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前些日子就該回來了嗎?咳……」諸葛奚坐在床沿,身著單衣,他年近五十,蓄著山羊胡,臉方眼大,額頭上有幾條粗粗的抬頭紋,骨架粗實,肚月復挺出。
星羽看看他,又瞧瞧展昱觀,果真不像。他們不是血緣父子,不過,諸葛奚倒是和諸葛廷祿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殷三娘拿了外衣給丈夫披上。「說是有事耽擱了。」她坐在夫婿身旁。
「父親的身體——」
「沒啥大礙。」諸葛奚舉起手,示意他不用擔心。
展昱觀也就沒再問下去。
沉默的氣氛籠罩了下來,殷三娘緊接著道︰「這位姑娘是昱觀帶回來的朋友。」
星羽一時之間成為眾人的焦點,心髒怦跳地幾乎要翻出,可她仍力持鎮靜,展昱觀至今仍無出賣她的跡象,她應該是安全無虞的才對。
「昱觀的朋友?」諸葛奚露出今天第一個笑容。「這倒難得。」他模了一下胡子。「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我叫星羽,星夜的星,羽化成仙的羽。」她解釋道。
「羽化成仙?」諸葛奚開懷而笑。「這倒是個好名字。」
「是嗎?」星羽高興地說,從來沒人這麼說過。「這名字是我師父替我取的,他說,為了替我取個好名字,想了三天三夜,就是冀望我長大以後能大吉大利,一路順遂,就算死了也能上南大門做仙享福。」
「是嗎?哈哈——」諸葛奚笑得很開心。
「因為我師父就單名一個『六』字,他說沒什麼來頭,就是初六那天生的罷了,他老人家對這名字可不滿意了……」
眼見星羽滔滔不絕地說著,展昱觀、諸葛廷祿及殷三娘全盯著她看,表情有些僵硬,這人還具是話匣子一打開就沒完沒了。
「星羽姑娘,明兒個再談吧!」殷三娘好不容易找個她吞口水的空檔插話進來。「夜深了。」
「沒關系,難得。」諸葛奚不以為意。「你是怎麼認識昱觀的?」他隨口問。
「我——」星羽張開嘴,卻不知要說什麼,她連忙瞟向展昱觀。
他立刻接話。「她是孩兒在江南認識的。」
「對、對。」星羽急忙幫腔。「他生病,我照顧他。」
「生病?」諸葛廷祿揚高聲調。「大哥,你生什麼病?」
「沒什麼,受了點風寒。」他一語帶過。
「如果不是我,他早就一命嗚呼了。」星羽立刻補充說明。「他全身燙得像是烤過的石頭一樣,衣服都讓他浸濕了,我幫他換衣裳,還幫他擦澡——」
「好了!」展昱觀制止她再說下去,她還真不會害躁,這種事也拿來在人前講。
「擦澡?」諸葛奚倒提起了興致。
星羽點點頭。「我從小到大沒這麼照顧過人,感覺還挺新鮮的。」
諸葛廷祿驚訝地道︰「那你不就把大哥都看光光了?」
「我——」
「好了。」展昱觀瞪了星羽一眼,示意她別再說話,他可不敢想像她會回答出什麼來。
「星羽姑娘,你放心,這事老夫會做主的,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諸葛奚接腔。
「委屈?什麼委屈?」星羽一臉一忙然。她沒受委屈啊!剛剛她漏听了什麼嗎?
展昱觀柔了一下眉心,這事可麻煩了。
「對了,你的額頭怎麼回事?腫了個包。」諸葛奚詢問。
「方才給撞的,不礙事。」她反射性地模模額頭。
諸葛奚咳了幾聲,殷三娘順順他的背。「有話明兒個再說吧!該歇息了。」
「孩兒告退。」展昱觀立刻接話,他不想星羽繼續待在這兒,否則,難保她又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
諸葛奚揮揮手,示意他們去歇息。
星羽開口想說什麼,但在展昱觀的眼神示意下只好閉嘴,跟在他後頭出了屋子。
「廷祿,你也該上床了。」展昱觀說道。
「可我不累,我想跟你說話。」他可是憋了一肚子的話無處發泄。
「不行,太晚了。」展昱觀堅持道。「有話明天再說也是一樣。」
「可我……」
「廷祿,你不累,可大哥趕了一天的路,總得調養吧!」他拍拍弟弟的肩膀。「有事明天再談。」
諸葛廷祿嘆口大氣。「知道了。」他步下廊應,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可走沒幾步,卻停了下來,回頭問道︰「大哥,你這次回來,不會再走了吧?」
展昱觀遲疑了一下,終究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這事明天再談,去睡吧!」
諸葛廷祿心不甘、情不願地點個頭,重提腳步進屋。
「他好像有好多話想對你說呢!」星羽望著諸葛廷祿的背影喃喃道。
展昱觀轉向她。「你還有時間管別人的事?」
她不解的歪著頭看他。
他嘆口氣。「你還真以為你是來諸葛府做客的嗎?」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又不是我的錯,是你弟弟突然闖進來,還撞腫了我的額頭。」她隨即壓低聲音說道︰「那我們現在快回書房去,拿了東西我好走人。」
「若是沒有你要的東西呢?」他反問。
「什麼意思?」她一臉狐疑。
他走下廊廡,仰望明月。「我沒法保證能找得到。」
她弄不清楚他到底在說什麼。「如果今天找不到,明天再繼續;若是明天找不到,大後天再接著找,總有一天……」
「你的意思是要留在這兒?」
她愣了一下。
「不怕我報官捉你?」他表情認真。
她皺起眉。「原來你真的是居心不良。」她生氣地握緊腰際纏著的多節鞭。
他的目光移向她腰上的武器。「怎麼?你要殺我嗎?」
「我沒有要殺你,不過,我能將你再擄回去。」她揮出多節鞭纏上他的腰。
展昱觀低頭看著腰際的武器。「我一直以為你用的是劍。」
她氣憤地道︰「我能要劍,也能使鞭,就看我的心情。」她用力扯著多節鞭。「你真把我給惹火了。」
展昱觀覺得腰間一緊。「看樣子,你想把我挫骨揚灰。」
「你不報官我就放了你。」說真的,她也不想把他怎麼樣,她練武到現在還沒傷過人呢!
他故作沉思狀。「看樣子,我的性命掐在你的手上。」
「當然。」她點頭。「我說了,我沒有要傷害你,我只要玉像。」
他攤攤手。「這麼說吧!如果找不到玉像,你打算怎麼辦?」
「為什麼會找不到?你說過玉像在府上的。」她鎖起居心。「難不成你騙我?」她火道。
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抓住鞭子,感覺到金屬的涼意。「是誰叫你來偷玉像的?」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逕自問。
「你這人言而無信,我不告訴你。」她使勁拉鞭想將他扯過來,卻發現他動也不動。
「本來我是想慢慢套你的,可沒想到今晚卻讓廷祿撞見,所以,只好改變計畫。抱歉!我不能跟你回客棧了。」他反手一扯,將她硬拉了過來。
「啊——」星羽驚呼一聲,整個人往前撲。她急忙沉子,這才止了力道,留在原地。她杏眼圓睜的嗔道︰「你這人真是太卑鄙了!」沒想到他有功夫底子,她還以為他是個弱不禁風的書生呢!
她怒火高漲,悶不吭聲地抬腿一腳踢過去,要逼他松手。
展昱觀輕輕松松的抬起手抵擋。
星羽連踢了好幾腿,將他逼得往後退。「沒想到你的功夫還不錯。」他稱贊道,本以為她應該是個三角貓,想不到還有些真材實料,這倒讓他刮目相看了。
「我只跟我師父比劃過。」她橫眉豎目的說,雙手翻掌,一連攻他十幾招。
他快速地與她拆招,冷不防她抬腳向他胯部踢去。
他急忙後退一步,她則乘機收回多節鞭。
「你這招也是跟你師父學的?」他挑起居問。
「這叫絕子絕孫。」她抬起下巴,一臉的傲意。
他笑出聲。
「我要你再也笑不出來!」她氣呼呼的又朝他進攻。
「好了。」他閃過她的拳頭。「看在你曾照顧我的份上,我不為難你,你走吧!」
「我不走,我要玉像。」她掏出腰際的飛鏢朝他射去。
他側身閃過。她連發了五支鏢,將他逼得險些傷了皮肉。他跳過欄桿,上了廊廡。
星羽旋身朝他射出多節鞭,鞭頭的鏢刺朝他胸口撲去;他飛身閃過,鏢身卻沒入他身後的廊柱。
「你這是想置我於死地嗎?」他故意盯著打入柱廊的鏢身問。
星羽沒功夫回答他的問題,她用力想扯回武器。
「要幫忙嗎?」他誠心地問。
「誰要你假好心!」她怒斥一聲,臉孔漲紅,使盡吃女乃的力氣拔回鞭子,卻差點因為後作用力而往後摔個倒栽蔥。
展昱觀咧嘴一笑。「雖然我不想這麼說,不過,我想我的判斷是錯了。」他一直以為她是有規模的組織派來的,可如今看來,他錯了,瞧她莽莽撞撞的模樣,性格又率直,與那些組織應該是扯不上關系。
她甩出鞭子,金屬在地上擊出鏗鏘聲。「什麼判斷錯了?」
「你最好小聲點,我不想把人都吵醒。」他提醒道。「到時讓別人瞧見你朝我舞槍弄劍的,說不定當下就報了官。」
「你卑鄙。」她怒聲道,不過,不忘壓低聲音,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
「我如果卑鄙,就不會提醒你了。」他搖搖頭,頗不贊同她的話。
「誰不曉得你們大戶人家都是一肚子壞水。」她再次使鞭朝他進攻。
他側身躲過。「你再不走,我可不客氣了。」
「沒拿到玉像,我不走。」她靈活地使著鞭子攻擊,往側邊打上他的腰。
他在空中騰翻躍過她的頭頂後,踏上廊廡的欄桿,就在這時,他瞥見廊道轉角處有個影子倒映在地上,還來不及思考,一陣疾風便竄至他背後,他後空翻一圈落地,欺至她背後,伸手往前扣住她的右手。
星羽的左手一個拐子就到,他抬手擋住她的攻擊,快速的低聲道︰「有人在瞧。」
她愣住,停下動作。「誰?」
「別停。」他推回她的手。
星羽會意,轉身給他一拳。「在哪兒?」
「轉角。」他扣住她的手。「別回頭。」
「我想瞧是誰?」她作勢踢他一腳。
「我知道是誰。」他說道。
「誰?」她追問。
他卻在這時拉開嗓門。「好了,別玩了,夜深了,回房歇著吧!」他扣住她的肩,摟著她往前走去。
「喂——」
「等會兒再告訴你是誰。」他低聲說。
「哦!」她立刻應允,強忍著不轉過頭去。
看來,大戶人家的生活比她觀察得還要復雜多了,沒想到還有人偷偷模模地在暗處偷窺。
☆☆☆
一進入屋內,他立即松開她的肩。
星羽則急忙掩上門,還不忘探頭先瞧瞧外邊有沒有藏著人,確定沒有隔牆有耳後,她快速地掩上門,還不忘落栓。
這次就算再有人想沖進來,也不可能了。
她轉頭問道︰「是誰在偷看?」
「三娘。」他倚靠在桌緣。
她一臉訝異。「她為什麼要偷看我們?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她開始有些緊張,怎麼事情好像愈來愈復雜了?
他聳聳肩。「不知道。」
「你們大戶人家——」
「這是你的口頭禪嗎?」他決定他已經不想再听到她那些關於「大戶人家」的各種荒謬想法。
「什麼?」她一臉疑惑的問。
「大戶人家。」他重復。「你一直不斷的說著這四個字。」
她終於明白他所指為何。「這不是口頭禪。」她熱切地解釋。「我只是想了解大戶人家的生活,免得以後鬧了笑話還不知道。」
他還是一臉的茫然不解。
她笑著說︰「你這個樣子真呆。」
他瞪她。
「喂!你真愛生氣耶!說笑都不行嗎?」她朝他皺皺鼻子。「因為我師父同我說,我爹娘是富貴人家的老爺夫人,所以,我想先弄清楚大戶人家的規矩。」
他仍舊在瞪著她,想起她似乎提過她沒爹娘。「你不知道你爹娘在哪兒?」
她點頭。「只要我拿到玉像就能曉得他們的下落。」
他揚高眉宇,原來這就是她窮追不舍要找到玉像的原因。
一提到玉像,她猛地想起方才與他的爭執,不禁雙眼怒瞠著他。「除非你幫我找到玉像,否則我不走!而且,我不會讓你有機會報官的,因為,你走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你休想擺月兌我!」
「你這是耍無賴嗎?」他皺眉,表情顯得有些不快。
她頷首。「不管你怎麼說都行,沒找到玉像我是不會離開的,再說,你的命是我救的——」
他舉手阻止她再說下去。「剛剛用的是威脅,現在打算動之以情?」
「不管你怎麼說都好,我救你可是事實。」她又不是無故邀功。
「你綁架我也是事實。」
「可我又沒傷害你。」她反駁道。
「光憑這樣,我就該幫你嗎?」他反問。
她張嘴,一時之間啞口無言,但立刻又道︰「我救了你的命,你就該報恩。」
他揚眉,她還真愛把「感恩圖報」掛在嘴邊。「我又沒有要你救。」
「你……」她氣得握緊拳,可又找不出辯駁的話。
他掏掏耳朵。「我不為難你,你走吧!」
「我不走!」她嚷嚷道,決心跟他卯上了。
他這輩子還沒見過人家這樣耍無賴的。「你再不走的話,我可要報官了。」他皺起眉,他可沒時間陪她瞎耗。
她生氣地瞅著他,第一次有想將人揍扁的沖動。
「你不會又想動武吧?」他瞥見她握緊武器,雙眼噴火。
她拚命告誡自己要冷靜。「算我錯看了你,以為你是個言而有信的君子。」
他打個呵欠,表示她該走了。
星羽拚命瞪他,恨不得他在她的怒火下化為灰燼,另一方面則不斷思考著自己該怎麼辦才能扭轉現在的局面。
「我會再回來的。」她撂下話後,便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左手扯開木閂,拉開門,右腳跨出門檻。
展昱觀打個呵欠,正想回房休息時,星羽伸出去的右腳卻突然縮了回來,還急忙將門掩上。
「你做——」
「有人在外頭。」她轉頭看他,嗓門刻出息壓低。
又有人在外頭偷看?!他皺一下眉頭,朝門邊走去。他走到她身邊,微微拉開一道細縫朝外看。
「在哪?」他的話才說到一半,又忽地頓住,感覺胸口讓人點了一下,接下來就听見星羽的竊笑聲。
「哈……」她迸出大笑,但隨即用手捂住自己的小嘴,肩膀顫動得厲害。
展昱觀則是不敢置信的瞪視著她,他竟然……竟然會中她這種下三濫的伎倆……讓她點了袕……
「動不了了吧?」星羽雙眼帶笑,笑臉在他面前晃來晃去的。「你該慘了你!」她敲他一記額頭。「被騙的滋味不好受吧?」她雙手握拳,在他身上狂打一通。
「你別讓我發火。」他怒視她,可他更惱的是自己,他竟然會這樣就上了她的當,他真是白活了!不過,心底某一個部分卻為她的機警佩服,她這人雖然莽撞,可還算機靈。
「這句話該我說。」她也瞪回去。「是我白相信了你,還以為你會真的幫我。」她氣得又打了他好幾拳,發泄心中的怒火。
他沒說話,只是瞪著她。
「玉像在哪兒?」她逼問他。「你若不老實告訴我,我就……我就……」
「殺死我嗎?」他替她接下話。
「沒錯。」她用力點頭。「這是你逼我的,快說!」她恐嚇道,只差沒做出猙獰的表情。
「不說。」他也回答得乾脆。
「你——」她漲紅臉。「你真的不怕……不怕我殺死你?」
「你就賞我個痛快吧!」他反而催促道。
「你……」她握著九節鞭前端的鏢刺就要往他身上捅去,可就是怎麼樣也下不了手。
「怎麼?沒殺過人?」他微笑。「會害怕?」他已從方才的惱火中恢復過來。
「你……」她又氣又惱,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在他身邊來回踱步,最後還是決定先將他移回客棧再說。可問題又來了,她怎麼挪動他?
上回她試過背他,可根本不行,他重得像頭牛似的!她握著九節鞭不停地走來走去,展昱觀也沒搭理她,因為他正運勁想沖破袕道。
星羽忽然停下腳步,注視著手上的九節鞭。對了!她可以把他綁起來啊!她急忙走到他身後,將他的雙手往後拉。
「你做什麼?」展昱觀不明所以的問。
「把你綁起來。」她以九節鞭纏繞住他的手腕。
這下他猜出她的用意了。「你綁我也沒用,我不會跟你走的。」
「你不走我就打你。」她威嚇道。
「你打我也沒用。」他又說。
她扯緊鞭子,捆好後,才到他的面前站定。「你存心為難我是不是?」她不悅地瞪視他。
他沒說話。
她踮腳靠近他的臉,直視他的雙眸。「你是不是在打壞心眼?」
「我能打什麼壞心眼?」他不答反問。
「誰曉得你肚子里藏著什麼壞水?」她交叉雙臂於胸前,一臉深思,她得趕快想辦法把他帶走才行,可令她懊惱的是,眼下卻一個法子也蹦不出來。
他定是清楚她不會傷他!才不將她的威脅放在心上,怎麼辦呢?
對了!她能以別的事逼他就範呀!不見得傷他才算是威脅,可要以什麼事脅迫他呢……念頭一轉,她開始賊賊的竊笑……
「你真不跟我走?」她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不走。」他回答得很乾脆,只要再一些時間他就能行動了,到時候,他非得好好教訓她才行!
「好,那你就別怪我了。」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他的笑讓她愕然,還未細想,就感覺到她在拉扯他的衣裳。
「你做什麼?」他因驚訝而瞪大眼。
「扒光你啊!」她開始笑。「然後把你綁在樹上……哈哈……」她想起師父對她說過的話。
「你瘋了!」他不知是該氣,還是該惱,這女人的行徑真是荒誕到了極點。
她拉開他的外袍。「得先幫你解開手才行。」她急忙扯開九節鞭,重新綁回自個兒的腰際,而後扯下他的外袍丟在地上。
「怎麼樣?」她雙手叉腰瞪視著他。「把玉像交出來!」
「真該有人好好打你一頓。」他怒目而視,口氣很沖。
「你才是呢!言而無信的無賴。」她生氣地月兌下他身上的單衣扔在地上,還不忘用力踩了兩下。
「怎麼樣?」她伸手用力戳他赤果的胸膛。「只剩下褲子了,光溜溜的被綁在樹上可是很難看的。」她決定給他最後一次機會,她也不想真的扒光他,這樣太損人了,不光彩。
他的黑眸燃燒著怒氣,不過,他拚命告誡自己要忍耐,他就不信他會栽在一個女人手上。「你背不動我,怎麼把我扛到樹邊去?」他只得先拖延時間。
這問題讓星羽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你別想我會自己走過去。」他冷冷地說。
「樹就在外頭,我有自信能把你背去。」她不服輸地雙手叉腰。
他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
士可殺不可辱!她抓起他的雙臂就往自己肩上擱。「你看著——」她深吸一口氣後彎,用力扯著他的手臂,讓他往前傾貼在她彎曲的背上。
「我不信……」她用力將他撐起。「背……不動……」她試探性地跨出一步。「你……怎麼……這麼重……」她又跨出一步,臉孔漲紅,雙腿發軟。「像……豬一樣……」
「哎喲!」她突然哀嚎一聲,踉蹌一步,不支地將他摔下,自己則跪坐在地上喘氣。
展昱觀藉著掉落在地上的重擊,借力一舉沖開袕道,可他卻仍不動聲色地仰躺在地上,等她恢復氣力來到他身邊。
「你沒事吧?」星羽移到他身邊半蹲著,方才落下時沒听到他喊疼,不知是不是摔著腦袋了。
「我……」他張開嘴,卻故意不發出聲音。
「什麼?」她彎身貼近他的臉。「你摔到哪兒了?」
他趁她彎腰之際,抬手往她的肩下點去,這下輪到她膛目結舌,無法動彈了。
出人意表地,他露齒而笑。「真是所謂風水輪流轉啊!可沒想到『轉』得這麼快。」他根本無法掩飾他的好心情,甚至輕拍了她的臉頰幾下以茲慶祝。
「你這個無賴!」她怒吼。
他一邊搖頭,一邊嘖嘖的發出聲響。「這叫反敗為勝,勝者為王。」他自地上起身,而後拉起她,讓她站好。
他微笑以對,她則怒目相視,兩人這番交手下來,他不否認心底開始對她產生好感,也產生了些許興趣,他見過的女人不少,可沒一個會讓他有興趣,不能說他是柳下惠或自命清高,而是一般溫婉女子向來引不起他的興趣,她們太縴弱、太恪守禮節了。
面對那種溫柔的女性,他會不自覺地也循規蹈矩、謹守禮節,可一踫上她,一切就走了樣,全超乎了常理。
「這下可輪到我了。」他繞著她打量。「扒光衣服是吧?這主意不錯……」
她一臉驚慌,放聲大叫,「救命——」
他立刻點住她的啞袕。「怎麼?我剛剛可沒喊救命喔!」他咧嘴大笑。
她只是瞅著他,一臉驚駭,他不是說真的吧?
「我給了你機會走,你不走,這下可真的把我惹火了。」他逼視她。「我剛剛說什麼來著?對了!痛打你一頓……不過,現在想想,月兌衣服有趣多了。」他一把扯下她腰上的多節鞭丟在地上。
她真的慌了,眼皮直眨動著,他……他真要月兌她衣服?
「怎麼?怕了?」他低頭笑問。「這樣吧!我也不佔你便宜,你月兌我兩件,我如數奉還便行。」
月兌……月兌兩件?她瞪大眼,那……那她不剩肚兜跟長褲而已?不行、不行……
「想說話?」他詢問,瞧見她直眨眼。
她眨得更厲害了,他微笑道︰「好吧!就听听你想說什麼。」他伸手解開她的啞袕。
「一件就好。」星羽月兌口而出。「月兌一件就好。」這樣她外頭至少還罩著單衣。
她的話讓他感到詫異,他還以為她會討饒,要他放了她。「那可不行,我對你已經夠寬宏大量了。」
「我是姑娘,你是男人,不一樣!」她辯駁。「你們能打赤膊,我們可不行。」
他幾乎要笑出聲,都這個時候了,她還能抬杠。「那我也沒辦法,誰教你不是男的。」他搖搖頭。「要不這樣吧!你跟我認個錯,我就放了你。」生氣歸生氣,可他還不至於沖昏頭,真的月兌她的衣裳,這不是他的作風。
「我為什麼要認錯?」她怒視他。「是你言而無信在先。」他明明答應要幫她找玉像的。
「你擄了我不算錯?」他揚起眉,她似乎老是遺忘了這一點。
「可我救了你,功過相抵。」她辯解。
「你還真能自圓其說。」他瞪她。「你若不認錯,我真會扒光你喔!」他惡狠狠的威脅道。
她也回瞪他。「我不認錯,也不要你扒我的衣服,你讓我走便是。」
他微微一笑。「你還真會討價還價。」他顯露出饒富興味的表情。
「我師父可是很疼我的,若讓他知道你欺負我,他可不會放過你。」她不忘也恐嚇回去。
「別扯遠了,你認不認錯?」他再問一次。
「不要。」她固執地說,明明就是他錯,她才不向他低頭。
「真不認錯?」他作勢要扯她的衣裳。
「你……」
星羽話還沒說完,陡地卻傳出一聲咆哮,「你個畜生——」
一聲巨響嚇了兩人一大跳,星羽瞠大雙眼,第一次瞧見師父這麼神勇地破窗而入,她興奮地大叫,「快救我,師父——」
查六一臉怒氣,勢不可擋,他朝果著上身的展昱觀大吼,「你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他沖上前,出招攻擊。
展昱觀立刻明白他誤會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少廢話!」查六發招狠毒,全朝他的致命處攻去,他一來,就瞧見展昱觀光著身子要對小星兒不軌,這還有什麼可辯解的。
「師父,你先解開我的袕道。」星羽大叫。「讓徒兒好好揍他一頓,他想月兌徒兒的衣服。」
「你這個禽獸!」查上八拉開嗓門,面孔因生氣而漲紅。
「師父,別打了,先解開我的袕道。」星羽喊叫。
查六收回攻勢,先替星羽解開了袕道。
展昱觀听見外頭開始有蚤動的聲音。這下麻煩大了,他上前打算拾起單衣穿上,卻讓查六攔了下來。
「你這個衣冠禽獸……」他朝展昱觀攻擊,雙拳直往他身上打去。
「你們想把事情鬧大嗎?」展昱觀喝道。「還不走!」要是府里的人闖進來,這爛攤子恐怕就收拾不了了。
星羽拾起九節鞭,听見師父怒喊,「就讓他們來看看你做的齷齪事!」
「這齷齪事是你的好徒兒做的——」
展昱觀話還沒說完,就見外頭亮了燈,人聲開始朝這兒聚集。
星羽連忙跑到被師父擠破的窗口旁往外看,瞧見諸葛廷祿正往這兒跑來,身後還跟著陸續由屋子各個地方跑來的僕役。
「師父,外頭好多人,咱們快走。」她朝師父大喊。
「你先走,」查六朗聲喊,他若不將展昱觀大卸八塊,難消他心頭之恨,若方才他再晚個一步,小星兒就毀在這畜生的手上了。
「師父——」星羽忙跑過來拉他。「別打了,快走!」
「我不走!」查六扯開她。
「師父啊!」星羽著急地再扯住他的衣服。
就在兩人糾纏不休之際,書房的門讓眾人撞破,一干人等全沖了進來。
「完了!」星羽瞪大眼,這下……她真的要到牢房吃白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