他爽快的回答,然後站起身來,走到她的面前,屈下一膝,他的眼楮與她的相對。
「冰宜?你願意嫁給我嗎?」請求的話一說完,他突然從口袋里拿出,今天特地跑去選購的鑽石戒指。
對于他突如其來的求婚動作,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不假思索地,她站起身來,推開他往外跑出去。
她的動作,讓黑磊風有些訝異,但他隨即追了上去,看到她站在客廳,一臉驚慌失措的表情。
「冰宜,要不是我有信心,你是真心愛我的話,我會以為,自己在你心底,是個可怕的大怪物,讓你嚇得逃離我身邊。」
他揶揄的話,讓冰宜迅速的轉身。
「磊風,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但我卻必須告訴你,你這個求婚太過突然了,我沒辦法接受。」
她急切的解釋,代表她對磊風的重視,雖然她不想結婚,但並不代表她想要失去他,甚至惹他心傷。
「我知道。」他平靜的語氣,好像在說,他早就知道會有這種結果。
狐疑的眼神在他身上打轉,她忍不住說出心里的想法︰「我總覺得,你今天所做的一切,好像都是在測試我。」
「是,我是在測試你。」
「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是真的想要與你共度一生,想要當那個和你牽手走一輩子的人。」
他臉上認真的表情、眼底的深情,深深的震撼了她,也狠狠的撞擊了她那顆愛他的心。
「你……如果你真的想要和我牽手走一輩子,也未必一定要那張紙來證明。」
「我當然知道,並不一定要那張紙來證明我們的關系,但,冰宜,我希望能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不管是法律上的或是私下的關系。」
「那……你現在測試了,接下來你……想怎樣?」
「我不想怎樣,我想,在你還無法接受結婚這件事之前,我只能繼續愛你。」
「你好像很無奈。」
他的妥協和態度上的軟化,讓她松口一口氣,說話的語氣也不再那麼的強硬和冷淡,有了和他開玩笑的心情。
但,天知道,這只是她故意轉移話題的,面對他的深情,她有罪惡感,可有著恐婚癥的她,卻又無法除去這個心理障礙,所以只能選擇對不起他!
「不,愛你不是件無奈的事,只是……冰宜,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你這麼排斥婚姻嗎?我發現,你並不是排斥和我維持長期的親密關系,但為何,你卻因為那張紙而……」
她蓋住他的唇,對他搖搖頭的道︰「既然你知道,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的話,那麼那張紙存不存在,並不是那麼重要。」
磊風將她擁入懷里,緊緊的抱住,對她道︰「或許你說的有理,但,對我來說,結婚有其一定的意義,否則,這世上就不會有那麼多人想要結婚了。」
她在他懷里的身軀一僵,因為她听得出來,他還是堅持要和她結婚,並沒有被她說服,也不打算放棄,他只是暫時撤兵而已。
「磊風,我們可不可以暫時不要談這個?」
「當然可以,因為我們還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要談。」
「是什麼事?」
「是公事,但也可以說多少和私事有點關連,而這個私事又和你有直接的關系。」
「你這話繞來繞去的,終歸一句,就是和我很有關系。但,我們之前不是已決議好,將我們的合作案都交給下面的人去處理了嗎?」
「是沒錯,但今天我公司的總經理卻告訴我,在我們幾乎要談妥合約的這個時候,卻有人想要進來插一腳,而且听說提出的條件,比你們還要優厚。」
「這和我又有什麼關系了?」
「當然有,因為表明想要插一腳的人,是你父母,所以,我想我有必要先和你說一聲。」
一听完黑磊風的話,冰宜的反應是整個人呆愣住。
她沒想到,八年後,她還會和他們再有扯,畢竟三年前她回來台灣時,他們也不曾有任何動作。
當她剛回來的時候,還一度忐忑不安地害怕他們會再度介入她的生活,但結果,什麼都沒有發生,那她也樂得在台北繼續經營她和浩浩兩人的生活。
而現在,他們卻再度出現,還找上磊風。他們兩人的同居關系雖沒有刻意公開,但,這幾乎已是商界眾所皆知的事。
難道,他們打的是和八年前一樣的主意?想要藉由她這個早在八年前就斷了關系的女兒,得到他們想要的利益?
「或許,他們並不是真心想要和你談合作,而是想要藉著公務之便,和你談我。」
「你這麼想?」
「對,除了這麼想,我實在想不出來,他們為什麼現在又突然冒了出來,而且還是找上你。之前我們雖有生意上的競爭,但都是各憑本事。」
「嗯……我也這麼想,冰宜,你確實是個冰雪聰明的女人,畢竟,我們之間的合作,是很多企業主都不敢大膽嘗試的,可你卻願意和我合作,也是令我佩服的地方。」
「那是因為我比任何人都相信你在職場上的表現。既然你需要藉助我們公司到大陸發展,那我當然就有那個膽量,讓你支付我們在大陸發展的全部資金羅!」
「呵呵……那是你慧眼識英雄。況且,一旦我們聯合進擊大陸成功,你們公司還能得到一半賺錢的機會。你說,像你這麼精明的總經理,怎可能不把握?」
「磊風,其實你也可以不要答應我們這個條件的。」
「我是可以,但,雖然永益名義上是你舅舅的,但實際上卻是你所擁有的,那麼我又有什麼好計較的。反正,我所擁有的一切,也都是屬于你的。」
他的話讓她靜默片刻,接著用雙手緊緊的擁抱著他的腰,對他輕聲的道︰「磊風,你總是有辦法讓我這麼的感動,你對我這麼好,反而讓我覺得自己好自私。’
「怎麼會?我一點都不覺得你自私,反而要感謝你把我們的兒子教得這麼好。」
「可是……我只是享受著你對我付出的,卻一再的拒絕讓你走入我內心最深處的世界,甚至不讓你明白,我所恐懼的究竟是什麼,這樣對你不公平。」
他用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對她柔聲的道︰「如果你真的覺得不公平,那你就告訴我,你到底在怕什麼,好嗎?」
「我……」
看她一副為難的樣子,磊風也不打算逼迫她,他只是微笑的對她道︰「如果你說不出口,就不要勉強了。」
「磊風,你要和我父母見面嗎?」
「你想和他們見面嗎?」
「不要,那一點意思都沒有。」她迅速的拒絕,讓他微眯起眼來。
「嗯,那就這樣吧。」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會和他們見面嗎?」
「既然他們想見我,我當然不會拒絕。」
「那有什麼意義?你又不可能和他們談合作。」
「當然不可能,但我想要親眼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父母,竟會有這麼大的本事,可以把自己的女兒變成一個有恐婚癥的女人。」
他的話,讓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眼底也流露出一股驚慌。
「你……你怎麼會知道的?」
這是她一直說不出口的秘密啊!
「這是我觀察後所得出來的結論。冰宜,你還要逃避多久?我記得,我曾告訴你,我們之間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只要肯說出來,就都不會是問題呀!」
「你不會懂的,他們那對虛偽的夫妻所營造出來的美好婚姻假象,帶給我多大的痛苦和壓力?是他們讓我害怕結婚,恐懼婚姻所帶來的,並不是美好的快樂和幸福,而是不斷的虛假和災難。」
「所以,你才會一再的逃避我們之間的關系,也對我說出的承諾,感到懷疑,因為你害怕現在一切的美好,都會被婚姻這個大怪獸給奪去?」
「是的,這就是我害怕的地方,每當我面對其他夫妻時,我的腦海就會猜想,他們恩愛形象的背後,是不是也充滿了虛假和謊言?」
「冰宜,這樣的你讓我好心疼,你一定很累,對不對?必須經歷這一些,而我只是隱約猜到些事實,就一再的逼問你真相,想要解開你內心里的結,卻忽略了你的感受。」
「磊風,你不要這麼說,這是我自己的問題,就算你現在不逼我,我想,以我們現在的關系,有一天,這個問題依然會被提及的。」
「冰宜,我知道,現在我和你說什麼,都無法讓你真正的安心,不如……我們就結婚吧,讓我用事實來替你治療這個心病,好不好?」
對他的提議,她充滿訝異。
「我都這麼告訴你了,你還這麼說,難道你真的對我們之間這麼有把握?」
「當然有,如果我連自己都不相信,要怎麼說服你,讓你來相信我呢?」
「但我沒有自信,我真的沒有!磊風,你不要再逼我了,我不認為你的提議行得通,我禁不起這樣的試驗,我是真的愛你,但也沒有勇敢到可以拿我們的愛來試。」
「誰要和你試?婚姻又不是兒戲,試過後如果不合,就可以把它丟掉,它隨之而來的是強烈的責任感和信賴呀!」
「但,如果婚姻只剩下責任感,那不是很悲哀嗎?」
「哎!你就是擺明了不相信婚姻,就算我和你說再多,你也听不進去。但,冰宜,我只想告訴你一句話,如果你相信我們之間是有真愛的,那你就要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他寵愛的撫著她的發絲,然後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才又繼續微笑的道︰「一旦你相信了,那你就不會再有恐懼,因為,當真愛與信任充滿你的心時,你的心就再也裝不下其他負面的情緒了。」
「磊風,你說得好容易,但……實際上,它沒有那麼簡單的。」
「親愛的,我當然知道它不簡單。若能夠,我願意親手為你屠惡龍。但,我不能,這場戰役要你親自去打,我只能默默的支持你,並守護你,讓你知道,我的愛是永遠不變,就算死亡,這份愛也不會結束。」
「為什麼你總是能將這些話說得如此的動人、自然?」
「因為我相信愛,也相信你。我知道,當你在說愛我時,是發自真心的,而實際上,是你的愛在支撐著我,所以,我相信,我的愛也可以支撐你的。」
他依然是那麼自信,好似什麼都打不倒他。看著他那副神彩飛揚的模樣,難道這些真的全都是因為他愛上她?
她……真的對他有那麼大的影響力?她微偏著頭,默默的觀察他,而他也不說話。
該說的都說了,剩下來的,就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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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兩人談開後,磊風就沒有再逼她,反而若無其事的繼續過著日子,好像他們之前的討論不曾存在。
但,只有她自己心底清楚,他們之間確實因為上次的交談而悄悄改變了。
他知道她內心深處最深的秘密和恐懼,但他卻一直用著包容、體諒的態度對待她,她可以很清楚的知道,他在等待,等她的改變和答案。
而她呢?一面在思考,一面卻又在逃避,這樣的她或許很懦弱,但她卻又驚訝的發現,以前她連想都不會去想的問題,現在卻開始會不由自主的去想。
她會開始思索一些原本根深柢固的舊有觀念,也會去想他告訴她的那些話,然後,她愕然的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她走在路上,竟會開始注意起路邊的婚紗館。
以前,她是從不看那些東西的,就算是看到了,她也會盡快閃身走過,那種排斥的心態,深得令她顫然。
可現在,看看她,她一個回神,竟然發現,自己駐足在婚紗公司的玻璃櫥窗前,看著那些美麗的婚妙禮服發呆。
她無法置信的瞪著玻璃窗里的自己,還是不能理解,自己怎會站在這里?
難道這是因為,她心底的恐懼,正因磊風的愛而一點一滴的在消褪?
這……看著一襲襲穿在模特兒身上的美麗婚紗,她竟有一絲的渴望浮現,想像著,若是那些婚紗穿在自己的身上,該是多美麗……而她的身邊
赫!
她……她該不會是真的被他給傳染了吧?兩人穿著結婚禮服的影像,竟一再的出現在她的腦海里!
她連忙甩甩頭,將那些她還不能坦然接受的影像給甩出腦海里,接著大步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