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林月瑤所說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說來有點話長,等若干年後,善善大到足以了解事情的始末時,展煜慎巳讓他外婆給帶回了日本。
要是早知道一場比賽會改變一切,說什麼她也會阻止他參加那場比賽的。直到今日,將滿十八歲的善善還深深懊惱著。
誰都沒想到,這一場競爭激烈的IQ測驗比賽會引來展煜慎的母系親人,雖然不是一出現就忙著爭奪展煜慎的撫養監護權,但經過三年的牽扯後,那一年,善善八歲,展煜慎就讓人給帶走了。
至今,整整快十年了,靠著書信與電話聯絡,這兩個打小就鮮少分離的青梅竹馬被分隔了十年的光陰,就好比牛郎織女般,一年僅能在她生日的那一天見上一面。
唉……怔怔的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左善善陷入莫名的情緒中,腦子空空的,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這封編號五百七十八號的信。
遠遠的,董語霏就看見她最安諍的朋友正呈現發呆狀態,頂了下鼻粱上的超粗黑框眼鏡,一個壞壞的笑容浮現在她臉上,就看她躡手躡腳的接近,一把奪走攤在桌面上的信……「親愛的小哥哥,冒號,從你被帶去日本後,逗號,巳經有九年零八個月了,句號,你好嗎?問號,我很好……」董語霏非常大聲的念出信件內容,而且就連標點符號也沒放過。
「霏霏,把信還給我。」善善氣急敗壞。
「左,我拜托你好不好,你的信怎麼數十年如一日,每次一開始就是親愛的小哥哥,接著便是寫你們分開的日期,再下來就是寫「你好嗎?」、「我很好。」的這種廢話?」董語霏受不了的大翻白眼。
從專一開始,兩個外地人因同住一間寢室而結成好友以來,董語霏一個禮拜就看見一封類似內容的信件,看到她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我又沒叫你看,把信還給我。」善善伸手要信。
董語霏聳聳肩,二話不說的將信紙柔成一團,一個漂亮的拋物線揚起,接著,紙團便身歸垃圾筒了。
「你怎麼這樣?」善善跺腳。
「左,我這是為你好,這種內容我都快看不下去了,你那個小哥哥怎麼受得了?」
董語霏大義凜然的模樣可以說是慷慨激昂了。
「你……」善善語塞。
「我什麼我?」董語霏涼涼的反問。
善善無語。
她知道,董語霏是不會害她的。
在班上,雖然滿腦子鬼靈精怪的董語霏被當成特異獨行的孤僻份子,一副粗大的黑框眼鏡更像是要將自己與人群隔離,但這種孤立自己似的冷漠從來就對她左善善就無效?
自兩人結識以來,董語霏就是對她好的。這種事,不用明說,只需心領神會便能明白,加上同寢室的緣故,更讓善善知道她對她的照顧。
為什麼會對左善善特別?董語霏自己也曾想過這問題。這樣的差別待遇有點沒道理,不是嗎?但她絞盡了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連董語霏自己也弄不清,更遑論是沒心眼的善善了。當然,善善她自然是不知道董語霏最後找出了答案。
這答案……很絕!誰都沒想到像董語霏這樣思想異于常人的人,竟將答案歸類于最傳統的宿命論!緣分!
誰讓她一眼見到左善善時就覺得她很順眼呢,這就是緣分吧!董語霏是這樣的自嘲?
直到現在,專三了,三年同寢室的學生生涯中,在善善的心里,早將董語霏當成自己的親姊妹,而每當兩人意見相左時,雖然機率很少,但若真發生了,大多時候,善善是听從董語霏的話的。
「左,我告訴你,你這樣是不行的。」董語霏直接點明,「你到底把你的小哥哥當成什麼?」
「什麼『什麼』?」善善眨了下圓滾滾的大眼楮。
「別跟我裝傻,是哥哥還是情人?」粗厚黑框眼鏡下的一雙利眼瞪了她一下。
「哎呀,你知道的。」兩朵紅雲飄上白皙的粉頰。
一直以來,董語霏是知道善善的心事的。
「是啊,我是知道,要是你當他是兄長,那這樣公式的問候信件就沒什麼問題了。」董語霏聳聳肩,「但你我都知道,你對她的感情壓根就不是妹妹對哥哥的那一種,你把他當偶像、當目標、當成下半生要斯守的對象……」
「霏霏。」善善害羞的打斷董語霏滔滔不絕的形容。
「害什麼羞呢?你想嫁給他是不爭的事實嘛,有什麼好害羞的。」董語霏不以為然。「好了,你不要偏離主題,我問你,從頭到尾他給過你什麼承諾?」
在善善張口囁嚅的同時,董語霏揮揮手,直接打斷她的話!差點都忘了,善善早將他們兩小無猜的甜蜜往事一一告訴過她了。
「算了,你不用講了,我知道,你小哥哥在你小時候說要讓你當他的新娘。」
善善用力的點點頭。
「拜托,我的大小姐,你們小時候再怎麼親近,現在你們也被分開了十年了耶。」
董語霏用力的柏了下額頭,不敢相信,善善竟然到現在都還把小時候的戲言當一回事?
「你們分開時是幾歲?。」董語霏重新發問,一面接收善善發出的資訊,一而重復的低喃︰「……你八歲……他十五……」听完後,董語霏差點當場昏了過去。「拜托,這種年紀所說的話能听嗎?」
「小哥哥他說話算話的。」善善反駁。
「是、是、是,他說話算話,但你有沒有想過,那是十年前的事耶。」董語霏大翻白眼,她真快看不下去了。「而且,他在日本,你在台灣,雖然說距離是一種美感,但我告訴你,空間上的距離絕對是感情上的一大殺手,一大殺手你懂嗎?」為了要強調話中的嚴重性,董語霏特別在殺手一詞上加重了語氣,這才又接著說下去,「尤其是像你跟你小哥哥這種空間加時間的分隔,十年,整整十年耶。」
「沒有啦,我們去年還見過面,小哥哥每年都會回來幫我過生日的,就算沒有,我媽咪他們也會帶我去日本找他,讓他幫我慶祝。」這次,反駁的聲音小了一點。
「是喔,一年見一次面。」董語霏冷哼一聲,「你告訴我,這有什麼用?」
「我們還有打電話、寫信……」善善愈說愈小聲。
「打電話?虧你說的出口,從你來台北讀五專、必須住宿舍開始,你們通過幾次電話?選不是得等學校放長假,你回家以後才能通話。」
「那……那還有寫信嘛,我們一個禮拜至少寫一封信給對方。」善善試圖理直一點、氣壯一點,她努力過,真的,只可惜聲音小的像是做錯了事一樣。
「像這種『你好嗎?我很好』的信,我看你還是少寫幾封吧,才不會浪費兩國郵差的時間,替你送這種沒營養、沒內容的信。」
「你怎麼這樣說?」善善嘟起嘴,感到心受到傷害了。
「忠言逆耳,我說的是事實。」董語霏聳聳肩。她知道自己說的話不好听,但這全是她心底的實話嘛。
見善善咬著唇不願開口,董語霏自行拿了一本雜志翻閱了起來。
室內就此沉默了一會兒……「霏霏,我該怎麼辦?」善善還是開口了,聲音中明顯的帶著困惑。
「若要我說」董語霏一把合上手中剛翻開的雜志,「那我告訴你,長距離的感情是很不容易維持的,連續劇、小說、漫畫上所描述的那些可以忍耐、可以堅持守候的人,根本就是紙上談兵、是騙人的,只有缺乏實際經驗的人才會說出這樣的空話。」
一副專業的語氣,乍听之下,真會讓人以為董語霏是個歷盡滄桑、對生活有許多深刻體驗的專家學者。
善善仔細的打量著室友,董語霏的話讓她無法不感到質疑。
畢竟,戴著難看眼鏡的董語霏看起來,頂多就像個早熟一點的黃毛丫頭,說出這樣危害她多年信念的論點,其中的真實性著實有待考證。
「你怎麼知道這些的?」善善提出疑問。
董語霏揚了揚手中的雜志。「書上說的。」
「雜志上說的可靠嗎?」善善微愕。基本上,她大半的時間都用在進修日本語言上,很少有機會丟接觸除了日文以外的資訊,但她多少也知道那種時尚雜志上的文章沒什麼可取的。
「再爛的文章也總有它可取之處,重要的是閱讀的人能不能從文章中挑出它的道理來。」董語霏將話題帶回正題,「左,我勸你,對于這種長距離又長時間分隔的感情不要抱過多的期望才好。」
「為什麼?」
「左,你看起來雖然不聰明,但也不像春天的兩條蟲嘛!這麼簡單的道理還想不出來?」董語霏因為受不了善善的駑鈍而翻了個白眼,「相愛的兩個人在沒有第三者的情況下,都已經不能保證保有天長地久的愛情了,更何況是你們這種情形呢?」
「我們不一樣。」善善小聲的堅持著。
「有什麼不一樣?」
「我們……我們……」善善說不出來。
「說不出來吧?那我替你說好了。」董語霏毫不客氣的攪過發言權,「你們不一樣的地方就在于你們兩人的感情基礎比別人薄,從頭到尾,雙方根本就沒有明確的表示彼此的情意,遠有,別人家了不起分隔個一年半載、三五寒暑,而你們更了不起,一次就來個十年,還好比牛郎織女星一樣,一年只見一次面,這些,就是你們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了。」
「你怎麼這樣說。」嘴上這樣講,但善善卻無法提出反駁。
「左,長時間的愛情很容易就這麼不了了之的,你知不知道?尤其你們兩個人的情感基礎本來就比別人薄弱,你所有的印象觀念全是從八歲時延續過來的,那他呢?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年來他的心思呢?」董語霏語重心長。「左,十年不是十分鐘、十個小時或十天那樣,隨便轉個身就能度過的,十年是一個很漫長的距離,很長、很長的距離,長到可以讓你們兩人之間原本就存在的空間距離加上平方號了。」
「……」善善無法接話。
「你自己想一想,我只是不希望你把自己拘泥于這份不確定的情意,」董語霏聳聳肩,抓了一本書就自行出去了。
對著空白的信紙,善善的心充滿了許多不確定的感覺。
不是因為董語霏而起的,至少,不全然是的。早在董語霏的一席話前,她的心中就一直有這種惶惶不安的不確定感了,而董語霏臨時的一番話只是加劇了這種感覺而巳。
最近,常感覺心是空的,或者,沒那麼夸張吧,不過就像是拼圖缺了一角,在大半的版面上就是空空蕩蕩的缺了那麼一塊……說不出那種感覺,只是,很多事……都不再是那麼的確定了。
她對小哥哥……生平第一次,善善對自己的心意開始感到懷疑了。
在六歲之時歷經了一次生命丕變後,命運之神像是不願放過展煜慎似的,在沒人能預料的情況下又開了一次惡意的玩笑。
打從懂事以來,展煜慎就是明白父母親當初結合的經過的。
猶記得年幼時的模樣,每當入睡時刻,他的母親總會用溫柔迷人的嗓音說些故事哄他入睡,伴他入睡的床邊故事除了一般小朋友所听到的外,大多時刻,母親會用充滿感情的聲音訴說一則讓人難忘的情愛故事。
故事的內容是有關一個窮困的留日學生與日本貴族千金的相戀經過,窮困的男學生是個孤兒,不像一些有家人做經濟後盾的留學生,生命中除了讀書就是打工賺取生活費,原本,這樣的人跟學校裹有貴族血統的千金小姐是不會有任何交集的,但就像是上天注定的一般,兩人在一次偶然的機會邂逅。
一次、兩次、三次……不期而遇的巧合讓貴族小姐逐步注意到這位自食其力的留學生,他的文采、他的傲骨、他的斯文有禮、他的壯志凌雲,他一切的一切讓貴族小姐由欣賞、傾慕到深深的愛戀,貴族小姐完全不可自主的愛上了他,因為愛,貴族小姐她放棄了矜持、放下了身段,由于她的主動示愛,這才進一步的發現男學生隱臧了對她多年的愛戀。
王子與公主相互愛戀,這是多美好的一件事啊!這一切,原本就該是配上一個圓滿的結局才適當的,只可惜,種族上的差異加上門戶之見,貴族千金的寡母自然是不願獨生愛女下嫁一名貧困的留學生,在寡母的百般阻撓下,逼不得巳的,貴族小姐選擇了愛情,當男學生完成學業後,她丟下了母親、丟下了她本該繼承的頭餃與財富,就這麼義無反顧的跟著摯愛到一個讓她完全陌生的國家──台灣。
一長串曲折坎坷的愛情史對展煜慎而言,不只是耳熟能詳,他簡直都快要能倒背如流了。原因無他,只因當事人無巧不巧就是他親愛的父母親大人!
由于沒有刻意的隱瞞,還當成床邊故事一樣的告知,即使當時的展煜慎才六歲之齡,但「私奔」兩個字……他就算不是完全了解,也大概知道是他的父母親為了彼此相愛,因而放棄了他們的親人。
就因為母親的毫不隱瞞,一直以來,展煜慎就知道自己的親人是不多的,尤其是父母親跟小弟弟發生意外後,他僅剩的親人就是乾爹、乾媽與善善了。所以當律師上門來說是代表御形家族、也就是展煜慎的外婆前來之時,展煜慎的驚訝是太大了。
一場因為善善而參加的電視擂台賽竟引來不曾見過的血親,這真是展煜慎始料未及的,他去了日本見過御形家的大家長、也就是他的外婆!人人敬畏的御形明子。
說不上有什麼特別的一吹會面,她冷淡的問他要不要回日本,而他沒說話的搖搖頭,之後,他就回到了台灣、回到了善善的身邊。
日子應該恢復平靜,但……不是的。
首先,左邊隔壁的陳家房子莫名其妙的高價被收購,不讓人意外的,收購人自然是御形家族,而右邊隔壁!也就是展煜慎原本的家中──來了許多人拍照、錄影,看得出目標是那些當成擺飾的生活照。幸好林月瑤不定時的會打掃這間屋子,要不然,真不曉得這些人是要照些什麼回去。
對于拍照的事,每個人直覺的就是認為御形婆婆想追憶愛女的婚後情景!對于這點,大家都能接受,也就不多予理會,但除此之外,陳家被收購的房子經過整理後便住進了幾個人、幾個讓御形婆婆所指派來的學者!
不要問為什麼展煜慎會知道,因為這些人搖身一變、變成了家庭教師,而接著,這些家庭教師便出現在他的生命中。
由于善善去上課,想來除了看書外也沒事可做,所以在可有可無的情況下,展煜慎接受了這幾位家庭教師的授課。生活變成另一種模式的平靜,偶爾,在林月瑤的提醒下,展煜慎會撥個電話到日本請安,照例,在請安的電話中御形婆婆總會問一次要他回去的話,而他也總是習慣性的給予否定的答案,這樣的日子一日拖過一日,漸漸的,御形婆婆不再是口頭上隨意的詢問了,她的意思很明白,她要展煜慎回去緞承御形家的一切?
雖然御形婆婆到後來的態度都表示得很強硬,但由于展煜慎的不願妥協,整整三年,這件事就一直僵持著,直到御形婆婆心髒病發的病危通知,與御形婆婆進加護病房前所下達的命令!不擇手段帶回展煜慎,即使是用不當手段逼使展煜慎養父母的經濟來源完全中斷。
就這樣,為了左平、為了他的公司,為了不讓他辛苦大半輩子的心血全讓御形家給毀了,展煜慎終于首肯,他離開林家、離開善善、離開他唯一依戀的地方,將自己置身于這個對他而言,可以說是毫無意義的地方。
日子過的飛快,至今,也快十年了……疲憊的柔了下額角,展煜慎在心中輕嘆一口氣。
偌大辦公桌上的一隅擺著一個古樸原始的原木相框,習慣性的,展煜慎停止觀看公文的視線牢牢的盯著相框里的影像。
這張照片是在他遵守他對善善的承諾,以黑馬之姿跌破專家眼鏡、獲得那次IQ比賽壓倒性的勝利時所拍攝的,相片里頭的背景是無比的熱鬧歡欣,那是在為他的獲勝大肆慶祝的場景,面對境頭的主角不是別人,當然是他跟他的善善。
直到現在,展煜慎都還能在心中仔細的描繪出當時的情況,還記得……漫天飛舞的亮彩紙片中,善善童稚單純的小臉上漾滿了因興奮而堆起的燦爛笑容,她奔向他,以全然的信賴飛撲到他的身上,在他接住她的那一剎那間,快門讓人按下,留下了這幅珍貴的照片。
這無疑是一張珍貴的照片,當然,所謂的珍貴不是在它的有形價值上,一張花個百來元就能加洗無數張的照片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但會讓人覺得珍貴的,完全是在照片上所展現出來的事物、一種無形的珍寶。
照片上清楚的顯示了善善的笑、善善的真、善善的信賴……相對于那張完全不設防的小臉蛋,展煜慎向來只顯得淡漠的漂亮面容也溫暖了起來,甚至于一抹旁人難得見到的燦爛笑容也毫不吝嗇的綻放。
很明顯的,由這張照片上可以看出,展煜慎的笑是因善善的開心而起,而善善的開心則是因為外人對展煜慎的肯定及加在他身上的榮耀,眼前這張照片的珍貴,就在于它完全將展煜慎與善善之間那種獨立遺世、緊緊相系的神韻留了下來。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自己能選擇不要離開她啊!對著照片上漾著甜蜜燦爛笑容的小人兒,展煜慎露出一抹不得已的苦笑。
當時,婆婆的一個令下,御形家族立即挾帶了龐大雄厚的財力對左平的貿易公司展開了經濟脅迫,每個人都認為他的屈服全是為了保全左平的公司,但除了這個原因外,其實他肯回來還有另一項原因。
沒有人知道,那一日他回到自家屋內發現了什麼寶貝,在閣樓內,他意外的發現母親生前所寫下的幾本日記。
那幾本日記伴隨著他度過一個安靜的午後,而隨著他速讀般的翻閱,他像是與逝去的母親融成一體,感受著她如何熬過喪父之痛、跟母親是如何的相依為命……直到少女芳心的蠢蠢欲動轉化成波濤洶涌的愛戀,在滿含對母親的深深虧欠感下,最終還是義無反顧的選擇了至死不悔的愛情……看完了幾本母親親筆手寫的日記後,展煜慎更了解父母之間的深刻愛意,也悉知了母親隱藏在內心深處的遺憾!遺憾著自己無法對母親致孝。︰遺憾為了忠于自己選擇愛情、而不得不將家族纜承的責任丟在一邊;更遺憾自己的小孩無法叫一聲外婆,而母親無法見到自己的外孫……就是這一連串的遺憾加重了心中那把天秤的彼端重量,為了左平的公司,也為了死去母親的滿心虧欠,十五歲的展煜慎帶著替母親贖罪的心情來到了日本,當他的外婆出院後,開始了他的新生活,也開啟了他為御形家族賣命的第一章……
為御形家族效力的情形絕對只能用賣命來形容!
展煜慎原以為母親的娘家了不起就是有點祖傳的家業,最多就是頂個貴族的虛名罷了,他可怎麼也沒想到,母親這個貴族千金的身份還真是名副其實的「貴族千金」!
在控制全日本政商關系的三大家旅中,「御形」就是其中之一,這可想而知,其家族名下的產業之繁多,努力之龐大簡直是常人無法想像,對展煜慎而言,面對這樣的御形家旅實在是超出他當初所想像的。
自喪偶後便一躍成為家族龍頭老大的御形明子,也就是現在讓政商界敬畏、推崇的御形婆婆!女強人的封號確實不是浪得虛名,早在她請家庭教師來替展煜慎授課時,便早已展開她的栽培計畫,以至于當十五歲的展煜慎初回到御形家時,她就迫不及待的將家埃產業一一交到他的手上。
當然,為了穩定民心著想,表而上主事的人還是她御形明子,但實際上,當時的管理工作她早就一項項的交給隱身于幕後的展煜慎處理。,十五歲,才十五歲耶,真不曉得是御形明子特別看中展煜慎、信任展煜慎能力的關系,還是想虐待童工、順帶整垮整個家族,她竟然那麼放心又大膽的將處理權全權交到展煜慎手上,一點都不在乎他當時才年僅十五歲。
至今,不論是隱身于幕後當躁縱黑手,或是現在這樣直接站上抬面當個名正言順的家族領導人,巳經快十年了,他就像個沒有自我、沒有思想的人,無情無欲的替整個御形家族賣命了快十年了。
漫長的十年,有點難熬,大量的工作讓展煜慎覺得自己像個活死人般,只是一個沒有自我思想、只知為御形家埃賣命工作的傀儡,除了工作就什麼也沒有了。而這樣的日子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在每一年當中,也就只有善善生日的時候,憑著能見善善一面的信念他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彷佛一整年的辛勞就只為了與善善這一日的相聚。
替自己感到有點可悲,就算是替母親贖罪,這十年……他為御形家所做的也夠了吧?
再次嘆了一口氣,展煜慎的視線落在面前堆積如山的公文上。
真的很想丟下一切,不帶一絲牽絆的離開,問題是……他能嗎?
雖然他跟婆婆兩和人由于個性使然,相處起來就是那個樣子,說親不親、始終維持平淡的關系,但他注意到了,婆婆剛做檢查的健康報告上載明的情況並不是很好,在她身體狀況每下愈況的時候,他實在無法丟下她而一走了之,畢竟,那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親了。但……善善呢?他實在不想再跟她持續這種被分隔兩地的關系了惱人的兩難問題是如此的讓人為難,但目前的他卻無力改變什麼。展煜慎在心中嘆息。
夜深了,但展煜慎卻不忙著離開,撐著疲累的身軀,他將自己埋首于工作中。
他不否認他是在逃避,將自己置身于工作中,讓自己逃避去面對兩難的抉擇;他也知道事情總要有解決的一天……但,那絕對不是在他身心又疲又累的情況下,此刻,就讓這些煩人的問題先丟到一邊去吧。
展煜慎收斂心神,繼續專注于眼前的公文,寧靜的暗夜里,陪伴他孤單寂寞身影的,只有一盞盞明亮的燈光……足踏直拌輪鞋,邵齊飛也似的火速趕往藍球場。
他快遲到了,約了幾個朋友打球,結果他這個發起人到現在還在這里,再不快點,那幾個球友恐怕會先殺了他,然後把他這個遲到大王登報作廢掉。
在全速前進當中,邵齊心中也忍不住抱怨著!
其實,會遲到實在也不能全怪他嘛,誰讓他這麼忙呢?
學生會長一職是全校投票選出來的,推不掉。,班代一職則是班上同學不願放過壓榨他的機會,他沒有開口說不的權力;至于攝影杜,那是自己的興趣,即使被推選為社長讓他覺得有點麻煩,但因興趣所在卻不能不參與。,而吉他杜是學長在畢業前極其慎重的交到他手上的,在他找出適合的接班人之前,他還得繼續無條件的擔任代理社長一職……除了這些職務所帶來的公事之外,更有一堆大大小小落在他頭上的差事呢!
仔細想想,有時候邵齊還真替自己抱不平,但他又能如何呢?
「人生以服務為目的!」、「助人為快樂之本!」這兩句蠢話真不曉得是哪個人發明的,害他每次想拒絕找上門來的差事時,對方總會用這兩句話堵他,害他像個廉價勞工似的,面臨四處被壓榨的處境。
由于一面趕時間、一面想事情,一心二用的結果是,當邵齊發現前方有人時巳為時已晚,在來不及煞車的情況下……什麼束西?火車頭速度般沖過來的形體讓善善愣了一下,當她察覺不對時!
完了!善善害怕的閉上眼楮。
慘叫聲在劇烈撞擊後重重的揚起,善善不想這麼沒志氣的,但真的……好痛喔!
對方一身的銅皮蠟骨撞的她頭冒金星他就算了,人高馬大的碩大身軀還要命的疊在她身上,這時候,善善的痛苦絕對不是一個痛字就可以形容的了。
「你沒事吧?」邵齊反射性的問。
「你再不起來,我會死掉。」善善痛苦的聲吟著。現在的她,多少能體會那個賣燒肉棕被壓死時的痛苦了。
邵齊嚇了一大跳。有這麼嚴重?
「求求你,不要發呆了。」善善覺得自己離死期不遠了,真的。
邵齊直到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壓在人家身上,連忙七手八腳的爬了起來。
「是你?」看清善善的模樣後,邵齊嚇了一大跳。
他知道她,左善善,同班的女同學,他巳經注意她好久了。
善善沒理會他,因為她正努力于爬起來的動作上。要命,全身都痛……「有沒有怎麼樣?」邵齊連忙扶她起來。
忍著痛,善善拍拍身上的塵土,對邵齊搖搖頭。
「真的沒事?」邵齊有點不相信;看她痛得臉都快要變形了。
「沒關系的,你趕時間,你先走吧。」善善善解人意表示,只是她實在是太痛了,講話的聲音無可避免的帶著點哽咽的音調。
「你怎麼知道我趕時間?」
「要是不趕時間,你就不會這樣橫沖直撞了。」善善一面解釋,一面伸手擦去因劇痛而冒出來的眼淚。
邵齊說不上此刻心中的感覺,很奇怪,真的。
「你為什麼不罵我?」印象中,女孩子遇到這種事都是先開罵再說。
「你又不是故意的。」
這樣理所當然的語氣讓邵齊一時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半天,向來辯才無礙的邵齊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難道……你是故意的?」善善奇怪的看著他。
「當然不是。」邵齊立即否認。
「那就對啦。」善善一副「我早就說了」的表情。「好了,我真的沒事,你趕時間就快走吧。」
邵齊遲疑了一下,見善善露出一個「沒事」的笑容才離開。
滑了兩步以後,邵齊沒來由的停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麼,但他就是感覺到,這時候他絕不能就這麼離開。
果不其然,他才一回頭就看見善善跨出一步後就趺坐在地上。
「怎麼了?」邵齊又滑了回來。
「沒事,大概扭傷了吧。」善善努力扯開一個笑容。
「扭傷你還說沒事?」邵齊奇怪的叫了一聲。,突然發現,這個叫左善善的女人,他是真的無法了解她的想法。
「我……」
不等善善說些什麼,邵齊一把便輕而易舉的攔腰抱起她。
「你做什麼?」善善嚇了一跳。
「帶你去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