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住了!
淡泊名利的性子本就不打算在宮中久留,就算是養心園也一樣。
初初在送走敖家兩兄弟後,玉陽本想找個機會向眾人辭別,好依願回歸山林……「大阿哥,大阿哥……」
興奮的喳呼一路持續著,停也沒停的直直飄向養心園東側的清陽樓,然後出現了──圓圓的眼楮、圓圓的臉,大大的笑容加上那對圓滾滾眼楮中的滿滿笑意,小小的人兒的小小身影就這麼蹦蹦跳跳直朝書房而來。
真的就只差一對小小翅膀了,要不,以那水靈鮮活又悄生生的模樣,當真只怕是要用飛的而來。
只見那小小的身子就像只快樂的小雲雀般,在滿室的宜人檀香味中,想也沒想的,直直朝裊裊香煙後的白色挺拔身子撲去──「大阿哥!」
落坐于名貴古琴後的玉陽接下了她,對著她可愛的嬌顏,清雅的俊顏故作無奈。「你這小丫頭,也不怕我失手,讓你摔個正著?」
「才不會呢,」賴在他的懷中,軟軟的童音中盡是滿足,小小的身子心滿意足的巴住他清瘦挺拔的身子,像只愛嬌的貓兒般,小臉兒不自主地朝他的衣襟磨蹭了兩下,極為肯定的說道。「大阿哥會接住小靈子的。」
他該說點什麼的,但看著她,看著她那圓圓的,可愛的臉兒上綻滿的信任光彩,所有後,所有的話語只能盡數收回,化為一嘆。
被困住了,他真是讓太後的這著棋給困住了!
「大阿哥你怎麼了?頭疼嗎?」圓圓的大眼楮中盛滿了關懷,肥嘟嘟的小手隨之探向他額邊雙袕。「小靈子幫你柔柔,很快就不疼了喔。」
軟軟的童稚嗓音訴說著最讓人貼心的話語,這個玉陽能怎麼辦?
「沒,大阿哥沒頭疼,小靈子不用擔心。」拉下她軟潤潤的小肥手,他模模她的小腦袋瓜子,導回正題。「今兒個過來,不是要學琴嗎?」
學琴,是她纏他近兩個月來,最新興起的意念,听他這一提,可愛的小臉蛋立即綻出興奮的光彩。
「嗯,學琴,小靈子要跟大阿哥學琴!」上回無意中看見大阿哥撫琴的樣子,不只琴音動人,那模樣也好看得緊,她一定要學起來,嘻!
隔著懷中的她,修長的指撫上琴弦,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琴弦,做著調音的工作,至于她,則好端端地坐在他的腿上觀看。
「要學琴,首先要學好調音的工作。」溫潤的嗓音輕道,開始他的教學。
「為什麼呢?」她不懂。
「這是因為……」
「七阿哥吉祥!」門外突地響起跪安聲中斷室內的教學。
「滾開!」
「七阿哥要見大阿哥是嗎?奴才這就為七阿哥通報!」
「誰要你們通報了?我就要馬上見到大阿哥,難不成你們這些奴才敢攔我?」
不似玉陽的氣定神閑,小小年紀的靈曦耐不住性子,喧鬧聲一起,已一溜煙的滑下玉陽的膝頭,到門房看熱鬧去了。
輕嘆口氣,清俊儒雅的臉龐閃過一絲的無奈。
該來的,還是躲不過啊……QQQ靈曦跑得極快,才剛來到門房邊,就瞧見一名態度相當惡劣的少年在欺負門口的太監。
「你是誰?這里是大阿哥的地方,你怎麼可以這麼大聲的嚷嚷?」她有些的困惑。
「哪來的小鬼?竟敢用這語氣跟我七阿哥說話?」七阿哥飛燕神色極為不屑的打量著靈曦。
「我不是小鬼!」靈曦直覺地回嘴。
「回七阿哥的話,靈格格是太後她老人家從敬親王接回的小格格。」怕擴大事端,守門的太監稟明靈曦的身份,希望看在太後的面子上,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啥!原來是敬親王府那兩個沒人要的小孤雛之一。」
剛剛的眼神若是瞧不起,這時飛燕看人的眼光就是輕蔑了。
「小靈子才不是沒人要!」被踩著了痛處,靈曦的兩只小拳頭緊緊握起。
「如果不是沒人要,太後何必接你這小鬼頭回來?」雖然才十二歲,但飛燕已深知要如何找出對手的痛處,而且是哪里痛就往哪里踩,才不管對手是不是一個年僅七歲的孩子。
「你……你……」白玉似的小臉因氣憤而脹個通紅,但生平沒罵過人,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罵他才好。
「我什麼我?」飛燕輕嘲。「我告訴你,若不是你額娘是太後她老人家最鍾愛的佷女,而且還收為義女當親女兒一樣的疼,早在你阿瑪戰死、你額娘自縊殉葬時,你就變成沒人要的小可憐,而不是被接到養心園來享福,哪還能站在這里跟我沒大沒小的說話?」
「小靈子不是小可憐,我不是!」她堅持著,圓滾滾的大眼楮中已蓄滿了淚水,若不是憑著一口掘氣忍著沒讓它落下,只怕她早哭出來了。
「這樣就哭了,真是個沒用的小鬼,還不閃遠點?」飛燕斜睨她說道。「我勸你啊,若想跟我斗的話,還得再回頭苦練個幾百年再來,說不定還能有看頭些。」
一陣劇烈的咳嗽中止這無意義的大小對話。
听得咳聲,暫時擱下討回公道,小靈曦連忙回頭,緊接著搶先一個箭步,連忙用她小小的身子撐住那搖搖欲墜似的瘦長身形。
「大阿哥!」扶著他,她一臉的擔心。
雖然陪著他經歷過那奇妙功療,在當時也確實听聞,據說他的體質就此改變了,但這些日子她實在是听到太多關于他虛弱體質的傳說,听到她的認知產生了懷疑,尤其這會兒再加上他突如其來的劇咳,更是讓她直接就忘了他奇妙的功療,那些關于改變體質的事。
一如那些很小心他、防範各種讓他染病可能性的奴才們,被同化的靈曦直當他是傳聞中嬌貴虛弱的人兒,自動擔任起看護他的工作,深怕他真要是一不小心病了,有了什麼萬一,那就沒人像他現在這樣的寵她、疼她、陪伴她了。
「你不要緊吧?怎麼突然咳得這麼厲害?」靈曦有些困惑,之前見他,明明就好好的啊,怎麼突然間就病了?
見她一臉的擔憂,又是一陣劇烈的咳,之後他伸手,輕輕幫她拭去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淚,輕問︰「怎麼哭了?」
「晤……」她連忙搖頭,裝出一個笑容。「沒有,小靈子沒有哭哭。」
「好孩子。」他贊許地模模她的小腦袋,這才將注意力轉向另外一人。「是七弟吧,原諒為兄身體一直感到不適,所以才沒法進宮去看你們。」
他的話,讓一時為他清靈飄逸的仙人姿態感到些微呆愣的飛燕回過神,但就算回神了,年輕的臉龐上仍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狼狽地回避掉那溫柔的注視,飛燕只能無言,因為沒料到,他想像中的對手竟是如此的出塵飄逸,彷佛天上神仙般──完全不像俗世中人。
完全看不出來啊,這樣月兌俗絕塵的男子,像是四阿哥口中要來跟他們爭寵的人嗎?
「怎麼了?」對飛燕異常的靜默,玉陽問著,俊雅的臉龐上充滿關心,像是沒听見他適才的撒野模樣。
「大阿哥別理他,他壞,他是壞人」沒忘掉先前所受到的欺負,靈曦氣憤地嚷嚷。
「小鬼頭,這里沒有你說話的分!」原先的一口惡氣沒法發出去,這會兒正好盡數傾泄而出。
「我不是小鬼頭!」
「你……」
「我說人都到哪兒去了,原來全在這里,吵什麼吵?這麼熱鬧?」突地介入的聲音成功地中斷所有的紛爭與吵鬧,讓巴安扶持著,老太後徐徐而來。
「太後姨女乃女乃!」礙于要扶持著大阿哥玉陽,靈曦只能在原地喊著,那嬌軟軟的重音中滿是委屈之意。
「我的小心肝,怎麼了?誰欺負你了?」沒理會跪了一地要請安的人,太後心疼地朝小寶貝伸出手。
「孫兒臣飛燕向太後請安。」趕在靈曦告狀前,飛燕跪安道,一邊還用眼神警告小靈曦,要她小心點,最好別亂說話。
讓機靈的小安子代為扶持過玉陽,小靈曦直撲太後懷中。
「太後姨女乃女乃,這人壞,他來這邊吵鬧,還亂說話。」
靈曦不畏強權,睜著紅紅的大眼楮告狀。
讓所有的人免利平身後.太後溫和地朝她笑笑。「傻孩子,飛燕怎麼會這樣做呢?誰都知借你跟雪娃是我的心頭肉,才會讓哀家接回養心園來住,飛燕又怎會找你麻煩。?
見她表情呆愣,稍稍頓了頓,太後又道︰「你誤會他了,他這趟來.應該是來恭喜玉陽受封的事,玉陽未及弱冠便受封為和碩恭親王,這等榮耀是再驕傲不過的事,所以他特意過來一趟好恭喜玉陽的。」
「是,太後聖察,說的極是。」飛燕連忙點頭稱是。
「可是……」沒料到太後會幫他說話,小靈曦有些反應不過來。
「听話,去幫我看看雪娃,我怕那丫頭窩在藏書閣里又沒吃飯,你們兩個丫頭啊,現在你有玉陽幫我看著我還不擔心,可雪娃那丫頭,我就真是沒轍了。」想起另一個心頭肉,太後只能嘆氣。
「太後姨女乃女乃別擔心,我有讓珍珠留下,讓她跟翡翠一起照顧雪娃了,如果您不放心,我這就去看看雪娃。」老人家擔憂的表情讓她精神百倍的應了一聲,小小的身子很快地跑了個不見蹤影。
「呵呵呵,真是個精神百倍的孩子……」太後笑著,看似慈藹的眸突地看向飛燕。「你這孩子,怎麼來養心園了也不讓人通報哀家一聲?如果不是哀家心血來潮想來看看小靈子學琴的樣子,豈不就錯過你了?想想,哀家在養心園待得太久,也許久沒見過你們其他的兄弟了。」
「太後聖察,飛燕原本就打算……打算見過大阿哥,向他道賀後,就要上您那兒去請安的。」飛燕乾笑。
「還叫大阿哥,該改口叫人了,玉陽現在可是堂堂的和碩恭親王。」太後提醒他。
「不用了,怎麼說總是親兄弟,用不著拘泥于這些禮節的。」一臉虛弱樣的玉陽適時說道。
「是啊,怎麼說總是親兄弟。」太後很是慈祥的笑道。
「雖然玉陽這孩子打小身子就不好,不但多年前讓國師接上山去,這會兒又讓哀家霸著,致使你這孩子沒法兒跟其他的兄弟親近,但血濃于水嘛,親兄弟之間有什麼好計較的」
「太後說的極是。」除了順著太後的話說,飛燕還能怎辦?
「對了,哀家記得,你們父皇不是為你們其他幾個兄弟找來了非常優秀的太傅?安排不少的課程?飛燕今兒個怎麼有空來?」太後狀是無意地提起。
「呃……」飛燕僵住,想半天也想不出個好理由。他可是從沒料想到,在這趟行程中會有老太後這號人物。
「我想七弟他一定是太為我感到高興,所以忍不住曠課前來,看看玉陽的。」出塵俊逸的人兒意外地代為回道。
感激的視線看向一臉氣虛的玉陽,飛燕沒想到他竟會在這關頭伸出援手。
「是嗎?那看也看過了,請安也請過了,還不快些回去,荒廢課業的事要讓你父皇知道了,恐怕難以交代。」太後提醒他。
「是,孫兒臣這就要回去,這就要回去了。」逮住機會,飛燕躬身告退。
「慢著!」太後突地又喚住了飛燕。
慘了,這回又是什麼事啊?心中叫苦連天,飛燕涎著笑請示道︰「不知太後還有何吩咐?」
太後狀似隨意地開口說道︰「也沒什麼,只要你回去時,記得代哀家叮嚀你那幾個兄弟,玉陽他身子不好,尤其國師又說過,他到三十歲前,逢九必遇劫,而且還是生死攸關的大劫,所以你父皇對他,難免會多一分偏寵,這是每一個做父親都會有的私心,你跟其他幾個阿哥們就多體諒些,還有,也要他們別為你們父皇違反體制、在玉陽未及弱冠前便封他一個和碩恭親王的事多心,畢竟玉陽前些日子才剛度過一個逢九大劫,你父皇龍心大悅的情況下,忘了形,做事失了點分寸,這事有機會我自當會提點皇上一聲,讓皇上收斂些,你跟你兄弟們就別放在心上了。」
「這是當然,大阿哥……不,是和碩恭親王的身子自小不好,三十歲前又身懷逢九大劫的劫厄,這事是宮里人人都知曉的事,皇阿瑪會多些私心,我跟幾個皇兄弟都能明白的。」飛燕恭敬地說道。
「真能明白,那是最好了。」老太後慈藹地笑了。「時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宮里去吧,以後好好的跟太師傅們學些真本事,可別讓哀家對你失望了。」
「太後說得極是,飛燕回宮後,定會好好向太師傅們學習,也會將太後的一番金玉良言轉告幾位皇兄弟,請太後放心。」
直到飛燕離去後,一直呈蒼白病態的清俊面客突地增添幾許的血色,而且還能自行站立,不用小安子的扶持了。
「怎麼?人一走,你身上的病就全好了?」老太後打趣道。
「太後您就別取笑玉陽了。」因為多一份的信任跟親近,玉陽在老人家面前不避不諱……實際上,也沒什麼好隱瞞避諱的,他可不認為,在這養心園里,有什麼事能瞞得過這位老太後。
看著飄逸出塵的他,老太後突地嘆了口氣。「玉陽,哀家知道,若不是衷家一片私心的留下你,你其實一直就想離開這里。」
「太後是知道至陽的,玉陽就算沒離開過,也不適合宮里的生活,更何況玉陽已領略過窗外的生活,深知身在山林中的自由……」不想傷老人家的心,玉陽說得委婉。
「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你的顧忌,要不,你也用不著為了降低其他皇子對你的猜忌心而裝病。」老太後又是一嘆。「如果不是我強留著,只怕你早跑了個不見人影,讓誰也找不著你,但……你也替哀家、替你皇阿瑪想想,想想那份為人長者的心情,若換作是你,你真舍得自個兒的孩兒、孫兒離得遠遠的,今朝見了面,都不知道下回何時能再重逢……這種感受,你能理解嗎?」
「太後您多慮了……」遲疑了下,最後玉陽仍說了。
「皇阿瑪跟太後身邊並不乏人承歡膝下,差玉陽一個,並無多大的差別。」
是天性,他的情感一向就是淡泊的,就算是至親也一樣,他並不覺得有什麼好難以割舍的。
「哀家知道,你的性子看似溫馴,實則冷淡,但玉陽,「這世上的人並非每個都跟你一樣,先天的超凡月兌俗似的,只要是人,他就是會有感情,就會不舍。
即使你離去多年,但這不表示我們對你的思念會減少,你永遠是我們愛新覺羅家的一份子,是哀家的長孫、你皇阿瑪的長子。」太後試著讓他明白人情事理。
這一番話,讓玉陽遲疑了。
「哀家不逼你,你自個兒好好的想想,過陣子再給哀家你的答案,反正飛燕這會兒回去了,今兒個我向他說的話,相信短期內會讓他們兄弟多少收斂一些,你就安心的先住下,有什麼事,都等你想透再說。」太後以退為進,招來巴安,從容的離去。
回到書房,對著一定能安定心神的檀香氣味,玉陽思索著太後留下的話,重新整合一次自己的思緒。
所謂的想透並不需要多少時間,因為答案很快就出來了。
***
本想留書一封,趁著夜色離去的,但才正要署名時,咿呀一聲的,書房的門被開啟,走進一個無精打彩的木女圭女圭,讓玉陽不得不先擱下筆。
「怎麼了?」他迎向她,不讓她接近書桌。
靈曦不語,低著頭,心事重重般的靜靜走到他面前,緊接著一把緊緊抱住他,貼著他的腿,動也不動的,全然不似平常的活力四射。
「怎麼了?」他再問,抱起了她,往一旁的軟榻走去。
她由得他抱著,還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抱著她坐下,他模模她的小腦袋,柔聲問︰「這麼不開心,跟姐姐吵架了?」
她搖搖頭,小小的臂膀更加用力地抱緊他。
「听話,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要說出來,這樣我才能知道,是誰惹得小靈子不開心了,是不?」他哄著她,用自己也沒意料到的耐心跟專注力。
她依舊不語,小腦袋枕著他的胸膛,听著他的心跳聲,不知過了多久,突地,她沒預警的就哭了起來,怞怞噎噎的,哭得好不傷心。
饒是冷靜從容的玉陽也被她這模樣給弄傻了,俊逸的臉龐上透著幾分的困惑,從沒通過這種事,他真是有些無措。
「別……別哭啊!」稍嫌笨拙的輕輕拍撫著她,他試著控制住整個情況,但顯然力不從心。
讓他這一勸,哇的一聲,她突地開始放聲大哭了起來。
揮手示意聞聲而來的小安子退下,玉陽擁著她輕輕搖晃著,決定先任由她哭個盡興後再說。
她哀哀切切地哭著,良久,哭聲漸漸收斂下,小臉蛋埋在他懷中,怞怞噎噎的,艱辛異常地從他懷中擠出一句︰「大……大阿哥,你別……別走好不好?」
心中一凜,他神色自若的笑問︰「怎麼這麼說呢?」
「太後……太後姨女乃女乃說,說你不想留下來,遲早……遲早有一天要離開這兒……」打著嗝,她哽咽道。
心中一嘆,他早該料到了,雖言明要讓他一個人好好的想想,但太後她老人家怎可能什麼都不做?
「傻瓜,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再說,這世上就是有分離的傷感,才有相聚的歡愉。」幫她擦去眼淚,他同她說理。
「我不懂,我听不懂……」她嬌蠻的反抗,又哭了起來。「我就是不要你走,我不要你離開這里……嗚嗚……小靈子已經沒有阿瑪跟額娘了,不想連大阿哥都離開,我不想失去你……」
在她哽咽的怞氣聲中,夾雜了他微微的嘆息。
「大阿哥,你不要走……」她可憐兮兮地哽咽著。「你不要……不離開小靈子好不好?」
模模她的頭,他輕道︰「小靈子听話,有很多事,你得學著接受。」
「我不要,為什麼我要接受?」她忿忿地抹去眼淚。
「又不是我自已要沒阿瑪、沒額娘的,為什麼我要讓人笑是沒人要的孩子。」
「你惦著飛燕說的話嗎?」他恍然大悟,勸道。「他這年紀血氣方剛,無意中會說出傷人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可是……可是雪娃說……她說,七阿哥說得沒錯,我跟她都是沒人要的孩子……」吸著氣,她努力克制自己,但眼淚卻不听話的直掉個不停。
「怎麼會呢?」感到些微的意外,玉陽這時才發現,那個總躲在藏書閣中看書的小丫頭,有著出人意料的想法。
「雪娃她就是這樣說的。」靈曦對于胞姐的話向來就是深信不疑。
「那雪娃她還說了些什麼?」他哄問道。
「她還說,如果不是有太後姨女乃女乃,我跟她,早就是沒人要的孩子,如果……如果大阿哥真的如太後姨女乃女乃說的那樣,真的離開養心園的話,等太後姨女乃女乃百年歸天後,我跟她就會像七阿哥說的那樣,真的變成沒人理會的孤兒了。」
她故作堅強的說著,但話才說出口,眼淚卻不听話的又掉了下來。
意外雪曦的深謀遠慮,玉陽陷入深思。
「大阿哥,你不要走,不要像雪娃說的那樣離開好不好?」睜著一雙無助的含淚大眼,她直勾勾地看著他。「雖然雪娃說了,說我們要堅強,不能為難你,可是……可是我不想你走……」
看著她淚眼迷蒙、可憐兮兮的模樣,玉陽驀地想起,之前侍女珍珠曾說過,小靈曦缺乏跟父執輩相處的經驗,按她極力求他留下的情況看來……她,可真是把他當成父親看待了?
「你留下來,留下來好不好?」扯著他的衣袖,她軟聲求道。
「小靈子,你還小,有很多事你不懂……」
「亂講,我懂,我都懂的!」眸中含淚,她不服氣的打斷他。「太後姨女乃女乃說,你不想留下來,是因為皇上舅舅違例,沒來由的將最高爵位跟封號封給了你,你擔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想離開。可是……可是這里是養心園,沒有太後姨女乃女乃的準許,一般人是不能隨意進來的,這樣一來,沒人能來惹麻煩,你為什麼還要離開?」
他無言以對,因為事情並非她所想的那麼簡單,但她的眼淚……接住一顆甫滑落的淚珠兒,對著那幾乎要灸人的滾燙熱度,他的心無端的覺得難受了起來。
「不要走……大阿哥你不要走……」珍珠般的眼淚撲籟籟的流了下來。「小靈子很小很小就沒有了阿瑪額娘,不想連大阿哥都失去……嗚嗚……大阿哥,你不要丟下小靈子,你不要走好不好?」
望著她那淚漣漣的小臉,俊逸出塵的臉龐上出現一抹猶豫之色。
留下來……當爹嗎?
見出他的猶豫,小靈曦擦去眼淚,進一步提出新方案。
「如果……如果大阿哥一定要走,那小靈子也要一起走,小靈子要跟著大阿哥一起走。」
天真的話語惹得玉陽失笑。「你說什麼呢!」
「小靈子要跟大阿哥在一起,永遠的在一起!」以為他同意,小手臂環住他的頸項,靈曦說得更加堅定。
年幼的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雖然養心園里不乏關心疼愛她的人,但對他,她就是有一份特別的感覺,讓她喜歡黏著他,听他說話、講故事,或是教她一些有的沒有的新事物。
她也不懂為什麼,但喜歡他,她就是特別的喜歡他,讓她直想獨佔住他一個人,讓他留下來永遠的陪著她。
當然,如果他真的不能留下來,那換成她跟著他走,這樣的結果她也能欣然接受,反正只要能緊跟著他就好;是他留下,還是她陪他走,那就不重要了。
「大阿哥……那你要等我喔,小靈子這就去打包行李。」他的沉默讓她以為是同意,樂得要跳下他的膝頭回房收拾行囊。
「你別忙了。」他拉住了她,將她穩穩的放回膝頭。
小靈曦回頭看他,不明白他拉住她做什麼。
「大阿哥,不準備行囊,要怎麼出門?」她一臉的認真。
「做什麼準備行囊?」他險些失笑,她天真稚氣的模樣,真讓他覺得好可愛。
「不是要去流浪天涯嗎?」她還是很認真。
他失笑,捏捏她紅通通的小鼻子。「傻丫頭,大阿哥哪兒都不去。」
白玉似的小臉兒上浮現困惑之色。
「如同太後說的,我遲早會離開,但那並不代表我近期內就會走,對不對?」他以她能懂的話語說道。「如果小靈子乖乖的,那麼大阿哥哪兒也不去,就留在養心園陪你,直到你長大,這樣,你說可好?」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讓她說動了,但……但他就是不忍見她失望心傷,甚至是落淚哭泣的模樣,就是這份不舍,變更了他原定的想法,作下了留下的決定。
「真的嗎?」她驚喜。
「大阿哥可曾騙過你?」他微微一笑,衣袖一翻,狀似無意的動作暗藏著綿厚掌力,桌上未署名的信箋隨著那力道被吸附過來,翩翩飄落到他的手中。
不知什麼叫武學,更加不僅他武學造詣的博大精深,小小年紀的靈曦看直了眼,直當他在施法一樣。
稍稍遲疑之後,當著她的面,他再次的運氣施力,那紙張在他的手掌中逐步起了變化,最後化為粉末,手一揚,盡數飄散于空氣之中。
張大一對紅通通的大眼楮,靈曦看得目瞪口呆。
天啊,原來就像那些奴才們說得一樣,大阿哥真是天人轉世,好厲害哦!
好半天,張口結舌的她萬分崇敬的輕喃道︰「大阿哥,原來你會施法。」
童稚的話語惹得玉陽低聲輕笑,模模她的小腦袋,他也不解釋,只說道︰「好了,別哭了,大阿哥已經答應你,在你長大前都不離開了,這樣,你可以好好回去睡了?我想你是偷跑過來的吧?珍珠她一定忙著四處找你。」
經由他提醒,靈曦這才想起珍珠。啄成小豬嘴的軟女敕紅唇很快的在他俊顏上落下一印後,她從他身上爬了下來。
「你答應我了,不能食言喔!」臨離去前,她不放心的回頭要求保證。
對上她仍有絲不安的可愛小臉蛋,玉陽微笑──「不會,絕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