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回台北後,梁正彥並沒立即與方旖旎見面,他空著一顆心等她的電話,卻不肯給她電話。
他還氣著她的莽撞,還在意著她的不信任行為,暫時分開也是好的。
于是一天過一天,哪管分離的每一天都像一世紀般漫長難熬,尤其每到夜里相思更難搞,他仍然未曾解開過心結,主動去求和的意願幾乎趨近于零。
他對她感到失望。
對一個積極想要往好路走的男人來說,她的行為造成他莫大的打擊,傷他太深了,他很難釋懷。
雖然只要回想起在高雄的那一夜,她哭得柔腸寸斷的可憐樣,他就心疼不已,恨不得插翅飛到她身邊去。
但那也只是想,最後他總把那份激昂的情緒壓抑住,壓到心的最底層去,待它再慢慢浮上來,他又蠻狠地按壓下去,如此反反復覆,弄得自己日心神不寧。
人前振作,人後失魂落魄。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失戀的滋味喔?他失去韓雙雙時都沒這樣的說……
看來,他是愛慘了方旖旎。
梁正彥苦笑,為自己深陷在愛情海里無法自拔,而感到新奇、震驚。
「總經理,我表哥李賜來了,他說要見你,你要見嗎?」電話擴音器傳來喬心的通報!對,這女人還在,梁正彥看在兩人勞資關系一向良好,而她也只是一時「見利忘義」犯了點錯,所以並沒炒她魷魚。
「見!」怎麼不見?那尖嘴猴腮的小人敢堂而皇之找上門來,他不見不是太可惜了!
「是,我馬上請他進去。」喬心結束通報,沒多久便引李賜前來。
「你來做什麼?」梁正彥不溫和問候客人,第一句話就沖得可以。
「特地來笑給你看。」李賜咧嘴而笑,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能看嗎?笑得那麼猥褻,教人反胃。」
「旖旎很喜歡。」
「她眼光沒那麼差。」如果方旖旎覺得這小人的笑容好看,他就把頭剁下來給李賜當椅子坐!
「我知道你很不平衡,但沒辦法,兵不厭詐,想贏得佳人芳心,手段不一定要正當,正所謂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李賜得意地將手撐在他桌上,擺出一副自以為瀟灑的英姿,一面宣揚著自己的致勝秘招。
「對!我就讓你『不折手斷』!」說著,梁正彥揚起手刀,趁其不備,往李賜撐在桌上的那只手劈下去!
「哇!」李賜痛得跳腳,甩手,大叫。
「痛快!」暴力就適合用在他這種人身上,梁正彥超想劈他一百刀!
「沒關系,回頭我會去跟旖旎講,她離開你絕對是正確的選擇,因為你不只沒風度、沒器量,還是個喜歡使用暴力、不動腦筋的人。」李賜奸笑著,反正沒人知道他笑容背後的真正意涵。
「你盡管去講,方旖旎如果全然听信你,那我也無話可說。」那女人耳根軟,寧可听信道听涂說,也不肯用心感受,梁正彥不敢對她抱太大期望。
「梁正彥,看樣子你是不準備挽回旖旎?」這倒出乎李賜的意料。
其實他就是看梁正彥回台北後,完全沒做出任何挽回方旖旎的動作,覺得十分奇怪,才專程來刺探敵情的。
「那是我的事。」
「好吧,不然你就等著喝我們的喜酒吧。我爸媽已正式去方家提過親,我想,我和旖旎很快就會結婚了。」
「……」梁正彥心頭一抽,說不出話,也不知該做何反應。
「你不想恭喜我們?」就說吧,梁正彥是個沒度量的男人,李賜暗笑。
「不想。」當他是聖人?不,他只當自己是個失戀的落魄人,祝福的心情,目前沒半分,以後也許可以慢慢加一點。
「好吧,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李賜詭譎一笑。「告辭了。」
「不送。」梁正彥連手都懶得揮一下,轉身走往窗口,以冷背送客。
不,他不是不想挽回,只是還不知道要如何彌補心中那座信任之塔的裂痕。
但是……旖旎竟然答應嫁給李賜了?這使他錯愕,不太能接受,然而看李賜那副小人得志的態勢,他又打心底不服氣!
如果沒有李賜和喬心攪局,他和方旖旎至今一定仍是親親愛愛、火火熱熱,什麼不愉快也沒有;但若非李賜和喬心攪局,被愛沖昏頭的兩人不會發現彼此間的信任強度是那般脆弱。
這得省思。
過得了這一關,兩人的愛情可以更長久、更堅固;但若通不過這一關,早早散了也是好的,正所謂長痛不如短痛。
只是,他要散嗎?
難道,散是他要的結果?也是方旖旎要的結果?
不……他不想散……
方宅
樓下客廳里,方寶中因為感冒發燒而哭鬧不休,搞得家人一團亂。
樓上,方旖旎躺在自己床上對著天花板發呆,听著小家伙沙啞的哭聲,她很心疼,卻沒下樓去幫忙安撫。
小家伙多幸福,有爺爺女乃女乃爸爸媽媽爭相照顧哄騙,而她這個失戀的女人,沒人安慰也就罷了,父母還樂見她跟梁正彥分手呢!
天曉得她根本不想跟他分手。
但一想到他的背叛,她就怒不可抑。
一面生氣,一面責備自己看錯人、愛錯人,那不堪的一幕一直在她腦海不斷地浮現,怨氣梗在心中,咽不下,吐不出。
她失戀,方家很高興撿回一個會如往常般準時回家的女兒。
這陣子,她每天照常上下班,藉由忙碌的工作忘卻煩惱,然而生意也不是每天都很興隆,空閑的時候也很多,一空下來,她就知道慘了。
想他、怨他、責怪他,什麼負面情緒都紛紛出籠了。
每當她躲回自己被窩時,就會懷念起梁正彥懷抱的溫暖,思念他的吻、他的枕邊細語,所有的甜蜜記憶都一一敲響她的心門。
如果她不去高雄,是不是就不必夜夜熬著相思苦入睡,然後又常常在半夜因心悸過度而悶醒過來,自此輾轉難眠到天亮?
是不是她可以時時刻刻對他盡訴心中喜愛,與他相視而笑,為彼此的默契與愛意而感到開心?
但是,愛情之間怎麼可能沒有猜忌和疑惑?
正因她在意他,在乎兩人的感情,所以她才想要證實他的言行是否一致。
顯然,梁正彥的謊言在被她戳破之後,他也覺得沒臉見她了吧?那天追著她,聲聲挽留她,說要解釋給她听,至今都幾個星期過去了,他的解釋在哪里?
連冒個人影出來都沒有。
他的殷切叮嚀,等他電話或給他電話,已成廢話一句。
這麼久了,他電話沒來過一通,她也執拗得拉不下臉主動打電話給他。
僵持。
在她心中,她認定這是一種僵持,就不知他是抱著何種心態?
大概就……算了吧!一個會「抓奸」的女朋友,他不想要了,免得以後常常被抓,他應接不暇,女人就跟人手一支或數支的行動電話一樣,多得跟什麼似的,憑他梁正彥還怕沒有女人玩嗎——
他一定這麼想。
就在方旖旎胡亂揣測著梁正彥的後續心思與行為時,電話鈴響了。
「喂?請問是方小姐嗎?」女人的聲音。
一開始她以為是韓雙雙,但隨即听出不同,這女人的聲音較活潑,不似韓雙雙陰沉尖銳,令人覺得不舒服。
「我是,請問你哪位?」方旖旎輕聲地應答。
「方小姐你好,我是梁總經理的秘書喬心……」
「喬心!」一听見那賤女人的名字,方旖旎二話不說,掛電話!
她居然還敢打電話來?是來耀武揚威,還是落井下石?
不管這狐狸精是什麼居心,但肯定不是來交朋友的,理她做什麼!
電話掛斷沒幾秒,又響。
方旖旎咬唇氣得半死,這只狐狸精是想怎樣?
狼都被她吃了,難道連狼手邊的獵物她也非得蹂躪一番才甘心嗎?
太過分了!她方旖旎乖是乖,呆是呆,好騙是好騙,但可沒那等雅量悶不吭聲地默默接受第三者的譏笑與嘲諷。
跟她尬!
一輩子沒跟女人吵過架,她就拿喬心來撒潑、試一下。
「喂!」口氣又凶又壞,連她自己都嚇一跳。
很好,方猗旎,有氣勢,請繼續!
「方小姐,你先不要生氣……」
「我就是生氣,氣到想甩你一百個巴掌,拔光你的頭發,撕爛你的衣服,拐斷你的腿,再把你從十六樓丟下去!」
「哇,你果然很生氣,連案發現場在十六樓你都記得……」同樣身為女人,喬心很明白這就是由嫉妒心所裝而成的威力炸藥,火力超強。
「你這只狐狸精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方旖旎口出惡言。
「罵我狐狸精喔……好啦,你先別生氣,等我把一些事解釋清楚,你就知道我不是狐狸精……」是錢鼠。
「沒耐心理你。」還要解釋什麼,難不成她要說她和梁正彥兩人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房間亂得不成體統,原來只是在打枕頭戰,或是在進行玩牌每輸一次就月兌一件衣服當懲罰的游戲,他們兩個人是天地日月可鑒的清白?
屁啦!這種事如果能信,天下紅雨也不稀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