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啦,啦啦啦,托比跟佩兒唱著歌兒,手牽著手朝森林邁進,他們要搞好多漂亮的花兒回來布置整理好的花圃,也要搞好多酸酸甜甜的藍莓回來做蛋糕。
可是才走到一半,就看見天空飛來一個好大好大的熱氣球……
「托比!托比!」熱氣球上,有人大聲叫著托比的名字。
托比抬起頭,眯著眼努力往上看啊看……
「托比!是我!是我啊!」熱氣球上有人用力的揮手。
托比看啊看,看了半天後才發現……
「啊!妮妮!是妮妮!」托比又叫又跳,好開心,覺得好開心。
妮妮,是妮妮找來了呢!——
托比與熱氣球上的朋友
菜盡肉絕,連魚也沒一尾,趁著天氣晴朗,聰明人到市場補充庫存、買菜去。
並沒動用到聘請來幫忙的歐巴桑,一開始就打算把買菜行當成健行運動的黎雅然,好說歹說的拉著佳人一塊兒出門。
起初,還賴在被窩中的姚芷君當然是百般不願意,可是過了幾天和平共處的日子,她貪睡的習性、吃軟不吃硬的個性已經被黎雅然逐漸模透,不論她怎麼躲,他的軟言好語就是沒斷過,逼得她不得不起床,陪他出門。
這會兒兩個人走在大街上,還沒走進市場內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怎能不注意?兩人同行,男的溫文儒雅、女的柔美多嬌,如此和諧美麗的畫面出現在傳統市場中,機率好比遇上撒哈拉沙漠下雨,也難怪從他們身旁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回頭多看兩眼。
「黎先生今天又自己出來買菜啦?」遠遠看見黎雅然出現,在市場入口擺攤的大嬸A扯開喉嚨喊。
「今天是要買什麼回去給太太補?」隔壁灘的大嬸B也喊。美男人人共賞,這把年紀難得能見到這樣養眼的男人出來買菜,想不表現出熱絡都不行。
「啊,旁邊這個小姐就是黎先生的太太吧?好漂亮啊!」同性相斥,賣魚的大叔只看見黎雅然身邊的美人。
姚芷君本來就不情願出門,現下听見「太太」字眼,尤其見黎雅然一路走來只是笑,一點想糾正他們錯誤想法的意圖都沒有,當下更是不滿想抗議,可魚肉交雜的腥味撲鼻而來,害她一陣反胃……
「惡!」干嘔一聲,她及時捂住口鼻,阻擋那可怕的味道再次侵襲她的嗅覺,荼毒她最近異常敏感的胃。
「怎麼了?」黎雅然大為緊張地扶著她。
姚芷君講不出話,適才的反胃讓她有點腳軟,實在怕極了再聞到那可怕的肉腥味,想起他身上淡雅的氣味,完全是順著求生本能,她緊緊埋首他的胸懷,讓他身上舒爽的氣味來掩蓋其他令她作嘔的味道,再也不肯抬頭。
「不舒服嗎?」黎雅然擁著她,因為搞不清楚狀況而擔心。
「哎呀,懷孕的人就是這樣,聞不得肉腥味,你趕快把她帶開。」賣肉的壯漢扯著大嗓門點醒他。
黎雅然恍然大悟,投給豬肉男感激的一眼,怕她走不動,原姿勢直直的抱起她,用最快的速度帶她離開傳統市場。
一度,姚芷君覺得可以自己走,想制止他的行為,可是轉念一想,是他硬要她來的,他本來就該負責,再加上她實在是怕了那可怕的氣味,當下展現出良好的默契配合,在他抱起她的同時屏住氣,縴臂攬住他的頸項,埋首在他頸窩中由得他清爽的氣味掩蓋過外在其他的異味。
「好一點了沒?」距離至少五十公尺之外,他放下她。
「我早跟你說我不想來市場了。」她嘟囔,語氣恨恨的。
「抱歉,是我疏忽了。」他說著,修長的指撥開散落她頰邊的發絲,幫她順了順頭發。「我只想著該讓你多活動一些,整天躲在家中睡覺總是不好,卻沒想到你現在的體質不適合到市場來。」
「睡覺有什麼不好?我難得能放這麼久的假,不多睡一點、把過去睡眠不足的分給補回來,怎麼對得起我自己?」她不認同,覺得睡覺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事。
「可是總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睡,你還是得活動活動,這樣日後才有助於生產。」他說得認真。
「那是還要一陣子的事吧……對了!你說,你在外面都說了什麼?為什麼別人會知道我懷孕?」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想到方才的事,她覺得沒好氣。
「沒什麼啦,因為前幾天你胃口不好,我看阿姨煮的菜你不太吃,所以自告奮勇出來買菜,沒想到這里的人都很親切,我只是請教一下懷孕的人可能想吃的口味……」
「結果他們不但熱心的提供你建議,還包打听的問起你的身家背景,猜想你是要買給誰吃。」不用他詳述,她大概能猜得出那種狀況,也知道為什麼他要放任那些大嬸阿婆們誤會。
「是啊,大概就是那樣。」他局促的笑笑,斯文白淨的面容這著靦腆,解釋道︰「一開始我沒多做說明,因為我沒想到他們會認定我是幫懷孕的太太出來買菜,等我覺得有必要解開這個誤會時,幾個婆婆媽媽卻對著我感嘆起來,表示若我沒結婚的話,她們一定要把女兒或孫女介紹給我,這一听,我更加不敢解釋這個誤會了。」
「沒辦法啦,不能怪他們熱心,實在是因為你長得就一副好丈夫的樣子,難怪她們會想將女兒或孫女介紹給你。」她倒是將心比心。
「真的嗎?你覺得我會是個好丈夫?」黎雅然面露欣喜之色。
「是啊,看你的樣子就是好脾氣的人,如果再經過相處,就知道你細心又體貼,具備好丈夫的資格,那些婆婆媽媽們就是看準這點,才一直想幫你跟自家女眷作媒。」她老實說。
「那你呢?你覺得呢?」他不想知道別人的看法,他只想知道她的。
「問我?干麼一定要問我?」她覺得好笑,月兌口打趣道。「又不是要做我的丈夫,難不成你打算娶我啊?」
突來的一陣沈默讓她的笑凍結在臉上。
啊哩!她說錯什麼了嗎?
「如果我說是呢?」他看著她,小心翼翼地問。
「你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不但笑容不見,她已經板起臉來。
「玩笑?我不是開玩笑。」他提出他一直記掛在心頭的提議。「你想想,如果我們結婚,以後小孩……」
「停!」她打斷他的發言,怒瞪他。「不是開玩笑,那你就更可惡了!你以為我姚芷君是那種為了孩子就要結婚的人嗎?」
結婚?別說在這之前她從沒有結婚的打算了,就算有朝一日她真考慮要結婚,那絕對是為了其他的原因跟理由……為了肚中小孩?哼哼!不可能!這一條絕不是促使她考慮結婚的理由。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黎雅然想說明,可行動電話在這時響起,讓他不得不先停下這話題。
「我是黎雅然……嗯、嗯……好,我知道了,我等下過去。」掛上電話,他的表情明顯顯得凝重。
「怎麼了?」她直覺問。
「我請的偵探社回電,說是有結果了。」他坦言,掩藏不住無措的心情。
「結果?是指找尋你親生父母的事?」她猜測。
他默認,苦笑道︰「真難看,一直以為自己做足了心理準備,但是現在結果出來,還是忍不住覺得緊張。」
「我陪你去吧!」在她意識到之前,她握住他的手,月兌口而出。
他反握住她的手,儒雅的面容從緊繃轉為釋然。
「謝謝。」他低聲道,流露出他最真誠的感激之意。
她訥訥無法成言,話已出口,尤其是看到他因為她的話而露出安心的神色,就算想反悔都不行了。
那、那就走吧!???
到了約定的咖啡廳里,點好的飲料還沒送上來,壞消息倒是先有一個。
尋親的結果……失敗!
雖然偵探社的人員說得非常委婉,可是結果就是失敗,畢竟都快三十年前的事了,遺留下來的線索又只有一個姓氏跟出生地而已,這樣要怎麼找?
黎雅然狀似平靜的接受了事實,可是姚芷君知道那只是假象,他的心情其實是很難受的。
好比現在,他簽好支票、送走偵探社的人員後,好半天,他只是視而不見的看著自己的雙手。
心頭一陣不忍,她嘆氣,歸罪於懷孕讓她母愛泛濫,素手覆上他交握置於桌上的大掌上。
輕柔的撫觸喚回他的神智,他看她,表情有些不解,像是還沒回過神,白淨俊秀的臉龐因此流露出無助與幾分稚氣……原先就已經泛濫的母性在這瞬間更是爆發到最高點。
「你看開點。」大庭廣眾之下,她也不好意思給他一個溫情的擁抱,只好握著他的手說道。
「謝謝。」他低語,知道她的好意,說真的,他很感謝她的關懷與支持,也很高興這時有她的陪伴,可是他的心仍是感到紊亂。
「我知道你失望,可是有些事是不能強求的。」握住他的手,她道。
他看著她,一點也沒發現自己現在的眼神有多像迷途的小羔羊,讓人看了忍不住興起保護憐惜之情。
四目相對,對於心中莫名興起的那股疼惜感,姚芷君只覺得無措,只能說服自己真是因為懷孕,讓她母愛泛濫,看著他的無助就忍不住想將他擁進懷中,當小寶寶一樣好好的溫言安撫一番。
「請問是米契爾•丹頓先生嗎?」一名少婦牽著小女圭女圭,拿著一本十二月號的「媽媽的下午茶」,表情驚喜地介入無聲勝有聲的兩人世界。
一看見十幾天前出刊的刊物,姚芷君心中警鈴直響,最近日子過得太過懶散閑逸,她都忘了現實世界的現實面。
「你好,我是。請問你是?」黎雅然沒有她的警覺性,強打起精神,禮貌的問。
「我跟女圭女圭是您的忠實讀者……來,女圭女圭,叫叔叔。」少婦連忙催促女兒叫人。
「你們好。」黎雅然微微笑,就算是意外也沒表現出來。
一見他承認,另外兩桌虎視耽耽的客人也圍了過來,當下傾訴欣賞之意的哇啦啦直講個不停,要簽名的要簽名,雖然在決定接受采訪前,黎雅然便有了面對這些事情的心理準備,可此時正值他情緒低落的時刻,他應付得很吃力。
這些,姚芷君看出來了。
「抱歉,我們還有事,得先走了。」她突兀的發聲,以不容拒絕的悍然氣勢拉著黎雅然起身。
掃視過圍繞一圈的擁護者,趁著所有人啞口無言之際,宛如摩西過紅海一般,她挽著黎雅然退場……
大街上,為免被認出的事件重演,她不敢多逗留,拉著他連忙坐上計程車。
一切全由她主導,就連上了車,他還是有些恍惚,也是她跟司機說明地址,由司機送他們回家的。
「別這樣。」忽地捧住他的臉,她板起臉訓道。「我知道你很沮喪,可是這種事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你別信什麼事在人為,雖然謀事在人,但成事在天,上天若注定你跟你親生父母無緣,你們此生就不會再見。」
「我知道,只是……只是難免會想,生下我的人到底是誰?是為了什麼原因而不要我?」男兒有淚不輕彈,感性的他只紅了眼眶,然後忍不住哽咽。「就算只是一面,我也想見見他們……」
看他像個被遺棄的小男孩一般,她忍不住擁他入懷,像抱個超大的孩子似地,拍拍他精瘦卻一點也不單薄的背,努力想安慰他。
「好了,沒事了,我知道你難受,可是你得接受這個事實。」她開導他。
他由得她擁著,安靜地枕著她縴薄的肩,靜靜沈澱那種挫折的心情。
「其實對你來說,這個結果沒變,只是因為你特地要人去找了,但是同樣沒有結果,所以才會覺得遺憾,說起來,你只要拋開那種心情,就當一開始沒設法去找人就好了,想想,以前你不也從沒見過他們?日子還不是一樣的過?」她為他打氣。
埋在她頸肩的頭顱輕頷首。
「我相信你也很清楚,人嘛,重要的是未來,過去的事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了,不管好的、壞的,都只有接受的分,就像無緣跟至親血緣的雙親相見,雖然你不願意,可是你必須要接受,不能一直沉浸在這個挫折中,想一下未來,未來你會有自己的孩子,你掌握著不重蹈覆轍的決定權,不要讓同樣的事再發生,這才是重要的。」她說。
重振起精神,他不好意思的退離她的懷抱,俊雅的面容靦腆地低道︰「謝謝,我知道你的意思。」
「沒什麼,你能振作起來就好。」她微笑。
「一直讓你幫忙,真不好意思。」想到方才她為他解圍、帶他離開現場的強悍氣勢,他打心底懾服她的能量,不明白明明就嬌嬌柔柔的她,為什麼在必要時,能有那麼強大的力量?
「我又沒做什麼。」她拍拍他的肩,一副哥倆好的模樣。
「我很高興,你是孩子的媽媽。」他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想像起孩子像媽媽一樣,外柔內剛,堅強又富有俠義精神,他喜歡那樣。
「我也很慶幸,你是孩子的爸爸。」他都那樣講了,她也老實說。
以前一直沒機會提,但說真的,他是她看過最有教養、最有氣質的男人,如果孩子像他一樣,應該很好管教,不至於太讓人頭疼,這一點,她持有高度信心。
「其實……」那種想娶她、與她共度一生的感覺忽地變得更加強烈了,他試著開口,想重新求婚。「我是說真的,不知你願不願意……」
「陳總?」她突地怪叫一聲。
「陳總?」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沒解釋,方才遠遠的看見,她所住的公寓外站了一個不該出現的人,還以為可能是看錯,可如今計程車已駛至目的地,只證明她的視力良好,並沒認錯人。
「陳總,你怎麼會在這里?」下了車,她一臉意外的走向漢藝文化的總經理陳萬海。
「姚姚?你怎麼會在這里?」看見她,陳萬海才是一頭霧水。
「因為我就住這里啊!」姚芷君覺得他們的對話有些怪異。
「啊,是嗎?」過分的巧合讓陳萬海覺得意外。
「卡迪安?」付完車錢下車的黎雅然訝異輕呼,對象是陳萬海身旁的異國人士。
「米契爾,我總算找到你了!」金發碧眼的英國人卡迪安不止呼喊,還上前給了一個熱情的大擁抱。
一時之間,中文加英文,四人的問話幾乎是交雜在一起,然後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氣氛有片刻的怪異。
「我是陪同卡迪安先生來的。」陳萬海主動說明,他們來找的主要對象是公司的貴賓黎雅然。
由於陳萬海配合卡迪安說英文,卡迪安听他提起自己,自然的接口︰「我是來找你的,幾個禮拜前你給了通電話說不住飯店了,接著只留下了個地址,什麼也沒交代清楚,身為你的經紀人,我怎麼放心得下?當然得來了解一下情況……」
打量了下四周,卡迪安不掩厭惡之色。
「我說米契爾,你怎麼會住這麼平民的地方?就算不想住飯店了,你大可以請陳經理幫忙安排住所的事宜,何必這樣委屈自己?如果不是陳經理帶我過來,你給的地址我根本不知道從哪里找起……我就說嘛,你啊,就是少不了我在一旁盯著,我才多久沒幫你打點事情,你看你淪落成什麼樣?」卡迪安叨叨念著。
平民的地方?淪落?
姚芷君皺眉,因為卡迪安的批評,特別是那種輕視人的語氣。
「你實在不用特地來這一趟,我不是告訴過你,一切都沒問題?」黎雅然不以為意,因為已太過習慣卡迪安那種戲劇化又夸張的表達方式。
卡迪安自動略過他的話,狐疑的目光直盯向跟黎雅然同行的姚芷君。
「這個女人是誰?」他問,毫不客氣地打量她。
「姚姚,你怎麼跟米契爾先生走在一起?之前我听你公司的人說你最近休假,怎麼回事?怎麼突然放手不管出版社的事了?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有沒有考慮我的提議,換換跑道,到我們公司來做事?」陳萬海好奇之餘不忘挖角。
听見他的話,黎雅然打量起兩人。
黎雅然是認識陳萬海的,他初到台灣來時,就是由陳萬海負責接待——說起來,也就因為那場美其名為歡迎會的接待,才會造成他與姚芷君之間的微妙關系——不過他雖認得陳萬海,倒是現在才知道陳萬海與姚芷君也是熟識。
「你們認識?」他狀似無意的問,但心底驀地涌上一股他很不熟悉的酸意,不知怎地,陳萬海原先讓人看得順眼的成熟穩重,這會兒看在眼里就是讓他覺得不舒服了起來。
「你的作品中文版權是簽給陳總的漢藝文化,我們出版社的刊載權是跟他們買來的,你說我們認不認識?」姚芷君覺得他的問題很蠢。
「姚姚!」因為她那種隨便到只能稱之為大不敬的語氣,陳萬海差點嗆到。
「嘿,你們在說什麼?」听不懂後半段的中文問題,卡迪安不悅的插嘴。
「抱歉,你們似乎有事要談,我這個外人不方便在場,加上我人不舒服,我先走一步好了。」姚芷君不想和他們站在這里纏斗,懶得多做應酬,找了藉口就要告退。
「你不舒服?!」老實的黎雅然不知是應酬話,緊張了起來。
她翻白眼,在這時候特別不想理會他不受現實污染過的天真,直接略過他的問題不答。
「你們慢聊。陳總,抱歉,今天沒辦法多談,我先走一步。」打了個招呼,姚芷君說走就走。
「姚姚!」黎雅然想追上去,但卡迪安抓住了他,沒讓他如願,害得他只能眼睜睜目送她的背影離去。
「米契爾,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卡迪安質問,他覺得不對勁,事情大大的不對勁。
陳萬海沒立場做同樣的質問,但他也不用問,只需端著世故的合宜微笑在一邊等著,他知道這樣就能等到黎雅然的解釋。
在兩人的注視下,黎雅然感到為難。
他知道他們想要一個合理的回答,可是他之前曾允諾過,若沒有她的首肯,他絕不主動對任何人提及兩人之間的真實情況,而現在……
她跑了,也沒先交代他能講些什麼,那他該怎麼解釋一切呢????
回到家中,姚芷君什麼也沒做,換上家居服後就躲進被窩中,準備用睡眠來逃避問題。
她很煩,嘴上不想提可心里比誰都清楚,現在只是因為她的生理狀況不明顯,事情還能壓下,可再瞞能瞞多久?
就像剛剛,如果她沒遁逃成功,又,陳萬海氣度不夠,像個市井小民一樣的不知輕重,逼著她直問話,那麼就算不提到懷孕,單是她跟黎雅然的關系,她該怎麼解釋?
好吧,因為這個問題太過奧妙與微妙,姑且先放著不管,問題回歸到她的肚子上,過幾個月等她肚子大起來,人人一眼就知道她懷孕了,到時未婚懷孕的問題浮現,她要怎麼面對各方的詢問?
公司那邊的問題還算小,因為她早已經打定主意,在假期結束後立刻遞上辭呈。
這並不能說是她早有預謀,只能說是天時、地利、人又和,在事件發生前,她就發現吳漢城近期內的表現頗讓人期待,於是大膽放手一搏,趁這次休假機會刻意放手不管,一天只在固定的時間受理求救電話,讓吳漢城慢慢適應接手公司營運,也要公司里的人適應沒有她坐陣的日子。
原先她也只是想試試而已,但出人意外的,成效出來了,原先固定四點響起的求救電話,從第一個禮拜每日鈴聲大響、哭天搶地東問西問,電話沒講上一個小時不能掛上,轉為第二個禮拜每日鈴響,問題變得簡化,時間日日濃縮到十幾分鐘連同寒暄一並解決。
吳漢城的表現讓她深具信心,她相信再拖一陣子,連求救電話都不用接,她真的能完全的放手不管,把公司的經營權跟大小業務都還回他吳家人手上,所以她現在休假休得心安理得,就等假期結束後正式提出辭呈。
一旦她離了職,就沒有如何面對出版社同仁的問題了,那她懷孕的事,就少一方人馬知道,她樂得不用多作解釋。
當然,要面對的不僅是事業上的合作伙伴,像剛剛那種巧遇熟人的情況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不過她也想好了,離職後的她又不用日日出門見人,只要她特別注意,尤其是肚子大起來後盡量避免外出,她相信這個問題是可以克服的。
再說,她只需熬到孩子生下來,之後除非是親眼目睹她育嬰的場面,要不然單憑外觀來看,誰會知道她未婚生子?又怎會跑來問東問西?
所以現在的問題就只卡在她的家人……
小軍跟仙仙也該要回來了,等他們回來,事情再瞞也瞞不久,尤其那黎雅然自從說了要負責後,視照顧她為己任,樓上租來的房子像是煮食跟睡覺的大本營而已,成天往她這兒跑,幾乎就當這里是自己家一樣,到時她要怎麼跟小軍還有仙仙解釋他的存在?
輕微的敲門聲響中斷她雜亂的思緒,猜想是黎雅然用備份鑰匙進來,她不想應聲,翻身背對房門,直接裝睡。
「姚姚,我進來了喔。」來人果然是黎雅然,但他沒讓她的裝睡給打退,象徵性的詢問後便登堂入室。
「怎麼又睡了?快起來,你還沒吃午飯,當心別餓著小寶寶了。」他溫柔的喚她。
也不是哪來的一股氣,她氣得爬起來。
「寶寶、寶寶,你就只擔心寶寶!」看他一臉驚訝,怒罵完的她回神,發現自己這頓脾氣發得莫名其妙,頓時尷尬了起來。
他是孩子的爹,加上特殊的成長背景,擔心寶寶是理所當然的事,她有什麼資格生氣?
「你怎麼這麼說?」如她所想,就算好脾氣如他也會反彈,而他確實是開口了,卻是用他一貫溫和的語氣輕道︰「不只寶寶,我也很擔心你啊。」
她愣了下,因為他的話。
「你其實很擔心吧?」他看著她,溫柔的目光是會讓人迷醉的那種。「孩子的事,你其實還沒準備好,還不知道該怎麼跟人說,對不對?」
被他一語道中心事,她訝異,沒想到他竟知道她在想什麼。
「你那個貴族經紀人呢?」還不知道怎麼跟他分享心事,她草草帶開話題。
「貴族?」黎雅然反應不過來。
「我說米契爾,你怎麼會住這麼平民的地方?」她怪聲怪調的模仿起卡迪安批評的嘴臉。
他讓她逗笑了。
「笑什麼笑?你那貴族經紀人就是這樣講的,難道我冤枉他了?」她沒好氣地道。
「你別理他,卡迪安他說話就是這副調調,喜歡夸大,其實他沒什麼惡意。」他笑笑。「別談那些,先點東西吧,小心餓著了。」
「阿姨買了什麼?」她好奇,因為早上菜買到一半他們就跑了,最後還是勞煩歐巴桑自己出去買。
「前兩天我听說你愛吃辣,跟阿姨提了下,今天她買了材料做抄手,還自己做了醬料,做成紅油抄手。」他介紹,牽著她的手走出房門。
飯桌上正展示著今日美食,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那當中的酸醋味極對她的味覺,總覺得整個胃口大開。
「好香……」她贊嘆,卻突然想到——「但懷孕吃那麼多辣,好嗎?」
是愛吃,但她顧到孩子,不得不先提防。
「應該沒關系,你最近胃口一直不好,只要肯吃就很好了,再說,我已經請阿姨少放一點辣了。」黎雅然已經衡量過這個問題。
「謝謝。」她道謝,很誠心的,因為他總是會注意到一些細節,像她嗜辣,也只是不經意地提到好久沒吃麻辣鍋,他就記下她愛吃辣,還顧慮到了寶寶,讓她適時解解饞又不至於傷害到肚中的嬰孩。
「有什麼好謝的。」他露出靦腆的笑,同樣誠心道。「照顧你跟寶寶,本來就是我該做的事。」
她看著他,因為他表現得理所當然,心中的感覺甚是復雜。
這男人,真的把她跟孩子當成自己的責任了。
就為了那一夜之情?
她完全無法想像,這世上有像他一樣,這麼認真看待一夜的男人,尤其事後還願意對一夜的產物負上全責,這男人未免……末免也太呆了吧?
她不得不這樣評論,因為他的做法完全不符時代潮流。
不過話說回來,也就因為他這份呆,讓他顯得如此迷人可愛,使她不但無法對他設防,甚至不由得開始……開始困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