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騫兒雙臂環胸,戒備意味濃厚。
如果動機這麼單純,那她還真的要謝謝他,他故意在上級的面前夸獎她多努力、多盡責,讓她很有面子,優異業績添上一筆。還說要她全權負責舒活的Case,從小細節到大方向都得由她經手策劃,無疑擴增了她的職權。
朋友這麼做,還真夠意思不是嗎?
但……鬼才相信!
「我以為那樣離開,洽談的事也會告吹。」她蹙眉看他,覺得很奇怪。
她對他夠無禮了,如果站在客戶立場,他大可拒絕她,怎麼可能還為了簽約,親自來到PRO購物台?
「是我太沖動,一心想知道答案,卻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他誠懇道歉,暗暗欣賞著身穿俐落套裝,散發另一種成熟魅力的駱騫兒。
駱騫兒向來吃軟不吃硬,听他這麼一說,她尖銳的刺不禁收斂了一些,口氣稍稍緩和。
「知道了答案又怎樣?你想去通風報信嗎?」明白他既然已猜出來,事情早晚瞞不住,她索性也不拐彎抹角了。
汪格威莫名其妙的愕然反問︰「我會去跟誰通風報信啊?」原來這就是她翻臉走人的原因!
「還會有誰?」她忍不住撇了撇唇。
「我不是跟你說過跟他沒聯絡了嗎?」他哭笑不得。
「那你干麼非打破砂鍋問到底?」駱騫兒橫睨向他,盡避已經開始相信他,但還是強勢的提出警告。「我告訴你,就算你跟他說小悅的存在,我也不可能讓小悅被搶走的!」
「好奇是人類的天性,我沒有其他意圖,更不可能多事的去告訴麥適凡。」汪格威趕緊表明沒有惡意,希望兩人恢復和平,情不自禁的月兌口而出。「其實,就算小悅是他的孩子,我也不在乎。」
駱騫兒因他莫名其妙的話傻住。
這是什麼意思啊?
「小悅是誰的孩子,跟你在不在乎有什麼關系?」她奇怪地問,他又不是她的什麼人!
「有關系。」汪格威揚唇,別富深意地說道,看向她的目光里蘊含了不為人知的情意。
「什麼關系?」她納悶。
因為他不會再浪費上天多給他的機會,從現在起,他要展開行動追求她,成為那個可以照顧她和小悅的男人——這些話,他在心里篤定的想著,不過卻沒有宣諸于口,免得把她嚇跑了!
「對了,你什麼時候要安排拍攝工作?」他神色自若的換了話題,用公事轉移她的注意。
丙然,一講到工作的事,駱騫兒就被轉移了注意力,沒有再追根究柢。
「這星期就會過去,確定日期我會再打電話通知你。」她從包包里拿出行事歷翻閱察看。
「先給我手機號碼吧。」他伸長手,態度理所當然。
「為什麼?」駱騫兒眉頭一蹙,反射的防備。
「如果合作上有什麼問題,我才可以即時問你啊。」他哂然失笑。她未免也太緊繃了吧?
「喔。」原因合理,駱騫兒拿出名片,在後頭寫上自己的手機號碼,渾然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走進汪格威的索愛計劃里。
平安無事的度過了一個月,駱騫兒終于完全相信汪格威跟姓麥的已經沒有牽連,這才真的卸除戒心,接納汪格威這個朋友,而不是對他時晴時雨,態度矛盾。
只不過,他的行為有時候真的很怪異,讓她模不著頭緒——
「你怎麼又來了?」
下班返家的駱騫兒在一樓面店就看到汪格威那大大的身子窩在摺疊桌前,跟小悅一塊兒吃面的畫面,不禁訝異的蹙眉揚聲。
她此話一出,立即被媽媽拍了下手臂制止,不認同的橫瞪她。
「怎麼這樣說話?」
駱媽媽可喜歡汪格威了,贊他人高馬大漢草好,穩重豪爽笑容多,最重要的是,她看得出他的意圖,而且對小悅也很好,甚至對她很敬重。
駱騫兒撇撇嘴,听進了媽媽的話,換個方式講。
「你那麼大一個度假Villa不好好看著,三天兩頭就跑到台北來窩在我家,太不務正業了吧?」
「那麼大一個度假Villa又不會自己長腳跑掉,況且有賈經理這麼專業的伙伴負責,根本不用我操心。再加上住宿券開始銷售,也陸續有顧客預約使用,所以你不用替我擔心生意不好會倒掉。」龐大的資產在他口中好像只是小小生意,不需過度費心似的。
「誰擔心你啊,我是怕我家面店被你吃垮!」她瞥見桌上有個已經空了的面碗,故意調侃他。
每次看他吃面,都一副多麼美味的模樣,一吃就是兩、三碗,逗得媽媽很開心,也讓她不免懷疑平時嘗起來很平凡的陽春面,真的有這麼好吃嗎?
「別听她亂說,駱媽媽歡迎你。」駱媽媽端上一碗餛飩湯,沖著汪格威咧出笑臉。
「媽咪,熊叔叔搬了好多草來我們家哦,以後我會負責澆水。」小悅語調很雀躍,小手遙指門口一盆盆植栽。
小悅本來就對汪格威有著莫名好感,這陣子相處之後更是麻吉,所以每次他一來,就興奮得舍不得上床睡覺。
「哦?說到要做到才是負責任的行為哦!以後上學前,要記得幫盆栽澆水。」駱騫兒拍拍兒子的頭,柔聲教導,然後轉向汪格威道謝。「謝謝你。」
「沒什麼,反正舒活那兒什麼沒有,就是花草樹木最多。」汪格威率性的聳了聳肩。「伯母說她也喜歡種種花草,所以我就拿了些容易種的植物過來,有些還可以入菜。」
「是啊,阿威真有心,我無意間提到的事,他居然都記在心里,這麼體貼細心的男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啊!」駱媽媽這話是說給女兒听的,而且有著弦外之音,希望女兒這棵許久不開花的桃樹能開出美麗花朵。
「那是因為現代人都已經改用手電筒了。」駱騫兒很假仙的揚唇,兀自上樓洗手更衣去。
很冷的笑話,但汪格威看著她們母女倆的互動,卻很捧場的笑了出來。
晚上九點半,小悅上床睡覺,平時總賴著媽媽、外婆要听床邊故事,而且還得連連催促的他,有了熊叔叔就萬事足,因為熊叔叔的故事比媽媽、外婆的還好听,時間還沒到就拉著他進房間開講。
一樓面店,駱媽媽和駱騫兒準備打烊,可因為有個客人喝了酒,客氣告知要打烊,還是不肯走,嗓門很大的嚷著酒沒喝完怎麼可以趕客人,她們只好先收拾其他地方。
她們分工合作,駱媽媽整理料理台,駱騫兒則掃地拖地。
「老板娘,再拿兩瓶台啤。」
小張是面店的常客,四十來歲,面黃肌瘦得像有肝病,發線高得像清朝人,還故意留劉海掩飾,酒品不好,嘴巴很賤,總一副花錢消費就是大爺的跩樣。
「小張啊,我們要打烊了,你明天再來喝吧。」駱媽媽停下動作,牽起笑容立刻婉拒。
都在愁趕不走了,再拿兩瓶要喝到何時?
「是怎樣?看不起我,不做我的生意是不是?」被拒絕的小張惱羞成怒的重重拍桌,桌面頓時一片凌亂。
駱騫兒嚇了一跳,見將起沖突,忙上前擋在母親與那客人的中間,以免母親受到傷害。
「欸,有生意怎麼會不做呢?你可是我們面店的忠實顧客哩,只不過你今天喝不少了,等等回不了家怎麼辦?」做業務的需要一副好口才,這會兒正好派上用場,駱騫兒婉轉解釋道。
「呵呵……這話我就比較能听得進去。」偷偷覬覦駱騫兒已久的小張听她出聲了,馬上就換了個色迷迷的嘴臉。「我要是醉了回不了家,就干脆住在你們這里好了?」
駱騫兒壓抑不悅,懶得再搭理他,和母親各自繼續清潔工作,耳朵自動過濾小張那些下流的話,可駱騫兒掃著地,忽然臀部被人模了一把,她驚愕的反射回頭,看見小張咧著一口黃牙,對她促狹的笑。
「你給我放尊重一點!」她繃起臉,厲聲怒斥。
「都跟人家偷生孩子了,還在那邊裝高貴!」小張一臉輕蔑地啐道。
「你怎麼這樣講話?」駱媽媽見女兒被人侮辱,立刻跳出來維護,怒不可遏的趕人。「你走,我們不做你的生意!」
「欸,反正你帶著一個拖油瓶也沒人要,趁現在還有幾分姿色,不如來跟我吧!」欺負他們孤兒寡母,再加上借酒裝瘋,小張不只口頭調戲,還起身走向駱騫兒,想要再吃豆腐。
駱騫兒氣得發抖,拿起掃把準備開扁,但掃把還沒揮下,就看見小張整個人懸了空。
「你是不是沒刷牙,嘴巴這麼臭?」身高一八五的汪格威像拎小雞似的拎著小張的衣領,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銳利眼神迸射怒氣。
哇咧……這彪形大漢哪兒來的?
小張沒了氣勢,一陣寒意竄上背脊。
眼見前一秒還白目耍賤的人,態度驟變,活像沒膽的老鼠,駱騫兒因汪格威的出現而安心了許多。
「誰說她偷生孩子?孩子是跟我生的,你有意見是不是?」汪格威猛地朝他吼,媲美包租婆的獅吼效果,讓小張驚悚得毛發直豎。
這話震撼了一旁的駱騫兒,不由得瞠目看向汪格威。
他、他怎麼這樣毫不忌諱呢?
他可是行情正夯的黃金單身漢哪,難道不怕被人誤會嗎?
她心跳破百,不只因為氣憤澳客的不尊重,更因他突如其來的扞衛,此刻的他就像英勇的騎士,吸引人為他怦然心動……
「歹勢、歹勢啦!我嘴臭,喝酒醉了黑白講,你別生氣!」小張的腳一直蹬,怕得頻頻道歉。
「下次不要讓我在這里看到你,快滾!」汪格威擲地有聲的警告,重重放下他。
「是是是……」小張踉蹌的後退,才站穩想舉步,又被汪格威叫住,連忙緊急煞車,不敢違逆。
汪格威意有所指的冷冷開口︰「想吃霸王餐啊?」
「啊,沒有沒有。」小張嚇得搖頭擺手。「老板娘多少錢啦?」
「三百八。」在一旁看戲的駱媽媽早算好價錢了。
「不用找了。」小張手忙腳亂的掏出縐縐的鈔票,數了四張百元鈔拋下,夾著尾巴快跑。
「這種人就是標準的欺善怕惡!你們沒事吧?」搗亂的澳客一走,汪格威連忙擔心的察看關問。
「沒事。」駱騫兒勉強牽唇一笑。
「還好今天有你在,否則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感謝汪格威之余,駱媽媽悵然嘆息。「唉,家里沒有一個男人在還真是不行,騫兒的爸走得早,騫兒現在又一個人帶著小悅……」
「媽!」駱騫兒揚聲制止。
「我說的是事實啊!」駱媽媽咕噥了聲,轉頭去忙。
汪格威對上駱騫兒的視線,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呃……那個……我來幫忙收拾。」咧出一口白牙,他拿下她的掃把,閃到一旁去打掃。
駱騫兒看著他的背影,悄然喟嘆。
媽說的的確是事實,今天要不是他剛好在這里,恐怕沒那麼容易把那個澳客打發走。
不可諱言的,她再怎麼堅強,再怎麼不願承認,畢竟也是個女人,抹滅不了偶爾會想要一個依靠的渴望。而這一個多月來,汪格威經常出現,她產生這樣念頭的頻率也比以往要多上許多。
她……不會是對他有什麼奢想吧?
思及此,她不禁自嘲一笑。
汪格威是基于朋友立場,同情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才會經常往來,幫忙東、幫忙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