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進旅館房間,葉-聰便疲憊地長吐一口氣,他摘下眼鏡,壓了壓鼻梁。這幾天到桃園出差,每天從一早忙到晚上八、九點,實在有些吃不消。
他走到床邊坐下,閉眼休息一會兒後,才覺得恢復了些精神,當他正準備起身洗澡時,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微笑的接起。
「喂,洋蔥啊!你下班了?」
一听到她開朗的聲音,葉-聰立刻覺得有精神許多。「嗯!剛剛才回旅館,再忙一天,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真辛苦。」思琪吁嘆一聲。
二月到五月底是事務所最忙碌的時候,除了稅報外,還有財報、季報都得一並出來,所以他從過年後一直忙到現在四月,已經忙了好幾個月了,這段期間他幾乎都在外面跑。
「要不要我寄鐵牛運功散給你?」
他扯開笑。「鐵牛可能不夠。」
她也笑了,眼珠一轉,說道︰「那你明天回來我跳艷舞給你看。」
「艷舞?」他愣了一下,听見她發出邪邪的笑聲。
「是不是很期待啊?」思琪邪笑兩聲,隨即裝出低沉的聲音說︰「快點回來啊!我的小心肝。」
他笑出聲。「小心肝?這是什麼?」
「嘿嘿!我在看小說。」她將話筒夾在耳邊,拿起床上租回來的言情小說,大聲念著,「啊!小心肝,-怎麼可以這樣折磨我,怎麼可以不告而別?害我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啊!小心肝。」
他笑著往後仰躺在床上,順手將眼鏡放在床頭櫃上。「女主角喜歡喝酒嗎?不然怎麼一直叫她小心──肝。」
思琪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哎喲!哈……」她笑倒在床上。雖然洋蔥平常不是個幽默風趣的人,不過偶爾冒出的一些話卻會把她逗得哈哈大笑。
「這樣好了,你叫我小心肝,我叫你小心腎,男人不是最怕腎虧嗎?」她開玩笑地說。
他笑而不語,听她連珠炮似的開始扯東扯西,跟他報告她這幾天都在做什麼,除了看電視、懶散在家外,她現在每天出外都騎腳踏車運動健身,昨天還買了啞鈴回家鍛練,希望手臂能瘦一點。
「我肚子上的小肥肉好像愈來愈大了。」她捏了一下腰上的贅肉,想她前幾年的身材苗條勻稱,也不過幾年工夫,小月復跟手臂就變得像糯米腸一樣白女敕肥胖。
「會嗎?我覺得還好,而且有點肉抱起來比較舒服。」他認真地說。
「什麼!」思琪嚷叫一聲。「你愈來愈色了,臭小鬼。」
他低笑著沒應聲。
「洋蔥,你說你是不是故意要講這些肉麻兮兮的話讓我不好意思?」她覺得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沒有,我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雖然他不是個多話的人,可他向來有什麼說什麼,認識她十幾年,他唯一隱而未說的就是對她的情意,一直到兩年多前他接到兵單時才向她告白。
不過,在知道她對情話有些別扭後,他承認他有時的確會說些肉麻的話來刺激她,想看她的反應。
「算了,沒關系,我可以把你講的肉麻話寫到書里。」她伸手拿了支筆,把想到的東西記下來。「對了,我有沒有跟你說我明天要跟一個作者見面?」
「也是寫言情小說的嗎?」
「對啊!我們通信一段時間了,她說想出來見見面。還有,我前兩天報名參加文學創作營,下個月開課,請的都是現在知名的作家來講課。」
「文學創作營?」他推了一下鏡框。
「對啊!一個禮拜一次,要上三個月,不過重點是不貴,所以我想去看看也好。」
「-想寫比較文學性的東西嗎?」他問道。
「不是,我只是好奇,所以想去看看,可我是真的有想過要寫點別的東西,像散文或是生活雜記之類的,但現在還沒有具體的想法。」她靠著床頭櫃,閑散地繼續說道︰「我知道自己有幾兩重,我是不可能寫出什麼文學巨作的,根據我的研究心得,在文學上有成就的,小時候都不幸,個性也比較晦暗、悲觀,像我這種人只適合寫『不要讓悲傷擊垮你』,不然就是『困頓不過是路上的一坨狗屎,每個人都有機會踏到』的主題。」
他微笑,听她繼續發表高論。「不過話說回來,這種教人家怎麼過生活的書我也不會寫,我應該多看一些高僧大德,要不就是心理學的書才對。」
隨口胡扯了幾分鐘後,思琪忽然道︰「好像都在說我的事,你怎麼樣?很累吧!要不要去休息了。」
「嗯!」他按了按眉心。
「那你去睡吧!不然明天會沒精神。」
他正要回話時,敲門聲忽然響了起來。「等一下,有人敲門。」
「哦!好。」思琪撕開一包巧克力派,听見他放下電話、走動的聲音。
葉-聰拿起眼鏡戴上後才走到房門口打開門,訝異地瞧見同事楊宜茜站在門口。
「我听到你房里有說話的聲音,所以……」她頓了一下。「我肚子有點餓,想去吃點東西,你要不要一起去?」
他搖首拒絕。「我不餓。」
「哦!」她點了一下頭。
見她未轉身離開,他也不好當她的面將門關上,于是只得又問︰「還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她扯出尷尬的笑。「因為現在有點晚了,我膽子小不敢一個人出去買東西,本來想叫靜琳姊跟我一起去,可是她已經睡了,所以……」
這下他明白她的意思了,于是頷首道︰「-等我一下。」他走回房間,背對著楊宜茜將手機移回耳邊說了幾句。「現在有點事,我晚一點再打給。」
「不用了,你忙完就去睡吧!你不是很累嗎?」她是不用上班的人,可他明天還要早起,還是早點歇息的好。
「嗯!」他應了聲。「明天我回台北的時候再去找-,大概八點多左右。」
話別收線後,他拿起桌上的鑰匙,轉身道︰「走吧!」
「你女朋友?」楊宜茜詢問。
「對。」他走到門邊,帶上房門,往電梯方向而去。
「不好意思,打斷你們的熱線。」她抱歉地說。
「沒關系。」他按了一下發酸的頸背。
「脖子很酸吧!」她微笑地問。「我也是,我有撒隆巴斯,等會兒拿給你。」
「不用──」
「算是你陪我出來買東西的謝禮吧!只是一片酸痛貼布,不用跟我客氣。」
葉-聰沒再推辭,只是點了點頭。
「-女朋友是做什麼的?」楊宜茜閑聊似的問。
「寫作。」
「寫作?」她露出驚奇之色。「是作家?好有才華,她寫什麼?什麼筆名?」
「她不想讓不熟識的人知道她的筆名。」之前思琪有交代他不要跟人提起她的筆名,說是不想別人因為好奇心而去翻閱她寫的書。
「為什麼?」楊宜茜疑惑地問。「愈多人知道不是愈好嗎?這樣就會有更多人買她的書。」
葉-聰懶得解釋,只是簡短答道︰「這是她的堅持。」他按下電梯鈕。
「噢!」楊宜茜應了一聲。「你們怎麼認識的?」她又找了個話題。
「她是我姊的同學。」他走進電梯內,在她進來後,按下一樓鍵。
「你姊姊的同學?」她眨了一下眼。「哇∼∼听起來好像很有意思。她比你大幾歲?」
葉-聰瞥她一眼,壓下心中的不耐煩。「兩歲。」
楊宜茜點點頭。「我還以為差了七、八歲以上。你們交往多久了?」
葉-聰推了一下鏡梁。「抱歉,我不喜歡說太多自己的私事。」他盡量維持有禮的語氣。
她感到一陣尷尬。「對不起,我只是隨便問。」
「沒關系。」他抬眼望著電梯的樓層指示燈。
楊宜茜偷偷瞥他一眼,見他似乎沒在生氣,才釋懷地吁口氣。
進公司的這幾個月,她與他維持在很表面的談話,他對人一向都很冷淡,只保持基本的禮貌,原以為經過這些時間能與他聊些私事,沒想到他還是給她踫了釘子。
她不自在地模模頭發。「那個……」
她話未說完,電梯門已然打開,她輕吐舌頭走了出去。算了,要混熟還是過些時間再說吧!反正他們都在同一家事務所,以後見面的時間還長著呢!
「-看起來好年輕喔!」蔡麗芳訝異地看著眼前短發及肩,有雙大眼楮的女子,她已經二十八歲了,可是看起來還像剛上大學的女生。
「還好啦!因為我比較女圭女圭臉。」思琪邊說邊笑,听見這話心底升起了莫名的虛榮感,人果然還是喜歡听好話的。
兩人客套了一些話後,蔡麗芳突然問道︰「對了,-有上網嗎?」
「有啊!」思琪點點頭。
「-常上哪些網站?」她又問。
「嗯……」思琪舀了口布丁後才道︰「我都是上網查數據比較多,再不然就是上去看看有沒有什麼猛男照。」
「猛男?」
「對啊!」思琪綻出笑靨。「人家寄給我一個網址,上面有很多猛男,-要不要?有的身材真的很不錯,心情不好的時候看他們擺的蠢姿勢會哈哈大笑,心情就會轉好。」
「不用了。」蔡麗芳笑著搖頭。「我是問-有沒有上一些討論言情小說的網站,或是BBS。」
「言情小說網站我知道一、兩個,是朋友告訴我的──」
「朋友?是作者嗎?」
「對,有跟幾個作者朋友通信過。」原本是有三、四個在通信,但後來有些作者沒再寫信過來,她也就沒回了,現在比較常聯絡的只有一個譚玉婷,是別社的作者。
「誰啊?」蔡麗芳一臉好奇。
「嗯……」思琪抓抓鼻子。「我知道-很好奇,因為我自己也是個好奇寶寶,可是……沒經過她同意,我不好透露。一個作者朋友跟我說,她之前也交過幾個同業的朋友,後來那些朋友上網說了她一些話,讓她有點受傷,所以……」
「哦!沒關系,我知道,這種事常發生,是要謹慎一點,不過我是不會上網亂說的,我常上的一個BBS里有不少作者,有時候也會有作者互相攻擊。」蔡麗芳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思琪喝口花茶後,繼續道︰「我很少上BBS,因為我看不慣BBS的小窗口,還是網頁比較大,看起來比較舒服。」
「-可以下載一種軟件。」她開始為她解說幾個可用的軟件,還告訴她下載的網站。「下載以後,看BBS就會跟網頁一樣大了,我上次看到有人說-的《再愛我一次》很好看,我還以為是-自己上去PO的。」
「啊?」思琪眨了一下眼。
「-不知道很多作者或是作者的親朋好友會上去幫作者打廣告嗎?不管是正向躁作還是逆向躁作,只要炒作起來就會紅了。」
「-怎麼知道?」思琪一臉疑惑。「我是說-怎麼知道是作者上去的?說不定真的是讀者。」
「當然有讀者,不過我覺得佔少數,大部分還是作者比較多,尤其是聊天室,一堆作者都在上面-上過聊天室嗎?」她又問。
「我有上過交友的,我去看他們都在說什麼。」思琪笑道︰「還有人問我要不要一夜,我心里一直天人交戰,因為我很想跟他約出來,然後中途跟他說,『我是警察,你被逮捕了』,哈……他一定會嚇到陽痿。」
蔡麗芳虛應似的笑了幾聲,見她不覺得有趣,思琪也就沒再搞笑下去,她知道每個人的「笑點區」不一樣,她說的笑話很能博得-聰或是身邊好友的笑容,可有一些人卻覺得她很無聊,就像周星馳的電影一樣,顯然她無法觸及蔡麗芳的笑點區。
蔡麗芳閑聊了幾句後,再次將話題轉回與言情小說相關的話題上。「對了,-現在的稿酬多嗎?」
「還好。」她含糊地回答。
「方便透露是多少嗎?」
「嗯!可能不太方便。」她挖了一口布丁放進嘴中。
「哦!」蔡麗芳不死心地繼續道︰「可以說個大概嗎?」
「嗯……」思琪抓了下鼻子。「這我真的不能說。」
「哦!我只是好奇,不會到處亂說的。」蔡麗芳保證似的說。「因為我寫了一年,可是稿費一直沒升,所以才想問問,之前我上聊天室,認識一些作者後才發現有的新作者一開始就比我現在的稿費高,我很難過。」
「哦!」她抓抓鼻子。
「我想-寫了快三年,稿酬應該不錯。」
「還好。」她將注意力移回布丁上。
見她無意透露,蔡麗芳也不強求,再次換了個話題。「對了,有讀者寫信給-嗎?」
「有。」思琪點頭。「不過沒有很多,大概兩個月會收到五、六封。」
「好羨幕。」蔡麗芳嘆口氣。「我寫了一年都還沒有讀者寫給我。」
「以後一定會有的,像我也是寫了半年多以後才有讀者寫來,上次還有人寄幸運信給我──」
「怎麼有人這麼惡劣!」蔡麗芳皺一下眉頭。
「還好啦!反正內容很好笑,笑過就算了,大概是她收到幸運信,又不知道要寄給誰,所以隨機選了一些作者寄。」思琪不以為意地說。
「要是我,一定會寫信罵她。」蔡麗芳皺眉。
「她沒寫地址。」思琪笑道。「這種沒什麼啦!不用放在心上。」
兩人閑聊一陣後,蔡麗芳給了她幾個網址,說她有空可以上去看看,還告訴她她認識的一些作者的個性,思琪以听八卦的心情听著,覺得很有趣。
兩人又交換了一些作者的小說心得後,便離開了餐廳,她正準備搭公車到書店街找一些小說的參考書籍,沒想卻遇上大學時的學長。兩人一起吃了頓晚飯後,才由學長送她回家。
她一下車,才剛摘下安全帽,就看見公寓下站著一個人。
「洋蔥,你回來啦!」她高興地奔到他面前。「還沒八點,你提早回來了。」
「嗯!」他應了聲,可眼神卻定在她身後的男子。
思琪立刻道︰「他是我大學的學長,我在路上踫到他,我們快八年沒見了,沒想到會再見,該說台北是小還是大?」
「我是黃元賓。」他露出白亮的牙齒。
葉-聰朝他點個頭,也報上自己的姓名,一邊不著痕跡地打量他。
「我以前都叫他元寶學長。」思琪爽朗地笑著。「很好笑吧!如果姓金就更完美了。」
「我這綽號最大的好處是就算過了十幾年,還是有人記得。」黃元賓笑著。「對了,我現在在通訊公司。」他怞出身後的皮夾,拿出名片。「如果要辦手機,記得來找我。」
「學長,你還真是到哪里都不忘做生意。」思琪取笑道。
「那是當然啦!現在競爭激烈,當然要把握住每一個機會。」黃元賓轉向葉-聰。「我預測再過幾年,台灣就會人手一機,現在一個人有兩支以上手機的比例也愈來愈多了。」
葉-聰推了一下鏡框,沒有回應。
「現在我們公司推了幾個方案──」
「學長!」思琪不由得拉高嗓門。「我剛剛已經听你講幾個鐘頭了,你別再說了,而且洋蔥已經有手機了。」
「真的嗎?你是哪一家的?月租費多少?」
「學長!」思琪又好氣又好笑。「你再轟炸,我就要踢你剛買的機車,看我的鬼腳踢踢踢──」
「喂──」見思琪抬起腳,他急忙喊了一聲。「別鬧。」
「那你也別鬧了。」她朝他搖晃著食指。「你再拉生意,我就要踢飛你的輪胎。」
「踢得飛才有鬼。」黃元賓夸張地仰天大笑。
「看我的鬼腳七──」
黃元賓立刻扣住她的手臂,將她往後扯,阻止她上前踢他的愛車。「看我的香港腳!」他抬腿踢開思琪的腳。
「哈……」思琪一邊大笑,一邊快速地挪開腿。
就在兩人過招之際,她突然讓一股力道扯了過去。她嚇了一跳,發現自己的臉撞上一具胸膛。「噢……」她聲吟一聲。
葉-聰手臂一伸,將她攬到身邊。「別玩,小心跌倒。」他一邊說話的同時,眸子深沉地對上黃元賓。
黃元賓愣了一下,葉-聰冷冷地眼神讓他連忙收起笑鬧的神色。
「洋蔥,你干嘛!」思琪惱火地推了一下他的胸膛,干嘛無緣無故把她拉到懷里。
「別人新買的車,別亂踢。」他淡淡地說。
「只是踢一下輪胎而已,你該不會以為我真的會把輪胎踢飛吧!」她沒好氣地說。
黃元賓看看他又看看思琪,忽然道︰「我也該走了,我還得去接嘉嘉。」他瞄了葉-聰一眼,補充道︰「我女朋友。」
思琪轉身說道︰「對喔!學長,你快走吧!學姊不是最討厭人遲到的嗎?」
「對啊!我該走了。」他轉向葉-聰。「如果想換手機,記得找我,我會算便宜一點的。」
葉-聰難看的臉色已經和緩下來,他點個頭,看著黃元賓坐上機車,跟他們揮手後才騎車離開。
「要走之前還不忘記做生意。」思琪搖了搖頭。「幸好學長要去接女朋友,我剛剛跟學長吃飯,他十句話里有八句都在講手機的事。」她拉了一下耳朵。
葉-聰將她拉往懷中,思琪奇怪地看著他,「你到底怎麼了?」她皺起眉頭,輕拍了一下他的胸膛。
「想抱。」他直率地說。
思琪輕咳兩聲,臉兒泛紅。「你看一下場合好不好,剛剛學長也在耶!」
「我想。」他仍舊是簡短的回應。
思琪的臉蛋更紅了,鬼叫一聲,「好肉麻。」
在說情話方面,洋蔥一直是很敢表達的,相較之下,她就比較不敢開口,有時想想也挺好笑的,她平常是個大剌剌的人,話說個不停,可在這方面她卻別扭多了。
她斜睨他一眼,寬大地說︰「好吧!讓你抱一下,不過不要太久,被鄰居看到很丟臉。」不過幾秒鐘時間,她就感覺到他不安分地在親她的耳朵。「你別在這兒親我,萬一被鄰居看到……」她推他一下。「我就沒辦法堂堂正正的做人了。」
他笑出聲。「堂堂正正的做人?」
「本來就是。」她哈哈笑。「以後他們看到我會糗我。」
他從她耳邊抬起頭。「開門。」
「啊?」
「開大門。」他指著公寓的鐵門。
「哦!」她打開包包,伸手進去撈了兩下後才找到鑰匙。「你一定很累吧!上去我泡元氣茶給你喝,是朱姊教我的……」她打開鐵門走了進去。「我今天跟她通過電話,她說過幾天會上來台北……嗯……」
話語突然讓人截斷,思琪圓瞠雙眸,看見葉-聰深沉的黑眸在她眼前放大,她的嘴被他堵個正著,她眨了一下眼。「洋蔥……」
他在她開口的-那,舌尖滑入她口中品嘗她,听見她急喘一聲,他抬手撫模她的臉頰,開始熱情的吻她。
思琪在錯愕了兩秒後才開始回吻他,原來他叫她開門是為了這個目的。
開始親吻她後,葉-聰的心才穩定下來,他抱緊她,掬取她熟悉的氣息,許久後,他才抬頭將唇貼在她額上,讓紊亂的呼吸與心跳得以恢復平穩。
「洋蔥,這叫小……」她喘口氣,臉蛋通紅一片。「小別勝新婚嗎?」
他輕笑著沒回答。
她深吸幾口氣,想讓呼吸盡快恢復正常。「你沒事吧?」
「什麼?」
「我是說,你以前也沒這麼激動猴急,發生什麼事了嗎?」她疑問道。之前他因為忙于工作,他們也曾五天沒見過面,那時他雖然也很熱情,可是沒有這次這麼急切。
「沒有。」他戴上眼鏡,低頭瞧著她。「沒什麼。」
她盯著他已恢復平和的黑眸,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剛剛看她的眼神有點……嗯……粗暴,她自認不是個敏感的人,但她可以確定他方才的眼神和現在截然不同。
「洋蔥……」
「沒什麼,只是剛才看到-讓一個男的載回來不太高興而已,現在沒事了。」他淡然地說。
她眨了下眼,隨即驚訝道︰「你……你是說……你在吃醋?」她不可置信地說,難不成剛剛他突然拉她入懷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不是,只是不太高興而已。」他重申。
「沒想到你也會吃醋。」她一臉賊笑。
「我說了我只是有點不高興……」
「我知道、我知道。」她繼續竊笑。「洋蔥,你真是太可愛了。」她將手掌貼上他的臉頰壓擠,他的嘴立刻往前凸。「好像金魚喔!」
他正惱火地要拉下她的手時,她緊接著說︰「雖然你吃醋我心里有暗爽的感覺,不過我的行情沒這麼好──」
「我知道。」他微笑。
她瞪他。「什麼你知道!我這是謙虛之詞,你這麼快應聲好像我真的沒人要。」
他好笑道︰「-到底是要我安心,還是要我擔心?」
她愣了一下,隨即笑出聲。「當然是要讓你安心,可是你應的這麼快,好像我是臭水溝里的東西沒人要,就像我謙虛地說其實我長得不太好看,你不用擔心人家來追我,結果你還給我點頭說『對啊!-是長得不好看』,你這種答話方式是會造成夫妻反目、情侶口角、小龍女K楊過、織女拆銀河──」
「好了。」他笑著打斷她的話,再讓她胡扯下去,她不知要說到什麼時候才會停。
她開心地哈哈笑。「算了,原諒你,我的重點是,你不用吃醋啦!」
他懶得再糾正她的話,轉了話題說道︰「上去吧!-不是要泡元氣茶?」
「對啊!很有效的。」她走上樓。「我熬夜的時候就會泡來喝。」
「-爸不在?」他詢問,他剛剛按門鈴的時候沒人應門。
「在老人會下象棋。」
「那好。」
「咦?」她回頭看他一眼。
「-不是要跳艷舞給我看?」他一本正經地說。
她猛地想起自己在電話中開玩笑的話語。「哈……就知道你別有所圖,下班後累得要死不回家睡覺還跑來我這兒,原來是色欲燻心。」
他微笑不語,听她一路說東說西的來到家門口。「我上次看到有人在教肚皮舞,我想去報名,一定很好玩。」她打開門進屋。
「肚皮舞?」他推了下鏡梁,跟著她入內。「好啊!」他關上門。
她立刻笑開。「你當然好,想我跳給你看對不對。」
他沒應話,只是微笑。每次學了新東西,她就會迫不及待的展現給他看,既然他是受惠者,自然沒阻止她的理由。
她將包包甩到沙發上,在原地轉了幾圈。「那不是便宜你了,你也跳個月兌衣舞給我看,這樣才劃得來。」
他放下公文包,在沙發上坐下,好整以暇地說︰「艷舞呢?」
思琪大笑兩聲後,拉高嗓門說道︰「看倌看仔細了,小心欲火焚身。」她張開手臂,急促地上下拍振著。「看我的『燕』舞。」
他忍笑著看她東跑西繞,雙手像翅膀一樣在他身邊揮舞著。
思琪舞了幾秒後,開始唱道︰「燕子、燕子生得真美麗,頭戴著白帽,身穿黑黑衣,你愛燕餃,燕餃愛你,沾著醬油,吃得更甜蜜。」
見她將兒歌蝴蝶亂改一通,他不由得笑出聲。
「欲火焚身了嗎?」她朝他性感地眨眨眼。
「熄火了。」他正經道。在她舞過面前時,扣住她揮舞的手,拉她坐在他腿上,在她喘吁吁的小嘴上親了一下。「這叫飛燕還巢。」
「肥燕還巢?」她瞪他一眼。「敢說我肥,可惡的臭小鬼!」她伸手揪住他的臉頰,拜托,她也不過小月復大了點,比以前重了幾公斤,還不到肥好不好!
他愣了一下,隨即進出一連串的笑聲。「我是說飛,飛機的飛。」
思琪恍然,也哈哈大笑了起來,兩人笑了一陣後,思琪才又開口說道︰「這就叫說者無心,听者有意,疑心生暗鬼。」她倏地起身,手肘差點掃中他的下巴。「說到肥肉,我今天還沒搖呼拉圈。」
「等一……」他手才伸到一半,她已經跑走,從牆壁上取下呼拉圈。
「我決定每天搖兩百下。」她開始搖呼拉圈。「看看肚子會不會變小一點。你有沒有看過四肢瘦瘦小小,可是肚子很大的阿桑,我覺得我快要變成那樣了,要嘛就整個身體胖,圓圓的也不錯,偏偏只大小月復。」
「-先停一下,我有話跟-說。」他有時真的會懷疑她是不是過動兒,可有時候她又懶得要命。
「什麼?」思琪停下動作。
「過來。」要引起她的注意就得擺出事態嚴重的表情。
見他一臉正經,她拿開呼拉圈,走到他面前。「干嘛,表情好嚴肅喔!」
「我打算辭職。」
她挑高眉毛。「辭職,為什麼?」她坐到他身邊,一臉問號。「我知道,太累了對不對?辭了也好。」
「我該學的都學得差不多了。」當初進會計事務所就沒打算久待。
「那你打算找什麼工作?」她眼珠一轉,興奮道︰「洋蔥,你去當健身教練好不好?你穿緊身衣一定很好笑。」
他推了一下鏡框。「我可以考慮。」
「啊?」她嚇了一跳。「真的嗎?」
他頷首。「在我生命的最後一天。」
她好笑地捶一下他的肩。「就知道你不可能。好了,說正經的,你打算找什麼工作?」
「證券行。」
「好啊!那你知道內幕的話一定要告訴我,我的股票現在還在股市套牢。」一提到此事,她不由得大嘆一口氣。「我覺得我好像沒有投資命,買哪一支跌哪一支。」
他笑道︰「-有做功課嗎?看財報,看每一家公司的營運狀況……」
「有啊!我都是看第四台的老師說的。」她嚴肅地點頭。「有時候他們會報明睥,不過我買了以後都變成冥紙的冥,冥牌。」
他好笑道︰「不要听那些人胡扯。」
她微笑。「這就是我聰明的地方,我很快就知道他們在胡扯,不過已經套牢了,怞不了身,幸好我沒什麼錢,投資不多,我以後就靠你了,你要好好報一支明牌給我,然後我只要等著錢滾錢、利滾利,就可以變成大富翁,再也不用工作了。」
她猛地抓住他,雙眸閃閃發亮。「洋蔥,我已經看到我玫瑰色的人生。看到沒有,我頭上戴著皇冠,我的子民立在道路兩旁,而且各個戴著墨鏡,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手上的鑽石比太陽還要耀眼——」
他再也受不了了,笑著打斷她的話。「夠了,-的幻覺太嚴重了。」只要跟她在一起,不管什麼話題,她都能亂扯一通,而且離題愈來愈遠。
她瞪他一眼。「不要每次都這麼快戳破我的美夢,我現在只能靠你好好拯救我的財務危機,我爸最近又在念我,叫我趕快去找個工作,我現在是沒錢被人欺,他自己的老爺車壞了,就拿我的機車當代步工具,我抗議都不行,說機車也是他出錢買的。」
大學畢業後,因為她不想當老師,所以得賠學校公費,再加上這些年下來一些雜七雜八的花費有不少都是老爸付的,所以她欠了爸爸近十萬塊,之前在朱姊的餐廳打工,每月的薪水有三分之二都進了父親口袋,可後來因為一些原因朱姊關了店,她立刻變成無業游民……
嗯!這麼說也不對,她也是有工作的,專職是寫小說,可幾乎都是兩、三個月才寫一本,根本入不敷出,所以父親最近又催她去找工作。
「本來想趁著這半年好好拚一下,看能不能一月一書,結果還是不行。」她抓了一下頭。「氣死人了,為什麼別人都可以一月一書,我就偏偏不行!」
「無所謂,以後我會養-,-不用擔心這個。」他自然地說道。
她猛地偏頭瞅他一眼,有些被嚇到,雖然他們有時也會有意無意的提到未來的事,但這倒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確的暗示他會娶她。
他沒漏掉她訝異的反應,平靜地繼續道︰「我養得起。」他有這個自信。
「嗯……」她輕咳一聲後,才道︰「洋蔥,我們才交往半年多,你……你不會是想現在結婚吧!」雖然戀愛期間很愉快,而且她也能感覺自己對他已從友誼轉為男女之情,可婚姻……太快了,她還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不是現在,至少今年不可能。」他感覺她明顯的松了一口氣。
「我們不用急,慢慢來。」雖然她兩個最好的朋友都結婚了,可她還是難以想象自己結婚的模樣。「你已經跟公司遞辭呈了嗎?」她還是將話題導回安全一點的地方。
「還沒,我打算下個月初提。」
二月到五月是事務所最忙的時候,他不可能在這時離開,至少得六月初才走得了人,因此一個月前提出就行了。他伸手拿下眼鏡,決定將話題結束在此。
見他突然伸手拿下眼鏡,思琪立刻道︰「等等,我爸快回來了。」與他在一起這麼久了,她非常明了他摘下眼鏡後想做什麼。
「我會注意听。」他俯身覆上她的唇。
「洋蔥……」
他親她一下,她眨了眨眼,說道︰「不能太久……」
「好。」他將話吻入她口中,舌頭挑逗地牽引她每根神經。
思琪閉上眼,沉溺在他煽情的吻中,模糊地想著他的吻真是愈來愈老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