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上,迫于家里那一對「冠軍雙煞」的婬威,姜曼衣乖乖坐上層勁融特地派司機到家門口接她的進口黑色大轎車,到他的公司報到。
當她從老板的座車下來的時候,幾乎驚動了公司上下。
大家紛紛競相走告,有空的就偷偷過來人事部瞧望,沒空來偷瞧的,就拚命互相咬耳朵、探八卦,以為上頭的老板從別的公司挖來了什麼了不起的人才,才會如此備受禮遇。
結果,當她向人事部門遞出履歷表,開口表明要來應征新來的小會計時,大家的下巴都掉了。
搞什麼?擺那麼大陣仗,竟然只來了一個小小小會計?
姜曼衣咬著牙,承受著四面八方由最初的驚異窺探,到最後不屑的「ㄘˊ」聲離去的目光,心里不禁恨死了展勁融給她搞的這一招。
當會計部的主管來到人事部後,衣著干練的美麗女主管只是瞧了她一會兒,平靜的表情和人事經理一模一樣。
大概他們兩人都事先被知會過,早已知道消息了。
「你好,我是邱蓉雅,主管會計部的財務經理。」她優雅地伸出手來。
「您好,我是姜曼衣。」她有點忐忑地回握住即將是她頂頭上司的女子的手。
「你沒有工作經驗?」邱蓉雅低頭看了看她的履歷表,略微沉吟了一下。
「我才剛畢業。」就被三個大魔頭給聯手逼來了。
「我知道了。」邱經理點點頭,也不再多問,就領著她到會計部的辦公室去。
到了會計部的辦公室後,里面的職員大概是早就听說了她的事,全都興致勃勃地轉頭望來,但又礙于主管在場,只能壓抑著無限的好奇心,勉強坐在位子上用眼神不停地刺探她。
姜曼衣僵著笑臉,跟大家打招呼。
「我們會計部的編制是十個人,前一陣子有人懷孕,後來決定要離職在家帶小孩,所以空了一個位子出來,你就到那個空位子吧。」邱蓉雅伸手指了指辦公室的一個位子。
「謝謝。」姜曼衣點點頭。
看來展勁融說的是真的,不是為了她而特地開一個閑缺出來。
她的新主管開始絮絮叨叨地說明著他們部門的業務,她則是听得昏頭轉向,最後交代到她的工作項目,她才松了一口氣。
「……由于你才剛來,又沒有實際的會計工作經驗,所以暫時會分派你做一些最基本的工作。L邱蓉雅淡淡地說,給了會計部主任一個眼神指示。
「好的。」本來就胸無大志的姜曼衣感激地對她點頭,其實並不太懂什麼叫最基本的工作,以為是派些簿記之類的初級會計工作。
後來她才明白,邱蓉雅的意思是,叫她先當個掛名的打雜小妹。
不過她無所謂啦,只要別讓她踫帳目報表,叫她天天掃廁所也沒關系。
可她畢竟是坐著老板的座車來報到的,邱蓉雅很識時務,並沒有真的叫她去掃廁所,只是時不時地給她一些無關緊要的閑差事而已。
由于今天她是第一天報到,只要負責熟悉環境,主管並沒有立刻派什麼工作給她,所以讓她只能枯坐在座位上。
轉頭四處望,見大家手頭上都在忙著,她不好意思閑晃去礙人家的眼,百般無聊下,干脆打開她新座位上的電腦,檢查一下電腦里灌了什麼軟體,接著偷偷打開系統里附的游樂場,無聊地玩著八百年前就已經沒玩的踩地雷。
玩到一半,桌上的分機忽然響起來,嚇了她一跳。
「這是……我的電話嗎?」她轉頭看著左右的同事,不知道該不該接?她才剛來,哪會有人找她?
她根本就忘了,她會在這里玩踩地雷的原因,正是因為這間公司里某個人的緣故……
「電話在你桌上,當然是你的。
左邊的同事瞥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埋進電腦中的報表里,並沒有幫她接的打算,她只好戰戰兢兢地接起電話。
「最好是啦!展大總經理打來找我干麼?」她語氣軟了些,但心里卻希望他最好識時務一點,要是有膽說是要來看她笑話的,就給她等著瞧!
「我是真的想問你,第一天還習慣嗎?」他的嗓音听起來很溫柔,好像是真的關心她。
她忽然感到臉上微微一熱。
「才、才、才第一天,我哪知道習不習慣?」她咬唇低哼一聲,對天花板上某一樓層的人翻白眼,語氣是不自覺的撒嬌,完全沒有想到他們現在是屬下和老板的關系。
不小心抬頭,看到大家正瞪大眼,驚異不已地听她和老板的對話,她才發現自己的言行好像太過顯眼霸氣了。
她應該在展勁融的員工面前,給他留一些威嚴的。于址,她馬上降低音量,小小聲地說話。
「找我什麼事啦?快說!」不知道是不是神經過敏,總覺得辦公室里每只耳朵的角度,好像都轉向她這邊了。
「我怕你對附近不熟,所以中午我帶你出去吃個飯。」
喔,這家伙這麼體貼?她剛才也正在煩惱這件事呢!
「好啊。」她無可無不可地答應。
掛掉電話後,望望四周,大家還是用那種看熊貓的奇異眼神緊盯著她。
她僵著臉笑笑,趕緊將臉埋到電腦螢幕後頭,假裝忙碌地檢查電腦里的系統程式。
可惡,都要怪展勁融啦,沒事給她搞什麼接送的排場,害她成了一只來歷不明的異類。
那種猜測探索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
無聊的悶氣憋到無處發,干坐著玩了一個多小時的踩地雷,玩到眼楮都酸了,好不容易才熬到中午休息。
她吁了一口氣,腰酸背痛的才剛站起來,一只手臂就忽然從她的後方勾住她的脖子。
「走了,去吃飯吧!」
「喝啊!」
她反射性地制住那只手臂,腳一勾、肩一頂、腰一彎,「轟」的一聲,就連手帶人地整個拉過肩,重重將對方摔到地板上。
原本因中午休息時間到了而變得有些喧嘩輕松的辦公室,一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摔完人後,姜曼衣也呆了。
這……這實在不能怪她的動作太快,凡是學過武術的人都知道,他們最忌諱的就是被人制住要害啊!
有個不長眼的家伙忽然勒住她的頸子,雖然沒有感到惡意,但她的手腳還是依著本能,進入了自動操作模式。
當她反應過來時,勾住她脖子的白目家伙,已經被她擺平在地上了。
「啊……你真狠,竟然來真的……」
被過肩摔的倒楣鬼狼狽地躺在地上申吟了一下,覺得骨架快散了,腦袋上也浮出一圈星星小鳥,圍著他快樂地跳大腿舞。
「我只是要找你吃飯,誰無聊要偷襲你啊?」展勁融苦笑,扶著腰慢慢起身,完全喪失了在公司里長久以來所建立的優雅形象。
他在許多女性的眼中,是屬于喝水不會嗆到、吃飯不會噎到、走路不會跌倒、說話不會咬到舌頭的神人級完美貴公子,因此大伙兒根本沒想過,有一天會看到他狼狽地躺在地上申吟。
「你真是活該!干麼鬼鬼祟祟地從後面過來?」她皺眉責備他一句。
由于他們從小就一起跟著她爸媽學武術,因此踢打摔跌都是必然的,早就熟悉了他的各種狼狽模樣,完全不覺得他躺在地上齜牙咧嘴的模樣有什麼稀奇。
眾人倒抽一口氣,姜曼衣這時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現在展勁融的身分,是她的頂頭上司,必須恭敬以待。
感受到眾人不敢置信的驚嚇目光,她忽然不知所措,咬著唇,想著要怎麼幫展勁融和她自己找台階下來。
「好,算我活該,走吧。」展勁融揉著腰苦笑,向她靠過去,無視眾人的目光,大剌剌地牽住她的手,一拐一拐地往外走。
「去哪?」她呆呆地問。
「吃飯啊,曼衣妹妹。」他的語氣極盡無辜,讓她更不好意思了。
「喔。」她乖乖地任他拉著走,硬著頭皮在眾人沉默又震驚的夾道目送中離開辦公室。
中午時間還沒過,這件事情就一傳十、十傳百,有如瘟疫蔓延般,在全公司上下都傳開了。于是乎,姜曼衣就這樣在報到的第一天,莫名其妙地建立了一種很微妙的地位。
第一天上工就敢把老板給過肩摔,事後卻一點事也沒有,還被老板好聲好氣地叫了聲「曼衣妹妹」,然後拉去吃飯,這人的後台鐵定很硬,硬到老板吃了大癟都還不敢動她!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說——這個姜曼衣,肯定是個狠角色!
坐在公司附近一間簡餐店里,姜曼衣咬著餐後冰紅茶的吸管,若有所思地瞪著展勁融。
從那天將他一記過肩摔後,日子過得很快,不知不覺中,已經在他的公司待滿了一個月。
她原本想過同事們可能會對她利用靠山走後門進公司工作有意見,因而賞她不屑的冷言冷語、冷面孔,但想遍了各種可能,卻從來沒想過,她居然會被同事們崇拜得幾乎被拱起來膜拜。
她的威名,當然就是把展勁融摔到地上的那一刻,轟轟烈烈地建立起來的。
那些女職員對展勁融的愛慕芳心雖然有些受傷,但那些強韌的芳心不但沒有因為他斯文掃地而減損一分,反倒因為不敢對她挑釁,只好全力激發出前所未有的母愛,恨不得好好呵疼他的自尊心,這對已經糗到沒形象的展勁融而言,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更少仰慕他的粉絲沒流失。
她知道他明明能化解掉她的過肩摔,卻故意讓她摔個狗吃屎。她一方面感到很抱歉,一方面又被他弄得好迷惑。
這家伙是一時皮癢,忽然想給人摔一摔過過癮嗎?
由于展勁融小時候身體差,加上差點被綁票成功,因此被展家的長輩托付給她父母,到武道館來習武,一方面防身,一方面又可健身。
而她從小就跟在父母身邊和他一起習武,所以她很清楚,他的實力一點也不肉腳,因此不明白他怎會任她害他在眾人面前出糗。
「你是故意的?」她忽然問道。
「你說什麼?」正在喝咖啡、看報紙的展勁融,聞言抬起頭來。
「我說那一天,你是故意讓我摔的吧?」她又重復問一遍。
「喔,那一天。」
「對啊,那一天。你故意的,對不對?」
「曼衣妹妹好聰明。」他伸手模模她的頭夸贊。
「我本來就很聰明!」她得意地揚高下巴,哼哼兩聲。如果有尾巴,現在也已經甩來甩去地搖起來了。
他望著她,笑得兩眼微彎。
樂了一會兒,她才發覺自己被他哄傻了。
「等一下,我的重點不是這個啦!」她不高興地皺起眉來。
「喔?不然是什麼?」他心情頗好地跟著她的話尾繞著。
「我是要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無辜地裝傻,眼中躍過捉弄的笑意。
「別鬧了,快回答我!」她被他繞口令的回話氣到,差點揮拳扁他。
「你是說那記過肩摔嗎?」他這次學乖了。
「對,那記過肩摔。你的武術根本就好到可以跟我爸對打,干麼故意讓我摔到地板上?難道你想裝柔弱,破壞我的行情,害我沒人追是吧?」咦,她先前怎麼沒想到這點呢?
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性!她忍不住懷疑地頻頻瞄他。
難怪男同事們看到她時,都是一臉謹慎小心的模樣。就連愛跟女同事勾肩搭背的業務經理,也不敢在她面前這次。
「有人想追你?」他的眼神閃過一抹警覺。
「我是打比喻啦!不要給我轉移話題!」她沒好氣地說。
「有沒有追你,對我來說才是重點。」他很認真地看著她。
「你……不跟你說話了!」再多說兩句,肯定會被氣死。
展勁融沒說什麼,繼續喝他的咖啡。
其實想一想,這一個月來,他對她算是很照顧了,她也不該對他這麼小鼻子、小眼楮的。
悶了一會兒,她還是轉過頭來看他。
何況,他們都是成年人了,他還會那麼孩子氣地故意捉弄她嗎?
「你……你還好吧?」她期期艾艾地問道,對他的罪惡感怎麼也揮之不去。
那時她動作很重,地板又那麼堅硬,不比木質地板,更沒有軟墊護身,換作是她被人摜在地上,也會痛得哼哼唧唧,癱上半天。
「身體沒事,只是自尊心有些受損而已,不礙事。」他知道她在問什麼,這回也不逗她了,坦白地回答。
「你明明能化解的,怎麼不躲開?」她嘟起唇。
「太久沒練習,身手已經生疏了。」他淡淡地回道。
「騙人!」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那天沒防備,就是這樣。再說,我怎麼知道你會對我下重手?」他的表情好無辜。
「就是……說不上來,好像突然對我很好、很好,好得讓我懷疑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陰謀詭計?」
「難道我以前對你很壞?」壞到只是對她好一點,防心就這麼重?
他支手托著腮,懶懶地笑問。
「是啊,你以前老是愛捉弄我,常常都快被你氣死了。」
「嗯,看來我得更努力改進才行。」他狀似反省地點點頭。
「什麼?」她眨眨眼,沒听清楚。
他沒回她,只是淡淡地指向餐廳里立在牆邊的大擺鐘。
「你趕快喝完紅茶,午餐時間要結束了。」
一看向大鐘,姜曼衣立即倒抽一口氣,急得像火燒一樣地跳了起來。「唉呀!淨跟你扯東扯西的,我都忘了邱經理還等著我修正一筆帳目報表耶!」
她這才想起來還有重要事要做,因此趕緊拿起杯子,吸管也不要了,三、兩口咕嚕咕嚕地喝掉紅茶。
「是嗎?」他一臉悠閑地笑看她豪邁灌茶的動作。
「對啦、對啦!趕快結帳,我們回去了啦!」她起身繞過桌子,想也沒想地就伸手拉起他。
他對她笑著,很自然地反手握住她的小手,慢斯條理地起身,牽著她慢慢走向櫃台。
「唉唷,你是長痔瘡喔?走這麼慢!快點、快點啦!」她耐不住他慢郎中一樣的動作,拖住他向前走。
「對金主這麼說話?」他挑挑眉。
「什麼金主?是你說要請客的,我又沒敲詐你。」
「小沒良心的。」他瞥她一眼,從皮夾中抽出鈔票結帳。
「大不了領了薪水後,請你吃一頓嘛!」小氣鬼!
看她對他多好,人生中第一份的薪水耶,多麼有意義啊,就留著一份要請他了。
「這可是你說的。」他的眸中閃過一抹愉快的笑意。
「對啦、對啦,我說的!趕快走了啦∼∼」
她一無所覺地拉著他走出簡餐店,一個勁兒急呼呼地要回公司,心里一直掛念著那筆帳目。
唉,她的動作慢,如果那筆帳對不完,今天就鐵定是要加班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