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寬敞明亮的大書房,內部完全是歐式風格的華貴裝潢——
高聳的壁爐架,精致的皮面桌椅,在在都顯示出主人的尊貴與富庶。
可是此刻站在這書房中間的是一個淚水未干、滿臉倔強的男孩,看起來大約十歲的年紀,有著一雙靈活大眼和好看的五官,眼里卻充滿了戒懼與一種難言的悲憤之情。
書房的門被打開,一個威嚴的中年男子走進來,若仔細看的話,會發現男子的五官和男孩頗有幾分相像之處。
「你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嗎?」男子開口說話,聲音如他的表情一樣嚴肅。
這個男人就是畢任豪,也是男孩畢少爵的父親,更是「鼎盛集團」現任主席,是商場上雄霸一方的商業梟雄。
畢少爵只是大張著眼,表情木然地看著父親。
「回答我。」畢任豪的聲音又冷酷地提高幾分。「難道你想要我把你關進房間里三天嗎?」
畢少爵臉上的悲憤終于有了動搖,想到將面臨完全沒有人理他,一天也只能吃一頓飯的情景,就算再怎麼掩飾,他只要想到還是會全身發抖。
「我記得和你說過很多次,這棟房子的女主人才是你的母親,之前的事你必須要全部忘記,更不能讓你妹妹煙藍知道。」畢任豪也看到了他臉上的動搖,口氣更加嚴厲。「這一次,你犯下的錯幾乎是無法原諒的。」
父親的話好像利刃般扎進畢少爵幼小的心靈里,他抿緊嘴,不讓自己再度違抗這個毫無感情的父親。
其實他哪有做錯什麼?他只是把他們的身世告訴了六歲的親妹妹煙藍,因為他想要帶妹妹去替自己的親生母親上香,讓她看到妹妹和自己都已經在漸漸長大成人了。
他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已經六年了,因為實在無法忍受對亡母的思念,所以才有想要去吊祭的念頭。
可是還沒有走出家門,他的計畫就被父親知道,而他也因此被父親責罰。
「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听話的乖孩子,你也應該知道你現在的母親視你們如己出,你難道就是這樣不知感恩?」
畢少爵沉默,而他的態度被畢任豪視為妥協,做父親的滿意地點點頭,口氣也軟化下來。
「你要明白我的苦心,你和少澤、少卿都一樣是我畢任豪的兒子,我不希望你被無謂的人事物束縛住,等你們長大後,整個鼎盛集團還等著你們去經營,那是一條艱苦的路,所以有些東西可以扔掉的話就應該扔掉。」
「可是她是我的母親,也是你曾經愛過的人啊,就算她只是個情婦,但你如果對她沒有感情的話,當初為什麼要和她生下我和妹妹?」他雖然才十歲,卻已經知道了「情婦」的含義,可見他過去幾年是怎樣成長的。然而就算比其他孩子成熟許多,有些事還是不能夠完全忍耐和壓抑的。
畢任豪眼底光芒轉為深沉。「有些事你現在不會懂,也許等你以後長大成熟了才會明白。你只要記得,我是你的父親,我不會害你,所以你要遵從我的決定,知道了嗎?」
那一刻,畢少爵還是沒有回答父親,依然張著無助和恐懼的眼緊盯著父親。
有許多事他永遠也不會明白,為什麼他不能祭奠自己的親生母親,為什麼他一定要強迫自己去遺忘她?
但也有些事情在他腦海里漸漸清晰,那就是他必須牢記自己的私生子身分,牢記著他如果要在這個家庭里生存下去,只能依靠眼前這個嚴厲又無情的「父親」。
「你的家在這里,少澤、少卿和雨柔也是你的兄弟姐妹,你們是一家人。這次的事不能再發生第二次,如果再發生第二次……」畢任豪冷冷的望著他。「我絕不會原諒你。」
「是的,父親。」十歲的畢少爵突然間不再像個孩子,眼里的那些悲傷憤怒也仿佛在這一瞬間全都消失不見,只剩下茫然、溫馴與空洞。
他暗暗下定決心,未來自己要完全把這里的每個人都當成「一家人」,他不會再流露出任何思念過去的心情,更不會再提自己的親生母親。
即使他的心里忍受著苦楚和憤怒的煎熬,即使對眼前的男人有著無法抹去的恨意,他也不會讓自己表現出來。
他可以辦到的,他也必須要辦到。
為了生存,也為了妹妹,更為了小聲死去的親生母親,他只能這樣做。
日前的他,畢竟太過羸弱,還毫無力量,但是未來他不會允許白己這樣下去。
畢少爵握緊了小拳頭,悄悄在心里發誓——
總有一天,他絕對要掌握住自己的命運,不再被任何人看不起,也不再受控于他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