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晚上八點多到達飯店後,飯店的櫃台人員查了資料,很抱歉的表示,發表會的主辦單位只給他們安排一間雙人房。
葉子皓氣炸了,當場拉下臉來。
「搞什麼鬼?我帶的是女助理,怎麼會安排我們睡同一間房?」
他用英語抱怨了半天,唯唯諾諾的櫃台人員卻只能不斷地為他們的疏失鞠躬道歉、不斷地表示飯店已經客滿,挪不出空房來了。
稍後,發表會負責處理訂房的人也趕來了,和飯店人員商量後,想出折衷的辦法,讓身為他助理的徐意隻,和其他彩妝師帶來的女性助理同住。
一听到要和陌生人一起住,反而是徐意隻開始吵了。
「葉子、葉子,我不要和不認識的人住,我會怕啦!」她揪著他的衣服,可憐兮兮地猛搖頭。
「難道-要跟我住嗎?」他皺眉瞪她。
「可以啊!」她毫無心機地用力點頭。
「喂!我是男的!」
「你放心,我不會佔你便宜的!」她情急地對他舉手保證。
笨蛋!他哪會怕她佔便宜啊?
他是怕他會一個控制不住,沖動地吃掉她啊!
她到底有沒有危機意識?
就算是小學生,都能判斷出是和認識的成年男人同處一室比較危險,還是跟不熟的女性助理在一起比較危險,她卻堅持要和他住同一間房?
「反正房間是兩張單人床,我們兩個人又不是睡在同一張床上,暫時住幾天沒關系的啦!」
「意隻,-真的搞不清楚事情的嚴重性……」他翻了翻白眼,試圖說服她這樣不是可行之計。
「拜托啦,別趕我去和不認識的人住,我真的會怕嘛……」她淚汪汪地抓住他的手臂,活像就要被他拋棄的小動物似的。
瞪著她的眼眸,直到這一刻,他已經很確定,自己對她的哀求表情完全沒有免疫力。
經她幾次的懇求後,他終于妥協了,和負責人員說了幾句後,臉色難看地拎起行李,帶著她一起去房間。
打開房門後,徐意隻開心地首先奔了進去。
「哇!好棒的景觀喔!可以看到東京夜景耶!」她丟下行李,拉開窗簾後,驚喜地尖叫一聲。
房間的樓層很高,所以視野十分遼闊,星光灑落似的繁華夜景全都盡收眼庭。
她倚靠在窗台邊,小臉貼在玻璃上,雙手遮住眼眶四周,興奮得不停驚呼著。
葉子皓沒好氣地放下行李,選了靠門的床,撲通一聲重重倒進柔軟潔白的床單里。
瞪著天花板,雙手交迭在小月復上,思緒不停地打轉。
他有預感,這一趟日本行可能是場災難。
從上飛機前就摔了相機不說,飛到東京後才發現衣服被她哭髒了,很糗地趕緊進廁所換掉衣服。
沒想到,到了飯店之後還沒完,竟然發生訂房出錯的狀況,加上徐意隻堅持不肯和陌生人住,害得他們陷入被迫要同住一間房的窘境。
他懷疑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
越想越不妙,他猛地坐起來,直直地盯著徐意隻看,考慮著是否要帶她進入發表會會場。
沒有多久,他馬上作出決定。
「小倉鼠。」
「嗯?」她從窗邊回頭,臉上的笑容好亮眼。
「-難得來東京,要不要四處去逛一逛?」他開口提議。
「好啊、好啊!你要帶我去逛嗎?」她整個身子都轉了過來。
「我會找人陪。」
「找人陪我?那你呢?」她愣了一下。
「我必須出席發表會。」他小心翼翼地回答。
「唉呀,我們可以等發表會結束後,再一起去逛呀!而且我是你的助理,怎麼能一個人先走開呢?」她笑著揮揮手。
「發表會的時候,-不必跟著我。」
「咦?為什麼?行程有變更嗎?」她歪著頭,不解地問道。
「我的意思是說,我出席發表會的時候,-可以不用跟在我身邊,把握時間好好去玩吧!」他對她盡力露出和善大方的微笑。
倏地,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覺得他的笑容好刺眼,更覺得他的話像刀子一樣,割進她的心里。
他……他不要她當他的助理?
「可是發表會……我也想去呀……」听出了他話中的真正意思,她露出慌張的神情,兩只手緊張地絞扭身側的褲管。
「-也想看嗎?也好,多多觀摩,有助于技藝的提升,錯過這場盛會,是非常可惜的事。」他狀似同意地點點頭。
但,她的參加身分,仍舊不是他的助理,已經降格為與他無關的一般觀眾了。
「可是……」她揪著雙眉,十分不安地望著他。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要將她排拒在工作之外?
她明明是跟他來工作,不是來玩的,吵著要坐彩繪專機,也只是因為順便而已。
游玩東京應該是她跟著他忙完發表會後,抽空偷閑才從事的娛樂活動,而不是本末倒置地要她去游玩,才順便參觀一下發表會。
「這樣吧,我找個對東京很熟的朋友陪-一起看發表會。等發表會結束後,-再去逛也可以,只是玩東京的時間會變得比較少。」他刻意不看她迷惑茫然的表情,將公事包放到床上打開,抽出剛才發表會負責人員遞給他的大會資料袋,低頭看了起來。
他知道,不能看她的眼。
只要一看到她苦苦哀求的大眼楮,他就會兵敗棄甲,什麼都會順了她,而且屢試不爽。
其他事都可以由著她出糗搞破壞,唯獨這場彩妝發表會例外。
「我……我是你的助理呀……跟著你來東京,最主要的目的不就是當你的助理,出席彩妝發表會嗎?」她的唇瓣微微抖著,覺得整個人都凍結了。
「-放心,我一個人就可以了。」听到她快要哭出來的嗓音,翻閱資料的手微微一頓。
可惡,不能心軟,不能心軟!
只有這一次絕對不能心軟!
他在內心暗自發誓,以後不管她要求什麼,他一定都會答應,好好補償她這次受到的傷害。
咬咬牙,他面無表情地繼續翻動文件,用淡漠的表情明明白白地拒絕了她。
「我……想留在你身邊幫忙,可不可以?」明知道他要支開她,她還是拉下面子,低聲地請求他,不要將她趕走。
他抬起頭來,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發現了她個性中執拗的一面。
「我就是怕-到時候越幫越忙,搞砸了表演。」
她的小臉一白,愣愣地望著他。
原來,他不信任她,認為她只會幫倒忙……
她的心髒緊緊縮起,縮到發痛,幾乎無法呼吸。用力吞咽了一下,喉頭也緊得發疼,讓她疼得冒出淚花來。
「你覺得我很笨拙,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她被他的話傷得好嚴重,整顆心變得茫茫然的。
「小倉鼠……」他只是喊了她一聲,沒有繼續開口說明或解釋,等于默認了她的話。
她倏地轉開頭,背對他望向窗外。
兩人之間的僵凝令他皺眉,卻也想不到該開口說些什麼,只能任憑令人難受的氣氛持續蔓延。
過了一會兒,單薄的嗓音輕輕揚起。
「……我知道了。」
她望著自己映在玻璃窗上忍住滿眶淚水的倒影,覺得自己真可憐。
父母離婚時,沒有人想要她,都認為她會妨礙他們的新生活。
現在的他也是,認為她的存在不但無益,還會礙手礙腳……
她怎麼會這麼失敗啊?
鼻子一酸,不听話的眼淚呼嚕一下就溜下眼角。
輕易的妥協來得容易,讓葉子皓愣了一下。
窗邊那抹嬌小身影一動也不動,安安靜靜地背對著他,沒有轉身吵鬧,沒有激動抗議,就只是安安靜靜地接受了他的安排。
她的反應讓他感到訝異。
他不是沒有听出她語氣中濃濃的失望,但為避免她的笨拙手腳給他越幫越忙,將她留下來絕對沒錯。
他十分重視這一次的彩妝發表,不能容許絲毫有可能發生的差錯。
「我去找發表會的人,聯絡一下事情-先去洗個澡,休息一下,晚一點兒我再帶-出去吃宵夜。」
「嗯。」她輕輕應聲。
離去之前,一手放在門把上,他回頭不放心地又望了她一眼。
沒有預期中的吵鬧,讓他有些不習慣。
但這就是他所要的結果。不必傷腦筋、費口水就能讓她乖乖听話,他該感到滿意才是。
捏了捏手里的資料,轉過頭關上門,將她此時看來瘦小得令人異常心疼的背影,輕輕地隔離在門板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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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了……
葉子皓仰躺在床上,兩眼無神地瞪著天花板,一點睡意也沒有。
當他告訴她別跟著他去發表會時,她那張受傷的小臉,一直映在他的腦海里,怎麼抹也抹不掉。
前所未有的罪惡感幾乎要將他給淹沒。
轉頭看向另一張床上,被單底下那坨小小的隆起一直沒有移動過,似乎已經熟睡了,不像他一樣,失眠得厲害。
事實上,一整個晚上,她一直都很安靜,安靜得讓他十分不習慣。
無聲地嘆一口氣,視線再度移回天花板,他再次問自己,他的做法是否太過自私了?
當初他會選擇她做他的助理,就是看中了她的潛質,期望經由他的親自訓練,將她的才華發揮出來,並非真的要她幫他處理一切雜務。
如果他只是要一個能幫他處理事務的助手,大可以找一個更能干、更精明的專職助理,而不必把人訓練個兩、三年就送出門去開創他們自己的事業,再費事地征選新人進來從頭訓練。
不讓小倉鼠跟著去聚集了世界頂級彩妝大師一同獻藝展示彩妝作品的發表會,等于是剝奪了她一次難得的學習機會。
越想就越覺得自己真的是個自私的渾蛋,忍不住伸手重重敲了額頭幾下。
忽然間,另一張床上忽然有了一些動靜,他側過頭來看了看。
「唔……」床上的小人兒翻了一,手腳微微抽動掙扎。
「笨倉鼠,-醒了?」他坐起來對她輕喚。
她沒有回答他,只是閉著眼楮又翻了一個身,再次背對他。
在翻身之間,她身上的被單滑落了一半,露出果白的雙腿。
「非禮勿視啊……」他移開視線,咬牙揉著額頭。
他就是怕會出現這樣的場景。
兩人在坐飛機前的那一吻,已經讓他十分確定,她對他有強烈的吸引力。
他並不是柳下惠,兩人相處的空間太過私密、靠近,難保他不會失去理智,撲上她一口吞下去,因此他才不太希望和她住在一起。
「嗯……」她忽然又翻過身子,臉上露出不適的表情,雙手胡亂地揮了幾下。
「意隻?」他再度喚了她一聲。
沒想到她仰躺著身子,又靜止不動了,原本亂揮的小手,現在緊握成拳,放在身旁。
他沈默地看著她有些緊繃的睡姿。
這丫頭怎麼睡得這麼不安穩?像是非常沒有安全感似的。
葉子皓坐在床邊,靜靜觀察她好幾分鐘,見她不再有動作,被單下的胸部緩緩地規律起伏著,認為她只是在說夢話而已,便又躺了回去。
靜躺下去不到十秒鐘,隔壁床上的尖叫聲就讓他嚇得立即從床上彈起來。
他不假思索地掀開被子,沖到徐意隻的床邊,伸手壓制住她狂亂揮動的小手。
「意隻?意隻?」他挪出一手拍拍正宛如小動物般細細尖嚷的女孩面頰。
一個不注意,眼窩被她揮來的一拳給擊中。
「噢,馬的!-的手勁怎麼這麼大啊?」他痛得差點飆出眼淚,連忙制住她的雙手,免得災情加重。
雙手被壓制住,她竟然改用雙腳攻擊,一腳差點踢到他的重要部位,讓他嚇出一身冷汗。
逼不得已,他只好爬上床去,用自己的雙腿壓制住她的下半身。
「意隻,醒一醒!」
「啊!」她猛然張大眼楮,不停地喘息著,被惡夢驚擾的神魂彷佛還在九重天外,忘了歸位。
「意隻,-醒了沒有?」他低頭關切地問道。
迷迷糊糊之間,在黑暗中發現有個人影正壓著她。
她先是死瞪著他的臉,像是沒預料到一睜眼就看到一顆大頭懸宕在她眼前般,嚇得她發出另一聲尖叫。
「嗚哇──」她害怕得奮力掙扎,眼中滿是驚恐。
「不要叫了,是我。」他趕緊-住她的唇。
受到驚嚇的笨倉鼠真難搞定,才跟她搏斗了一下子,就累得他滿頭大汗。
眨眨眼,又眨眨眼,她神智開始清晰,眼楮漸漸適應黑暗,終于認出了他。
「葉子?」
「對,是我……」見她清醒了,他吁出一口氣。
「你怎麼在我床上?」她呆呆地問。
「嗯,這個……」
還來不及等他回答,下一秒她馬上就意識到他和她的四肢緊緊交纏,身上的被子早就被踢到一旁去納涼了。
而且,更恐怖的是,她與他相觸的肌膚觸感,淨是一片光滑溫暖,好像沒有隔著布料一樣……
猛一低頭,她又是一陣尖叫。
「哇∼∼你怎麼沒穿衣服?」她尖叫著伸手推開他,手掌心一觸到他光果的胸膛,又像被燙到一樣飛快地縮回手,張著手指拚命甩動。
「因為我完全沒有預期會和一個女人同住一間房,所以沒有帶睡衣。」他坐到一旁,沒好氣地說。
其實他一向習慣果睡,本來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因為顧慮到她,他規規矩矩地穿著T恤上衣和長褲,可是躺下一會兒後,實在感到不舒服,才又起身月兌掉上衣和長褲。
還留著一件內褲沒月兌,已經算是很有良心了。
「你……你把衣服穿回去啦!」
「是-堅持要跟我住同一間房的,應該是-來遷就我,怎麼會要我遷就-穿上衣服?」
「這是……這是紳士應該要有的行為!」
「對于笨倉鼠,不需要有什麼紳士行為。」
「厚!你在說什麼啊?」
可惡!他真把她當小動物啦?
見她已經恢復了正常的情緒,再度對他有說有笑,他心里所有的忐忑不安頓時一掃而空,也有了開玩笑的興致。
「這位淑女,既然來到了我的地盤,請-入境隨俗吧!」
「隨什麼俗?」
「果睡有益健康,配合我一下,把衣服月兌了吧!」
「什麼?!」她大驚失色,趕緊拉過棉被包住胸前,一副誓死維護貞節的模樣。
「別拒絕呀,嘗試一下,很舒服的。」他露出不懷好意的邪笑。
「你別過來……」瞪著混世大婬魔,她的小不斷地向床頭挪去,盡可能地和他拉開距離,胸前的被子抓得更緊。
捉弄出興趣,他嘿嘿兩聲,伸手就要抓開被子。
「哇啊──不要啦──」她嚇得縮進被子里,瞬間裹成蠶蛹狀。
他忍不住放聲大笑。
她窩在被子里氣得咬牙切齒,卻沒膽露出頭來跟他對罵。
過了一會兒,他伸手從被子上方模了模她頭部的位置。
「笨倉鼠。」他喚她的聲音好溫柔。
「干麼啦?」她沒好氣地回應。
「對不起。」
她愣住了。
他是為了先前不打算讓她當助手,傷了她的心而道歉嗎?
沒听到她的聲音,他尷尬地輕咳一聲,繼續自說自話。
「明天開始要請-辛苦一點兒,跟在我身邊幫忙了。發表會結束之後,我們可能沒有多余的時間逛東京,就要直接回家了,-會不會覺得失望?」
她在被子底下奮力地搖頭,嘴里卻激動得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好好睡吧,我就在-身邊,希望-別再作惡夢了。」他溫柔地說道,隔著被子在她頭頂上又模了幾下。
由于太過震驚,讓她失去反應的能力,她只能咬住下唇,感覺床墊因為他的移動而震彈了幾下。
接著,他離開了她的床,不久後,便听到另一張床上掀動被單的聲音。
窩在被單里,她落下又酸又甜的眼淚。
這個男人真是討厭,反反復覆的,讓她的心情無所適從,害她好像在坐雲霄飛車一樣,隨著他忽上忽下轉圈圈,弄得她暈頭轉向,只能癱軟無力地徹底對他投降……
偷偷掀開被子一角,悄悄地半撐起身子看向他那邊。
瞧見他背對著她側躺著,露出寬廣的背部,她的唇邊揚起又嬌又喜的笑意,悄悄躺了下去。
手里擁著溫暖的被子,耳旁听著他規律沈穩的呼吸聲,令人安心的靜謐氣氛讓她也開始昏昏欲睡。
無聲地打了一個呵欠,在陌生環境里一向淺眠、容易驚醒的徐意隻,迷迷糊糊地墜入沉沉睡夢中,竟然如他所說的一夜好眠,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