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頭來,秦樂唯還是沒打電話回台灣報平安。
打從程雪靈沒聲沒息的出現,以畢業論文引起關哲澧的興趣,兩人雙雙到書房去之後,她就一直覺得不對了,就像心里有個疙瘩似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她知道關哲澧是真心喜歡建築的,就像她喜歡栽植美麗的盆栽美化環境一樣,但她不喜歡他跟別人談論她不懂的事,尤其還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人。
那些听不懂的公式、理論,還有一堆大師、名家的看法,听得她一個頭兩個大,更別提那些又是古典、又是現代、又是傳統的建築理念……完全打不進這世界的秦樂唯怎麼能不覺得別扭呢?
尤其她剛剛送茶水進去時,關哲澧沒注意到她也就算了,程雪靈竟一副懷春少女的模樣含情凝望著他,甚至在發現她的存在後,還投給她一個挑釁的眼神……就算秦樂唯對感情之事再怎樣的遲鈍,這時候也會產生危機意識的。
「真的好多人喜歡澧……」坐在最鐘愛的藤椅秋千上,秦樂唯喃喃自語,「其實這也難怪,澧的條件是這麼樣的好,英俊、瀟灑又多金,只要是女人,大都想釣到這樣的金龜婿。」
一想到關哲澧變心、投入其他女人懷抱的畫面……秦樂唯下意識的皺眉,但一發現這個反應,她連忙敲了下自己的腦袋。
「拜托,愛情之前人人皆是自由、平等的,澧又不屬于任何人所有,有什麼好皺眉的?當初不也瀟灑的告訴過澧,要是他覺得不愛我了,就別隱瞞,現在情敵才剛出現,怎麼我就婆婆媽媽起來了?」說著說著,秦樂唯不由自主的感到心酸。
她無法想像,要是關哲澧愛上了別人,那她真的會像自己所說的那樣瀟灑、那樣無牽無掛地和他分手嗎?
「神經,現在想這些會不會太早啊?跟澧在一起才沒多久,澧會那麼快就變心嗎?而且雖然雪靈的條件很好,但澧不定會愛上她的,不過……澧他也沒說過愛我耶。」說到這個,秦樂唯就喪氣了。
一直就是在意這問題的,只不過也不曉得怎麼一回事,平常什麼話都敢講的她,踫上這問題就是怎麼也說不出口,只能擱在心里自個兒揣測……想想也有夠悶的了,早知道當初真不該那麼快將「愛」那個字說出口,現在也不會老覺得不公平而暗自懊惱了。
「澧沒說過他愛我,想來變心之期雖不近也不遠矣,分手的事是指日可待的了,反正未雨綢繆嘛,總不能等事情真的發生再來面對吧?現在得先想好到時該如何反應,省得發生提得起放不下的烏龍事情來。」
說想就想,秦樂唯當真開始認真的幻想著各式各樣分手的狀況……
但所有的畫面每每到了他懷抱其他女人時就中斷了……
苦著臉,秦樂唯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她就是不喜歡將他讓給別人。
突然發現很多事超出了她的想像,譬如他的懷抱,雖然她才佔領沒多久,但眷戀之深讓她都覺得驚異,即使只是假設,她也無法容忍另一個女人待在他懷抱中的樣子。
但是她話都說了,怎麼收得回來呢?而且就算沒說出那些好聚好散的論點,到時他真要移情別戀了她又能如何呢?守著一個沒有心的軀體有什麼意義?還不如原先說的,直接分手了事,可是……
分手好難,真的好難,既舍不得分手!又無法忍受他的心中有其他女人的存在,那她到底該麼做才好呢?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澧永遠都屬于她一個人的。
念頭才一落定,差點把秦樂唯給嚇壞了。
怎麼會這樣?
完蛋了!她已經變成一個自私自利的邪惡女人啦!
不要、不要,她不要變成這樣……
是心有靈犀嗎?
書房內的關哲澧突然感到一陣不安,丟下看得興味正濃的論文跟那個拿論文來的女人,他在花園的秋千上找到低聲啜泣的秦樂唯。
關哲澧大驚,不知道發生什麼慘絕人寰的事,連忙大步走向她。
「怎麼了?」?
「澧!」哭得淚漣漣的秦樂唯撲身投向他,那種淒慘哀怨的場景就像上映著林覺民與妻訣別的片段。
一直以來,關哲澧從沒見過她流露出不開心的模樣,更遑論是她的眼淚了!現今她哭泣的樣子讓他驚疑,那眼淚都快將他的心擰疼了。
「別哭呵,別哭,到底怎麼了?」輕輕拍著她的背,關哲澧安撫懷中佳人。
搖搖頭,秦樂唯暫時還說不出話來。?
「不想說?」關哲澧猜測。
秦樂唯再次搖搖頭。
「那……我們坐下來談。」
領著她,關哲澧坐到秋千上,而秦樂唯眷戀他的懷抱,一就坐到他身上去,小臉埋在他的胸口,雙手緊緊的環抱住他。
「想說了嗎?」喜歡她這樣親昵的依賴,他撫著她的背問。
秦樂唯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我……我變成壞女人了。」
「什麼意思?」知道自己想破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關哲澧索性直接要求解釋。
「就是變成壞女人的意思嘛!」說到這兒,秦樂唯的眼中又浮起一層水霧。「我好貪心,好想這樣一直擁有你,好希望永遠都能大聲地跟人宣告你是我的,我……我變得好自私……我也不喜歡這樣,但……我又不喜歡你喜歡別人,我不想跟你分手……」
她說的雖是道地的中國話,其中幾句她想擁有他的話他大致還能理解,也覺得挺高興的,但所有句子串在一起後,就像是古羅馬文似的,他怎麼也听不明白。
什麼叫作他喜歡別人?壞女人、貪心跟自私等字眼又是代表什麼意思?最後為什麼會扯到分手的?誰要分手了?指他嗎?
「你說你愛我的。」他指控。
「沒錯,我是愛你的。」附和他的同時,秦樂唯在心中狂喊︰但是你愛我嗎?
「可是你想跟我分手?」說到這個,他臉色一黯,身體變得僵直。
「不是,我剛剛說了,我不想跟你分手。」她的聲音顯得有些難過。
她的話讓他放松了一些,但思緒卻更混亂了。
「那你剛剛到底是什麼意思?」
「就是那個意思嘛!」秦樂唯有些不悅,只好朋更白話的方式表達,「我已經變成一個貪心的壞女人,不想放開你了,要是有一天你喜歡上別人、想跟我分手,那我會很難過、很難過的。」
「我為什麼要喜歡上別人?」關哲澧搞不懂她在想什麼。
「我是說‘如果’。」秦樂唯情不自禁的嚷嚷起來,「‘如果’所指的只是一種假設的狀態嘛。」
「沒有所謂的‘如果’,我不會和你分手的。」他堅定的說。
「你現在當然這麼說。」秦樂唯不敢苟同他的說法,「要知道,這世上沒有絕對的事,人生的變數又這樣的多,什麼事都會有‘如果’的,你想像一下嘛,要是這個‘如果’發生了,那我該怎麼辦?」
「你沒事干嘛想那些如果不如果的?」關哲澧快敗給她了。
「因為我擔心嘛!」說起來就讓人難過,「如果這些如果往將來發生,我怎麼辦?我沒辦法像先前說的那麼灑月兌。」
關哲澧皺眉,他不喜歡她的這些如果,好像巴不得將他送到別人懷抱中似的。
「記不記得先前我跟你說過的,要是你已經愛上了別人,你一定要告訴我,我會成全你,就讓我們好聚好散……可是……可是我發現那好難辦到喔!」說到這里,秦樂唯忍不住哽咽起來。
「你別胡思亂想了。」見她一直談論分手不分手的,關哲澧有些惱怒,但看到她又要哭了,只好先安撫再說了。
「我才沒有胡思亂想。」秦樂唯抗議,「變數是無時不刻的存在著,就像雪靈,她那麼漂亮又跟你志同道合,要是有一天你發現自己喜歡的是那樣的女孩子——」
「誰是雪靈?」關哲澧打斷她的話,先指出她假設中的問題。「一個我不認識的人你要怎麼讓假設成立?」
秦樂唯愣了一下。
「你不知道誰是雪靈?別跟我開玩笑了,你剛剛才和她在書房中看她的畢業論文的。」
「你是說那個拿論文來的女人叫雪靈?我只注意到她拿來的論文,壓根不曉得她長得是圓是扁,怎麼會扯上喜歡、變心的?」
雖然他的說法有些夸張,但關哲澧磊落的樣子讓秦樂唯相信他說的是真的,突然間,秦樂唯覺得心情好一些了。
「你不知道她叫雪靈,是不是代表你完全沒注意到她?對她沒興趣?」她小心翼翼的問。
「我告訴過你,我在認人這方面的能力很弱,每個人對我而言都長得差不多,經常見了好幾次面我還是沒什麼印象。」
「但是你就認得我?」回想起梵諦岡的巧遇,他一眼就認出她了啊!
「你不一樣。」他月兌口而出。
不過是四個字,但秦樂唯的心飛揚了起來,只不過維持的時間很短,因為她又想到其他的問題,一顆心一下子又沉了下去。
「現在的我對你而言是不一樣的,但以後你會遇上更特殊、更能引起你狂熱愛意的女孩子。」她苦著一張臉。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將我推給別人?」意听愈火的關哲澧忍不住怒氣了。
「不是!不是!」攬住他的頸項,秦樂唯將臉埋入他的頸窩當中,語氣充滿了悲傷,「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遠都是我的,但……這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他反問。
「因為……因為……」秦樂唯一時調窮,「因為以後你會遇到一個跟你真心相愛的女人,到時候你會結婚、生子,你的‘永遠’,是屬于那個與你真心相愛的女人。」
「真心?難道你對我的愛不是真心的?」眯著眼,關哲澧有些生氣。
搞不懂這個已經讓他認為大智若愚、實際上很貼心的小女人為什麼會變得這樣冥頑不靈?怎麼老是將他推給不相干的女人?要是他的心能隨意讓人牽動,那他干嘛還要等到她的出現、等她溫暖他的心?
「你質疑我的愛?你怎麼可以這樣?我的情感當然是真的。」秦樂唯不高興的喊回去,「你听清楚好嗎?真心固然重要,但我的重點是在‘相愛’上面,會得到你的‘永遠’的女人一定是你也愛著的女人嘛!」
那人不就是她嗎?關哲澧覺得奇怪。
「沒關系,事情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發生,現在你听一听就算了。」吸了吸鼻子,秦樂唯故作堅強的說道,「趁現在你還是我的男朋友,我會好好珍惜這段時間的,以後……雖然我會難過,但你放心,我還是會遵守自己的規則,做到好聚好散、不會讓你為難,所以你要是有喜歡的人了,就直截了當的告訴我一聲,我會恭喜你——」
「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的。」他強硬的打斷她的話。
「你真是冥頑不靈,我都說了,未來的事是沒個準的,誰知道你的那個‘永遠’。什麼時候會出現。」秦樂唯有些不高興了。
「你才冥頑不靈!」關哲澧罵回去。
「你……你……你氣死我了,我說了這麼多你還是听不懂,你到底想怎麼樣?」秦樂唯毛了,一副想干架的姿態。
看著她氣呼呼的模樣,關哲澧自有他的想法。
不行,照她那顆腦袋運轉的方式,他們的未來堪虞,不知道會讓她搞出什麼樣的變故來……
「我們結婚吧!」他突然說。
就像是被雷劈到,秦樂唯當場驚愕住,不過藤椅秋千的後方卻傳來一聲不文雅的尖叫——?
「結婚?!」
在屋內不耐久候走出來一探究竟的程雪靈一听這個消息,反射性地沖上前來。
看了程雪靈一眼,關哲澧並未指責她的偷听行為。?
「沒錯,結婚,你去告訴你哥,我們要結婚了,請他來當男儐相。」趁秦樂唯還在發愣的當頭,他朝程雪靈說道。
「男……男儐相?」程雪靈傻傻的重復,沒法想像自己都還沒想到該使出什麼手段來橫刀奪愛哩,結果男主角就要變成死會了。
「對,他來當男儐相,你就充當伴娘。」他肯定地說,「你們兩兄妹就當我們的見證人。」
關哲澧決定一次解決所有問題,但一時無法吸收的程雪靈還呆在原地。
「還不快去。」失去耐性的關哲澧催促。
沒有借口留下,加上少女芳心碎了一地,程雪靈只好听話的黯然離去。
「你瘋了!」回過神的秦樂唯直接給他這麼一句。
「沒錯,我是瘋了,為了你。」他微笑,親了親她的臉頰。
「你知不知道結婚代表什麼?」她驚疑不定的看著他。「那表示……你的下半生就是我的了,我會賴你、坑你、吃定你,而且是一輩子。」
「你不一直都是這麼做的嗎?」他挑眉,「不願意?」
「現在不是願不願意的問題,而是結婚……結婚……」
「結婚怎樣?」他好笑的看著結巴的她。
「什麼怎麼樣?」她哭喪著臉。「問題就如同我剛剛所說的,你的未來該是屬于那位跟你相愛的女人,你要娶的不應該是我。」
愈想愈難過,秦樂唯掙扎的想從他身上離開,但他死扣住她不放。
「沒有別人了,就是你。」制止她蠢蠢欲動的同時,他專斷的說。
「別鬧了,我們認識才沒多久,根本扯不上結婚這問題。」秦樂唯放棄掙扎,始終認為他只是一時興起的。
「認識時間的長短根本就沒關系。」
「怎麼會沒關系?」秦樂唯不服氣。
「我知道,你是我要的女人,沒有人能替代。」說完,他想到另外的問題,「難不成……你以後會喜歡上別人?」
「當然不會!」她堅決的回答。
愛情的滋味不論甜美或苦澀,除了他,她再也不想領教了。
「那不就結了?認識時間的長短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是彼此的。」他說。
秦樂唯想了想,「好吧,」提不出反駁,她有點沒好氣。「就算認識時間的長短沒關系,總不會什麼都沒關系吧?那你認為什麼才有關系?」
「你愛我!」想也不想的,他月兌口而出。
一提到這點,秦樂唯就傷心了。
「沒錯,這可大有關系了,所以……我們不能結婚。」
「你開什麼玩笑?你愛我,所以我們不能結婚?」關哲澧皺眉,她在這方面的幽默感真讓人不喜歡,簡直是糟透了。
「你听不懂?我剛剛跟你說過,結婚的重點在彼此相愛,雖然我是愛你的,但是你……你……你又不愛我。」秦樂唯費了一番工夫才能將這件傷心事說出來。
「誰告訴你的?」關哲澧一臉奇怪的看著她。
「這還用人說嗎?我愛你,但是你從來沒表示過,那就代表你只想談場戀愛而已,無關于愛情,就算你現在一時沖動想跟我結婚!但實際上這也只是短暫的,我們根本沒有永遠可言。」說到這里,秦樂唯又想哭了。
好討厭,本來也只是想談場小戀愛娛樂娛樂的,但沒事干嘛放那麼多感情下去呢?害得她現在光是想想都覺得難過,真是虧大了。
「很多事不是用說的,像這種愛不愛的問題是放在心里面的。」提到這問題,關哲澧開始感到不自在,整個人別扭極了。
「你的意思是……」看著他,她一臉的光彩。
「對,我就是那個意思。」不得已,他只好面對她的問題。
「真的,我們是相愛的?」早忘了一分鐘前的晦暗心情,現在的她開心極了。
「無庸置疑。」俊臉微紅,他肯定。
喜歡看他這副模樣,秦樂唯的唇畔漾著甜蜜的笑。
「好了吧,答應嫁給我了?」忍下別扭的感覺,他再次求婚。
「這樣會不會太快了些?」
「時間不是問題,這一生沒別人能取代你,我要趕快把你訂下來。」開什麼玩笑,要是她的腦筋再打結一次,莫名其妙的跟別人跑了,那他怎麼辦?
「我也是,這一生除了你,我誰也不愛了。」她笑得甜孜孜的。
「那不就結了?我們結婚吧!」關哲澧下結論。
「不行,誰要你什麼都不說。」得理不饒人,嘟著小嘴,她的嬌蠻漸漸冒出了頭。
「這種事沒必要整天掛在嘴邊,多肉麻!」
「不行,我要听你說。」皺皺鼻子,她堅持。
「那多難為情。」關哲澧臉紅了。
「有什麼好難為情的?」秦樂唯大大的不以為然,「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你听我說‘我愛你’的時候會覺得難為情嗎?」
她的問題讓關哲澧沉默。
沒錯,他是喜歡听她說,但他從沒想過自己也得這樣說……
「快點說嘛,要不然,我問你答。」她替他下決定,迅速將問題拋出,「你愛我嗎?」
看著她晶亮璀璨的瞳眸,關哲澧俯——這一次秦樂唯很主動又很識相的閉上眼……
「我愛你。」他在她唇邊低喃。
以吻為誓——
關哲澧將一直愛著這個賴定、坑定、又吃定他的小女人,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