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骨灰壇?」
雪嫣驚訝地說,暖暖竟要她去偷拿冷敖領主的骨灰壇?這太荒謬了!
「是的。」暖暖認真地點頭,「薩滿原本就答應要將骨灰壇交出,可是她竟拿個假的骨灰壇給我,昨天我就是去同她理論這件事,可是你娘還是不肯交出骨灰壇,我只好麻煩你。」
「這不妥。」她搖頭,若是讓娘知道還得了。
「你只要補放一個假骨灰壇,你娘不會發現的,反正她也不可能檢查里頭的骨灰。」暖暖說服道,「這是你娘欠我的,她明明就已首肯,怎能出爾反爾。」
雪嫣搖搖頭,諷刺道︰「那骨灰壇好像她的命似的,她遲早會知道的。」
「可是。除了這個方法外,我想不出其他的法子,難道你要我告訴領主,薩滿違背他的命令。」她直視雪嫣。
雪嫣搖頭道︰「不,領主對于抗命的人,是不會原諒的。」
「我就是怕會引起兩人的不愉快,所以才想到這個方法,我真的希望你能幫我。」
雪嫣注視她半晌,才道︰「我娘痛恨冷敖領主,你知道嗎?」
暖暖頷首道︰「我知道,她的恨似乎蒙蔽了她的心智。」
雪嫣冷笑道︰「你說得太含蓄了,她根本就是瘋了。」雪嫣想起娘半夜對著骨灰壇喃喃自語的情景,小時候她總會被嚇醒,看著娘幾近歇斯底里的話語和聲調。
暖暖有些訝異于雪嫣的所言和她冷酷的表情,她們母女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嚇到了?」雪嫣陳述道。
暖暖點點頭,「你對你娘好像很冷漠。」她想起昨天雪嫣見到雪姬時,立刻掉頭離去的情景。
雪嫣仍是冷笑一聲,「如果你娘毒死了你爹,你對你娘該有什麼感覺?」
暖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怎麼會這樣?
「我說笑的。」雪嫣立刻道,但她的表情一點也沒變,「我會幫你拿骨灰壇,或許看看娘有什麼反應也沒啥不好。」她淡淡地說。
暖暖仍在驚訝中,「謝謝。」她已說不出別的話語,雪嫣真的是在說笑嗎?
「不用謝我,我去拿總比領主知道後怪罪娘來得好。」
暖暖真的無法理解這對母女,雪嫣到底關不關心雪姬,她一點兒也搞不清楚。
「你就是想和我說這件事?」雪嫣問。
「是的。」
雪嫣往回走,「那就回去吧!」
走了幾步後,暖暖問道︰「昨天你似乎有話要問我?」
「現在已經不重要了。」雪嫣搖頭。
本來她是想問暖暖和領主之間的事,但如今不用了,她看得出領主喜歡暖暖,否則,他的視線不會離不開暖暖,如此一來,她也不用擔心會嫁給領主,不管娘再怎麼說,領主也不會答應的。
「為什麼領主沒有家人呢?」暖暖問。
雪嫣挑眉道︰「領主沒告訴你嗎?」
暖暖搖頭。
「領主是被狼群養大的,長老們將他帶回狼族時,他已經十幾歲了,確切的年紀沒有人知道。」
暖暖錯愕地站在原地,宛如被閃電擊中。
「你沒事吧?」雪嫣問。
「噢!沒有,我很好,只是……震驚。」她搖搖頭,試著消化這個訊息。
其實,她不該覺得訝異,她老是將狼和冷魁聯想在一起,但是她從來沒想到……他竟是被狼群養大的,難怪他和星夜有好多相似的地方。
他不喜歡人家模他的喉嚨,除非是他信任的人,撫著他的頸項會讓他放松,他會狼嗥,他的眼神和星夜一樣,而且他喜歡獨來獨往,打架時甚至是「狠毒」的。
難怪他沒有親人,他總是孤孤單單的,暖暖不由得感到一陣心疼。
「剛開始,他一定很不能適應吧!」暖暖難過地道。
「我不大清楚,那時我還沒出生,不過,听說他被關在籠子里——」
「什麼?!」她大叫一聲,「他們怎麼可以如此虐待他?」她義憤填膺地喊。
雪嫣嚇了一跳,她怎麼喊這麼大聲?行人也都被她嚇到,紛紛停下腳步。
「他是人,不是動物,他們怎麼可以——」
「你在吼什麼?」冷魁站在暖暖面前,方才見她們往回走,他也舉步朝她們邁去,卻听見暖暖的喊叫聲。
暖暖怒聲道︰「長老們竟然將你——」她突然止住,抬頭注視冷魁,心想,他是什麼時候到的?
「長老怎樣?」他問。
「他們——」等一下,難不成這就是冷魁總擔心會嚇到她,或讓她害怕的事?他以為他的成長背景會嚇壞她,這也是為何她每次問他有關家人的事時,他總不願意回答。
「暖暖,別發呆。」冷魁蹙眉道。
「我並不嬌弱,領主,而且,你對我真是欠缺了解。」他竟然以為這種事會嚇到她,真是令人氣憤。
「你到底在講什麼?」他實在無法理解。
「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你的,領主。」她引用他的話。
「我現在就要知道。」他扣緊她的下顎。
「除非你也告訴我你的事。」她才不妥協。
「什麼事?」他蹙眉。
「幾年後你才要告訴我的事。」她直視他。
「我說過你會——」
「害怕,你要說害怕是不是?我真不懂你在擔心什麼,你嚴重地侮辱到我,你知道嗎?」
「你在吼叫,暖暖。」冷魁挑眉道。
「我沒有吼叫!」暖暖大聲地說。
蒙辛和雪嫣驚訝地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們從來沒見過有人敢當著領主的面吼叫,而且領主竟不生氣,這真是奇怪。
冷魁不解地搖搖頭,「我不知道你在氣什麼,不過,不許你這麼大聲地對我說話。」他命令道。
「我沒有大聲——」蒙辛的笑聲讓暖暖住了嘴,她這才領悟到她真的在叫喊。老天!所有人都往他們這邊瞧了,令她尷尬地閉上嘴,滿臉通紅,「你為什麼不提醒我?」她拍他的手。
冷魁翻翻白眼,蒙辛則在一旁哈哈大笑,雪嫣也露出一抹笑容。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的拇指撫著她的下巴。
「現在和未來比過去重要多了。」她說,既然他不想讓她知道,她就不該說破。
「你就是在煩惱這個?」他不可置信地說。
「不是我,是你。」
「我?」他搖搖頭,「你的話不合理,我不煩惱這種事。」他不曉得他們這一大段話在談什麼。
「是嗎?」她疑問道,轉向雪嫣,「我們正要去用膳,一起去好嗎?」
「不了,我們該回營地了。」雪嫣搖頭。
「我們先走一步。」蒙辛向領主點個頭,隨即和雪嫣走向草原上的馬匹。
冷魁和暖暖則買些烙餅當午餐吃,慢慢走在各個比賽中觀賞,不知不覺過了好幾個時辰。
「領主玩過角力嗎?」暖暖問。有兩個力士穿著緊身短衣、足蹬皮靴,正在那兒比斗,只要是手或身體的任何一部分觸地,就算輸了。
「玩過。」他的手環在她腰上,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免得圍觀群眾擠到她。
「我也玩過。」她仰頭笑道。
「你?」他挑眉。
「和晨煜。」她咯咯笑道,「都是我贏,因為晨煜怕癢。」
「你搔他癢?這是犯規的。」他微笑。
「好玩嘛!」她笑得好開心,想起弟弟縮在地上求饒的模樣,「對了,晨煜不曉得跑哪去了?」
「這兒人多,找人不容易。」他說。
「沒關系,反正太陽也快下山了,說不定他已在約好的地點等我們。」
「那我們回去吧!」冷魁道。
「嗯。」她牽著他的手。
兩人在走回去的途中,正巧和晨煜相遇,他身旁還站著鷹族的薩滿翁朱。
「翁朱,你怎麼也來了?」暖暖道。
「明天要作戰了,反正悶得慌,所以出來走走。」他的臉因喝了許多酒而潮紅,「我正好要回去,就遇見晨煜和‘大狗’。」他一向稱星夜為「大狗」。
他的話讓原本好心情的暖暖又跌到了谷底,她差點忘了狼鷹兩族明天就要開戰。
翁朱醉意朦朧地看著暖暖身邊高大的男子,倏地,他倒怞一口氣,柔柔雙眼。
他不可置信地低哺,「領主……」
暖暖道︰「翁朱,你好厲害,竟然知道他是狼族的領主。」她轉向冷魁,「他就是我同你提過,鷹族的薩滿。」
「狼族的首領?」翁朱拍拍腦袋,「我是不是喝醉了?」
「你是喝醉了,等會兒可別跌下馬。」她說,「可惜我今天沒帶解酒藥出門。」
翁朱有些搖搖晃晃的,他又柔柔眼楮,「你……」他盯著冷魁,「好像……」
「像什麼?」暖暖問。
「像領主。」翁朱回答。
暖暖微笑,「你真的喝醉了,他本來就是領主。」
「不是……不是……」翁朱呢哺道。
「我送你們回去。」冷魁對暖暖道。
「不用了,又不順路,而且,你今天也出來很久了。」她轉向晨煜,「你在這兒照顧一下翁朱,姐和領主去牽馬。」
「嗯。」晨煜點點頭,他的嘴巴因塞滿東西而鼓起。
星夜低吼一聲,跟在暖暖身後。
「星夜,你留在這兒。」暖暖道。
星夜吼叫著撞一下暖暖,不肯回去,「算了。」暖暖說。它今天一下午都不在她身邊,就讓它跟著好了。
兩人往集會的邊圍走去,馬匹都是放在那兒的。
「領主大人,我覺得很不安。」暖暖憂心道。
「不安什麼?」
「我害怕看不見你。」她低語。
「我就在這兒。」他不知她在憂慮什麼。
「我知道。」她將頭發掠向肩頭,「可是明天的戰爭…」
「我不會有事的,別一直胡思亂想。」他拍拍她的背。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臂,「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人。」淚水涌上眼眶。
「我不會的。」他抱抱她,安慰道,「別這樣。」
她點點頭,她不該再增加他的負擔,自己實在太情緒化了。
星夜在兩人身旁繞來繞去,不時吼叫著。
冷魁抬起她的下巴,故作輕松道︰「你的狼叫學得怎麼樣了?」
她笑道︰「還是很糟糕,星夜听了都會捂起耳朵。」
他微笑。「戰爭結束後,我再教你。」
暖暖點頭,心里卻因為又听見那幾個字而揪了一下,什麼事都得等到戰後。
「如果打贏了,一定要先告訴我。」她抓著他背後的衣裳,深怕他會突然不見似的。
「我會的。」他吻一下她的頭頂。
星夜不耐地撞著他們,不曉得他們在做什麼,為什麼不走了?
「走吧!星夜不耐煩了。」暖暖道。
他交握著她的手,一起走到馬匹旁。
暖暖放開他的手,拍拍他的肩說︰「你先回去吧!」
「在家等我消息。」他不舍地模模她的臉。
「嗯,保重。」她舉起手撫一下他的頸側。
冷魁俯身吻她後,才躍上坐騎。
暖暖目送他遠去,心中仍是不安。
她仰望碧藍天空,喃喃地道︰「冷敖領主,如果你听得見我的聲音,那麼,請你保佑冷魁,保佑他平安歸來。」
微風將她的禱詞,吹得好遠,好遠……
夜晚的風帶著沁涼,輕輕揚起暖暖的發絲。
她倚在窗前,望著天上的一輪明月,今晚是月圓之日,星夜在她的許可下,早已奔出城;她不知道月圓對狼有什麼影響,但是,每到月圓星夜總會蠢蠢欲動,所以,一到月圓時,它都會跑出去,有時還真的可以听見狼嗥呢!
她輕輕地嘆口氣,今晚她無法入眠,她害怕明天的到來,或許一直站在這兒,黎明就不會來。
唉!這真是個傻念頭。
曖暖深吸口氣,試著振奮自己,她不能在這兒自艾自憐,這只會讓她更消沉。
她走回床鋪,躺了下來,試著人睡,或許她一覺醒來,狼族已凱旋而歸,或許她的擔心根本是多余的,或許她想太多了,十五年前的悲劇根本不可能再重來一次,哪有這麼巧的事。
這個晚上,暖暖翻來覆去,不斷安慰自己一切都會順利的,可是不知怎地,她就是輾轉難眠,當她好不容易入睡時,已經快黎明了。
但她睡得並不安穩,她夢到冷魁中箭身亡,而她站在一旁愛莫能助地看著他死去,倒在血泊之中……
「不……不……」暖暖尖叫著醒來,臉上掛滿淚水,「原來是夢。」她捏著臉龐低哺。
她望著窗外的陽光,快晌午了,她怎麼睡得這麼晚?不曉得戰事如何,他們應該開戰了吧!或是還沒呢?她並不清楚。
暖暖趕緊下床梳洗,走出房間,她要去問問娘,或許娘知道。
她一踏進大廳,星夜便飛撲而來。
「星夜,別鬧。」她模模它的頭。
「昨晚睡得不好?」芷梅問,她的女兒氣色看起來不大好。
「很晚才睡。」暖暖坐在芷梅的隔壁。
芷梅正低首縫補衣服,「怎麼不多睡會兒?」
「睡得不安穩。他們開戰了嗎?」暖暖關心地問。
「听說晌午才開戰。」她抬頭看著女兒,「你在擔心領主?」
暖暖點頭,「我覺得很不安,娘。」
芷梅嘆口氣,「唉!怎麼十五年後再來一次?」
十五年前是她姐姐在這兒憂心忡忡,現在是她女兒心急如焚,她只求上蒼保佑一切平安無事,她可不想再經歷一次,姐姐口吐鮮血的模樣,她一輩子也忘不了。
「找些事做吧?免得在這兒干著急。」芷梅說。
「我去把上次未做完的衣服拿出來。」
「不要。」芷梅大聲道。
暖暖嚇了一跳,娘從來沒這麼大聲說過話。
「別縫衣服。」芷梅搖頭,十五年前姐姐也是在縫衣服,她不要事件再重演一遍,否則,她會崩潰,「你去拿些草藥來分類。」
「哦!好。」暖暖打開櫃子,拿出里頭一大捆草藥。
她將草藥放在桌上,拿起茶壺想倒杯水,卻不小心燙傷手指。
「啊——」暖暖叫了一聲,迅速將燙傷的手指放在耳垂上。
「沒事吧?」芷梅關心道。
「沒事。」她搖頭,她忘了娘喜歡喝熱茶,她太心不在焉了。
她甩甩手,手指紅紅的,被燙著真是痛死人了,她想起冷魁被燙到手臂時那副滿不在乎的態度,她就覺得不可思議,或許他的皮比較厚,暖暖暗忖道。
而且,他還有塊血紅的胎記,真是罕見。她攤開草藥,開始分類。
「晨煜呢?」暖暖問,通常這時候他和星夜都會跑出去,可是星夜卻趴在桌下,意興闌珊地打著阿欠。
「他牙疼,我要他去煎草藥。」芷梅道。
「怎麼不叫僕人打點就好?」
「這是懲罰他,告訴他別吃那麼多糖,偏偏不听,現在牙疼了,才在那兒叫苦連天。」芷梅搖頭,所以,她才叫晨煜自個兒去煎止疼藥水,算是處罰。
暖暖笑道︰「下次他會學乖的。」
昨天他們送翁朱回去時,晨煜就覺得牙齒不大對勁,果然,今天就牙疼了。
翁朱昨天醉得一塌糊涂,所以他們先送他回去。她不懂他為何喝得醉醺醺的,他直說怕以後喝不到了,畢竟他也在憂心戰事。
翁朱還在那叨念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一直說冷魁長得像——
暖暖突然停下手邊的工作……等一下,有件事不對勁。
「你怎麼了?」芷梅納悶地問。
暖暖沒有說話,仍兀自想著。
「暖暖——」芷梅喊道。
「噢!老天。」’暖暖無力地癱在椅子上,「這不可能。」
「你到底怎麼回事?」芷梅蹙眉。
暖曖倏地從椅上跳起來,「娘,我出去一會兒。」她奔出大廳,又突然折回來,從櫃子中拿出弓箭。
「你要去哪兒?」芷梅叫道。
「去阻止他們。」她大聲道,星夜立刻起身跟著主人跑出去。
芷梅呆愣了一下,等她領會出女兒話中的含義時,已過了片刻。
暖暖沖向馬廄,她向上天祈求一切還來得及,希望他們還沒開戰。
她一定要阻止這場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