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就是你的營房嗎?也太華麗了吧……」屏住呼吸,睜大雙眸,羅蝶兒的嘴幾乎無法合攏。她帶著幾分虔誠與羨慕的表情,貪婪的環顧著四周。
他住的地方好大好干淨,每樣東西都奢華精致,許多物品她連名字也叫不上來呢。
「不是說肚子餓嗎?先來吃飯。」坐在檀木矮桌前,允熾大刺刺的伸長雙腿。
「這麼多好吃的?」看著滿桌子的美食,四溢的香氣讓她倒抽一口氣。「我們家過年時的飯菜,也不及這里的一半。你……你真的很有錢!」
「什麼你啊你的……要叫大人!」他站起身,勾住她的肩膀,將她按坐在椅凳上。「羅宗堯應該不是你的本名吧?你和他到底是什麼關系?你的本名叫什麼?」
「羅宗堯是我大哥,我叫羅蝶兒。」看著滿桌美食,她立刻雙眸放光,食指大動。
「羅蝶兒?你爹娘真是取對了名字。」他挑了下劍眉,笑容里閃出幾分戲謔。
「我爹娘希望我可以像蝴蝶一樣美麗。你也這麼認為嗎?」
舉起筷子,她先夾起一大塊燒肉——太好了,有肉吃了呢!
「像蝴蝶一樣美麗?」允熾驚駭得差點跌下椅子。「我是說你喋喋不休的本事無人能及。」他可不會忘記她在市集上的精彩表現。
「我哪有?」嘴里塞滿食物,她的抗議毫無效果。「大……人,你每日都吃得這麼豐盛?」
「這哪里算豐盛?和京城相比,這些根本就是粗茶淡飯。」他不屑的撇了下嘴角。她的吃相還真是不甚雅觀啊!
「京城?原來你是京城人士……」她眼里的光芒熠熠生輝。
「京城到底是什麼樣子?听說那里的房子又大又寬敞,京城的人每天都能吃大米飯,而且天天有市集可以逛,那真是太好了,我最大的樂趣就是逛市集,看東西……」
「吃飯時不要說話!」眼看她又要開始高談闊論、胡說八道,他立刻敲了下她的腦袋。「再噦哩噦唆的說個不停,就不讓你吃了。」
趕緊咽下嘴里的飯菜,她正襟危坐的繼續吃飯。
允熾為自己倒了杯茶,剛放到嘴邊,卻發現她臉色有異。
這丫頭果然噎著了。
他不情不願的將茶杯放在她面前。「慢點吃,又沒有人會和你搶。」
「在我們家,吃飯一定要用搶的,動作稍微慢一點,就沒菜了。」她樂呵呵的笑著,一口喝干了他的茶。
「天河鎮有這麼貧苦嗎?」他的雙眉漸漸聚攏。「是不是因為那些佔山為王的山賊出沒?朝廷已經有了清剿的計劃,過沒幾日,就會派兵前往平亂。」
「才不是這樣呢!」羅蝶兒的反應異常激烈,小小的臉上全是憤慨的表情。「是因為有那些狗官的存在,百姓們才會沒有活路!狗官們欺壓鄉里,提高賦稅,壓榨百姓……這才逼得許多人上山去造反。」
「有這樣的事?」允熾微微眯起雙眸。
這和他听說的事實,好像並不一致。
「你不信的話,可以去十里八鄉問一問。當官的吃香喝辣,百姓們卻過得十分困苦。」她放下筷子,因為想起一些不開心的事,胃口全失。
「就拿我家來說……去年收成不好,連生計都無法維持,官府卻還要我們繳納繁重的賦稅。沒錢繳的,官府就強佔我們的農田和土地,不讓我們繼續耕作。我哥他帶著一大群人去官府講理,卻被抓進了大牢。」
喉間一陣哽咽,羅蝶兒悲憤的咬緊嘴唇,淚水止不住的悄然滾落。
「還有這樣的事?」允熾目光一凜。
「我娘她變賣了家里所有的東西,跟鄉親們東湊西湊,才好不容易湊出五兩銀子,送進官府里去贖出我哥……像你這樣的有錢人,是不會知道我們窮人過的,到底是怎樣的日子……」抬起衣袖,她擦拭著眼角的淚水,努力平息自己的悲傷。
「你哥就是羅宗堯?那麼你是代兄前來從軍的嘍?」一抹深不可測的光芒掠過允熾的眼。「這到底是為什麼?他為何自己不來?」
「我哥他……」揚起睫毛,她突然間欲言又止。「他不在家……官府挨家挨戶抓壯丁來從軍,人數還是不夠,就要求我們每家必須選出一名壯丁,不然的話,就全家抓去當苦役……」
「朝廷不是規定,五戶人家只要選出一名壯丁從軍就行了嗎?」她的話令允熾感到震驚。
「朝廷怎麼樣我不知道,但是在我們天河鎮里,就是這麼規定的。」她咽下喉間升起的酸楚,聲音微微顫抖。「許多鄉親因此而逃走,可是我娘她體弱多病,弟弟妹妹又都很小,哥哥又不在……實在沒有其他辦法了……」
「所以你就假扮你哥哥。」他終于明白了前因後果。
早就知道在她女扮男裝、前來從軍的背後,一定會有什麼無奈的理由。卻沒想到,是被官府所迫。
看著她淚水盈盈的無助模樣,他的心髒倏地揪緊。
「要不然怎麼辦?難道看著全家都披抓去當苦力嗎?」她憤憤不平的想要擦干眼角的淚水,卻發現眼淚如斷線珍珠般,不斷的滾落。
「你先別哭了。」她的淚水讓他心煩意亂。「快點吃飯,涼了就不好吃了。」
「來到軍營後,我每日都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就怕被揭穿了身份,會連累全家……」她依然低垂著眼簾,呢喃著。「現在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娘的病有沒有好一些,弟妹們有沒有吃飽穿暖,有沒有和我哥聯絡上……」
想到這些日子的擔驚受怕,還有對親人們的思念,她的悲傷瞬間蔓延開來。
允熾站起身,帶著焦躁的表情走到她身邊。
「羅蝶兒,我命令你不要哭了!」她的哭聲和那些哀淒的話語,莫名刺痛了他的心。
「你命令我?你憑什麼命令我啊!」他的話又引起了她心底的一些回憶,眼淚越發瘋狂的滾落。「我只是想去湖里洗個澡,卻莫名其妙的遇到你,被你調戲和輕薄,不但被你發現了身份,還要受你威脅……」想到他種種惡質的行為,她不覺悲從中來。
「什麼調戲和輕薄?我哪有?」他惱怒的聚攏眉峰。
「你怎麼沒有?你不止把我看光光,還說什麼洗衣板、男人婆……」
「那些話只是隨便說說……」他倏地抿緊嘴唇,眉宇緊鎖。
「有的時候,我覺得你對我很好。可有的時候,你又忽然不理人了,你……自從我遇到你以後,你總是欺負我,捉弄我……」她委屈的大哭起來。
「就好像今日這樣,不但裝作不認識我,看我在靶場出糗被罵,你還幸災樂禍……」她用控訴的淚眼凝向他。
「這能怪我嗎?」他將她一把拉了起來,仔細的審視著她。「你也說過,不要我管你的事……」
她眼里的那份脆弱與失望,引起他心底的不舍與憐惜,甚至還有一絲小小的自責。
他的確曾經以捉弄她為樂……
「怎麼不怪你?就是你……總是欺負我!用我的身份來威脅我,強迫我當你的苦力……忽然對我很好很好,又忽然不理不睬,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嘛……」她難過的嘟起紅唇,晶瑩的淚珠大顆大顆的從臉頰上滑落。
「好了好了,我承認是我不好,你不要哭了。」伸出手去,他焦躁的想要擦去她臉頰上的淚珠,卻惹來她更多的眼淚。
她的眼淚仿佛驚雷一般,在他心里一顆顆爆開,引起他更多莫名的心痛。
生平第一次,允熾感到無能為力。
要怎麼樣,才能止住她的悲傷,讓她不再哭泣呢?
低下頭去,他輕柔的吻住了她滾落的淚珠。
她錯愕的揚起睫毛,小嘴微張,眼神里充滿了楚楚可憐的淚光。
允熾的嘴唇自然的從她的臉頰滑落,輕盈的落在了她微張的紅唇之上,也將她滾燙的眼淚含進了嘴里。
羅蝶兒茫然的睜大雙眸,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手足無措。
允熾加重了手臂的力量,將她整個緊擁在胸前,一手牢牢的穩住她的頭,不讓她躲開。
「傻丫頭,這個時候應該閉上眼。」
他的目光深邃,融化了她的心,她乖乖的听了他的話。
當他再一次親吻上她顫抖的雙唇時,她緊緊閉上了雙眸。
心底掠過一陣從未感受過的巨大震撼,天旋地轉般的暈眩立刻排山倒海的洶涌而來,剎那間帶走了羅蝶兒所有的理智。
他的吻綿長有力,更帶著一種呵護與疼愛。
她無法思考,無法移動,只能跟隨著他的節奏,不斷的沉淪……
「你要帶我去哪里?」直到被抱上允熾的坐騎飛龍,羅蝶兒才終于抬起頭來大聲抗議。
「明日是中秋節,所以我放你一天假。你難道不想回家嗎?」允熾縴長的手指滑過她的手背,丟給她一個理所當然的微笑。
羅蝶兒立刻羞赧滿面的垂下臉頰,紅彤彤的臉蛋上浮現出陣陣尷尬。
天啦,她居然讓他親了自己!而且還不止一次……
「我當然想回家。可是……這樣不會違反軍營的規定嗎?」
若不是想到家人,她也不會脆弱哭泣,而給了他那樣的可乘之機。
「我讓你回家,你就可以回家。」允熾帶著桀騖不馴的笑容,跨上馬背,將她摟在胸前。
「大人,你不能……如果讓別人看到怎麼辦?」羅蝶兒慌張轉身,卻在看到他眼里充滿魅惑的光芒後,再度心跳加速,手心出汗。
「大家都在校場上練功,沒有人會注意到我們。」抓住她亂揮的小手,他笑笑的挑起眉。「你乖乖坐好,只要離開營地,就不會被人看到了。」
靠在他結實的胸膛前,她頓時口干舌燥,渾身緊繃。
允熾隨意的目光掃過她嬌羞的側顏,低頭啄吻了一下她的臉頰。
「你、你怎麼能……」她倉惶回頭,卻看到他笑得一臉得意。
「怎麼了?我不能親你嗎?」一手牽住韁繩,一手抱住她不盈一握的縴腰,他眼里透出狡點的光。「那我們就等夜深人靜、我們獨處之時再說好了……」
「放開你的手,你這個大色鬼!」羅蝶兒的臉蛋如著火一般滾滾發燙,她激烈掙扎,想要掙月兌他的祿山之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