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衛璇一派悠閑地靠在皮質辦公椅里,指節修長的手玩著鋼筆,視線越過辦公桌,眯眼看著那只嬌小可愛,卻一臉想咬人的噴火小暴龍。
忽然間,他有種想笑的沖動。
本來晚上直推說沒空跟他吃晚飯的人兒,只不過讓他使了一招極簡單的激將法,竟然就在還不到中午的時候,自動出現在他面前跳腳噴火。
季暖兒的個性十足單純天真,像顆會發亮的小太陽,全身隨時隨地充滿熱呼呼的熱能,輕輕一戳就倏地輻射出驚人的活力,完全沒有拐彎抹角的心機與算計。
她身上那團澆不熄的熱力,一次又一次地吸引他的注意力。
想辦法拉住這只老愛噴火、完全不听他命令的小暴龍在身邊,成為他目前最想實現的渴望。
他想養只有牙的、會燙人的、不將他夏氏少主身份看在眼里的有趣小暴龍來寵……
「你掛我電話?!你竟然掛我電話!」季暖兒氣呼呼地指控他,小臉脹得紅撲撲的。
她用力地吸氣順氣,懊惱地察覺到,自從認識他以後,她的脾氣越來越壞,也越來越有暴力傾向。
幸好她不會讀心術。
如果她知道現在他正將她物化成寵物類的小東西,她肯定立刻撲到他身上,來場宇宙大爆炸。
「你不是說很忙嗎?我不好意思打擾你,只好掛掉電話嘍!」他一臉無辜地朝她聳聳肩。
「少來了!快跟我說清楚,你說我家的公司怎麼樣了?」她咬牙切齒地傾身,兩只小手往大桌子上重重一抑,看起來頗有氣勢。
「你是指那間被你叔叔當嫁妝要送給我的公司嗎?」他壞壞地笑,故意開口問一句,並伸出長指戳戳她的紅潤俏臉。
「什麼嫁妝?那是我叔叔一廂情願好不好?我跟我家的公司都不會嫁給你!」
她反射性地轉頭,張口想咬他的手,他迅速縮回手指,愉快地笑出聲。
「暖兒,別……這麼沖動啊!」叔叔略帶緊張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叔叔?!」她驚訝地轉過身,瞪大眼。「你怎麼在這里?」
「我是來談將季家的公司合並到夏氏的事情。」叔叔坐在長形皮沙發上,拿著隨身的手帕猛擦額頭上的汗水。
「叔叔,公司經營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拱手送出去?」她一坐到叔叔身邊,焦急地抓著他的手臂。
「呃……我年紀大了,想退休了。」叔叔的臉色有點心虛。
「那你可以把公司留給堂姊啊!怎麼可以把整間公司白白送給外人?」她不滿地微微嘟嘴。
外人?
這個詞像根剌戳進夏衛璇的身體。
他的胸中冒出無名怒火,默默地、狠狠地眯起眼,視線化為利刃,咻咻咻地射向季暖兒毫無知覺的後背。
季暖兒一點兒也不知道夏衛璇在她身後露出駭人的抗議表情,反倒是她的叔叔,因為坐的角度剛好可以盡覽夏衛璇的狠厲眼神,故而驚嚇出全身冷汗。
「季家這間公司是你爸爸創立的,我只是暫時幫你接管,將來遲早要交到你或你夫婿的手里。現在既然夏先生已經跟你談到了婚約,我想,把公司交給夏先生,是非常合適的安排。」他小心翼翼地挑選著字眼,希望能說得讓佷女服氣、夏少主滿意。
「叔叔!你怎麼跟這個蝦味先串成一氣了?我不願意嫁給他,咱們季家的公司更沒理由整個送給他!」
听到暖兒一本初衷的回答,以及她背後男人臉上更重的煞氣,叔叔哀嘆一聲。頹然垂下頭。
嗚嗚,他果然沒有舌粲蓮花的本事。
「暖兒,叔叔是為了你好……」他垂死掙扎了一下。
「為我好?我才二十歲,將來的目標是當一名服裝設計師,不是豪門少女乃女乃。我不要我的人生在這麼年輕時就被買賣式的婚姻給斷送掉!」季暖兒不依地嚷嚷著。
當啷啷──
某件長形金屬物被丟到實心木辦公桌上。
「傻孩子,夏家是商界數一數二的大族,多少女孩想嫁給夏氏少主都求之不得呢!我相信你爸爸如果還在世的話,也會同意這樣的安排。」他硬著頭皮回答,完全不敢看向夏衛璇的那個方向。
「老爸才不會把她的女兒嫁給一個狂妄得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得听他命令的耳背家伙!」她搖頭嘟囔道。
篤嚕嚕──
承載重物的滾輪在地毯上快速滑動一小段。
「暖兒……別說了……」叔叔的臉有點抽動,汗水像瀑布般,從額際狂泄而下。
季先生面孔扭曲地瞪著季暖兒身後逐步逼近的身影。
「不說不行啦!我真的不願意嫁他。人家說「一入侯門深似海」,我只是個蓬門小碧玉,見不得大場面的。他們夏家一定像龍潭虎穴,住著一群你爭我奪、性格扭曲的貪婪邪妖,我如果進了像深海一樣的夏家,一定會被欺負到有去無回、連骨頭都不剩啦!」
季暖兒哇啦哇啦地大叫,並發揮無比的幻想力,描述得很生動逼真。
而盯著黑亮皮鞋向他們越走越近的叔叔,則是嚇到嘴唇發白,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夏衛璇這個年輕人,不愧是夏氏大族培養出來的優秀領導者,在舉手投足間,盡顯睥睨尊貴的氣勢。
光是他配著黑褲黑鞋、無聲地踩在地毯上的長腿,就讓他不自覺地聯想到危險的豹足步履──
慵懶、優雅,而且極富致命的威脅性。
「叔叔,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你臉色很糟耶!」暖兒終于注意到叔叔不對勁的神色。
此時,走到她身後的夏衛璇,長臂一伸,輕輕環住她的頸子。
她倏地一僵,頸部半壓迫地向後微仰,一股令人打顫的威脅感從腳底涌起。
「暖兒,你叔叔跟我談了一上午,現在已經累了。」他低頭,一面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一面抬起眼看著季先生,眼神透著送客的暗示。
夏衛璇的手勁雖然輕柔,但她卻強烈地感應到一股屬于男性力量的壓迫感。頸後的每一根寒毛,也因為背脊發涼而全部豎立起來。
「呃……對,我累了。暖兒,你跟夏先生好好聊一聊,我先回去休息了。」暖兒的叔叔發揮他一輩子看不到幾次的機靈,將公事包隨意地收一收後,急匆匆地走出夏氏辦公室。
「叔叔──」
季暖兒不敢置信地瞪著丟下她跑掉的親叔叔。
整間偌大的辦公室寂靜無聲,只有兩道細微的呼吸聲,隱隱約約地回蕩在空氣中。
她的背部跟頸子都好燙,可以感覺到他結實暖熱的男性身軀,正以極近的距離貼著她,並以最簡單的姿勢,輕松地將她團團圍困住。
她的氣焰收斂許多,在他臂彎下乖乖站好,心里卻懊惱著自己不由自主的怯懦反應。
「我掛你電話時,你真的那麼生氣?」他輕聲問道。
「廢話!」她的嗓音竟然泄出一絲撒嬌的意味。
「為什麼生氣?」他的唇角淺淺上揚。
「因為……因為……」
「不是因為想見我吧?」他故意壓低嗓音,更靠近她的耳畔,制造出曖昧不已的氣氛。
「你臭美!」她的臉倏地脹紅,身子微微一縮,感覺一股莫名的麻顫感從頭頂沿著背脊急速向下竄去。
她在氣什麼?為什麼生氣?
此刻她的腦筋一片空白,竟然想不起來究竟在氣什麼,只記得自己不顧一切地沖過來,就連課也不上了……
突然間,她急遽地抽息一聲。
「你──」
他他他──他竟然肆無忌憚地親吻上她的耳垂!
像是被點穴一般,她的雙腿突然虛軟。
要不是腰間及時多出一只結實有力的臂膀,緊緊圈扶住她的身子,她一定當場跪跌到地板上。
不過也因此,她整個人都被困圍在他密實的懷抱里。兩人的軀體之間,親匿得再無任何空隙。
她顫然地深吸一口氣,想讓自己的腦袋清醒一點。
不料,卻滿滿地吸入他身上混著淡淡菸草和古龍水的男性氣味,她的腦袋霎時變得更加昏眩。
她……她是著了什麼魔?
他只是親了她的耳朵,卻引起她前所未有,並令她害怕的強烈反應。
夏衛璇細細吻著她發紅的耳廓和可愛的小耳垂,很清楚地知道,他無意間觸到了她身上一處足以挑引出熱情火焰的敏感帶。
她的身軀十分敏感熱情,只是親吻她的耳垂而已,就挑引出令他非常滿意的敏感反應。
忽然間,他好想更進一步探索她全身,他好奇地想知道,她身上還有哪些地方隱藏著熱情的火焰。
「你真的很怕我身後那個龐大的家族?」他的唇緩緩下移,在她細膩香軟的頸際肌膚上,一路游滑輕吮。
她無語,只是閉上眼,下意識地斜讓出自己的頸子,讓他毫無阻礙地寵吻頸側和鎖骨。
「你放心,我家絕對沒有侍奉公婆的問題,除了我,就是你最大。」
她張開眼,驚訝地轉頭看他。
「你不是獨子嗎?難道不跟父母一起住?」
「怎麼,難道你對我們家族的狀況一無所知?」他也訝異地回視她。
「我……我沒有認真地注意過你的消息……」她不太好意思地回答。
「我該不該為了你的輕忽不重視而感到受傷?」他嘆了一聲,腦袋頹然地埋在她的頸間。
「呃,很抱歉。」她伸手拍拍他的腦袋。
搖搖頭,他認輸地低笑出聲。
拉著她走到沙發旁坐下來,他一臉嚴肅慎重地凝望著她,害她情不自禁地也跟著正襟危坐,收起輕慢的表情。
「好吧,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夏衛璇,今年二十八歲,父母雙亡,沒有兄弟姊妹。由于我父親擁有繼承權,基于長子傳業的祖訓,所以我也以長孫的身份繼承夏氏事業。在父母過世後,家族里共同挑選出五位長老級的長輩,讓我接受他們的栽培和監督,直到我的能力足夠承擔夏氏事業為止。」
「難怪你被人稱呼為夏氏少主,果然是天之驕子的身份。」她點點頭,恍然大悟。「所以你自大狂妄、唯我獨尊、習慣對人下命令,很可能也是從小被人灌輸了不正確的觀念嘍?」
夏衛璇的臉扭曲了一下。
「我想讓你了解的,不是這方面。」他覺得頭上有一群烏鴉嘲笑著飛過。
「這也很重要啊!至少我了解你的生長背景後,就會比較清楚你那些不討人喜歡的個性是怎麼來的,而不會以為這是你天生的惡劣性格。」
「謝謝你。」他鐵青著臉,咬牙回道。她的話實在不怎麼中听。
「不客氣,只是小小一句逆耳的忠言。」她笑呵呵地拍拍他的肩,瀟灑大方的模樣,活像他們兩人是哥倆好。
他抹抹臉,壓下心底那股挫敗的異樣感。
「先不談這個,你先回答我,晚上要不要一塊兒吃飯?」
「我要上課。」她直覺地回答。
「你的老師調課了。」他斜眼提醒。
「呃……好吧,那等我下課後再──」她突然住了口,臉色大變,一記雷「轟」地一聲劈進她的腦袋瓜里。
「你怎麼了?」他關心地撫模她的臉頰。
「現在幾點了?」她慌張地抓住他的手臂。
他瞄瞄牆上的掛鐘。「還有十分鐘就十二點了。」
「啊──」她突然頹倒在沙發里,捂住臉慘叫出聲。
「發生什麼事了?」他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早上的課被我錯過了啦!那個教授只要抓到翹課就會當人的啦!」
嗚嗚嗚──
她就知道!只要一扯上他,所有的事都會月兌軌!
夏衛璇先是啼笑皆非地看著她,接著無法克制地悶笑出聲。
呵呵,他的直覺很正確。
有她的生活,還真是有趣。
既然有一科注定要被當了,季暖兒于是陷入自暴自棄的狀態。
被夏衛璇拉去外面吃過簡便的商業簡餐後,她把心一橫,干脆連下午的課也一塊兒蹺掉,賴在他的辦公室里不走了。
被喂飽的她,像只眯眼的慵懶貓兒,月兌了鞋盤踞在他辦公室里的那張長沙發上,昏昏欲睡地晃著小腦袋瓜。
「你可以到我里面的小休息室去睡一下,里面有床。」暗暗觀察著她的夏衛璇,終于在她第十次把腦袋撞向沙發扶手時,開口說道。
「喔。」她揉著眼起身,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走到一扇門前將之打開。
「小休息室?有沒有搞錯啊?簡直比我的房間還要大!」她站在門口,挑眉咋舌環視了一下房間。
「好吧,算我用詞不當。」他笑笑地回答,接著又低頭看著手上的文件。
她回頭瞅了他一眼後,掩著呵欠連連的小嘴,不怎麼有形象地撲上牆角那張大尺寸的單人床上。
拉過薄被蓋住身子,她閉上眼楮,下意識地深深吸嗅,覺得床單、枕頭、被子,無一不充滿屬于他的味道。
在半夢半醒的恍惚間,她產生一種錯覺──自己似乎置身在他的懷抱里,被他溫暖而周全地呵護著。
思緒迷迷糊糊地打轉,她想到早上他擁抱她的感覺,心底忽然生出一股甜蜜蜜的難言滋味。
他的胸膛厚實精壯,被他抱著的感覺其實很不賴。在心神卸下防備的時刻,她才肯老實地承認對他的感覺。
即將墜入夢里的一刻,她突然覺得當他的未婚妻,似乎並不是那麼的讓人排斥……
夏衛璇的工作很忙碌,整個下午忙到有一段時間他幾乎抽不出空去休息室里看看她。
當他終于能偷空喘口氣時,瞥向落地窗外,發現太陽竟然已經下山了。
看看會議桌上一只只歸心似箭的疲累熊貓們,他向大家點點頭。
「會議就開到這里,對于今天所做的各項討論,下次開會時,請負責的經理提出檢討報告。」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吁出一口氣,喝水的喝水、拉領帶的拉領帶、癱進椅背的癱進椅背,原本冷凝嚴肅的氣氛,頓時出現小小的騷亂。
雖然疲憊,大家還是松懈地相視而笑,臉上充滿期待著下班後時光的表情,笑到一半,才頓然察覺到頭頭還沒走,連忙心虛地看看桌首後,迅速地收起笑臉。
夏衛璇將他們的反應看在眼底,沒有什麼表示,只是面無表情地站起來,率先向會議室門口走去。
盡責機靈的秘書們,早就先一步打開門,恭敬地站在門邊。
搭電梯回大樓頂層的辦公室時,他的心其實也跟他的部屬一樣,早就飛到十萬八千里之外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她。
一進辦公室,丟下手上的卷宗後,他推開休息室的門。
休息室里沒有開燈,從門口流泄進去的燈光,隱隱約約地照出床上那一團猶自淺淺起伏的隆起物。
他沒料到她竟然睡了這麼久。挑挑眉後退出門外,他打算把文件整理一下後,再進去叫醒她。
等收拾告一段落,他的視線無意中瞟到沙發底下丟著的兩只鞋。
他走到沙發旁,彎腰用單手將不及他手掌長度的鞋子雙雙勾起來。
「她還真愛亂丟鞋子。」
想起第一次遇見她時,她當著他的面,從別墅選妻宴里赤足跑掉後,他也是不經意地在客房里發現她遺落在床邊的一雙鞋。
提著鞋兒,打開壁燈,他走近休息室里的床邊,輕輕坐上床沿。
「看來灰姑娘跟睡美人合體了。」他撥開她頰邊垂落的發絲。
平常的她,經常扎著一束清爽的馬尾,顯露出屬于青春少女的活潑氣質。沒想到她發絲披散在枕上的模樣,竟然也透著一股頗富吸引力的嬌態。
睡美人沒有醒來,依然睡得安穩。兩排新月形長睫掩住靈黠的雙眸,微噘的紅唇誘惑著人前去一親芳澤。
他興起作弄的念頭,噙著笑,俯身在她的額上、頰上、鼻上、唇上,落下無數輕吻。
季暖兒微微蹙眉,對著臉上若有似無的淺吻騷擾有絲不耐。夢里,她被好多的蝴蝶圍著、輕踫著。
她軟軟地舉起手,想揮開令她鼻尖發癢的一只調皮小蝶兒,才舉到半空中,就被另一只大手給壓制住。
「走開……」她嚶嚀著,眼皮顫了顫後,終于緩緩睜開。
「我該說我的灰姑娘醒了,還是我的睡美人醒了?」他貼著她的唇說道。
「什麼灰姑娘、睡美人的?」她腦袋糊涂地回應道。
她覺得嘴唇被他的呼息噴得發癢,忍不住伸舌舌忝唇,無意中踫到他的唇,他的眼神倏地變暗。
「王子現在很困惑,不知道該吻灰姑娘還是睡美人?」他輕聲說道,平穩的語調中,悄悄滲進一絲幾不可察的壓抑和期待。
「有差嗎?灰姑娘跟睡美人不都是會被王子親吻嗎?」
她答得嬌憨,引來他一陣輕笑。
她沒察覺他逐漸濃重的呼吸,毫無防備地在他身下伸起懶腰。
他呼吸一窒,倏地眯起眼,更加-暗的黑眸深處,燃起一抹的火苗。
「說得也是。」他點點頭,對她的回答很是滿意。
「咦?你提著我的鞋做什麼?」她轉頭,看到他手上拎著她的鞋子。
「王子要來吻醒遺落了玻璃鞋的睡美人。」
「哈哈!什麼跟什麼嘛,你──」听到他說出錯亂倒置的童話故事,她忍不住為之失笑,正要開口糾正他時,她發現他的頭竟然越俯越低。
「喂!你、你要做什麼?唔──」她後知後覺地張大眼瞪他,喪失了閃躲的先機。
他不讓她再說話,直接覆上她的唇。
他非常、非常樂意執行王子親吻睡美人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