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非反射地出手與之過招,另一手將身邊的白玉銀推開,深怕波及到她。
「怎麼不說一聲就偷襲。」白玉銀對徐道平的行為感到氣憤。
才過幾招,白玉銀已能瞧出霍凌非的力不從心,她心急地想著該怎麼幫他,她不會武功自然沒法以武力取勝,只好智取……
「怎麼,不使出你獨門的點袕功夫嗎?」徐道平冷笑一聲,他像貓逗老鼠一般,也不急著分出勝負,只是瞧著霍凌非的冷汗越流越多。
霍凌非心中則是另作打算,以他現在的狀況若是拚命一搏,徐道平還是佔不了便宜,但非到不得已他不想如此拚命。
「霍大俠使的並不是什麼魔教功夫,那是我爹教他的。」
這句話讓正在過招的兩人同時停下了動作。
「你爹?」徐道平一愣,隨即笑出聲。「你爹的武功路數與霍凌非可是完全不同。」
「這我自然知道。」白玉銀認真地說。「霍大俠得自向莊主的真傳,何須再與我爹學功夫,再怎麼說向莊主也曾做過武林盟主,武功自然不在話下,我爹與他比起來差得遠了,我應該說是我爹央求一位朋友教的。」
徐道平模了下八字胡,雙眼微眯。「一位朋友?」
霍凌非站在一旁,也沒戳破白玉銀的謊言,只是靜靜聆听著。
「沒錯,我還見過那人。」白玉銀點頭。
「姑娘可別信口開河。」徐道平的眼珠在兩人之間轉著。「我也不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你在打什麼主意難道我會不清楚嗎?」
白玉銀瞠大眼。「我在打什麼主意?你說得好深奧,听不懂。」
「姑娘是擔心我打傷情郎吧。」他訕笑兩聲。
她的臉像炭火一樣燒得通紅。「什麼情郎,江湖人說話都這樣不正經嗎?霍大俠與我只是朋友,怎麼不說你們兩個剛剛打來打去是在打情罵俏,兩個大男人不害臊嗎,我看了都不好意思。」
徐道平愣了下,霍凌非則是轉過頭去,嘴角微揚。
「小姑娘一張嘴倒是挺厲害的。」
「哪有你厲害,顛倒是非,胡說八道。」白玉銀哼地一聲。「你若不信我的話就算了,也不須這樣胡謅亂扯,這種不三不四的話若是傳出去,不是壞我名節嗎?還有你故意在霍大俠身體不濟的時候與他切磋比武,傳出去不怕人家笑話嗎?」
她的話讓徐道平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壓下怒意,說道︰「別以為這樣胡說一通,你們兩人就能順利離開這兒。」
「我們為什麼要離開這兒?」白玉銀反駁。「我還想在這兒待久一點。」
徐道平惱怒地就想出掌往她身上打去,但終究還是打消主意,不想與她計較,殺害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不是他的作風。
「反正我只是告訴你霍大俠的功夫不是由什麼魔教邪教那兒學來的,是一位老前輩教的。」
「誰?」他追問。
「江湖人最重的是信義,我們已經答應老前輩不說,自然不能告訴你。」
徐道平冷笑一聲。「果然是滿嘴胡說八道,真把我當傻子。」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白玉銀長長地嘆口氣。「算了,老實告訴你,我手上還真有些拳法劍術的書籍,雖然稱不上什麼絕世神功,可也不是三腳貓功夫。」
見她愈扯愈遠,霍凌非開口道︰「玉銀……」
「你別說話。」白玉銀朝他使個眼色。
徐道平在他二人間,來回看著,似乎拿不定主意。
白玉銀加把勁說道︰「這樣吧!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若有興趣我可以讓你瞧瞧,免得你又說我在騙你。」
「你怎麼會有這些東西?」徐道平仍是懷疑,但見她信心滿滿,還說要拿給他看,頓時難以下決定該怎麼做。
「當然是有人拿來典當。」她笑答。「在江湖上行走,沒銀子可不行,照理當鋪是不收書的,可我爹是江湖中人,總要我們給個方便,所以只要你能拿出些東西,不管是刀劍暗器、衣服鞋子,我跟娘多少都會給些錢,若是連這些東西也沒有,那就露幾手看家本領換些盤纏。」
「這等沒骨氣的事也有人做。」徐道平不屑地說一聲。
白玉銀大搖其頭。「你這話就不對了,人要吃五谷雜糧才能活,餓肚子的時候當然得想辦法,難不成要他們去偷去搶,你們學武之人要偷百姓的東西自然輕而易舉,可若真落到這樣,才叫沒骨氣吧。」
她的話讓徐道平不免動搖起來,學武之人只要听到能學得上乘武功總不免心癢難耐,他自然也不例外。
徐道平的目光落在仍在冒冷汗的霍凌非身上,今天若是放過他,說不定以後就沒這等好機會了,但若是傷了他,這姑娘絕不可能乖乖將書交給他,當然他也能打傷霍凌非再用武力逼白玉銀就範,可這事若傳出去,他定會遭人唾罵,畢竟這等卑鄙做法正派人士是不屑為之的。
就在他陷入思考之際,霍凌非也同樣在沉思,但他想的卻不是如何月兌困而是白玉銀,現在的她又回到了他熟悉的那個好管閑事、喜歡為他出主意、想保護他的銀子,而不是與他保持距離、冷淡以對的玉銀姑娘。
自從他告訴她中毒一事後,兩人之間的藩籬開始瓦解,她的怒火氣憤非但沒有惹惱他,反而教他歡喜,因為這證明了她還是關心他的。
這些日子她在關心他與疏離他之間擺蕩著,他看在眼里,也不說什麼,如今見她一心想保護他,他自是欣喜萬分。
「好吧。」徐道平終于下定決心。「就先瞧瞧你手上有什麼東西。」
以後日子還長得很,要報仇有的是機會,霍凌非如今冷汗直冒,卻瞧不出有外傷,他判斷不是受了內傷就是練功練到岔了氣,或是中了劇毒,不管是哪種情形,一時之間都是難以復原,只要他逮到時機,要雪恥亦非難事。
听到他的回答,白玉銀松了口氣,幸好他們這些人醉心什麼上乘武功、武林秘笈,否則要月兌身還真是不容易。
「那就走吧。」白玉銀立刻道,有他在身邊也可以保護她跟霍凌非,現在江綠瀅一行人對他們可是咬牙切齒、恨之入骨,若是讓她們找著了,可有苦頭吃了。
只可惜未出破屋她的如意算盤就遭到了嚴厲的考驗,就在他們要跨出破屋時,一道人影忽然閃出,毫無預警地向他們打來。
因為她與霍凌非走在徐道平前頭,那犀利的一掌是對著他們兩人攻來的,掌未到她已先感覺到那股勁道與掌風。
霍凌非反應也快,搶到她面前,將她擠到身後,硬是接了那人一掌,「砰」一聲,兩人都退了一步,白玉銀差點讓霍凌非撞倒。她穩住身子,而後連忙後退,免得受到波及,心里納悶著哪里來的程咬金,而且還是個蒙面的程咬金,有這麼見不得人嗎?
一旁的徐道平沒加入打斗,只是專心地瞧著霍凌非與黑衣人對打,原以為能見到霍愛非詭異的武功路數,卻讓他失望了。
霍凌非現在所出的每一招都出自明霞山莊,沒有任何不尋常之處,這念頭才落,黑衣人忽然翻身躍過霍凌非,朝白玉銀而去。
一見黑衣人朝她打來,白玉銀驚叫一聲,趕緊逃命。
「欺負弱女子,要不要臉!」白玉銀嚷叫著躲到柱子後頭。
徐道平正要出手相救時,霍凌非已先他一步,疾速的動作掠過,在黑衣人要打向白玉銀時,出掌往黑衣人的腦門打去。
對方連忙避開,回身攻擊,霍凌非翻掌一連出了十幾招,一招比一招快,徐道平不由瞪大雙眼,心中暗地一驚,這招式不是出自明霞山莊。
除了出招快速外,每一招中還帶著變化,若是他恐怕接不了兩招,沒想到這黑衣人應是了得,連接了十幾招,雖然如此,他卻也被這招式困住,無法再去偷襲白玉銀。
瞧著霍凌非的臉色不對,徐道平明白他大概是支撐不了多久,正考慮著是否出手幫忙時,白玉銀已先出了聲。
「你別只是看。」她急道。「霍凌非快頂不住了,你再不出手,要是我們有個萬一,你什麼都別想拿到。」
徐道平沒再遲疑,當下就要上前幫忙,沒想到江綠瀅一行人在這時也回到破屋。
「他們果然在這兒,我就說他們可能會回來。」李淳一見到霍凌非,怒火整個涌上。
「怎麼多出了兩個人,那蒙面人是誰?」紀筠疑惑地說。
「管他是誰。」李淳也不管現在情況如何,一個箭步上前就要取霍凌非狗命。
徐道平直覺地出手,出劍格開她。
「滾開。」李淳邊說邊打。
一旁的白玉銀都快急白發了,都什麼時候了,李淳還在這兒瞎鬧,就算她是個外行也明白霍凌非現在的狀況欠佳,他現在根本只是硬撐著,不要多久一定會敗在黑衣人手上。
可她一點功夫也不會,怎麼幫霍凌非呢?這瞬間她又希望自己真懂得些武功,也不至愣在一旁什麼也做不了。
這時霍凌非已有些力不從心,動作一緩下,黑衣人便趁虛而入,一掌打上他的胸口,他倒退數步,喉頭涌上一股血腥。
「霍凌非。」白玉銀沖上前。
「別過來!」他斥喝一聲。
江綠瀅提劍想上前幫他,卻讓師姊們阻止。
「這不關咱們的事。」紀筠說道,她們玉煞宮向來是敵我分明,這霍凌非既與她們有了過節,她們自然沒理由出手幫忙,不乘機偷襲傷人已是仁至義盡了。
「可是……」江綠瀅握著劍柄,難以下決定。
在這當兒,黑衣人已再次出招攻擊,霍凌非出手抵擋,不出幾招,又讓黑衣人擊中胸口,他再次退後,鮮血已自嘴角流出。
江綠瀅不由分說立刻出劍相助。「縮頭縮尾的,不敢見人,我倒要看看你是何人。」她刺向黑衣人。
「師妹。」其他師姊們立即阻止她。
黑衣人避開她的攻擊,反手就要出招,若不是師姊們拉得快,江綠瀅可能已經被打傷。
至于一旁的徐道平原想出手相助,但後來見黑衣人不是泛泛之輩于是又改弦易轍,一邊與李淳拆著招,一邊觀察霍凌非與黑衣人,決定見機行事。
白玉銀雖然心急如焚,卻只能站在一旁,一點兒忙都幫不上,眼見霍凌非又中一掌,鮮血噴出,已快支撐不住,她豁出去地沖上前,厲聲道︰「向莊主,師父襲擊徒弟是什麼道理?」
在場所有人都驚愕了下,黑衣人攻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目光停在白玉銀臉上。
霍凌非看向白玉銀,黑眸閃熠著,眼神卻是深奧難懂。
白玉銀直盯著黑衣人,說道︰「莊主何必苦苦相逼?」她想再上前卻讓霍凌非拉住。
「你真的是向莊主嗎?」江綠瀅喝問。
出人意表的,黑衣人仰頭朗聲大笑,就在大家面面相覷之時,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擊向白玉銀。
霍凌非早有戒備,在他仰頭大笑時已伸手扣住白玉銀的腰,往窗外飛竄而出,黑衣人出手的剎那已撲空,腳下一點立即跟著霍凌非飛出。
破屋里其他人立即跟上,可當他們到了外頭時,才發現霍凌非與黑衣人的輕功不是他們能追上的。
四周景物上下顛倒、快速地在眼前退去,白玉銀倒掛在霍凌非肩上,一會兒飛上躍下,一會兒疾速奔跑,一開始她還能瞧見黑衣人在眼界內,過了一會兒,已看不見了。
她不知道他是怎麼奔跑的,只曉得自己被晃得要吐了,就在她想出聲示意他停下時,他已先止住步伐,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人已往下墜跌,她驚叫一聲,摔趴在他背上。
雖然仍處于驚魂未定中,但她還是快速爬起,心急地翻過他的身子。
「霍凌非。」
見他緊閉雙眼,嘴角流下鮮血,她不自覺地大叫著他的名字。
「霍凌非,你沒事吧?霍凌非……」
他皺了下眉頭,勉強睜開雙眼,她焦急的模樣近在眼前。
「我沒事。」他氣虛地說。
她沒浪費時間跟他爭辯,也沒被他安撫人的話語騙去,只是動手扶起他,他們不能躺在路中央,萬一向長德追上來,他們兩個都要沒命。
幸好他還能動,否則她真不知怎麼拉起他。
「你……還能走嗎?」她因用力而漲紅臉,左手橫過他的背,將他的右臂搭在她肩上。
「銀子……」
「嗯。」他看似清瘦沒想到還挺重的,幸好她還有些氣力,否則他們真要在這兒等死了。
「你終于肯答我了。」每回叫她小名,她總來個听而不聞,像是沒听見一般。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這些。」她蹙著眉心。
他微微一笑,以袖子抹去嘴邊的血漬。「我不打算現在就死,你不用擔心。」
「你中了毒又挨了那麼多掌……」
「我還撐得住。」
「萬一向莊主又追上來……」
「你放心,我還能保住你。」
這話莫名地刺痛她。「保住我做什麼?」她怒道。「保住好你自己比較重要。」
雖然身體如火燒般地疼痛,但他唇角的笑意卻加深了,比起她的客氣與疏離,她的怒氣反而讓他歡喜。
「我的身體撐不了多久,得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好。」可舉目望去,又沒個躲藏的地方。
走了幾步,他的身子越來越沉,听見他又咳出血來,她的心越來越慌。
「銀子……」他的臉頰靠在她頭頂上。「若我叫你現在一個人走,你肯嗎?」
「不要說傻話。」她生氣地回了一句。
他露出笑。「再走,我就要把你壓垮了。」
「我壯得很,你不用躁這心。」
「有腳步聲往這兒來。」他說道。
一抹驚恐攫住她的心,但她很快便壓下這樣的情緒。
「你……」
「到那樹下坐著。」她撐著他走到最近一棵樹下,與其狼狽地讓人追上,不如在這兒坐著等敵人。
待讓他靠著樹干坐好後,她也在他身邊坐下,拿出帕子為他擦拭唇邊的血跡,他專注地瞧著她,移動掌心握住她空下的另一只手。
她沒說什麼,只是讓他握著,一層薄暈染上她的頰面。
「你先找個地方藏起來吧!我不會有事的。」他說道。「向莊主不會殺我的。」
「他不殺你難道會殺我?」她反問。
「你……」
「我們就坐這兒等他。」她打斷他的話。「你現在成了這樣,該怎麼辦就由我作主吧。」
他勾起嘴角。
「他若要你我的命,就讓他一起都取了去吧,死又有什麼可怕的。」
他握緊她的手。「我不會讓他動你……」
「你若沒骨氣地求他,就別想再見我了。」她再次截斷他的話,一臉堅決。「今天我們要活便是一起活,要死便是一起死,沒什麼可商議的。」
「那就听你的。」他握緊她的手,唇角的笑意加深。
她這般霸道的模樣仿彿又回到了兒時,他們在一塊兒時總是她出主意,他動手去做,她娘還曾笑話過她,說她是個小霸王。
見他又嘔出一口血,她的手顫抖著,素色的帕子已染成了紅。
瞧著她愁容憂懼,他緩聲道︰「我沒事,你別擔心,我同你說過再怎麼樣我都還有一、兩年的日子可活,我不會在那之前就走的,這傷只是看起來嚴重,可實際上沒傷到多少。」
「你好好調息,不需要說這些安慰我的話。」
「我不是安慰你。」他輕撫她的手。「我……」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黑影已飄然而至,一掌打了上來,白玉銀反射地撲到霍凌非身上,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今天霍凌非的性命若不能保,她就與他共赴黃泉,絕不讓他一人孤單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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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娘倒杯酒吧。」
「別喝了,大夫說你不能再喝了。」
「別老跟我提大夫兩個字,反正我這條老命也差不多了,你就讓我快活些。」
「你別開口閉口就說這些。」
「生氣啦?好好好,是我說錯話,別嘟嘴給我看,咳……」
「歇著吧。」
「別。」她搖頭。「我躺膩了,靠著床頭就行,今兒個生意還好嗎?」
「老樣子,來了幾個莊稼漢,今年收成不好,他們也不好過。」
劉芷蘭瞧著女兒在燈下做針線活,說道︰「銀子,你……要十五了吧。」
她笑眼望向母親。「突然提年紀做什麼?」
「霍凌非離開多久了?」
「做什麼突然提這些?」
「回答我就是了。」
「快半年了。」
「他跟你說半年就會回來吧。」
「他也不能確定,畢竟是第一次闖蕩江湖,得听其他師兄姊的,也不是他能作主的,不過我想……」
「若是下個月他沒回來,就把你為他做的衣裳全剪了,以後也別為他費心思了。」
白玉銀瞪大眼。「娘,你說什麼,這衣服是我好不容易才……」
「我說都剪了就剪了。」她正色地說。「今天王媒婆到家里來,說布莊的二公子對你有意思,你……」
「娘你今天到底怎麼了,淨說些奇怪的話!」白玉銀不高興地皺眉。「你若是想把我許給宋二公子,我可不會答應。」
「我知道我這話你一時听了難以接受,可這事我想了好幾個月,決定這樣做才是最好的。」
「我不明白……」
「瞧著我你還不明白嗎?!」劉芷蘭尖銳地說。
白玉銀微怔。
「你想步上我跟你爹的後塵嗎?」
女兒錯愕的表情讓劉芷蘭喟嘆一聲。「你爹什麼時候準時回來過?答應過的事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不是哪個江湖弟兄有難了,就是路上遇見了哪些不平事所以行程給耽擱了,有事想跟他商量,身邊卻沒個人,連我病了,想捎封信告訴他,卻不知要往哪寄去。」
白玉銀沉默無語。
「這幾年我看開了,對他也慢慢死心了,咱們母女倆相依為命就是,不須再盼望他為咱們做些什麼,可現在娘病了,不能不為你打算,娘若走了,你一個孤伶伶地要怎麼辦?我知道你不愛听這些不吉利的話,可我得趁著還清醒時,把該交代的事都交代了。」
「娘……」
「別打岔,听我把話說完。」她模著手腕上的玉鐲,長嘆一聲。「娘這樣的路子,你還想走一遍嗎?霍凌非一腳踏進那圈子里,就掙不開身了,他是個死心眼的孩子,感情上不會負你,但這樣又如何?你爹不也是這樣,他對我也好,可我在他心里始終佔第二位,我敵不過江湖恩怨、師恩如山,我心里體諒他,一年一年的等著,等他解決那些恩怨情仇,他說三年,就三年,我等,一個人守著這個家、這個當鋪。
「可三年過了,事情還沒解決,他說再幾年便成,我知他心里也惱,不忍苛責他,笑笑地說︰沒關系,反正我有銀子這乖女兒,有人陪我作伴。一年過了又一年,一晃眼十幾年過了,什麼都沒變,只有人老了,情淡了,心死了。」
她月兌下手腕上的玉鐲子。「這是我十六那年,你爹送我的定情物,是他第一次闖蕩江湖,幫人解決了困難,人家答謝他,給了他十兩銀子,他第一個便想到我,立即到玉行買了這鐲子,沒想到回程途中卻沒了盤纏,他餓得頭暈眼花,也不敢當掉這鐲子。」
劉芷蘭又嘆口氣,雙眼因回憶而泛起濕意。「這事我每天都想著,想了心里便甜。」她輕撫玉鐲。「可除了這些回憶,與你爹之間也沒剩什麼了。」
她抬眼看著女兒。「你還小,很多事不是娘現在說你就能體會的,娘現在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你了,說什麼娘都不會讓你再步上我的後塵。」
「你別擔心我,我一個人……」
「銀子。」劉芷蘭再次打斷女兒的話,順手月兌下玉鐲子。「瞧著我。」
白玉銀不明白她的意思,直到她瞧見母親高舉右手,一甩手將鐲子往地上砸。
「鏘」地一聲,玉鐲頓時裂成好幾段。
「娘你做什麼!」她大叫著沖上前。
「別撿。」劉芷蘭厲聲道。「我說別撿,看著我。」
白玉銀震驚地看著母親,懷疑久病已讓她神智不清。
劉芷蘭長嘆一聲,眼角沾了濕氣,碎裂的玉鐲讓她一時間喘不過氣來,半晌才緩緩說道︰「你要明白娘的苦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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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粉的香氣在空氣中擴散,帶著一點焦甜,桂花的香氣在他鼻間搔著癢,熟悉的感覺在胸臆間緩緩蕩著。
「我爹說到了莊里要吃什麼有什麼。」
「我只想吃你做的。」
「上回我做了桂花糕,你不是嫌太甜嗎?」
「多喝點水就是了。」
「肚子疼怎麼辦?」
「去茅廁就行了。」
「嘻……干嘛吃得這麼辛苦,我做饅頭吧,饅頭不用加糖。」
兒時的片段讓他嘴角拉上了笑,一整鍋的饅頭硬得像石頭,讓他啃壞了一顆牙,她生氣就把它們全丟了,後來又覺得浪費,撿回來堆了一座小小的饅頭山。
窸窣的走動聲讓他睜開眼,熟悉的擺設頓時納入眼簾,他一怔,是白豪豐夫婦的房間,轉頭望向門口,正好瞧見庖廚內忙碌的身影,一會兒推柔面團,一會兒打開蒸籠瞧著里頭的東西。
他盯著她的身影,靜靜地看著她忙碌的模樣,有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見到了幻象。
白玉銀以袖口擦了下額頭上的汗水,轉身想在板凳上休息一會兒,正好對上他的臉。
她欣喜道︰「你醒了?」
她穿過廚房走進房內,雙手都是面粉。
「我昏多久了?」他啞聲問,黑眸盯著她沁著汗水的臉蛋。
「沒多久,一天多而已。」她原以為他會昏得更久。
在床邊的圓凳上坐下,雙手在腰間的布上擦了擦。「想吃點什麼嗎?我做了饅頭、包子跟湯粥。」
「為什麼不看我?」
她反射抬起頭。「我沒有不看你。」
「你哭過?」她的雙眼又紅又腫。
「讓灶火的煙燻的。」她盯著自己沾著面粉的雙手。「太久沒下廚了。」
他盯著她沒說話,兩人間有著短暫的沉默,她低垂螓首,感覺到他專注的眼神,不自在地正想起身,他忽然又開口說道︰「我覺得好多了,扶我一下好嗎?我想起床走走,吃點東西。」
「你別逞強,我把東西端過來吧……」
「我真的沒事。」他柔聲打斷她的話,那天危急之際洪老跟龐項正好趕上,要不他們兩人可能已無性命坐在這兒說話。
見他想下床,她伸出手攙扶他。
「龐項留了一些草藥給我,說是對你的毒有幫助,我熬了一些,你趁熱喝點。」她慢慢地扶著他走進廚房。
他在板凳上一落坐,她立刻走到灶旁,掀開一直在鍋里熱著的藥湯,盛了一碗到他面前。
「很燙的,你慢慢喝。」
見她要走開,他拉住她的手,讓她坐下。「別忙。」
她低垂著頭,盯著手上的面粉。
「怎麼了?」
「沒有。」她搖頭。
「我在這兒讓你不自在嗎?如果是的話,我能回山莊去——」
「你回去做什麼?」她倏地抬起頭,眸子起了怒意。「向莊主……不對,我不該再叫他莊主,他是個大惡人,他要殺你——」
「他沒要殺我。」他輕聲打斷她的話。
「你不用為他說話。」她怒目而視。
「我不是為他說話,他要殺的人不是我。」他臉色陰沉起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