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你不能這麼對我!」夏洛顏一臉憔悴的站在客廳里,抬起哭紅了的雙眼對著二樓淒厲的嘶喊。「你怎麼能把我趕出這個家?爺爺,我要見你,你就出來見一下洛顏吧,我是你的孫女啊,我不是其他人……」
「孫女?你怎麼還有臉說這樣的話?」二樓的樓梯口出現了一對母女,那是她的姑姑和表妹。「洛顏,你和我們夏家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難道你還想賴在這里不走嗎?」
「媽,你不要和她嗦了,免得降低了我們的身分。」吳美芸斜睨向夏洛顏。「她不就是個花匠的女兒嗎?真是丟人現眼啊。誰能想到她那個不要臉的媽會和一個花匠偷情呢?」
「吳美芸,閉上你的狗嘴!你再敢說我媽一句,我就撕爛你那張勢利的嘴!」擦了下臉上的淚水,夏洛顏向他們投去憤怒的注視。
「喲,我還怕了你呢。你如果敢動我一根寒毛,不用我動手,爺爺也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你還以為你是夏家的千金小姐呢?你連個乞丐都不如你知道嗎?爺爺疼了你二十幾年,卻發現原來你是個野種……」
「吳美芸,閉嘴,你給我閉嘴!」夏洛顏的肩膀不住的顫抖,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你算什麼東西,沒這個權利來說我!」淚水繼續在她眼眶里打轉。「有這個權利的只有爺爺,我要見爺爺,你們誰也攔不住我!」
說完,她就向著二樓沖去。
「爸他不想見你!連行李都已經給你打包好了,你就乖乖的離開這里吧!」夏思鳳伸手攔住了她。「你可不要給你臉不要臉,要我叫來隨扈將你趕出去嗎?」
「姑姑,請你讓開!」夏洛顏握緊的雙拳不斷怞搐著。「今天我不見到爺爺是不會走的。我不信他這麼絕情,從此不再與我見面了嗎?我已經什麼都不要了,信托基金,包括我名下的所有財產和不動產……我只要見爺爺一面,我要留在爺爺身邊!」
淚水不斷的從絕望的眼里落下,自從那個可怕的夜晚,當她得知自己那可怕的真實身世以後,夏洛顏的世界就已經完全被顛覆!
三個月來,她從天堂掉到了地獄,而且是十八層地獄的最底層!飽嘗了所有的煎熬與痛苦折磨,失去了原本擁有的所有東西,財富、名譽、地位、信心、友情、愛情……甚至還有自尊驕傲,以及自我!
是的,她已經不再知道自己是誰,來自何方,又將去往哪里。曾經屬于她的全部都已經消失不見,剩下的只是無邊無際的悲傷與絕望罷了。
然而盡管如此,她還是想要抓住最後的親情。那個疼愛了她一輩子的爺爺,那個自從她父母死後就將她捧在手掌心里的爺爺,難道僅僅一紙DNA鑒定結果,就可以抹殺所有的感情嗎?
「別做夢了,你想挽回爸對你的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他以前由著你任性,讓你無法無天,是因為他以為你是他的孫女。可是現在你應該清楚的知道,你是你媽偷情產下的野種,你和我們夏家沒有半分血緣關系。我爸他永遠都不會再認你!」夏思鳳的丈夫死後,就一直住在娘家,她和女兒平日就一直嫉妒夏洛顏受到的寵愛,此刻還不趕緊落井下石,出口惡氣嗎?
「姑姑,血緣有這麼重要嗎?我是爺爺一手撫養長大的。對于我來說,他是我的爺爺,是我最親的親人,這個事實永遠都不會改變!」淚水不斷的刷過慘白的臉頰,她倔強的望著樓上的某個角落,她知道,爺爺一定在那里听著她說話。
「你這麼說,還不是因為看上我外公的財產。現在你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當然想要繼續耍賴留在這里!不過夏洛顏——不對,誰知道你姓什麼呢?你模模良心,怎麼還有臉留下來?」吳美芸訕笑著用手指戳向她的肩膀。「我要是你,早就羞愧難當的趕緊離開了!」
「爺爺,你真的要這麼對待洛顏嗎?我真的不是看上你的財產,我留下來是因為我只想留在你的身邊,陪伴你罷了。我會出去找工作,也不會在這里白吃白住,我可以搬去佣人房……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可是我不想連你也一起失去。」夏洛顏的眼前早已一片模糊,再也看不清什麼,听不清什麼了。但她還是固執的對著二樓喊叫著,傾訴著,懇求著。
「行了行了,不要演戲了!誰不知道你過慣了頤指氣使的公主生活,現在當然會不擇手段的要求留下來!我爸他已經對你仁至義盡了,沒有把你的身世對外公布,讓你默默離開,你怎麼就不心存感激,還想繼續在這個家興風作浪呢?」夏思鳳與女兒使了個眼色,兩人聯手開始推著夏洛顏的肩膀。
「走吧,你快走吧。」吳美芸得意洋洋的望著依舊在哭泣中的夏洛顏。「不要給臉不要臉,你還有什麼資格留在這里?」
「不,我不走!爺爺,爺爺我求求你,我可以不留下來。但是你讓我再見你一面,只要見一面……爺爺……」夏洛顏被她們推得不斷踉蹌著後退下樓梯,她早已渾身無力,腳步虛浮,卻依舊用盡全力的攀住扶手。
「看到了吧?外公根本就不會再理睬你了!與其繼續在這里丟人現眼,你還是趕緊自動消失吧!」吳美芸雙手用力推向她的胸口。
夏洛顏沒能及時抓住扶手,失去重心的她立時滾下樓梯。
夏思鳳母女帶著冷漠的表情看向她,嘴角全都帶著鄙視與譏諷。
夏洛顏倒在大理石地板上,有剎那間閉上了雙眸。
幾秒鐘後,她才緩緩的從地上爬起。幸好已經臨近地面,因此,除了一些輕微的擦傷外,看起來並無大礙。
「你走不走?不走的話,我可真要叫人把你趕出去了!」夏思鳳走下階梯,居高臨下的凝視著她。
「不必了,我自己會走。」夏洛顏仰起頭,再度看向二樓。她沒有說話,只是帶著專注的目光靜默的凝視了一會。
咬住沒有血色的嘴唇,一抹決絕的悲傷從她大張著的雙眸里掠過。眼淚還是無聲的滑落了下來,但她立刻就用手背抹去了。
「快點帶著你的東西離開吧——看看外公對你多好,還讓你帶走那麼多原本不該屬于你的東西!」吳美芸帶著尖刻的面容掃向躺在牆角地毯上的二個旅行箱。
夏洛顏凝視的目光轉移向她們母女,那一刻,她面無表情,甚至神情飄忽。然而,她凝視的空洞眼神還是讓那對母女一起微縮了下肩膀。
「你……你怎麼還不走?」吳美芸漲紅了臉嚷道。
夏洛顏緩緩的收回自己的視線,又緩緩的走向她的行李。她的右邊膝蓋上有著大大的一塊瘀青,每走一步都有些許的疼痛,雙手手肘都擦破了皮,其中一處還滲出血絲。
對于從來都養尊處優的她來說,這是從未經歷過的悲慘遭遇,然而此時此刻,她竟毫無知覺,只是本能的提起行李,本能的邁步而已。
從走出這所宅邸的那一分鐘開始,她就不再是夏洛顏了。
那麼,她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沒有人可以回答,她也不想知道。
下一步究竟要走向哪里?這個問題反覆盤旋在她紛亂暈眩的腦海里,卻還是一樣的沒有答案。
門外,早已是夜色深濃。
而她即將走入的是那一團黑暗,里頭沒有一絲光明與希望。
雨滴打在了杜克劭的肩膀上,他這才發現剛才還晴朗的天空居然突然間下起了雨。收起頂篷後,他將車停在路邊,不悅的月兌下被雨水微微打濕的外套。
他喜歡整齊干淨,任何的紊亂與不潔都讓他無法忍受。
初秋的台北就已經是這樣雨水紛紛了嗎?他一直生活在陽光燦爛的美國東岸,台北的潮濕天氣的確讓他感到懊惱不已。
將外套丟在後座後,他再度發動汽車。
路邊似乎有什麼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杜克劭定楮望去,原來是個女子站在他車前二公尺遠的地方,佇立著不動任憑雨水將她打濕。
杜克劭無動于衷的發動引擎,看起來又是某個失戀或者離家出走的無知少女,半夜游蕩在街頭罷了。
他的車從她身邊掠過,車燈的光芒也照到了女子蒼白如紙的面容。
紅燈,杜克劭只得再度停下車子。
從後視鏡里,他依舊可以看到那個佇立在雨中的嬌小身影。
一抹詫異緩緩浮現在他原本毫無表情的雙眸里,這個站在雨里的女人竟然會是夏洛顏!
她穿著一件單薄的連身洋裝,看起來不勝羸弱,似乎還在微微的發著抖。
嗑藥了嗎?像她這樣的時尚名媛難保不會和毒品禁藥聯想在一起。
他的嘴角勾起鄙夷的笑痕,綠燈一亮,他就立刻開車。
當車子啟動的剎那,夏洛顏的身體左右搖晃了一下,差點跌倒。
她穩住了身形後,又蹲體,再度站起來時,雙手各提起一個小型行李箱。
杜克劭的車子還是繼續往前行駛著,然而他卻放慢了車速,目光一直落向後視鏡里。
她提著箱子是要去哪里?看到她開始起步往前走,而雨也越下越大,開始模糊了杜克劭的視線。
雨水繼續不斷打在夏洛顏的臉上、身上,而她邁出的步伐也越來越搖擺不定。
杜克劭的心里猝然掠過一陣奇異的煩躁,讓他毅然決然的轉動方向盤,飛速的將汽車掉頭。
就在那時,夏洛顏雙手提著的行李箱一前一後掉落在地上,她瘦弱的身軀在雨中搖晃了不到一秒後,也陡然倒向地面。
杜克劭的車如離弦之箭般迅速的開到她面前,又再度掉轉車頭。
他快步走下車,沖到她的身邊。
「夏洛顏!」杜克劭听到自己的聲音尖銳甚至憤怒,而她則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顯然已經暈厥。
「這到底是見了什麼鬼?」吐出一連串的咒罵,他心不甘情不願的將她從地上迅速抱起,雨水也同樣打濕了他潔白的襯衫。
「喂,醒醒,你到底怎麼了?」她眼眸緊閉,面如死灰,看起來毫無生氣。
杜克劭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將她小心的抱上車。
他一臉憤然,眉頭緊蹙,回頭間又瞥見扔在地上的行李箱,于是飛快的將它們扔到後座,自己才又坐上車去。
當他踩下油門的剎那,他的心底的確燃燒著莫名的怒火。
他為何要去救她?她暈倒也好,一個人在雨里發瘋也好,關他什麼事呢?他向來不會好管閑事,更不要說是這個他一想到就討厭的女人了!
不管她遇到什麼麻煩,總之都與他無關不是嗎?
飛速的將車駛向醫院的同時,杜克劭也帶著憤怒至極的目光掃過她依舊憔悴不堪的臉。
她這副如破敗女圭女圭般的淒慘模樣與之前的盛氣凌人、驕橫跋扈相比,真是天壤之別,虧他還能一眼將她認出。
不過,她有著一張精致如古代仕女般的天賦姣容,任誰都能將她一眼認出。
如果她醒來,知道是他救了她的話,她又會有怎樣的反應?
杜克劭擰緊的濃眉在剎那間松懈了下來,憤憤然的情緒也得以平靜。他終于想通了,自己為何會破例救她!
定然是為了在她蘇醒之後,他可以好好的嘲笑她一番,挫她銳氣的同時也一解心頭之恨!
杜克劭滿意的頷首,轉眼間,看到醫院就在前方。
夏洛顏蘇醒了過來。
她睜開雙眸,茫然若失的望著天花板,一動不動。
「夏小姐,醫生說你並無大礙,只是身體虛弱——你在減肥嗎?」杜克劭推門而入,譏刺的聲音立刻響起。
夏洛顏的視線依然執著于天花板的某處,仿佛不曾听見他說話。
「我感到有些好奇,你大小姐半夜里拎著行李在大街上閑逛,是準備離家出走還是又在實驗什麼新奇的時尚活動?不過暈倒在路邊是不是太危險了?」杜克劭踱步到她病床邊,雙眸里閃爍出興味十足的光芒。
「你為什麼要救我?」她眨動了一下眼睫,將依然疲憊的目光掃過他神采奕奕的臉。「讓我自生自滅不是更好?」
「我說了,好奇罷了。」他拉過一把椅子,悠閑的坐下。「畢竟我從來沒有想過你醒來後會對我說聲謝謝。」
「我為什麼要謝你?又不是我拜托你救我的。」她語氣冷淡。
「真是完全不出所料。」杜克劭自嘲的笑了笑。「你覺得我在多管閑事,其實我也這麼覺得。」
「那你為什麼還要救我?」她毫無生氣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憤怒。「你不是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看到我落魄,看到我出糗,你應該感到無比高興才對。」
「你現在是落魄了?為了什麼?」杜克劭挑釁的揚起他的濃眉,男性陽剛的面容上掛著悠然自得的笑意。「噢……我知道了。也許夏老爺子少給了你零用錢,也許你和爺爺意見不合所以離家出走來示威?還是最近夏大小姐厭倦了貴族般的奢侈生活,想要試著流落街頭,尋找新的人生樂趣?」
「你說的都沒錯!」夏洛顏在他嘲諷的語氣下昂起下巴,雙手支撐著她依舊虛弱的身體從床上坐起,好與他平視。「反正我就是這麼任性妄為,愛怎樣就怎樣的脾氣,所以也不需要別人來管我。」
「我可沒有想要管你的意思,千萬不要誤會!」杜克劭舉起雙手,戲謔的笑了一下。「以後夏小姐要暈倒的話也最好挑個場合,不然像我這樣的紳士看到了,只能不得不出手相救了。」
「那你最好管住你自己,不要無端出現在我面前,打亂我的計畫!」她凶狠的斜睨向他。「現在,你可以走了。」
杜克劭放下雙手,嘴角的譏刺加深了幾分。「雖然我不知道你的計畫是什麼,不過就那樣提著兩個行李箱暈倒在滂沱大雨中……的確有夠難看,而且顯得非常愚蠢。」他會救她不就是在等待這個時刻嗎?既然她毫無感激之心,那麼也就不能怪他出言不遜了。
「難看也好,愚蠢也好。與你何干?」她再度撐起身體,直視著他的雙眸里滿是怒意與傲慢。「你現在還不走是想邀功還是想繼續奚落我?不管是哪樣都是幼稚可笑的行為!」
「原來這叫幼稚可笑……」他挑高雙眉,不住點頭的同時,雙眸里射出精光。「你這樣算不算是惱羞成怒?」
「是,我是惱羞成怒!但也不關你的事……你為什麼還不走開?我都這樣表明我非常的討厭你了!」夏洛顏一把抓起身後的枕頭,卻沒有力氣將枕頭扔遠。
「小心你還在吊點滴……」杜克劭按住了她的肩膀,居高臨下的掃過她漲紅的臉頰。「我打完電話給你爺爺,就會離開,所以你不必這麼激動。」
「不要打!」誰知道他的一句話卻引起她更劇烈的反彈。「我不準你打!你打電話給我爺爺干什麼?」
杜克劭單手就輕易的將她按在床上,一手從容的掏出手機。「當然是向他炫耀我多麼及時的救了他的孫女。你該不會不知道我和你爺爺正在合作幾個大專案,並且準備聯手成立一家新公司吧?」
「杜克劭,不要怪我沒有警告你,就算你打過去,也不會讓你有任何炫耀的機會,說不定結果會讓你很失望。」夏洛顏用力咬緊她泛白的嘴唇,杏眸里更是射出決絕般的恨意。「說不定他會責怪你在半夜里打擾別人。」
「是嗎?那我更要打打看……打了才知道不是嗎?」他笑得好整以暇。「你爺爺對你的疼愛程度遠近聞名,你這樣暈倒在路邊,他說不定已經著急得報警了。」
「他不會報警,也不會擔心!」夏洛顏終于掙月兌了他的掌控,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不要給他打電話,我的事已經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了!」
杜克劭撥號的手停了下來,他冷淡的視線掃過她泛出淚光的雙眸,定定凝視了幾秒。
「那你告訴我,到底為了什麼讓你好像失魂落魄般的獨自提著行李游蕩在深夜街頭?我已經從醫生那里證實了你沒有嗑藥也沒有懷孕,不要告訴我真的是因為減肥過度才讓你看起來如此虛弱不堪,甚至歇斯底里。」
听到他沉著冷靜又帶著命令的聲音,讓她緊繃的心弦倏地斷裂了。
夏洛顏揚起她長長的睫毛,身體不斷的掠過陣陣痙攣。
「我……就是減肥過度……」
「不要撒謊,不要騙我。不然我會立刻給夏老爺子打電話。」杜克劭推開他的滑蓋手機。「你知道我說到做到。」
「你到底想怎麼樣?」酸楚在心底氾濫開來,夏洛顏的神經一直都在崩潰邊緣徘徊,她懷疑自己還能堅持多久的理智與清醒。「我說了這是我的事,和你無關。你為何一定要追問到底?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救了你,這是事實。如果我當時放任你在雨里暈厥,也許你現在早就得了肺炎,也許高燒不退,也許還會有生命危險……難道你不應該給我一個交代?」他俯軀,深邃的眼眸里閃爍著犀利的亮光。
「你早晚會知道的。」她咬緊牙關,屏住呼吸。「早晚,所有人都會知道,你就不能耐心一點等到那一刻嗎?不會很久的……」淚水從她悲憤無奈的眼里落下,她大張著雙眸,一瞬不瞬的望著他。
杜克劭再度感到一陣煩躁,從救起她以後,這種煩躁就不曾真的從他心里消失過。
在他的印象里,她一直是那個不可一世、趾高氣揚、神氣活現、高傲妄為的任性千金小姐,頂著時尚名媛的頭餃到處頤指氣使,惹是生非得引人注目。
然而,此刻這個拚命隱忍悲傷的女人是怎麼回事?似乎在她內心里深藏著許多的痛苦,即便是倔強的眼神都流露出濃重的哀愁,甚至絕望。
這是他的錯覺嗎?那個讓無數人瘋狂追隨的千金名媛夏洛顏,無時無刻都充滿自信魅力,永遠相信自己是正確的夏洛顏,絕對不可能是眼前目光空洞無神的夏洛顏!
「這樣太不像你了。」杜克劭隱隱感覺到一絲憤怒。「給我振作起來。當初那個會和我嗆聲,說我是土包子鄉巴佬的夏洛顏哪里去了?難道就是你現在這副鬼樣子?」他湊近她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頰旁,嚴厲的呵斥。
兩行清淚再度從她迷蒙的眼眸里滾落,夏洛顏深吸口氣後,轉開了她有些怯懦的目光。
「我這個樣子……連我自己都很討厭。的確很難看,很不像我……可是我已經搞不清楚了,我到底應該是什麼樣的人,我到底應該怎麼辦……」她雙手掩面,大聲而哀戚的痛哭起來。
三個多月來,她不斷在心底反覆的要求自己堅強,堅強,再堅強。可是又有什麼用?事實是無法改變的,她不再是爺爺的孫女了,不再是盛夏集團的小公主,不再是擁有萬千寵愛的夏洛顏!
「見鬼!」杜克劭直起身,雙手插腰的同時眸子里掠過憤怒。「這到底是怎麼了?你應該知道在我面前哭是件多麼丟臉的事!我可不會覺得你楚楚動人,魅力無敵,會被你的眼淚打動什麼的……你也不會用眼淚來試圖打動我!我們互相厭惡對方,都不願意讓對方好過的不是嗎?」
他開始在狹小的病房里來回踱步,而她卻旁若無人的逕自痛哭。
「難道為了那個羅什麼翔?那個新加坡的小開?」他惱怒的眼里浮現出不敢置信的錯愕。「你該不會因為失戀就這樣自暴自棄吧?那可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我原本以為你有著足以和我匹敵的精神力,不會為了那種小事……」
「天翔?你提他干什麼?他在新加坡……他還不知道這件事……」夏洛顏放下雙手,微微止住了奔騰而下的眼淚。「也許我應該打個電話給他……可是我要怎麼對他說?我……」
「他在新加坡?」杜克劭猛然眨了下雙眸。「昨天在我的酒店里,我親眼見到他。雖然我並不認識他,不過我的公關經理說他是羅天翔……她應該不會認錯。」他表情坦率而帶著一絲嚴肅。
「他來台灣的話應該會和我連系才對。」夏洛顏淚眼蒙的搖著頭,神情恍惚的思索。「你看到他時,他是一個人嗎?為什麼你要說我失戀了?」
「還好,還夠敏銳。」站在她的床頭,他看向她的點滴瓶。「你確定想听我繼續說下去嗎?如果你再那樣崩潰般的哭泣,我保證不會告訴你。」
「我哭我的,怎麼也與你有關了?杜克劭,你少婆媽,快說啦!」夏洛顏擦去眼角的淚水,瞪大哭紅了的雙眸,卻半點氣勢也沒有。
「這才像話……」他卻因為她略微提高的嗓音而露出滿意的笑容。「昨天晚上我看到他摟著一個女人走出客房電梯,而且還喝得東倒西歪。顯然,你的未婚夫對你並不是完全的忠誠。」
「所以你很高興,是吧。」夏洛顏的肩膀怞動了一下,下意識的咬住嘴唇。
杜克劭銳利的眼神依舊筆直凝視著她。「起碼他對你並不是一心一意。你可以考慮和他解除婚約了。」
她冷笑了一下,低下頭去,似乎又有淚水無聲的滾落。
他再度擰緊濃眉,用耐人尋味的目光盯住她低垂的臉。「我不認為那樣的家伙值得你為他傷心,他會公然摟著女人出入酒店,不管他是不是喝醉了,都說明他完全不在乎你了。」
「我知道!」吸了下鼻子,她努力找回自己的冷靜。「難怪這三個月我都幾乎聯系不到他,我還以為他突然間真的對做生意感興趣了呢……」自嘲的笑容在她嘴角邊綻放開來,她用力吸氣。「原來是有人把真相偷渡給了他,所以我算是被他給拋棄了。」
「真相,什麼真相?」杜克劭的黑眸鎖住了她的表情。如果不是為了羅天翔,她又是為了什麼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夏洛顏豁出去似的抬起頭,平日里自信飛揚的神采早就從她眼里消失不見了,只剩下一片充滿落寞與孤寂的慘烈笑容。
「真相就是——」她停頓了瞬間,目光清澈的掃過他稜角分明的臉龐。「杜克劭,你以後再也不用討厭我了。因為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夏洛顏了,夏洛顏引以為傲的所有東西都不再屬于我。一個一無所有的女人,她根本就不值得你討厭,對不對?」
杜克劭漆黑明亮的雙眸里掠過深不可測的光芒,眉心也微微的聚攏。
看著她泫然欲泣,卻拚命忍住的表情,他可以感受到她話語里深刻的悲慟,這與她平日傲慢無禮的模樣完全的天差地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抑或是傷害,才會讓這個不可一世的嬌嬌女流露出如此悲傷的情緒?
他不僅深深的感到好奇,並且想要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