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二個時辰之內,公孫朝夕果然找到了官水水,即使那時候他正在某條路的某家小店里吃面,卻突然被馬無皮一把拎住,連面錢都還沒付就給拖進了「金錢坊」。
把脈之後,官水水很同情地看著公孫朝夕,「它被打傷了,傷得很重,你難道吃了打胎藥要自殺?」
公孫朝夕早已又換了身衣裳躺在他房里的那張薄板床上,臉色還是很蒼白,「庸醫,幫我把它弄出來。」
「我也很想幫你把它弄出來,不過它還沒長大,血脈和你連得太緊,現在剖月復,你會死的。」官水水那張純真的孩子臉十分嚴肅,「你至少要再等兩個月。」
「那麼下次見到我的時候記得給我燒兩炷高香,我會保佑你多福多壽多子多孫的。」公孫朝夕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愁眉苦臉地看著屋頂,自言自語地道,「人想要活得舒服,怎麼就那麼難呢?」
「這東西……真的在吃他的內髒嗎?」蕭守紅忍不住問。
官水水白了她一眼,意為如果要吃早就吃了,公孫朝夕還能活蹦亂跳活得這麼高興?「不管怎麼樣,這是個很大的東西,真要剖月復要等到它即將成熟,經脈和他的血脈開始分離,這兩個月會給他的身體帶來很大負擔,尤其是他——」官水水哼了一聲,「公孫朝夕天生經脈不全,為習武大忌,雖然幾條小經脈不全,但本來不影響他的身體,可是現在他肚子里養著個比胎兒還大的怪物,這兩個月其實相當凶險。」
蕭守紅心里一跳,「經脈不全?」她只知道公孫朝夕不管內功外功一概差得一塌糊涂,卻不知道他居然是受先天條件所限。
官水水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為什麼說練武要挑美質良材?有些人天生經脈通暢練內功好上手,那就是奇才;有些人經脈不通必須練個十年八年才能打通,那就是庸才;像這種經脈不全永遠也打不通的就是蠢材,不過就是這樣。」他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就是奇才;他,就是蠢材。」
「兩個月之內會怎麼樣?」蕭守紅追問,她才不關心官水水究竟是什麼樣的奇才。
「好的情況是什麼事也沒有。」官水水說。
「壞的呢?」她小心翼翼地問。
「猝死。」官水水答。
蕭守紅整個人寒了一下,連公孫朝夕都是一愣。
官水水非常嚴肅地說︰「運氣不好的話,他會猝死。」
公孫朝夕和蕭守紅面面相覷,蕭守紅容顏慘淡,公孫朝夕柔了柔鼻子,「我還舍不得死。」
官水水看了他半天,涼涼地說︰「你的武功實在太差,不管是刀狻猊還是君霜桐,他們的內力都足以把這鬼東西壓制到三五年以後,你居然兩個月之後就要把它生出來了。」
「那朵桃花呢?」公孫朝夕只要不覺得痛就眉開眼笑。
「那朵桃花——」官水水淡淡地一笑,「他說不定能壓個十年八年,只要他不想讓步,那東西在他肚子里也無可奈何。」
「那有什麼,以後他們的兒子都要管我兒子叫大哥,我想到這一點就馬上會偷笑了。」公孫朝夕笑吟吟地說。
胡說八道了一通,官水水留下了一些五顏六色的藥,收了診金走了。
蕭守紅守在床榻前,公孫朝夕一直握著她的手。
她看了他一眼,「其實你自己也很害怕,對嗎?」
握著蕭守紅的手不放,公孫朝夕笑得很奸,「當然,你說呢?」
她淡淡地一笑,下頷抵在他放在錦被上的手上,平靜地說︰「如果真的那麼難受,我會殺了你的。」她吻了吻他的手,「我舍不得你難受。」
他本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靜靜地感覺她的下頷抵在他手上的感覺,感覺她的呼吸淺淺地吹在他的手背上。突然收起了玩笑的心情,他說︰「紅,黃山劍會之期快要到了,你不去?」
黃山劍會是一年一度的劍門大會,所有用劍高手都會到場精研劍術,並有比武。君霜桐是這三年來的第一名劍,威名赫赫,她雖不是前十,卻也年年參加。聞言蕭守紅抬起頭來,有些迷糊,「哦,劍會之期又到了?」
「呆頭鳳。」公孫朝夕嘆口氣,「要去的話,明天動身,差不多劍會前一天就能到達黃山。」他習慣地給她算路程和時間,「從這里去黃山,路上有間‘不足飯齋’做的竹筒飯是人間絕品,還有個很經典的船夫,我可以介紹你坐他的快船……」
「我不去。」蕭守紅的下頷又抵在他的手上,微閉著眼楮似乎很舒服,「我守著你。」
「我其實不用你守。」公孫朝夕說,「想去就去吧。」
「我不想去。」她已經有些快睡著了,趴在他床前,突然昏昏欲睡地冒出一句︰「什麼叫做‘他有軟蝟甲’?明明那種東西早就被郭芙的孫子改成天下最結實的襁褓了,怎麼可能還有軟蝟甲?」
「剛才那個人明明練了類似金鐘罩鐵布衫那樣的功夫,你拿劍去砍劍都會斷,可見練得快要變成僵尸了。」公孫朝夕說,「不過我想就算他硬氣功練得再好也不可能練到頭發指甲上去,試試看拉他頭發,他果然很著急。」
「他叫的‘小桃’是誰?是桃如丑?」蕭守紅好奇地問。
「大概吧,天知道。」公孫朝夕翻了個白眼,「那朵桃花拈花惹草的本事死也不改,他究竟招惹了個什麼東西,天知道。」想起那毛發怪人拖長聲音蒼涼地呼喊「小桃」,他忍不住想笑,「這種宿命的對手,實在是不合那朵桃花的胃口,他喜歡漂亮的。」
蕭守紅想了想,放棄桃如丑的事,拍了拍他的臉頰,「我只想要你好好地度過這兩個月,如果兩個月後你好端端的,我就告訴你一件好事。」
「什麼好事?你要替我寫《冷芳譜》?」
蕭守紅像被貓咬了一口似的,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大吃一驚地問︰「你怎麼知道?」
公孫朝夕先是一怔,然後干笑了一聲,「真的?」
蕭守紅想起上次她猜中桃如丑就是「滿樓明月梨花白」,不由得嫣然一笑,「原來我們總是能想到一塊去。」
「我還在想一件事,你如果能猜到,我就爬起來證明我已經好了。」公孫朝夕說。
蕭守紅笑吟吟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說︰「你想知道官水水說得那兩個月會猝死的警告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公孫朝夕驚愕地挑著眉頭看向蕭守紅,突然大笑起來,「不愧是我喜歡的那只野烏鴉,我總是不信那名庸醫有那麼大度,明知道我偷走了他的蘭花明露,還大公無私地給我看病。」
她連連點頭,方才官水水一走她就覺得這警告很可疑。
「我是舍不得死的。」笑聲中,公孫朝夕休息夠了,從床上一躍而起,渾然不像半天前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
接下來大半個月過去,蕭守紅陪著公孫朝夕閑扯打牌,賭博斗雞。公孫朝夕很是驚訝她居然會打牌,她說她本來就會,只不過絕代仙女和人打牌像什麼?所以已經很多年沒打過了。一開始公孫朝夕還小看了她,後來發現這女人是個賭棍,打牌她贏牌,賭博她贏彩,斗雞她都能押對寶。如果不是公孫朝夕這種賭場高手、多年老千,必定早就在她面前輸得找棵大樹去吊頸了。
隨著時間漸漸過去,公孫朝夕的人也漸漸顯得憔悴起來,背上的紅印也漸漸擴大,圖案越發復雜,蕭守紅以指尖沿紋輕畫,茫然不解其意。雖然日漸憔悴,身上的精力體力都給肚子里的怪物奪去,但公孫朝夕想的卻是要找個什麼借口他公孫大少才能從被西門殺「殺死」之後再重新「復活」?
而神醫官水水那邊,經他威脅要動用三千兩黃金買走官水水借住的明月樓之後,官水水終于承認猝死是在嚇唬他,這讓蕭守紅安心不少。
一個半月過去。
這天公孫朝夕一早醒來的時候就覺得特別不同,肚子里的東西居然在輕微地動,卻並不痛,低頭看自己的小月復,有塊地方的肌膚似乎變得分外的薄而透明,居然能依稀看見里面有個東西在緩緩地隨自己的呼吸而起伏。
這就是自己肚子里的怪物?他低頭端詳了半天,橫豎看都不像君霜桐查出來的「似蛇非蛇似龍非龍的怪物」,像個什麼東西的幼兒。突地那東西一顫,公孫朝夕頓覺全身乏力,那塊肌膚透明的地方突然劇痛,他一咬牙,一手握碎茶杯,用鋒利的瓷片邊沿去劃那塊透明的肌膚。
肌膚一劃即開——
「哇——」的一陣嬰兒的哭聲。
蕭守紅愕然端著參茶直奔公孫朝夕的房間,只見他肚子上裂了塊口子,緩緩地在流血,但並不嚴重。床上分明有一個嬰孩揮舞著拳頭在哇哇大哭,公孫朝夕的表情和她一樣愕然,兩個人面面相覷——
怎麼會是個孩子?
兩個人看了半天之後終于確認,這雖然是個孩子,卻又不是個孩子。
你見過背上有古怪翅膀的孩子嗎?何況這孩子雖然沒有一處不像人的孩子,但一生下來便睜眼能笑能哭,即沒有皺巴巴也沒有臍帶。
而且他肩頭上有一朵花。
不,一朵花的印記,像紫薇花那樣絲絡復雜的印記,正長在左肩頭的鎖骨後,甚是嬌艷可愛。
這不是人的孩子,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孩子,但又確實是個孩子。
公孫朝夕看了一陣,咕噥了一句︰「妖怪……」便躺了回去,他解月兌了。
蕭守紅卻被這個肩後帶著一層薄薄「翅膀」的孩子迷住了,那孩子是個男孩,長得很漂亮,眼楮大大的,笑容很可愛,竟然很有幾分公孫朝夕狡黠的神色,肌膚出奇的白女敕細膩,比尋常出生的嬰兒還要嬌女敕。她輕輕地抱起那孩子放在公孫朝夕的枕邊,一瞬間竟然羨慕起公孫朝夕來,真想自己也生一個和他比比,她生的孩子,絕對不會比這個難看。
一放到公孫朝夕枕邊,那孩子自動轉過身去抱住公孫朝夕的手臂,吮吸他的手指,然後甜甜地睡去。
她坐在床沿看著兩個睡著的……父子……
覺得全天下的幸福,莫過以此為甚。
公孫朝夕真的生了個「兒子」,馬無皮听到消息趕到他床邊去看熱鬧,看著他那「兒子」,忍不住對著公孫朝夕同情地斜眼道︰「我認識你這麼多年,倒是從來不知道你也會生兒子。」
公孫朝夕虛弱地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說︰「我可以把生兒子這檔子事介紹給你。」
馬無皮皮笑肉不笑,「昆侖山那鬼地方我是萬萬不去的,堅決不去,死也不去。」
蕭守紅用塊錦緞抱起那個「兒子」,親了親嬰孩,「這孩子漂亮得很,比他爹漂亮多了,長大了肯定是翩翩濁世佳公子,讓他娘來養,絕對不會像他爹那樣油嘴滑舌差勁沒品……」抱著那孩子她眉開眼笑,炫耀得好像她生的一樣。
「翩翩濁世佳公子?」公孫朝夕和馬無皮同時翻白眼,「就像你君大公子那樣?」
蕭守紅渾然不覺身後的兩道白眼,猶自幻想,「娘肯定會教你四書五經琴棋詩畫,讓你迷死二十年後的許多小姑娘……」
公孫朝夕咳嗽了一聲,「兒子又不是你生的。」
她抱著孩子轉身瞪眼,「他是你生的,就是我生的。」
公孫朝夕苦笑著看著這個女人,「你什麼時候嫁給我了?」
蕭守紅媚眼如絲,艷艷地看著他,「難道你不想娶我?」
公孫朝夕被這句話噎了一口,竟然有些張口結舌,「女人啊女人……」
「這孩子長大了肯定是個翩翩濁世佳公子……」蕭守紅得意地抱著孩子輕輕地晃著。
突然那孩子一動,竟然從襁褓里月兌了出來,背上薄薄的翅膀打開,扇了幾下,飛到公孫朝夕身邊,抱住他的手臂,吮吸他的手指,繼續甜甜地睡去。
說到「翩翩濁世佳公子」的蕭守紅頓時僵住,公孫朝夕苦笑著嘆氣,「‘翩翩’濁世佳公子?」
馬無皮忍不住大笑,「會飛的翩翩濁世佳公子,讓我想想君大公子背上長了雙翅膀是什麼模樣……哈哈哈哈……」正當他大笑之際,那孩子微動了一下,似乎覺得他太嘈雜,睜開圓圓可愛的眼楮瞪了他一眼,突然「呼」的一聲馬無皮的頭發胡子衣裳頓時起火,那聲笑聲變成了慘叫,馬無皮跳著罵著沖出房子跳進外面的荷塘。
蕭守紅和公孫朝夕面面相覷,公孫朝夕沒有面子地繼續苦笑,「不要看我,我什麼也不知道。」
「有翅膀會噴火的……」蕭守紅張口結舌,「那還不就是一條龍嗎?」
「也許它就是一條長得很像人的龍……」公孫朝夕繼續嘆氣。
「哇……咿唔……」那剛才瞪了馬無皮一眼燒了他一身火的孩子看著他們兩人,笑得無比可愛地揪著公孫朝夕的頭發,「咿唔……嘰布……嘰咕……」
公孫朝夕無可奈何地讓他揪,蕭守紅瞪著那孩子,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我相信龍小時候不是這樣的。」又過了一會兒,她下定決心,「管他是什麼,反正他是你生的兒子,你兒子就是我兒子,我一定盡心盡力把他教成個人人羨慕的好孩子。」
公孫朝夕喃喃地說︰「他現在就已有多半人羨慕了……有翅膀會噴火……不知道還會什麼?」他居然伸手去扯那孩子的臉,往兩邊拉,「你會煉金術嗎?會點石成金嗎?會呼風喚雨嗎?會……哎呀!」他吃痛地縮回手——那笑得很可愛的孩子嘴一扁咬了他一口,委屈地抿嘴,就要哭出來了。
蕭守紅心疼地一把搶過,抱在懷里一邊輕輕地哄,一邊埋怨道︰「你怎麼能把他當狗玩?他明明是你自己生的。」「他明明沒有牙齒,卻能把我咬成這樣。」公孫朝夕瞪著蕭守紅,舉起手指控那孩子的罪狀,手指上有一圈小小的牙印,「他會咬人。」
蕭守紅頓時眉開眼笑,「我也會。」
公孫朝夕唉聲嘆氣,「原來是他娘教的。」
蕭守紅眼波流轉,「這孩子叫什麼名字?你想好了沒有?」
「公孫阿貓。」公孫朝夕說。
蕭守紅一怔,唾了他一口,「那是什麼鬼名字?換一個。」
「公孫阿狗。」公孫朝夕又懶洋洋地說。
蕭守紅大怒,「這孩子的名氣我起,跟我姓,姓公孫一听就知道庸俗不堪!」抱起孩子她離公孫朝夕遠遠地哄著孩子,「我們不理你爹,你爹欺負你,娘疼你,你想叫什麼名字啊?」她抱著他轉了兩圈,「叫蕭沉煙,好不好?」
「蕭‘沉淹’?」公孫朝夕懶懶地應著,「反正他會飛,就算‘沉’了‘淹’了也死不了,隨便。」
蕭守紅給他說得一張俏臉黑了三分,「蕭雲渚。」
「小雲豬?」公孫朝夕又懶懶地反問。
「蕭浩歌?」
「浩歌是什麼意思?」公孫朝夕問。
蕭守紅恨恨地解釋,「沒有什麼意思,名字就是名字。」
「听不懂。」
「蕭青泫?」
「像妓女。」
「蕭夢華?」
「像老鴇。」
蕭守紅終于惱羞成怒,「到底你想怎麼樣?好不容易生個兒子,你就打算叫他‘兒子兒子’?」
公孫朝夕有氣無力地說︰「你起的名字都像女人……」
蕭守紅惡狠狠地瞪著他,「那麼你認真點兒給我起一個!」
「他會飛,又會噴火,還會咬人,蕭飛飛,蕭火火,蕭咬咬……」
蕭守紅「乓」的一碗參茶摔了過去,「你以為自己在養狗啊?」
公孫朝夕把頭蒙進被窩,「我很認真啊,蕭咬咬很好听……」
「你去死!」蕭守紅的怒吼震天動地,剛從荷塘里爬出來的馬無皮差點兒又溜進水池里去,還以為整個「金錢坊」要塌了呢。
經過爹娘三天三夜的大吵,吵得「金錢坊」幾度起火之後,終于決定孩子叫做「蕭公孫」,誰也不要起什麼名字,馬無皮倒是大吃一驚,這兩個人居然真的能起出一個正常的名字出來,讓他驚詫了半個月。
再過半個月。
「蕭公孫」滿月酒。
公孫朝夕只請了幾個人來喝酒,但君霜桐缺席、刀狻猊不在、西門殺賣菜去了,只有桃如丑笑吟吟地坐在他對面,看著公孫朝夕的「兒子」。
蕭公孫的襁褓在蕭守紅懷里,他卻在公孫朝夕的頭頂上,翅膀慢慢地扇著,笑得純真無邪又無限可愛的樣子。吃了一個月的米湯,他長得又白又胖,穿著個肚兜粉妝玉琢,一雙眼楮又圓又大,眼神純真極了。
桃如丑指指在公孫朝夕頭頂上飛的小東西,「這就是你兒子?」
公孫朝夕托腮看著他,「嗯……」
「看來自己生個兒子這主意不錯。」
公孫朝夕同情地看著他,「官水水說你武功練得太好,要生個兒子至少得等十年八年,」他故意嘆了口氣,「到時候你已經七老八十了,會很危險的。」
桃如丑對公孫朝夕頭頂上的小東西拋了個媚眼,勾勾手指,「過來,叫伯伯。」
蕭守紅忍不住說︰「小心……」她一句話還沒說完,桃如丑猛地一彈倒退出去兩丈,他原來坐的地方呼地一下起了火,剎那間又自動熄滅。
「哇——」桃如丑嚇出一身冷汗,模了模自己俊朗的臉皮,余悸猶存。
「他不喜歡你。」蕭守紅接住從空中飛回來的委委屈屈躲在她懷里打算大哭的蕭公孫,嫣然道,「你欺負他他會懂的。」
「兒子就是用來欺負的。」桃如丑一把揪住蕭公孫的翅膀,捏著他的小臉,「伯伯教你,小時候你就是給別人欺負的,長大了你就是欺負別人的,懂了嗎?」
蕭公孫這次居然沒有噴他一身火,反而眨眨眼,笑得「嘰布嘰咕」地看著他,揮舞著手要他抱,仿佛听得很開心一樣。蕭守紅匪夷所思地放開手,蕭公孫撲到桃如丑懷里,兩個翅膀一扇一扇的,開心得手舞足蹈呀呀直叫。
桃如丑懷疑地抱著這個對自己笑得很高興的小胖東西,「你確定你兒子以後會說話?還有這雙東西,你打算怎麼辦?以後就讓他這樣到處亂飛?」他捏著蕭公孫的翅膀,肉肉的翅膀,里面似乎還有縴細的骨頭。
「好兒子,過來過來。」公孫朝夕對著蕭公孫勾勾手指,蕭公孫笑得無比燦爛幸福地向他撲過去。公孫朝夕指指桌上的一壺酒,蕭公孫看了那酒一眼,突然酒壺起火,公孫朝夕滿意地點點頭,模模蕭公孫的頭,「乖乖。」倒過溫好的桂花釀,他享受地喝著。
桃如丑看得一肚子不是滋味,看著蕭公孫的頭在公孫朝夕身上蹭蹭,十分愛嬌討好的模樣,他卻對著自己噴火,悻悻地說︰「果然親生的就是親生的。」
蕭守紅卻抿嘴笑著解釋說︰「那是因為他難得對兒子這麼好,這屋子里最無視兒子存在的就是他的親生爹。」接著她嘆了口氣,「這屋子里最緊張他爹的就是他兒子。」
馬無皮樂顛顛地在旁邊喝蕭公孫熱好的酒,邊喝邊半醉半醒神神秘秘地說︰「我告訴你……呃……」他打了個酒嗝,正色地對桃如丑說,「告訴你一個笑話……自從這祖宗生下來以後,誰都別想踫到他老子一下,有誰往那個奸臉公孫身邊一靠,這祖宗就發威……好幾次差點兒燒了‘金錢坊’。所以……他們兩個到現在也找不到機會成親……洞房……會起火……」
桃如丑饒有興致地看著蕭公孫在公孫朝夕身上幸福甜蜜地蹭啊蹭,公孫朝夕嫌惡地把他拎到一邊,蕭公孫又飛回去幸福地蹭啊蹭……如此不斷重復的畫面,「這不像兒子和老子,像奸臉公孫養的一條口水狗……」他話還沒說完,「呼」的一聲他剛才站的地方就起了火,桃如丑卻閑暇地站在三尺遠的地方,居然還有空從桌上撈了一塊排骨去吃。
「小守紅兒,我們關門、落閘、放兒子!」公孫朝夕笑吟吟地指揮蕭守紅關上大廳的大門窗戶,「兒子上!不燒到他絕對不放他走!」
「呼」的一聲大廳一陣火起,笑容純真可愛的蕭公孫對著桃如丑撲來,桃如丑轉身就逃,大廳里處處起火,馬無皮、蕭守紅叫苦連天,公孫朝夕卻得意洋洋。
「停!」桃如丑被身後的小祖宗追得心驚膽戰,一個不慎他的英俊瀟灑就完蛋,突然想到一個主意,「死公孫!你叫你兒子停下我告訴你成親的辦法……」
「停!」公孫朝夕喊口號,蕭公孫急剎車,差點兒因為飛得太快一頭撞上柱子,停下來以後委委屈屈地慢慢飛回來在公孫朝夕面前轉了一小圈,然後委委屈屈地飛回蕭守紅懷里去,把頭埋進蕭守紅的臂彎。
桃如丑對公孫朝夕勾勾手指,馬無皮舉起一個白本子,公孫朝夕提筆往上寫道︰「過來寫,他不認識字。」說著笑嘻嘻地看著桃如丑,對他勾勾手指。
桃如丑回拋公孫朝夕一個媚眼,過去和他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嘰嘰咕咕不知商量些什麼。蕭守紅抱著委屈生氣的蕭公孫閃得遠遠的,笑眯眯地一邊等待桃如丑的結婚大計,一邊抱起蕭公孫親親,其實說不定和這兒子在一起,比和老子在一起開心,看他多可愛啊……正當她想的時候,只听公孫朝夕在那邊嘆氣,「其實我兒子比小守紅兒听話多了……」蕭守紅一怔,屋里頓時轟隆一聲吵架之聲再起——
「你說什麼?你是不是覺得兒子比我好?」
「我哪有這麼說?」
「如果你覺得兒子比我好我沒話說,但是我們分手兒子要歸我!」
「喂!兒子是我生的,野烏鴉你怎麼能看中我兒子借口拐走?」
「兒子你……」蕭守紅差點兒就月兌口而出「兒子你一個人生得出來?」幸好及時轉念兒子的確是他一個人生的,臨時改口︰「兒子是你生的但是是我養的!」這一個月蕭公孫的米湯可全都是蕭守紅耐心喂的,公孫朝夕連理也不理。
「哇——」屋里蕭公孫哇哇大哭,「轟」的一聲大廳里四壁起火,桃如丑和馬無皮叫苦連天,「你們別吵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
蕭公孫的滿月酒,就在公孫朝夕和蕭守紅大喊大叫要分手和滿天的烈火中,轟轟烈烈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