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勢再危急也不過。
嚴晁梁對滿屋子的侍衛下了格殺令,而屋外,在君無上不知情的情況下,還環繞著一圈的弓箭手,饒是君無上這等高手,想逃出這樣的重圍都很困難了,更何況他的身邊還有一個身體尚未康復的伍薏兒?
他應該要擔心的,但君無上仍是一臉的從容不迫,在拔刀相向的侍衛開始逼近時……
「住手!」他沈著臉低喝了一聲。
就像是變戲法一樣,那天生的威儀、形于外的君王氣魄,讓所有蠢蠢欲動的侍衛不由自主地隨著他的話,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嚴晁梁吹胡子瞪眼地看著這一幕,正要發作之際──
「你知道你現在沖動行事的後果嗎?」君無上冷靜地問道。
「後果?我還在乎後果嗎?」
「能不在乎嗎?你密謀良久的造反計劃還不成氣候,這時候殺了我,便是與整個朝廷宣戰,讓聖朝有了防備之心後,你認為你還有機會奪得帝位?更別提你密謀大罪將誅連九族,你嚴氏上下數百余口的前途功名及生命也將盡毀于你一人手上,你真確定這是你要的?」君無上像是談論天氣一樣,徐緩地對嚴晁梁說了。
這一陣子的「游玩」並不是沒有收獲的,只是他沒想到嚴晁梁這麼沈不住氣,在嚴玉尚意外死亡後便自亂陣腳──表面上不動聲色,可私底下,君無上的腦筋正飛快地運轉著。
對他而言,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確實是有些傷腦筋,他不擔心前些天暗地里調集的人馬未能在這時候趕到,比較擔心的反而是此時伍薏兒體力不濟、行動不便的難題,如今,兩人要怎麼安全地月兌離困境成了他的一大隱憂。
「我已經顧不了這麼多了。」嚴晁梁陰惻惻地冷笑。
「就算不顧別人,你自己呢?你甘心一切的努力盡毀于一旦?」君無上試圖用既往不究來讓他停止這一時的沖動。
「毀了又如何?」听了君無上的話,嚴晁梁一陣瘋狂地笑。「本來就毀了,本來就毀了啊……」
稱帝?毀了?誅連九族?這是什麼跟什麼啊?他們在說什麼啊?
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伍薏兒听得一頭霧水。
「尚兒死了……尚兒他死了……不論我原先有再周詳的準備計劃,沒用了,什麼都沒用了,一切失去了意義,失去了意義啊……」一陣淒厲的仰天長嘯後,嚴晁梁惡狠狠地指著君無上道︰「這一切全是因為你們!你們把尚兒害死了,也毀了我所有的計劃……是你們!都是你們!」
一時管不了他們先前在說什麼,看著嚴晁梁此刻的樣子,伍薏兒連忙扯扯君無上的衣角。
他是不是瘋啦?她用眼神向他示意。
就算沒有,也差不多了。君無上對她眨眨眼。
「我要殺了你們倆,以祭我兒玉尚的在天之靈!」看他們兩人竟還能在那邊輕松地眉來眼去,嚴晁梁心頭的火更旺,像是賭咒般,中氣十足地朝他們撂下他的誓言。
「要慰他的在天之靈,我們死了有什麼用?要你死了才能安慰他吧?」伍薏兒直覺地回嘴,說完後連忙又補充道︰「啊!不行,他現在好不容易跟婉兒姊姊相逢,你現在趕著去看他們,只有惹人嫌的份……看看你,就算要死都惹人嫌。」
那副嫌惡的樣子大大地惹惱了嚴晁梁……
看著嚴晁梁青紅不定的臉色,君無上苦笑,知道這一關是避不開來了。
「薏兒,說話別這麼實在。」這無疑是火上加油,君無上自己也知道,但反正已避不開這一劫了,不如多說幾句撈回點本,要不多虧啊!
本就惱得半死,經由兩人這一搭一唱後,嚴晁梁更是氣得臉紅脖子粗,發誓非得殺了他們泄忿不可。
「你以為我真不敢殺你們嗎?」氣到極點的嚴晁梁咬牙切齒,那聲音像是從地獄傳來的。
「我不會讓你傷害他(她)的!」
同時開口、且同樣感到訝異的兩人對看了一眼。怞出放置腰間折扇的君無上,以及坐到床沿、準備跟著他並肩作戰的伍薏兒稍稍地頓了下。
承受他的注視,伍薏兒的雙頰沒來由地又紅了起來。
完全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那種像是能承擔一切的、讓她怦然心動的真心話,而且,不曉得是不是這句話引起的錯覺,還是她平日沒去注意的關系,她突然覺得……覺得此時的他特別迷人,整個人散發著一股讓人沈淪的魔力,而那張平日沒特別去注意的臉突然變得英俊得讓她無法言喻,只覺芳心亂顫,登時有種心慌意亂的無措感。
同樣也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可君無上真的听見了。雖然她因為身體不適的關系,沒辦法像平日說話那樣地精神奕奕、中氣十足,可他確實听見了,听見了她略顯虛弱的聲音中所帶有的堅持與決心。
看著她突然紅了雙眼,心中溢滿感動的君無上微笑。
那份想保護他的意圖令他感動,但此時,她嬌羞可愛的樣子更讓他欣喜,因為這表示,她的女性自覺較之以往又向前邁進一大步了……
一切幾乎就發生在那一瞬間而已,沒理會他們兩人有著什麼樣的心情或是什麼樣的想法,在他們兩人異口同聲的表示保護對方的意圖後,同時地,嚴晁梁已對身邊的侍衛大吼一聲──
「給我上,殺了他們兩個,殺了他們兩個!」
一聲令下,那些劍拔弩張的侍衛們手舉長刀蜂擁而上,場面登時變得混亂不已,只見君無上護著身後的伍薏兒,以蛟龍般的身手對抗所有試圖傷害他們的人。
君無上用扇柄一一挌開所有劈來的刀,听著那鏗鏗鏘鏘不絕于耳的聲響,坐在床沿邊卻沒有力氣站起來幫忙的伍薏兒心中可嘔得很哩,她氣恨自己空有一身的武藝,卻在這驚險的時候一點忙也幫不上。
真是的!枉費了她多年來苦練功夫,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可以用用,結果竟是這等局面,讓她一點出鋒頭的機會也沒有,只好用那種最不能彰顯她厲害之處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讓開!」氣虛的她因為氣憤,卯足了勁地大喊一聲。
一顆彈丸般大小的珠子同時被扔了出來,一個「開」字的尾音未絕,隨著珠子的落地,轟地一聲巨響,所有的人反應不及,在深怕著了什麼道或是被這巨響炸個粉碎的當兒,濃濃的白煙瞬時彌漫整個房內,接著剛剛舉刀相向的士兵們如倒栽蔥般,一個接著一個不省人事地倒下,包括那個率人來犯、幾近瘋狂的嚴晁梁。
「別吸氣。」不知君無上武功修為到何種境界,伍薏兒為保萬一,在丟出手中彌香彈之時已飛撲向他、緊緊摀住他的口鼻。在白煙茫茫中低聲交代。
有種怪異感,那種對事情的發展感到不對勁的怪異感。
在君無上來說,當然,這麼簡單便解決了這些人,這樣的發展很讓人錯愕,畢竟他剛剛已想了無數的方式,試圖解決適才的困境卻未果,但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人,這樣的結果沒讓他驚愕到什麼地步去。
真正讓他覺得不對勁的,是在她意圖丟出什麼時,他很直覺地閉上氣的行為,好像他們已演練過無數次,早已有著無比默契的樣子,這對君無上來說,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而且感覺到,似乎有什麼事是他所沒注意到、而且一直讓他給遺漏了。
「你怎麼了?」白煙逐漸散去,看著他出神的樣子,以為無法喘氣的他已經不舒服到開始呆滯了,這讓伍薏兒急得跳腳。
在她擔心他喘不過氣來的同時,驀地,那次溺水的回憶被片段地憶起,一細想,她迅速拉下高大的他,然後準確無誤地對上他的嘴,小口氣小口氣地吹到他的口中。
君無上讓她的行為弄傻了眼。
沒有人知道他的武功修為到了什麼程度,但只要認識他的人都明白,要他一時半刻閉氣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不過……讓她小口小口地吹著氣,感受她的心急,君無上在心中微笑……如果她想這麼做,那他也不反對就是。
「你先忍一忍,等煙散了就好了。」吹了幾口氣給他後,她為防萬一地又捂住他的口,然後安撫似地交代。
君無上不想辜負她那份為他擔憂的心意,在拉下她素白的小手後,他對她微笑,配合地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我看我們先離開這里好了。」不想留在這個又是砍又是殺的鬼地方,她拉著他想離開,但她終究是個病人,沒有逞英雄的本錢,才走沒兩步,她已經開始覺得腳軟了。
知道她的體力不佳,收起折扇,君無上體貼地抱起她,順她的意開始往屋外走,在經過嚴晁梁身邊時──
「等等!」她突然叫住了他。
他停下,不明白她為何有此舉。
「幫我狠狠地踹他一腳,看到他我就有氣。」指著癱在地上的嚴晁梁,她氣呼呼地表示。
小姐有令,尤其是這樣大快人心的命令,君無上豈有不從的道理,當下便狠狠地朝嚴晁梁死尸般的身體重重地踹了一腳,看到她滿意地點頭後,這才繼續往屋外走去。
兩人渾然不知屋外滿滿一圈皆是嚴晁梁預先伏下的弓箭手,早領了格殺勿論的命令等著他們兩個人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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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箭齊飛。
事情的發生只在一瞬間,幸而君無上出神入化的敏捷身手立即做出反應,護著懷中的伍薏兒的同時,只見他如神般的靈魅身影飛躍在這陣箭雨中。
不是乖乖等死的性格,就算此時沒什麼自主能力,但伍薏兒也有事可做。
在君無上負責避開那些枝枝致命箭矢的同時,合作無間地,她目光精準地對著弓箭射手,一處一處拋出身上所持有的彌香彈。
隨著爆炸聲及伴隨而來的陣陣濃煙,那些飛射而來的弓箭大量且迅速地減少,不多時,在一片煙霧彌漫中,已不再有威脅他們生命的厲箭射出。
嘿嘿,這可是一丁點就能迷暈一頭大象的強力彌香,就不信這些人還不掛!
看著倒成一團的敵人,伍薏兒有些小小的成就感。
這時候已經沒有躲避的必要,君無上停下了腳步。不是錯覺,伍薏兒感覺到他踉蹌了下。
以為是因為缺氧的關系,捧著他的臉,她又一小口一小口地吹氣給他。
「不行,這樣下去不行!」知道這次用量過大,帶著彌香藥效的煙霧一時半刻沒法兒褪盡,她皺著眉看他,深怕他在不當心中吸進了彌香,跟所有人一樣倒下。
在這片刻之內想治標又治本的方法只有一個,在他來得及阻止前,她取出隨身的匕首,眨眼間便在自己的食指上劃下一刀。
「妳……」
不容君無上有任何的質疑,她將鮮血直冒的青蔥玉指送入他的口中。
「我的血能解毒,你快喝了,就不用怕這彌香了。」她解釋著。
她的血,是溫的,是熱的。但再熱,也熱不過君無上此刻因感動而火熱的心。
他沒想到她會為了他而這麼做,其實早在她認真的、一小口一小口地想吹氣給他開始,除了偷香的甜蜜之外,他的心底便一直泛著一陣陣的感動,直到此刻,那陣感動更是化為激動,讓他打從心靈深處被深深地、深深地撼動了。
他知道這是屬于他的女人,一個上天指派給他、而他也屬意于她的女子,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不知不覺間開始牽系他神魂的小女人竟能為他做到這樣的地步……
「你怎麼了?」順手擦去他唇畔沾染到的血跡,她擔憂地看著再次失神的君無上。
直到看見他的注目焦點在她猶泛血跡的手指上,她對他笑笑。
「沒關系的,只是流一點血而已嘛,我跟師兄的體質讓師爹調養過了,跟一般人是不太一樣的。」她強調。「不光是對彌香毒藥有免疫力,我們的血還可以解毒強身,算得上是救命聖品,而且,我們的愈合力也比一般人強,像這樣的傷口很快就會止血愈合,除了一下子的皮肉之痛外,根本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她說得順口,卻沒有想過,要是換了別人,她肯挨這一下的皮肉之痛嗎?在她尚未察覺之前,比她更了解她自己的君無上早已明白她的用心。
他知道她故意說得雲淡風輕,是為了不想他耿耿于懷,而這樣的貼心之舉,只是出自于她的下意識,讓她自然而然地去做了這些。但對他而言,這是項最珍貴的禮物,因為這讓他知道,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栽進去了啊!
一陣暈眩猛然地襲向君無上,在他心中溢滿對她的深情蜜意之際。
「你怎麼了?」在他步履不穩地微晃一下的同時,置身于他懷中的伍薏兒攬住他的頸肩穩住了自己,然後一臉憂色地看著他。
怎麼回事?他中了彌香的藥性了?
可這是不可能的啊!他已經喝了她的血了,不是嗎?怎可能還會讓彌香迷倒?難不成……是她的血沒有效?但……她自己還好好的不是嗎?
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手掌心傳來的濕粘讓她直覺地縮手探看,而手上多得嚇人的血讓伍薏兒楞住。
奇怪,她劃破的那個傷口,不可能流出那麼多的血,那這些血……
「你受傷了!」她驚叫一聲,怎麼也忍不住心頭那一份跟著冒血的疼痛。
「不礙事。」他對她微笑,提了一口真氣,抱著她足不落地地飛離原地。
「不行啊,你受傷了,快放我下來。」
像是沒听見她的話,君無上我行我素地繼續照他心中的計劃行進。
「喂,你沒听見是嗎,快放我下來啦……你在流血……」
帶著哽咽的嘟囔聲漸行漸遠。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里,而地上癱了一堆又一堆因為中了彌香而失去意識的人,看起來有種尸橫遍野的驚悚氣氛在,只是沒人能有幸看見這一幕而已,直到迷煙散去後……
「爺!爺!」
遠遠地看見不尋常的白煙,直覺出事了的喜恩已用最快的速度趕來,無奈背上背著受命要妥善照顧的孫小寶,大大延緩了他的速度。在他好不容易爬了牆進來後,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可怕的畫面。
天啊!怎麼會這樣?
以為所有的人死絕,膽小的喜恩咽了口口水,不敢觸踫到任何一具「尸體」,喜恩小心翼翼地踩在沒有「尸體」的縫隙上,游移在中都府中找尋他的主子。
「爺!是喜恩吶,您在哪兒呢?」一面呼喚,喜恩心中的懼意迅速地加深。
沒辦法不加深那份懼意,此時的中都府,不會武的、沒用處的下人們早在主人嚴晁梁失去理智地調兵遣將之際逃得不見人影,而那些有用處的,不管是弓箭手還是親兵侍衛,全受了伍薏兒的彌香招待,個個昏迷得不省人事。
在這樣的情況下,喜恩此時所面對的是死城般的中都府邸,一個人在這空蕩蕩的大宅中瞎晃蕩,地上還癱了成群成堆的「尸首」,這要喜恩怎能不害怕?
「爺……六爺……」呼喚的聲音越來越心虛,喜恩作賊般地試圖在這詭異的寧靜中找人。
天啊,六王爺他該不會出事了吧?
「哇……哇……」
像是感應到氣氛的不尋常,喜恩背上的小嬰孩突然大哭了起來。
「別哭別哭……有什麼好哭的呢?嗚……嗚嗚……我才是該哭的那個人吶……爺!爺!嗚……您在哪兒呢?」一面安慰著小寶,喜恩自己卻忍不住地哭了起來,仍然沒敢停下找人的動作。
不見了,真的不見了,怎麼找都沒找到六王爺的人影……難怪他今兒個一早醒來眼皮直跳,原來真是出事了,那他現在找不著六王爺……
不行、不行,得找救兵,找救兵來幫忙!
含著眼淚,沒敢再多耽擱,確定了君無上失蹤後,喜恩連忙從懷中拿出聯絡用的信號彈。
「咻──」
伴隨著嬰孩的哭聲,看著信號彈升空,喜恩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嗚……爺,您可千萬別出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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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沒有像此刻這樣地恨自己。
看著不言不動的他,伍薏兒的心里難受到了極點。
如果……如果她知道會有這麼一天,那她一定會好好用功,管它醫書多厚多難背,她也會跟師兄一樣,好好地鑽研師父窮畢生心血而成的醫書。
輕撫君無上的頰,無限的懊悔讓她恨起自己的無用,但除了悔恨外,她更有一份茫然的無助感。
她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樣了!
就是因為不知道讓她感到無所適從,只能在痛恨自己無用的同時,眼睜睜地看著他一再地沈睡……算一算……他睡了也將近一天了吧。為什麼?為什麼他還沒醒呢?
就算是醒一下下也好,讓她跟他說說話,知道他的情形,要不,看著昏睡不醒的他,她會怕,真的會怕啊!他這樣不省人事的樣子讓她聯想到嚴玉尚,那個昏迷個幾天後,有過短暫清醒便死去的嚴玉尚。
她不得不為他的傷擔心,多希望能有個人來告訴她,他現在究竟傷到什麼程度?有無傷及內腑或是其他更嚴重的內傷……
這些她全然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打從她無助地看著他自己拔上的箭、由得她笨手笨腳地替他做簡易的包扎後,他便一直昏睡至今……由于她自己也是個病患,就算很想強打起精神照顧他,可心有余而力不足,當中因為體力不濟的關系,還曾不小心地在他身邊睡去了會兒,所以她不是很確定,在她睡著的當中他有沒醒來。
「喂,喂!」不確定地,她小小聲、小小聲地喚著他。
習慣這樣子叫他了,就算是此刻,也沒辦法改口過來,只是,那一聲喂已不再是一開始時那種不客氣的口吻,相反的,倒比較像是情人間的親昵稱呼,軟軟的、嬌嬌的、帶著點兩人的默契,更帶著點撒嬌的意味在。
「你渴不渴?我弄點水給你喝好了。」沒事找事做,看著他略顯干澀的唇,她自言自語地說著,接著便撐著虛弱的身子倒水去。
回到床邊後,她才發現她沒辦法喂他喝水,就算是平日的她,想抬起他來都成問題,更何況是自溺水後,身體尚未復原的她?
想了想,她爬上了床,跪坐在床邊,啜飲著一小口一小口的水喂到他的口中。
「喝水,這樣你就不會渴了。」喂了幾小口後,看著依舊沒有反應的他,伍薏兒哽咽地自言自語道。
不喜歡看這樣的他,一動也不動的,面對這樣的他讓她有種想哭的沖動。
習慣了那個會逗她、鬧她、跟她玩的君無上了。身邊有他的陪伴,似乎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這樣要她如何接受此時他的靜默?
又喂了一小口水到他的口中,但這次她沒急著起身,貼著他的唇,想起兩人間曾有過的美好親吻,她吻他,學著他曾用過的方式……
奢想他會因此而醒來,然後以平日那種無賴的樣子、不正經的態度戲耍著自己,但沒有用,一點用也沒有!
他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不像先前那樣,會帶領她領略唇舌交接的美好……心頭一酸,想到他很可能跟嚴玉尚一樣,睡了就再也不醒來……不願想象這種可能性,含著他的下唇,她重重地咬了口。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他似乎……似乎動了下……
有點兒驚喜,她連忙看他,仔仔細細地將他審視了一遍……
沒有?
就在伍薏兒以為是錯覺,正感失望的時候──
「我不記得……我曾這樣教過你……」
聲音有點兒喑啞,但那確實是君無上特有的戲謔語氣!
狂喜的感覺充斥她的心田,那情緒來得如此猛烈,強得讓她承受不住,她只覺得鼻頭一酸,眼淚便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怎麼了?」她的眼淚一顆顆熨燙著他的心,他勉強坐起身來,想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下好好慰藉一番。
「別……你別起來,你受了傷,流了好多血呢!」帶著淚,她連忙制止他。
「不礙事,不就是一點皮外傷。」他笑笑。又不是什麼重病絕癥,再說,這一段長長的睡眠讓他得到充分的休息,雖然背上帶著傷,可眼前的他已恢復了許多的精神及體力。
听他說得不當一回事,她直覺認為這是哄騙她的話,這讓她又難過了起來。
「別這樣,我真的沒事,那一箭我雖沒避過,但入肉不深,而且沒在要害上,只要休息幾天就沒事了。」將垂淚的她擁入懷後,他解釋道。
「真的嗎?我好怕……」避開他的傷口,她小心翼翼地環抱著他,貼在他的胸膛上听著他的心跳,向自己證明他是安然無恙的。
「傻薏兒,沒能躲過那一箭已經很糟了,我怎會讓更糟的事發生?我當然會盡量讓傷害減到最少,像現在這樣的程度,我都還覺得太重了些……說起來,那時候實在是該再避開一些的。」他盡量想辦法轉移她的注意力。
「你才是傻瓜,能選擇避開到什麼程度的話,那干脆全避開就好,干麼還要受傷?」
她讓他的邏輯說得忘了傷心。
「所以說,這是意外嘛,意外!」他笑笑,除了臉色因大量失血而顯得有些蒼白外,樣子看起來還算不錯,精神也似乎很好。
她不語,很不願意回想他受傷的情景。
「好了,別再想那些了。」捧著她的頰,君無上制止她繼續恐懼的回憶。
「我不能不想,你流了好多的血……」想忘記,可她的腦子不受控制。
「流點血又不會怎麼樣。」他輕拍她的頰,轉移她的注意力後再捧著她的頰繼續說道︰「你放心,過兩天我就沒事了,別以為我是哄你,我是說真的。」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這一箭本就傷得不重,真的只是皮外傷而已,再說,也多虧了你身上所帶的獨門金創藥,以我看來,了不起再休養個兩天就沒事了。」
「真的嗎?你會好起來?」她不確定地看著他。
「真的!會好起來的!」他保證,然後關心地看著她問道︰「別擔心我了,倒是你,有沒有好好吃藥?」
他的問題讓她又有想哭的沖動了。
當時,背上挨了一箭的他帶著她來到這里,不顧她的強烈反對,也不接受她要他先治療傷口的建議,他不由分說地放下她,一個人帶著傷、帶著背上的箭就去張羅兩人日常所需的用品回來,就連她的藥都沒忘了給帶來。
然後,在他自行處理好傷口、交由她笨手笨腳地包扎後,也沒對自己的傷處費太多的心,他只特別交代她要按時乖乖把藥吃了,接著失血過多的他便暈了過去,直到現在才醒來,而醒來後除了安慰她之外,最關心的,也還是她。
「妳沒按時吃藥是不是?」她的沈默讓他產生懷疑,而這懷疑讓他皺起了眉。
「有,我吃了。」不願意讓受傷的他再為自己多躁心,她連忙表示。
「有沒有覺得好多了?」對自己身上的外傷不是很擔心,君無上放心不下的是她的身體,總擔心這次的溺水會留下後遺癥。
听著他毫無保留的關懷,她忍了半天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君無上連忙審視著她。
「沒……沒有不舒服。」怕又惹他擔心,她擦去眼淚,破涕為笑,然後認真地強調著。「我很好,真的很好……你一定餓了吧,你帶回來的糧食中有些米,我想辦法熬了點粥,先吃一點吧!」
像是想起了什麼,她連忙下床去張羅。
「妳別忙。」他試圖阻止她。
知道她的身體尚未復原,他不想讓她多勞動,可伍薏兒已經跑了開來,迅速地將她煮好的粥給端了過來。
「快趁熱喝點吧!」
「妳別忙那些,你的身體還沒好吶!」他皺眉。
「不礙事,真的。一點也不礙事,快點吃吧!」小口小口地吹著氣,她舀了口粥送往他的嘴邊。
拗不過她,他只好張口吃了,然後他要求道︰「你也吃,我們一人一口。」
就像先前他昏睡不醒的時候一樣,她還是沒食欲,但她知道他不會由得她不吃,所以乖乖地听了他的話,但就在這一人一口中,只要想到他做什麼事都念著她、顧著她,這一點讓她不由自主地又紅了眼楮。
「薏兒?」他喚她。就算她低著頭,他也沒忽略她不對勁的樣子。
「我沒事。」吸吸鼻子,她想壓抑下那些發自心中源源不絕的感動。
「薏兒?」他不相信,堅持要得到一個答案;以他對她的了解,她絕不是那種動不動就用眼淚來面對問題的人。她現在這樣,一定是有著什麼問題存在。
知道他一定要得到答案,她抬頭,想隨便找個理由搪塞,可才一看見他那關心的表情,她眼前立刻模糊成一片,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怎麼了?」
「我……我……」
「別哭,有什麼問題盡管跟我說。」他擦去她的眼淚。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不再管什麼理由不理由的,她還是忍不住將心里的問題問出口。從沒有人像他這樣對她,她被他深深地震撼了。
「傻瓜,你不希望我對你好?」他失笑,在她用力搖頭後再幫她擦去眼淚。
「可是……」
「可是什麼?」他看出她的遲疑。
「我們非親非故……」
「那就讓我們有親有故好了。」他輕笑,一副平日那種不正經樣,還很順口地將他一生一次的求婚的話給說出口。「薏兒,嫁給我,當我君無上的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