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恭喜你畢業了!」
他一進門,就被突如其來的爆破聲嚇一跳,從不知名處噴出的彩條打上他。
「現在我們來訪問這位白面書生的畢業感言。」她將手中的拉炮遞到他嘴邊。
他拉下頭上的彩條,認真道︰「有沒有吃的?」
「發表感言之後才有。」她擋住他,不讓他往前走。
他低下頭看著她,突然伸手抱起她,在她的驚呼聲中將她挪到一旁。
「喂!怎麼回事啊你,畢業不高興嗎?」她追問。
「高興。」他敷衍地說。「我姊呢?」他走到廚房看有沒有東西吃。
「你餓昏頭啦!她今天下午學校有活動,晚一點才會回來。」
他打開冰箱,拿出昨天姊姊做的鹵味鍋,放到瓦斯爐上開始加熱。
「鹵味嗎?我也要吃。」她嘴饞道。
「-來我家恭喜我畢業,沒帶東西就算了,還要跟我搶鹵味?」
「嘿,看扁我喔!我當然有帶東西。」她拉開冰箱下層。
「看到沒,cheesecake。」
他扯了下嘴角。「那是-喜歡吃的東西吧!」
她拍了下他的肩膀。「再挑剔我就揍你了,小鬼。」
他瞥她一眼。
「我已經大學翠業,不是小鬼了。」
「知道,知道,每次都這樣一板一眼的。對了,你畢業有沒有訂什麼計劃、活動,還是目標?」她詢問,他是個喜歡訂目標、規則的人,像是如果期末考考九十分就去看電影之類的。
「有。」他瞄她一眼。
「什麼?有趣嗎?」她、王刻問。
「對我來說有趣,對-……」他勾起一抹笑,別具深意地看著她。
「對我怎樣?你的笑容怎麼這麼詭異?」她模了下頸後的雞皮疙瘩。
「沒什麼。」
「快說快說啦!」她催促。「到底是什麼?」
他始終沒有回答她,只是噙著一抹笑,現在,就等兵單下來了……
「思琪啊……」蘭柏興頓了下。「她……她出去買東西,好,她回來時我會叫她打電話給你。」
葉-聰掛上電話,手指輕敲了下桌面,她在躲他,他非常確定,因為這兩天來,她一直在外面買東西,而且顯然到現在沒回來,否則她不會至今未回電話給他,他把她逼得太急了嗎?他皺下眉頭,認真思考著,他不希望嚇跑她。
她不是個會逃避事情的人,現在她避不見面,連電話也不听,他不知道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他私心希望她躲避他是因為她心里起了掙扎,而不是決定與他維持朋友關系。
想到此,他開始煩躁,在客廳來回走動了兩圈後,他決定給自己訂個規則,如果明天以前她還是沒有聯絡他,他就直接去找她把一切談開,萬一她還是無法接受他的情感,那他就放棄,徹底放棄,這樣對他們兩人都好,畢竟感情是無法勉強的。
他煩躁地爬過頭發,不要訂明天,後天好了……不對,他還有時間,不用這麼心急,她給了他兩個禮拜,依照她大而化之的個性,她一定不會記得兩個禮拜後是哪一天,這樣還能為他爭取更多的時間。
他必須慢慢來,葉-聰深吸口氣,讓自己的呼吸緩和下來,他已經等了這麼多年,不差這些時間,他必須慢慢來……
翌日。
「今天我們要做的是淨血蔬果汁,這個果汁可以增強抵抗力,改善酸性體質,對視力保健也很有用,材料都已經為你們準備好,有胡蘿卜一條,大芹菜兩片,西紅柿一個,檸檬一個,首先你們把胡蘿卜洗干淨,削皮後,切成大塊。」顏蜚生站在講堂上,對著學員說明每一個步驟。
思琪拿起紅蘿卜,卻發現左手拇指隱隱作痛,她拿起削皮器開始去除紅蘿卜上的外皮,當她瞧見朱姊俐落快速地刨下一根紅蘿卜後,贊嘆道︰「看朱姊削紅蘿卜真是賞心悅目。」
朱淳溪笑道︰「真會拍馬屁,-是想我幫-削好皮吧!」
「-怎麼知道?」
「-的手不舒服吧!-從剛剛就一直在拉-的大拇指。」她接過她手上的紅蘿卜,快速為她削好皮。
「前幾天撞到桌子,一直隱隱作痛。」思琪甩了甩手。
「怎麼不去看醫生?」
「想說不是大毛病,應該過幾天就會好。」她拉拉拇指。
「還是去醫院看一下的好,-不是在寫作嗎?手可是-的賺錢工具。」她拿起菜刀,將紅蘿卜切成大塊丟進果汁機里,順便把大芹菜、西紅柿切半後一起丟進機器里。
「也對,下課後去看看好了。」她頷首說道,總不能讓它這樣一直隱隱作痛。
「怎麼會撞到桌子?」朱淳溪隨口問道,她拿起水果刀將檸檬皮去掉。
「沒有,只是不小心。」思琪立刻道,一想到那天的情景,她就覺得尷尬。
「還行嗎?有沒有問題?」顏蜚生出現在一旁,和善地微笑。
「沒——」
「有。」思琪打斷朱淳溪的話語。
「什麼問題?」顏蜚生立刻問。
「手痛要吃什麼果汁?」她甩了甩手,
「手痛?關節嗎?是尿酸——」
「不是啦!是撞到。」思琪說道。
朱淳溪笑出聲,顏蜚生微笑道︰「那應該看醫生會比較快。」
為了制造朱姊與顏蜚生相處的機會,思琪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問道︰「那如果失戀要喝什麼?」
「思琪。」朱淳溪瞥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鬧了。
「-失戀嗎?」顏蜚生問道。
「不是,是我要讓別人失戀,請問喝什麼會讓他痊愈的比較快?」思琪虛心求教。「香蕉皮補心養腎潤肺湯嗎?」
顏蜚生讓她逗笑。「有這種湯嗎?」
「那要喝什麼?」她追問。
「-是認真在問嗎?」顏蜚生好笑道。
「我很認真,老師,我不希望他太難過,希望以後還是朋友……」她頓了下,想到洋蔥對她的好,想到他們一起吃火鍋,一起喝酒,一起兜風吃海鮮,心莫名地難受起來,他對她是真的好……
察覺自己的情緒起了波動,她立刻咧開嘴笑道︰「沒有,我開玩笑的。」
顏蜚生看了她一眼,覺得她的表情有點怪。「沒事吧?」
「沒有啊!」思琪笑笑地說。
「老師——」一名學員舉手。
顏蜚生只得道︰「如果有什麼問題,下課可以問我。」對思琪說完話後,他往發問的學員的桌子走去。
「-沒事吧?」朱淳溪看了下她。
「沒事啊!怎麼?」思琪將朱姊幫她切好的材料放進果汁機里攪拌。
「是-很在意的人吧!」她靜靜地說。
「啊!什麼?」
朱淳溪微笑。「-要在我這種老妖怪面前裝沒事,功力還太淺了。」
思琪一笑。「千年老妖怪嗎?」
「差不多。」朱淳溪導入正題。「-向來有什麼說什麼,吞吞吐吐的實在不像。」
思琪沉默了下後才道︰「我也覺得不像我。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有個男的喜歡我,可是我對他……我是說我們是認識很多年的朋友。」她將打好的果汁倒在杯子上。「他很喜歡我,可是我對他沒有那種感覺,然後……為了讓他死心,我就答應跟他交往……對,我知道很好笑,可是那時候覺得是不錯的方法……結果現在……」她喝了一大口果汁。
「現在怎麼樣?」朱淳溪問道。
「好,應該都打好了,你們喝喝看。」顏蜚生走回講台。「今天我們做了三種不同的蔬果汁,等一下請你們說說最喜歡哪一杯,現在天氣愈來愈冷,下次我會教你們做可以安眠暖身的洋蔥紅葡萄酒,每天睡覺前喝一小杯……」
思琪沒听見接下來的話語,因為當她听到洋蔥時,鼻子突然一酸,眼楮冒出水氣。
「怎麼了?」朱淳溪小聲道。
「沒有……」思琪扯出笑,隨口扯道︰「我……我對洋蔥過敏,所以……」
「對洋蔥過敏?-不是很喜歡吃洋蔥嗎?」朱淳溪疑惑道,她之前在餐廳吃東西時,明明有吃洋蔥。
「不是,我是……」她突然煩心地大叫一聲,「可惡的洋蔥,可惡可惡!我要揍死你。」她激動地握緊雙拳。
教室里突然鴉雀無聲,思琪抬起頭,這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麼蠢話。
顏蜚生輕咳兩聲。「如果跟洋蔥有仇,下一堂可以曠課沒關系。」
笑聲在下一秒如爆竹般炸了開來。
本來一下課她就要往屠殺洋蔥的康莊大道奔去,可在朱淳溪的堅持下,她只得先到醫院檢查左手拇指。
「朱姊,-真的不打算再考慮一下?」思琪掛了號後,往醫院二樓走去。
「我打算先出國散心一個月,等回來後再來想餐廳的事,說不定把餐听遷到台中去。」朱淳溪微笑地說,這是她五分鐘前才下的決定。
這幾天待在家里,心情一直處于低潮,跟思琪出來走走後,思緒似乎清明了些,因此才能夠比較理性地開始思考事情。
「出國散心是不錯啦!可是把餐廳搬到台中去,那我以後要看到-不是很難,而且這樣一來我就失業了。」她長嘆一聲。「朱姊,-為什麼不跟賴先生好好談談,叫他不要再來煩-了。」
「其實真的沒什麼好談的。」她輕輕帶過。
思琪蹙下眉頭。「-都提過一點了,就把剩下的事也告訴我嘛!我真的很好奇。」
朱淳溪笑著搖搖頭。「真拿-沒辦法,再說吧!」
思琪走上二樓後,抬頭看著標示牌,尋找骨科該往哪邊走。「看到了,往左邊走。」
「-先過去,我去上洗手問。」朱淳溪說道。
「好。」思琪往左走,其實她一個人可以來醫院,不過朱姊說反正沒事,所以就陪她來。
她一直往左走去,發現骨科靠近另一處的樓梯。「早知道就從另外一邊上來。」她看了下號碼,發現還要十號才會輪到她,因為椅子已經被等候看病的人坐滿,所以她走到樓梯邊坐下,轉著大拇指。
「怎麼一直怞痛?」她無聊地托腮,不期然地又想到葉-聰,還有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這幾天她一直在躲他,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莫名地覺得心慌,想到他就心慌。
她從沒為異性不安心慌過,更何況還是她長久以來認定的哥兒們,她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樣面對他,這整件事會變成這樣,只能怪她太天真,把一切都想得太容易了,結果卻弄得這樣進退不得。
「-確定不跟-男朋友提嗎?」
「有什麼好提的,我們已經分手了。」
思琪抬起臉,瞧見兩雙腳從樓梯上走下,而且這聲音她听過……
「可是小孩他也有份,要拿掉之前跟他商量一下比較好。」
「我不想跟他商量,-可不可以不要再-唆了,我已經夠煩了好不好。」
思琪起身轉過頭,正好與下樓來的林紫喻打了個照面,林紫喻驚嚇地往後退了一步,隨即怒聲道︰「——怎麼在這里!」
思琪眨了下眼。「看醫生啊!」
林紫喻上下打量她。「-都偷听到了對不對?」
「什麼偷听,我坐在這里,——」
「-真的听到了。」林紫喻惱火道。
「什麼都沒听到。」思琪立刻道。
林紫喻瞪著她。「如果-告訴別人這件事,我會找-算帳。」她滿臉怒氣地走下樓梯。
見她就要離開,思琪突然開口道︰「-,我是說——」
林紫喻轉過頭。「-想說什麼?」
「沒什麼。」她最好還是別開口的好,既然林紫喻這麼討厭她,她的話她不可能會听。
「-想說什麼?」林紫喻怒聲道。
「紫喻。」一旁的蘇玉菁叫了聲。「走吧!」
「我不需要听-說什麼,也不需要-的意見跟批評,閉好-的嘴巴就行了。」林紫喻憤怒地說著。
「-是純粹心情不好,還是沖著我來的?」思琪揚起下巴,她可不是靜靜等挨罵的那種人。
林紫喻冷哼一聲。「別以為-自己又有多好,-男朋友也不過是個到處跟女人上床的爛種,不要哪一天得了愛滋都不知道。」
「啊?」思琪一臉驚訝。「爛種?哈……」好好笑的形容。「不是都叫種馬嗎?」
林紫喻不屑地瞥她一眼。「神經病!」
「什麼男朋友?-是說洋蔥嗎?」思琪追問。「他怎麼可能到處跟女人上床,-是不是看錯人?」
林紫喻又是一聲冷哼。「隨便-,以後-就笑不出來了,-這種千金大小姐——!」
「-為什麼一直叫我千金大小姐,我又不是什麼企業家的掌上明珠,-才是驕縱的大小姐。」思琪反擊,要不是她現在有孕在身,她不想刺激她,不然她會說得更難听。
「-連洗碗掃地都不會,吃飯像狗一樣——」
「嘿!」思琪打斷她的話。「我只是不想跟-計較,別以為我會站在這里給-罵。」
「對不起,紫喻只是心情不好。」蘇玉菁急忙道。
「-干嘛跟她道歉。」林紫喻罵道。「她什麼也不會,只會遲到,耍嘴皮子,跟朱姊攀關系,每天無所事事,難怪畢業這麼多年還只是個服務生——」
「好了沒啊。」思琪翻了下白眼,受不了地打斷她的話。「我跟-什麼關系,連我這種不相關的人-都可以氣成這樣,也太閑了吧-,難怪-每天那麼多怒氣,小心動到胎氣。」思琪對蘇玉菁說道。「-還是快把她帶走,免得等一下她中風也要怪我。」
林紫喻的臉頓時一陣青。「-什麼東西——」
「怎麼回事?」
林紫喻在見到朱淳溪時,又是一陣驚愕。
「沒事啦!她火氣大。」思琪聳聳肩。
林紫喻瞪她一眼,沒說什麼。
「遇到-正好。」朱淳溪對林紫喻說道。「我打算讓餐廳休息一陣子,所以-明天到餐廳來一趟,我把這個月的薪水發給。」
林紫喻又是一陣錯愕。「餐廳要休息一陣,多久?」
「我還不曉得,可能一個月,也可能更久。」朱淳溪回答。
「我……我知道了,明天我會去店里。」她朝朱淳溪點個頭後,便跟著朋友走下樓梯。
看著林紫喻離開,朱淳溪嘆了口氣。「她懷孕了?」
「哇!朱姊-會看相?」思琪驚訝萬分。
朱淳溪笑著轉向她。「我听到-說動了胎氣。」
「我還以為-這麼厲害。」她微笑。「明天-看到她,別跟她說這件事,她現在很敏感。」
「她要生下來?」
思琪搖頭。「好象要拿掉。」林紫喻今天可能只是來檢驗有沒有懷孕。
朱淳溪又嘆口氣。
「雖然我跟她不對盤,不過……」她也嘆口氣。「希望她……一切都好吧!」
「她不是跟她男朋友分手了嗎?」朱淳溪說道。
「我剛剛听到的好象是這樣,她好象不打算告訴她男朋友。」
「她跟以前的我很像。」朱淳溪扯了下嘴角,浮起一絲苦澀的笑容。「記得我說過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很討厭-吧!」
「嗯!」思琪頷首。
「當一個人要很努力才能在這個社會生存,要付出很大的心力才能贏得世上的某些東西時,對于那些不費吹灰之力就擁有一切的人,是最痛恨的。」朱淳溪微笑地看著她。
「我?我哪有擁有一切?」思琪搖頭。
「這只是一種比喻。」她笑道。「-可以自由做-想做的事,對嗎?可我在-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在為負債的事努力工作,一點自己的時間也沒有,當我好不容易快要月兌離這樣的生活,跟自己心愛的人結婚時,老天又開了我一個玩笑,讓他的家里負債千萬以上,光想到下半生都要活在這種噩夢里,我就覺得快要崩潰了,解除婚約的那一天,我到醫院把孩子拿掉。」
看著思琪震驚的表情,她繼續說道︰「他不知道這件事,我想這輩子我都不會讓他知道,因為他受的苦也不比我少。拿掉孩子後,我得了憂郁癥,自殺了兩次,-知道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
思琪說不出話來,只能搖頭。
朱淳溪微笑。「說來很諷刺,當我第二次吞安眠藥被送到醫院的時候,我听到了我弟妹在病房外說話的聲音,他們那時候對我也有點不耐煩了,因為我一年多來精神都很不穩定,帶給他們很大的壓力。我听到我弟弟說,我把家里搞的雞犬下寧,下次如果我再吞藥,干脆讓我死了算了,免得浪費錢,因為救活了我,我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讓我最傷心的不是他們說干脆讓我死了算了,而是『浪費錢』這三個宇。我大吼大叫,罵他們是沒良心的東西,我辛苦了十幾年,供他們吃住,供他們上學,還幫家里還債,我一點錢都不敢浪費,他們竟然為了醫藥費嫌我浪費錢,-知道我弟弟回我什麼嗎?」
思琪仍是搖頭。
她好笑地說︰「他比我還大聲,他說︰又沒人叫-這麼做,是-自己心甘情願的。這些話狠狠刮了我一巴掌,我當場呆在那里,萬念俱灰,我心里想,這些年我到底是為了誰?那天晚上我差點第三次自殺,我拿著刀片站在浴室里面看著自己,我不停問我自己,我到底在做什麼?我到底為了誰把自己搞成這樣?當我要割腕的時候,護士來敲門,問我是不是在里頭,我一直覺得那是老天給我個新生的機會,那一-那……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可是我突然放下刀片,決定要過自己的生活,決定要出去找尋自己,所以我一出院,一直到現在都沒再回去那個家,我想他們沒有我,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思琪眨了眨眼。「-……」
朱淳溪露出笑。「等我想通,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後,我發現自己的怒氣愈來愈少。我以前很會畫畫的,還想著要當畫家,可是我卻去念了商,這幾年才又開始動筆畫一些東西;我以前最討厭那些不知人間疾苦的千金大小姐,整天只會打扮,一瓶香水就好幾千,可以抵我一個月的生活費。但氣歸氣,又怎麼樣呢?我只是痛恨自己過的日子罷了,把氣出在別人身上,只是更顯出自己的不滿。」
「朱姊,-真是了不起的人,如果是我,在過自己想要生活之前,我會先把弟妹的頭剁下來當球踢。」她抬腳踢了兩下。
朱淳溪笑出聲。「當年很痛恨,可是這幾年氣慢慢平了,也看到了很多當時沒看到的盲點,我雖然努力工作還債,但因為我是個很嚴厲的人,所以對他們很嚴苛,我想也帶給他們很大的精神壓力。」
「但是還是可以踢兩下,發泄一下。」她堅持。
「我年輕的時候為了賺錢,連交朋友的時間都沒有,如果當年我有-這樣開朗的朋友在身邊,說不定……我會快樂很多。」朱淳溪心有所感地說。
「現在也還來得及,我沒什麼專長,不過逗人開心的功力還不錯。」思琪笑道。「-先別出國,跟我好好培養感情。」
朱淳溪再次笑開。「該跟-培養感情的不是我,是另外一個人吧!」
「啊?」
「相識多年的朋友,讓-眼眶發紅的那個。」
思琪立刻叫道︰「我哪有眼眶發紅,那是角膜炎!」
朱淳溪笑道︰「那就去找該為-角膜發炎負責的那個人。」
「我已經打算去找他。」她立刻道。
找到他之後,她一定要逼他喝下他最怕的紅蘿卜魔鬼蔬果汁,這樣才算為她的左手拇指報了仇!
思琪氣沖沖地騎車回家,可惡的洋蔥竟然不在家,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害她一股怒氣無處發。
當她快到家時,竟然訝異地瞧見他……在她家樓下,她立刻大叫一聲,「洋蔥!」
當她一在他面前煞住車,就听他口氣惡劣地說︰「-跑哪兒去了?」
他的手在口袋里握緊,他一直告訴自己不要來,不要逼她,但卻做不到,他已經踏出了一大步,而且兩人的感情也有所進展,為何她會突然不理不睬,他真的想弄清楚。
「你在等我?」思琪驚喜道。「我剛剛去找你,可是你們家沒人在。」
她的話讓他心漏跳一拍。「-找我?」
「對啊——」
「-的手怎麼了?」他注意到她左上包著彈性繃帶。
「扭傷。」她瞪他一眼。「你害我的。」
他抬起她的手,眉頭聚攏。「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
「-在躲我。」他接續她的話。
「我沒在躲你。」見他不以為然的表情,她改口道︰「好啦!我在躲你沒錯。」
「為什麼?」他注視她。
「因為——」
「等一下。」他突然打斷她的話。「算了,沒關系。」他不確定自己想听,至少不是現在。「如果-覺得太快了,我們可以慢下來。」
「洋蔥——」
「我今天本來沒打算來找-的。」他再次截斷她的話。「我走了。」
「喂——」她跳下車。「你敢走!我還沒說半句。」她拍了下他的背。「你一個人演獨腳戲啊!」
他轉過身。「我是嗎?」
「當然,你自己在那里說一堆話,然後還故作瀟灑地說︰我要走了——」
「我不是說現在。」他推了下眼鏡。「我是說這陣子。」
「這陣子?」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嘆口氣。「算了,我過幾天再來找——」
「干嘛過幾天,你現在就在這里,而且我有話跟你說。」
他將雙手插在口袋里,鎮靜地問︰「-要跟我說什麼?」
思琪看著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今天我跟朱姊去上生機飲食的課,我們在做蔬果汁,材料有紅蘿卜、檸檬跟西紅柿。」
他點點頭,不明白她說這個的重點在哪兒。
「後來我看到紅蘿卜就很生氣,你知道為什麼嗎?」她抬起頭,不高興地對他皺眉。
「不知道。」他聳聳肩。
「因為我突然想到你不喜歡吃紅蘿卜。」她瞪他。「然後我的手又開始隱隱作痛,我就更生氣了,都是你害我這樣神經兮兮的,我看到紅蘿卜的時候不知道心里有多難過,差點就哭出來,你知道有多丟臉嗎?」
「什麼意思?」他的手在口袋里握拳。
「沒什麼意思,就是告訴你我看到紅蘿卜時候想到你,還有更丟臉的在後面,老師說下次要做洋蔥紅葡萄酒,結果我在課堂上像瘋子一樣大叫︰洋蔥,我要殺了你!你知道有多丟臉嗎?」她氣呼呼地說。「快把我氣死了!」
「-在生我的氣?」他謹慎地問。他還是不知道她這一段的重點是什麼,依照以往跟她談話的經驗,他想應該是完全沒重點,只是在告訴他她的氣憤。
「廢話,我當然生氣。」她揮手捶了他兩拳。「揍死你,以後我不要叫你洋蔥了,我要叫你洋蔥圈。」剛認識他時,知道他不喜歡吃洋蔥,再加上他的名字里有個「聰」字,所以她就洋蔥洋蔥的叫他,剛開始他根本不響應,他不響應,她就更要在他耳邊不停叫這個綽號,誰曉得叫習慣後就改不過來了。
「我會叫-西紅柿醬。」他回道。
她哈哈大笑。「什麼西紅柿醬!」她又揮他一拳,打上他的胸膛。
見到她哈哈大笑,他不由得放松緊繃的神經,看來她已經沒事了。
「那我們是洋蔥圈、西紅柿醬二人組,哈……有夠難听的。」她開心地繼續道︰「因為你讓我太生氣了,所以我就把蔬果汁打包來給你喝。」她轉身將掛在摩托車上的袋子拿起。
「我不喝蔬果汁。」一看到紅顏色的紅蘿卜,他就皺下眉頭,小時候他喝了果菜汁後,上吐下瀉,從此就離那種東西遠遠的。
「小鬼就是小鬼。」她哼一聲。「外面好冷,我們先上去,我有話跟你說。」
他沒有移動。「-要跟我說什麼?」
「說你是狡猾奸詐的小鬼。」她將摩托車推進公寓內。「快點進來,冷死了。」
他皺緊眉頭,跟著她入內。
「你在我家樓下站了多久?」她定上樓。
他看了下手表。「三十七分鐘。」
「哇!」她回頭瞧他一眼。「你打算一直等?」
「沒有,我只打算等一個小時。」他原本是打算再給她幾天的時間,他其實不該出現在這兒的,但因為今天是周末,他在家靜不下心,所以出來走走,沒想到就騎到她這兒來了。
「你真沒誠意,要嘛應該等到我回來,就算刮風下雨、降冰雹也不走。」思琪笑笑地說。
「我等了八年。」他靜靜地說。
「啊?」她停下腳步。
他的黑眸鎖著她的雙眼。「我一直在等。」
思琪的心不規則怦怦跳著。「你——」
住戶開門出來的聲音讓思琪止住話語,她轉身繼續往上走,開門進屋後,她才道︰「我爸不在,不過快回來了,你要規矩一點。」她瞟他一眼。「再讓我跌倒,我就揍死你,把我的黃金左手弄成這樣。」她舉高左手。
她的話語讓他露出笑意。「對不起。」
「哼!不原諒。」她月兌下鞋走進客廳,在地毯上坐下。「你坐這兒。」她拍了拍身旁。
他在她身邊坐下,心情忐忑不安,等待她接下來的話語。
思琪喝口蔬果汁後才道︰「你讓我這幾天心情很不好。」她將果汁放到桌上。「我要好好教訓你。」
他揚起嘴角,未發一語。
講完話,她自己開始哈哈大笑。「應該要拿藤條怞你才對,幸好我今天已經恢復好心情,不然真的打你。洋蔥,你真的喜歡我嗎?」
她突然的轉變話題,讓他一愣,但立即道︰「我做的還不夠讓-相信——」
「你回答我的問題就好了。」她拍一下他的大腿。
他嘆口氣。「對,我很喜歡。」
她瞧他一眼,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她哼哼兩聲後才繼續道︰「那好,我們繼續談戀愛吧!」
他緘默兩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願意繼續……我是說沒有兩個禮拜的限制了嗎?」他痦 地說。
「沒有——噢——」她讓他一拉,倒進他懷中,感覺他有力的收緊手臂,她輕聲問道︰「你真的這麼喜歡我?」
「比-想的還要多很多。」他攬緊她,激動地在她頭上親了下。
「哎呀!你別親我的頭,我兩天沒洗頭。」她立刻叫道。
他微笑。「難怪有點油油的——」
「什麼油油的!」她推他,不悅道︰「這是一個深情款款的人該講的話嗎?殺風景。」
「是-先提——」
「跟你這種沒情調的人在一起,到底有什麼好處?」她忍不住抱怨。
他噙著笑。「我可以親-別的地方。」
見他傾身過來,她立刻推他。「不行,我爸隨時會回來。」
「-上次推我,讓我撞到冰箱。」他說道。
「真的嗎?」她高興地哈哈大笑。「這樣還公平一點。」
他盯著她,無法自主地撫模她的臉。
「你別這樣啦!」思琪瞪著他,掩飾自己的羞赧。
「為什麼-會改變主意?」
「這件事說來話長……」她開始述說在醫院發生的事。
葉-聰只是靜靜听著,沒有打斷她的話語,當她終于說完發生的事後,才喘口氣,喝著蔬果汁,雖然在打蔬果汁時,她已經決定不再躲避他,要好好和他談談,但朱姊的話卻是促使她決心要和洋蔥繼續戀愛的主因,畢竟她不討厭洋蔥,甚至在近日有愈來愈喜歡他的趨向,想到朱姊一路走來如此辛苦,可還是如此堅強,她的懼怕就顯得微不足道。
「洋蔥,你說朱姊是不是很可憐?」她嘆口氣。「好不容易終于開始了自己的人生,過去的噩夢又跑來糾纏,把她辛辛苦苦經營的店砸了。」
「過去是現在自己的一部分,無法逃開的。」他淡淡地說。「只能放開。」
思琪看著他。「你說話好象禪師喔!」
他勾起笑。「說到未必能做到,我就是放不開-,才會讓-吃得死死的。」
「哪有!」她抗議。「是你把我吃得死死的好不好?你根本就在設計我對不對?把我引進你的陷阱里面,慢慢對我滲透洗腦,毛手毛腳讓我意亂情迷,對不對?」
他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瞅著她氣憤的表情。
「說話啊!」她催促,想到他一直不吭聲地留著那些照片,還說要讓她畫畫,她早該知道他是有備而來。
「-硬闖入我的生活,糾纏著我,讓我擺月兌不掉-,對我來說這才是最大的陰謀跟陷阱。」他靜靜地說。
「那是——」
「我心甘情願掉進這個陷阱里。」他推了下眼鏡,決定將一切攤開。「雖然我也曾經掙扎。」
她訝異地看著他,听他繼續說下去。
「我在里面等-發現我,可是-一直從我身旁走過,所以我給自己設了時間,在我高中畢業典禮那一天,暗戀會徹底結束,可是在高三那年,-喝醉酒,要我嫁給-,我躺在床上看著-,根本無法下定決心放棄-,于是決定要再等幾年,可大學四年,-還是跟笨蛋一樣沒有發現——」
「罵我笨蛋?」她拿起抱枕朝他丟過去,但並不真的生氣,只是覺得必須做些什麼,听他說著喜歡她的心情,她不能說自己不感動。
他揚起嘴角,推了下鏡架。「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暗示』對-這種神經可以拿來當繩子捆的人一點效用也沒有,所以我就給自己訂了目標,大學畢業後,接到兵單的那一天要直接告訴-,我必須在-面前揮舞紅色的旗子,-才會注意到我。」
思琪瞪著他。「把我說得跟牛一樣。」
「-是牛,而且是橫沖直撞的牛,我才剛揮完,人還沒走出斗牛場,-已經去撞別的東西,把我-在腦後——」
「你說什麼!」她撲向他,把他撞倒。「可惡的小鬼。」
他讓她撞倒在地,笑道︰「-這還不像牛嗎?」
「才不是。」她抱著他。「你再說下去,我就要得角膜炎了。」她真的好粗心,竟然沒察覺他對她的感情。
「什麼角膜炎?」
「沒有啦!」她在他頸邊磨了磨。
「思琪。」他撫模她的頭發。「我承認我挖了一個坑,等-跳進去,看在我挖了這麼多年的份上,-別跟我計較。」見她沒說話,他只得繼續說︰「我很辛苦做了很多斗牛用具,在-面前揮來揮去的,我又不是體育系的,讓-撞得七葷八素,還受了傷——」
「哈……」她打他一下。「愈說愈夸張,算了,我不跟你計較。」
他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看著她甜美而且總是充滿笑靨的臉,壓抑不住心中的激動與歡欣,低下頭親吻她.
「洋蔥……」她響應地親了下他的唇。「萬一我傷你太重怎麼辦?」
他抬起頭,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深吸口氣,說道︰「我很怕自己……會傷了你,我想我隱約是知道你喜歡我的,可是我一直不願意去面對,因為……因為你是對我很特殊的人,我很怕自己會傷了你,答應跟你交往,是希望這兩個禮拜能讓你死心,但是我卻愈來愈不安,我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開始察覺喜歡你的那種情緒冒了上來,只要一冒上來,我就很慌,一直告訴自己,對你沒有男女之情,想要讓自己相信,可是這幾天卻慌得很厲害,所以才不想見你。」
他微揚嘴角,因她的話而內心喜悅,他終于等到她了。「為什麼會傷害我?」他溫柔地問。
「你也說了我是橫沖直撞的牛,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注意力也很不集中,所以我總是學東學西,熱情從沒辦法超過三個月。」她頓了下,嘆口氣。「水雲是對的,她問我在怕什麼?那時候我不清楚,現在知道了,我怕我對你的熱情也維持不了太久,就像我上一個男朋友,一個禮拜我就覺得好煩,他管東管西的,我都快要瘋了;朱姊的事情也是,我發現我喜歡自己多過喜歡別人,如果你真的負債那麼多錢,我可以當你的朋友,可是……我不想當你的太太,我很自私——」她突然收了口,因為他親了她一下。
「沒關系。」他微笑。「我也很自私,如果-負債那麼多錢,我也不會在那時候跟-結婚,頂多幫-找躲債的地方。」
她笑出聲。「又是躲債的地方,你就不能有創意一點嗎?」
他微笑。「至于-的熱情能維持多久?我們不是做了十多年的朋友嗎?」他一點都不擔心這個問題。
「那是朋友,跟情人又不一樣。」
「對我來說是一樣的。」他模著她的頭發。「我沒想過跟-在一起後要改變-什麼,就是因為-這個樣子我才喜歡-的,我只是希望-能把注意力多放在我身上一點而已,我們在一起的這幾天,-會覺得壓力很大嗎?」
她想了下。「不會。」他們兩人的相處方式跟以前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多了上的親昵接觸。
他拿下眼鏡。「那-就別擔心了。」他覆上她的唇。
「可是……」她掙扎了下。「我真的很怕會傷害你……」
她的話讓他微笑。「-放心,對-這頭牛,我已經很有心得了。」
「又是牛,你就不能換點好听的。」她瞪他。
「那就……美麗的牛……」
「哈……唔……等等……」她極力掙扎。
他突然抬起頭,攏聚眉心。
「怎麼了?」她疑問道。
「-的嘴里有紅蘿卜汁。」他鎖著眉頭。
她愣了下,隨即大笑。「現在知道治你的方法了,下次我喝洋蔥紅葡萄酒,青椒西洋芹,說不定可以治療你的偏食。」她抬手模著他緊皺的眉心。
「不管了!」他低下頭,豁出去地吻住她的嘴。
她在他唇下不停笑著,抬手勾緊他的頸項,沒想到她也……談戀愛了,她勾起笑容,嗯……感覺還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