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幼馨婦產科醫院附近的日式快餐店,江啟昂和同院的吳芬妮醫生一同用餐。
安有隻負責的客戶在今晚辦喜宴,而她必須擔任場控忙到最後,所以沒辦法和今天只有早、午門診的老公一同收工,不過,再忙,她還是沒忘記要打個電話噓寒問暖一下,關心老公晚餐的著落。
手機鈴聲響起,江啟昂看了眼螢幕顯示,向同桌同事致意,隨即拿起手機,低聲的接听。
吳芬妮沉默的用餐,盡管他刻意小聲說話,她還是听見他與新婚妻子甜蜜的談話聲浪,心情不禁隨之波動。
片刻,江啟昂收了線,心情愉悅的繼續晚餐。
吳芬妮看著他因新婚妻子而露出的微笑,沒了胃口,擱下筷子,擦擦嘴,結束用餐。
「吃飽了?還剩這麼多?」江啟昂訝異的看著她只解決一半的餐盤。
「嗯,沒什麼胃口。」她勉強牽起笑容,提起精神探問︰「倒是前輩,你似乎胃口很好啊,婚後整個大了一號,婚姻生活很愉快?」
他低頭瞧瞧自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安有隻不只將他們的家打理得很好,還擁有出乎他意料的好手藝,他原本獨住的屋子,因為有了她這個女主人而變得溫馨甜蜜,似乎連呼吸都能感到滿足,不胖才奇怪。
「在我眼里,前輩是大帥哥呢,可別走樣啊!」吳芬妮瞅看他,佯裝是不經意透露了好感。
「反正死會了,走樣也無所謂。」江啟昂當是開玩笑,一如以往。
「死會還是可能變活會啊,保持最佳狀態,才能保持行情。」相較于眾人對他們的樂見其成,她對坐上江太太寶座的安有隻並不認同。
兩年前,將她延攬進幼馨婦產科的是與江啟昂合資的另一位趙醫生,和他們共事之後,她愈來愈欣賞江啟昂,對他多番示好卻得不到回應,她以為自己的暗示不夠明顯,更以為江啟昂無心情愛,所以一直在工作上力求表現,希望得到他的認同與欣賞,可沒想到半途殺出莫名其妙的安有隻,他們進展快速,她完全沒辦法力挽狂瀾。
現在的江啟昂比以前多了笑容、少了淡漠,卻更有魅力,明知木已成舟,她內心的不甘卻一直發酵。
「我才剛結婚,你就唱衰我啊?」江啟昂挑眉橫睨她。
「哪有!看你和你老婆這麼甜蜜,我很羨慕呢。」吳芬妮聰明的立刻收斂,轉了話鋒。
他沒多想地講︰「那你就趕緊找個伴啊,眼光別那麼高了。」
吳芬妮只小他一歲,條件不差,就他所知是不乏追求者,只不過似乎沒听說她和誰長久固定的交往,所以他只覺認為是她眼光高。
「不是眼光高,是心有所屬了。」她意有所指,看著他的眼里蘊含依戀。
「既然如此,那就該把握機會,積極行動。」江啟昂揚起笑,還做了個打氣加油的手勢。
吳芬妮怔然,他無意間說出的話,直擊她心房。
把握機會,積極行動是嗎?
沒錯,這是個好提議。
機會是自己創造的,她蹉跎了兩年,怎麼能不做點什麼就放棄!
他們在一起共事,也算是近水樓台,如果有可能讓他和妻子感情產生裂痕,那她就還是有希望的。
晨光從窗簾縫溜入房里,輕輕鋪灑大床,相擁而眠的一雙人兒幽幽轉醒。
「早安,江太太。」
江啟昂率先睜開了眼楮,噙著微笑欣賞妻子剛睡醒時慵懶嬌憨的模樣,喜歡這種醒來就看見她的感覺。
睡意還未褪去,安有隻眼楮還閉著,笑意便躍上嘴角。
「早安。」說了早安還往他臂彎里窩去,繼續賴床。
「還想睡嗎?不是要去晨泳?」他取笑地問。
昨晚他們聊到平時缺乏運動,于是她提議每周日共同休假時要一起運動、爬山、游泳還是騎自行車都可以,而今天說好的行程是晨泳。
「……」裝傻裝睡裝沒听見。
「不回答?又睡著啦?」長指一爬上她腰際,立即見效。怕癢的她反射的大動作閃躲,差點沒滾下床。
「醒了、醒了!」
「醒了就準備出發吧。」他完全是按著計劃走的類型。
「啊~~下個禮拜再開始好了。」蒙頭蓋上棉被,撒嬌耍賴。
江啟昂看著那鼓成一座小山的棉被,忍不住莞爾,忽然興起邪惡的念頭。「其實,並不一定要出門才能做運動。」
「對咩,家里有踏步機啊。」安有隻像寄居蟹似的從被子里探出頭來,附和的搬出借口。
「沒錯,家里還有老婆啊!」他也附和的再補充。
「對咩……」她順口再接,須臾,覺得不對的頓住。「等等,老婆跟做運動有什麼關系啊?」
「當然有關系,是一起做床上運動的伴兒啊。」解答的同時,他一把掀開棉被,攔腰將她抱向自己……
現在雖然是一大清早,但新婚夫妻還是打得火熱啊!
婦產科醫生是很忙碌的,雖然一般小醫院沒有大醫院會遭遇的問題病癥那麼多,但幼馨婦產科口碑好又設備完善,忠實的病患和孕婦非常多,突發狀況相對的也不少,所以有時江啟昂沒辦法好好的放假,真要挪出整整一天的空閑也不簡單。
爺爺的八十八大壽,家族總動員,身為長孫的江啟昂和長孫媳安有隻自然不能缺席,因此江啟昂特別拜托吳芬妮醫生代班,帶著安有隻回宜蘭替爺爺賀壽,打算在家里住一晚。
路上,副駕駛座的安有隻拿著筆記本和筆,轉向後座,清點成堆要帶回宜蘭的物品。
「你一早起來就是忙著去張羅這些東西啊?」江啟昂一邊躁縱方向盤,一邊瞥看像小蜜蜂般忙碌的妻子。
「是啊,爺爺愛吃這家店的豆干,爸爸夸過之前我們帶回去的茶點很贊,媽媽說買不到日本花菇,啟薇上回說喜歡我穿的那條裙子,所以我又請店家幫我調貨,還有幫啟宏弄到兩張演唱會的公關票……還有小阿姨的小姑年底結婚想要我幫忙,所以我帶了工作室DM和喜帖的樣式……」安有隻盯著筆記本,語調輕快的一一數著。
「停——夠了夠了。」江啟昂听得頭都暈了。「居然還扯到媽媽的妹妹的夫家那邊去了?」
這狀況他似乎有點熟悉……這和之前媽媽經常托他買這帶那的狀況如出一轍啊!
只不過差別在于有隻是買食物用品,他則是被當全能醫生,什麼疑難雜癥都丟給他,什麼藥都要他買。
難怪他覺得婚後耳根子好像清靜了許多,原來是全都轉移到有隻那兒去了,而她竟全都攬上身,還絲毫沒有抱怨嘀咕……真是難為她了。
「你簡直是聖誕老公公。」
「呵呵……不是,我是聖誕老婆婆,當老公公忙的時候,幫忙分擔一些,多做一些,這樣你才有好人緣啊!」
愛一個人很幸福,所以愛屋及烏的時候,也很幸福,安有隻完全是樂在其中的模樣。
相較于婚前送禮希望博得好印象的心意,婚後張羅這些小事,則是為了替老公盡孝,替老公的人緣加分……
嘿嘿,愈想愈覺得自己好賢慧哦!
「謝謝你有這份心。」他寵溺的輕拍拍她臉頰,既感動她的用心,又心疼她費了這麼多心思。「不過,你要量力而為,別來者不拒,造成自己過多的負擔,必要的時候要懂得拒絕。」
「安啦,我會看情況的。」她了解他的意思,俏皮的眨眨眼,很爽朗的安撫回應。
其實啊,她很認同「施比受更有福」這句話,有能力給、有能力做,本來就是一件幸福的事。
「那就好。」江啟昂點頭揚唇。
「啊,我打個電話問問送給爺爺當生日禮物的按摩椅送到家了沒。」安有隻忽然又想到有事情要做。
江啟昂一怔,瞧她又從包包里翻出訂貨單打電話。
唉……才說完,馬上又閑不下來!他沒轍的莞爾搖頭,看來他這個熱血嬌妻的熱忱沒那麼容易冷卻,似乎永遠都有源源不絕的活力。
就在安有隻確認生日禮物的送貨狀況之際,江啟昂手機響起,他戴上耳機接听——
「喂,我江啟昂。」
「江醫生,我是Miss蔡。」幼馨婦產科的護士長來電,語氣難掩焦急。「你人還在台北嗎?」大家都知道江醫生今天為了爺爺大壽請人代班。
「現在在木柵,有什麼事嗎?」詢問的同時,他心里已經有譜,醫院會在他休假時打電話來,八成是出狀況了。
「那位預約兩周後要剖月復產的高齡產婦在浴室跌倒,造成出血,現在緊急送到醫院來,有早產現象。」Miss蔡精簡報告狀況。
「吳醫生不能處理嗎?」江啟昂慢下車速,向旁停靠,剛講完電話的安有隻也察覺異樣,不禁擔憂的豎耳聆听。
「產婦說向來都是掛你的門診,不給不熟悉的醫生接生。」若非如此,她也不用打這通電話了。
江啟昂凝眉忖度。
他知道那位產婦不好商量,因為是高齡懷孕,而且盼望已久,所以特別神經質,再加上是高知識份子,主觀又固執,總想爭取特權……
「好吧,我馬上趕回去,先聯絡麻醉師、做好準備。」衡量之後,他明快果決的作了決定。
安有隻見他結束電話,連忙關問︰「有緊急狀況嗎?」
「對……」江啟昂簡短的敘述一遍。「我現在得趕回醫院。」
「這樣趕得及晚上的壽宴嗎?」
「我不確定……」江啟昂也很困擾為難。
「那我先去宜蘭好了,免得爺爺失望。」安有隻提議。
心疼他眼中的歉然與眉間的煩憂,她微笑望住他,目光里是全然的體諒,沒有絲毫不悅。
一個人先到,總比兩個都遲到的好。她是他妻子,由她代表先到,可以稍稍彌補家人們等待的心情。
她的提議讓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氣,方才腦袋轉不過來,思緒膠著在兩人要同進同出的盲點里。
「也好,我忙完會盡快趕過去。」自主獨立不依賴也是他中意有隻的優點之一,讓他在工作的時候可以無後顧之憂。
「嗯,那我在這里下車吧。」她松開安全帶,準備搬那些東西搭計程車。
「拿這些大包小包不方便,車子你開去,晚點我再自己搭車。」他選擇體貼她的方法。
「也好,你不知道會忙多久,工作之後也累了,不要開車比較安全。」她也是立刻為他設想。
兩人下車,安有隻坐上駕駛座,江啟昂替她系上安全帶,關心的叮嚀囑咐。「那我直接從這里搭車去醫院了,你開車要小心。」
趁他彎身,她在俊毅臉頰上重重啵了一下,他微怔,看見她咧著開朗笑容。
「不用擔心我,你快去吧,把小寶寶平平安安的迎接出來。」在她眼中,老公的婦產科醫生工作,是很偉大很有意義的呢!
胸臆間充斥著滿滿的愛與感動,江啟昂牽起笑容,發現自己比婚前還要更加愛她。
「好,你也出發吧。」看她把車穩穩的開進車道,加入車流中,他才揚手招來計程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