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哦,真的好冷。
兩手拉攏身上的披肩,走在雪地上的冬舞幾乎可以斷定——她迷路了。
她左顧右盼,覺得四周的風景都差不多,一樣是禿光了的樹木覆上一層厚厚的積雪,無論她怎麼轉,都轉不出這座大自然組成的迷宮。
怎麼辦?看樣子又要下大雪了。這兩天的氣溫特別低,經常听見有人凍死的消息,就是因為擔心喜兒在外迷路遭凍死,所以大伙兒才會拼了命的找,沒想到最後被凍死的人反而是她。
回想起喜兒吻溫玉那一幕,冬舞就有氣,雖然明知那「可能」不是溫玉的錯,兩只腳還是不由自主的狂奔逃離,一點都不像她的作風。她變軟弱了,她必須羞愧的承認。
這要換做以前的她,一定二話不說沖過去先打喜兒幾巴掌再說,可如今,唉!她居然也學起「道情戲」中,受凌虐的婦女般委屈的走開,有辱她東方冬舞凶悍的名聲。
只是,悔辱都侮辱了,她能怎麼辦?眼下還有比名聲更重要的東西,就是她的性命。眼看著大雪將至,她又不知道走到哪個鬼地方來,如果她不先被凍死就算她運氣好,不過以她目前的情況來看,她大概只能曝尸于茫茫白雪中,很難有其他選擇。
冬舞悲觀的預測她的未來,不怎麼有力的雙腿,在雪地艱困地行走,每走一步,踩得就越深,腳印也更清晰。
她垂下眼瞼,拉緊身上由好幾層芒麻織成的披肩,借以抵擋逐漸增強的風力。她走著、走著,眼看就要不支倒地,眼前卻突然出現一棟房子。
房子,她今晚有落腳處了!
愣愣地看著外表殘破的小木屋,冬舞柔柔眼楮,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好運。她才開始和爹娘告別,話還沒有說完一半,房子就出現了,可見孝順還是頗有好處的。
冬舞喜孜孜的朝房子的方向邁去,一邊考慮該以何種笑容請求對方收留她一晚。當她好不容易才挨到對方的家門口,倏然發現她如果一直傻笑感覺上會像瘋子,因為里面根本沒人。
好吧!她嘆氣。看樣子,她是遇見所謂的避難小屋,那也就是說里面沒有燒得旺旺的柴火,沒有滾燙的熱茶,當然也見不到房子主人親切的笑容。
她認命地推開小屋的門走進去,打賭里頭一定又髒又亂,連張可以躺的床都沒有。而她猜對了,里面真的又髒又亂而且沒有床,不過稻草倒是很多。
這麼多稻草要是能扛回家,鐵定夠用上個十天八日了。
身處險境的冬舞先是這麼算計,然後猛地搖頭。
笨蛋!她罵自己。
都快變成棄婦了,還在為別人家打算,當真是死性不改。
她負氣的跳上稻草堆坐下,雙手靠在膝蓋頂住下巴,眼前淨是喜兒吻溫玉的模樣。
冬舞越想越氣,剛想仰天長嘯,好好開罵的時候,又有一件奇跡發生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冬舞!」
是溫玉,她那渾帳老公。
「你在哪兒,冬舞?」她老公叫得好不著急。「我來找你了!」
一听見溫玉的聲音,冬舞第一個反應是跳起來,沖到門口把門打開,高聲呼喊道︰「我在這里!」
她好高興地揮手,揮了幾下,才突然想到——
不行,她不能這麼容易原諒他,否則就太沒志氣了。
于是她趕緊把門關上,關得溫玉莫名其妙。
「冬舞,你干嘛關門?!」溫玉一面困難地踩過雪地,一面對屋內的冬舞喊話。「我找你找得好苦,你快開門讓我進去!」
說起他找人的經過,幾乎都可以寫成一部血淚史了。剛開始,他沿著河邊找,因為他看見她是從那個方向離去。原本他以為應該可以輕易找到她的蹤影,怎料她又突然損個彎往另一個方向跑,害他只好也跟著轉彎,七拐八拐地沿著她留下的腳印找到這棟避難小屋來。
現在可好了,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冬舞,她居然當面就賞給他一個閉門羹,看看天色又快下大雪了,她是準備讓他就麼凍死在屋外,為愛殉情嗎?
「冬舞,你快開門,我有話對你說。」他在她門口徘徊,想告訴她,他是多麼愛她,可惜她仍是堅守女性尊嚴,死不開門。
「不開。」冬舞頂住門板。「說什麼我都不開。」做人要有志氣。
「你真的不開?」經過了這些日子的磨練,溫玉的志氣也有長足進步。
「就是不開。」他進步,她就退步啊?她就是不開,看他能拿她怎樣。「好,這可是你說的。」溫玉也不是省油的燈。「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開不開?」他下最後通碟。
「不開。」冬舞根本不理他,諒他也不敢對她施暴。
冬舞相當有把握,同時亦下定決心絕不求饒。可沒想到,她正得意的當頭,外面卻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咚咚唔、咚咚唔、咚咚舞——
咚咚唔、咚咚唔、咚咚舞——
這混蛋又拿博浪鼓吵她,看她不扒了他的皮才怪!
「不要再搖了!」她氣得開門怒吼。「你當自己幾歲啊,整天玩博浪鼓,不怕鬧笑話嗎?」
冬舞火冒三丈的出去罵人,等她罵完了,才發現——
「你終于開門了。」溫玉笑得好不愉快。「我就知道這招有用。」幸好他隨身攜帶博浪鼓,要不然可真要費上一番腦筋。
溫玉傻笑兮兮的鑽進屋子里,和仍呆愣在門口的冬舞呈現強烈的對比。
完了!冬舞張大嘴,驚覺到自己的敗陣。這家伙居然采取最原始的戰術,利用她最討厭的東酉逼她打開門。
「你……你哪來的博浪鼓?」冬舞忿忿地關上門。
「我隨身攜帶啊!」他不以為意的把博浪鼓交給冬舞。「每當我工作煩累,或是撐不下去的時候,都會拿出來插一搖,因為那會使我聯想到你。」
溫玉大手包著冬舞的小手搖了幾下,博浪鼓果然立刻發出類似冬舞名字的聲音。
「瞧,真的很像吧!」溫玉的笑容好溫柔。「我還記得第一天找工作,四處受人嘲笑時,就是靠著這枝博浪鼓打氣,我才能繼續支撐下去。」
這枝博浪鼓正是他用玉佩同小孩交換的那支博浪鼓,原本準備用來送給冬舞的那枝。
「它就是你,冬舞。」溫玉深情的盯著她。「看見它,就仿佛看見你一樣。听見它的聲音,就好像听見你對我說︰「加油,不要氣餒,整家子的人都靠你養。」所以我時時刻刻將它帶在身上,即使它大得差點塞不進我的腰帶。」他傻笑。
換句話說,她是他的活力來源,沒有她,他動不了,也不想動。冬舞愣愣地看著搖晃不已的博浪鼓,做夢也沒想到他這麼重視她,甚至把她帶在身上。
「你……」她清清喉嚨,縱使有再多怒氣此刻也全消散了。
「你以後不要再帶著這博浪鼓,會被人笑。」冬舞表面上是這麼說,心里其實感動得不得了。
溫玉立刻听話地點頭,滿足她高漲的虛榮心,冬舞這才覺得好過一點。不過,她還是不能原諒喜兒吻他的事。
「下雪了。」溫玉突然探頭看向窗外,外面已經開始飄雪。
好險。
冬舞拍拍胸口暗自慶幸。幸好他們早一步在大雪來臨前躲進屋里,不然可得凍成冰柱了。
「咱們得想辦法生火,否則鐵定熬不過今晚。」看完了外頭的天候,溫玉回頭又忙著找柴火,這次冬舞沒敢耽擱,趕緊主動幫忙。
「這里有稻草!」她指著差不多半個人高的稻草堆。「這麼多稻草,足夠咱們今晚用了。」話罷,她得意洋洋地看著溫玉,惹來他噗妹一笑。
「我們是要生火,不是要燒房子。」溫玉四處尋找可用來生火的東西。「再說稻草燒出來的火太旺,恐怕咱們還沒能取暖前就先被濃煙嗆死,劃不來。」他拼命找來這里可不是為了自殺。
「那怎麼辦?」冬舞望著那堆稻草嘆氣,虧她之前還那麼高興。
「不怕,我有辦法。」他早看準了能生火的東西。「等我把那張桌子拆了,就不怕生不了火了。」
溫玉笑著保證,冬舞起先還在懷疑他是在開玩笑。可當他伸展手臂,利落地拆掉放在門邊的破桌子時,她才發現,他真的長大了。
一個人怎能成長得這麼快?冬舞著迷地看著溫玉展現肌肉,一塊一塊的卸下桌子,再看他從屋子里的角落搜出一把破斧頭,使勁將桌子砍成木條,總覺得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這真的是他嗎?冬舞納悶。過去那個敏感天真,只懂得伸手拿錢的溫玉哪里去了?是否在她還來不及掌握他的改變之前,他便已成長為一個男人,以成熟之姿站在她面前,讓她措手不及,覺得自己好像追不上他的腳步?
冬舞無法相信他的變化如此巨大,可砍好的木柴、生好的火堆,又教她不得不信。
她迷惘地望著溫玉,溫玉也回望著她,只是眼中比她多了一份疑問。
「怎麼了,冬舞?」他捏捏她的粉頰。「干嘛這樣看著我,好像你從來沒看過我一樣?」捏紅了她的臉頰之後,溫玉又忙著打開窗子通風,以免半夜睡到一半突然中煙毒暴斃。
「你變了好多。」過去他只知道屋子里要生火,從不曉得這些小常識。「以前的你不是這個樣子。」
「是嗎?」溫玉轉身過來坐在她身邊,問她。‘那麼,你喜歡現在的我,還是以前?」他緊接著伸出一只長臂,把她擁人懷里。
看吧,他真的變了。
冬舞心跳加快的倚著他的胸膛,覺得他的胸膛好堅實、好安全,害她不由自主的胡思亂想起來。
「我無法適應。」尤其是他突然變壯的體格。「以前我可以知道你想什麼,甚至可以預測你的反應,可我現在什麼都掌握不到,突然覺得好慌。」冬舞承認她是有那麼一點掌控欲……或許是很多啦。但那是由于長久訓練下來的結果啊!如今她突然變成什麼都控制不了,當然會慌了。
冬舞忍不住地抱怨,溫玉則是會心一笑,十分了解她的想法。「其實我並沒有變這麼多,冬舞。」他執起她的手親吻,保證道。「我還是以前的我,只是環境迫使我必須改變,而且我也很高興我能夠改變,因為,這樣我才能保護你,保護我的家人。」
「溫玉……」
「過去,我成長的環境太好,除了擁有一顆善良的心,跟著爹依樣畫葫蘆,不知節制的行善之外,幾乎什麼都不會,只會亂買東西。」說著、說著,他從腰際里掏出一樣東西交給冬舞。
「我的手環!」她一臉驚訝地大叫,不敢置信地看著溫玉。
「對,這是你的手環。」他笑著點頭。「你一定無法相信,當初我為了要不要買這只手環,站在攤子前考慮了半個時辰。」
溫玉憶起當時的情景,冬舞卻是依依不舍地檢視手環,好高興它又回到她身邊。
「它甚至不到二十文錢。」他感嘆。「直到那一刻,我才發現金錢的可貴。才了解珍惜的道理,那是過去的我所無法體會的。但是我依然敏感,依然愛哭,所以我並沒有變多少,只是變得比較小氣。」最後,溫玉索性用一句玩笑話做結尾,試圖說服冬舞他依然是他。
只可惜,盡管他說得口沫橫飛,冬舞依然沒有被說服。
誰說他沒有改變的?他不但變小氣,還變得強壯無比,甚至為了她跟別人打架。還有變聰明,變得更懂得算計……
冬舞在心里頭一條一條列舉他的罪狀,抱怨他變得這麼多、這麼快,害她來不及適應。
她心不在焉地玩弄著手環,這才想到——
「這只手環你哪里來的?」不是說丟了嗎?
「啊?我差點忘了告訴你。」她不提,他還沒想起來。「這是喜兒托我拿來的,還要我代她向你說對不起,她不該拿你的手環。」
「喜兒?」听見情敵的名字,冬舞的雙眼馬上一亮。
「我就說手環是她偷的,你偏不信,還打我一個耳光。」她沒齒難忘那一記耳光有多痛,更別提有多屈辱了。
「是我不對,我不該打你耳光。」老婆大人發威了,溫玉趕緊跪下來道歉。「但是你也不該一直說她是小偷,這會傷她的心。」
「傷她的心?!」這是哪門子說法。「她本來就是小偷!」不但偷她的手環,還想偷她的丈夫。
「冬舞!」溫玉聞言臉色即刻一沉,又變成另一個她不認識的溫玉。「我不準你再說喜兒是小偷,一個字都不準。」
「為什麼不準?」她不管啦,到現在他還護著喜兒。
「因為她是我們的家人,所以我不準。」
溫玉簡短一句話,就讓冬舞封口,支吾了半天。
「可是……」就算是家人,也有內賊呀!
「你可曾真正喜歡一個人,冬舞?」溫玉截斷冬舞的話忽然反問。「喜歡到即使只擁有他用過、踫過、或是送過的東西,你都想要的地步?」
冬舞頓時說不出話來,張著嘴望著溫玉。
「你沒有,所以你無法了解我和喜兒的痛苦。」說不出有多失望,溫玉嘆氣。「可是我有,所以我了解喜兒的心情。我喜歡你,因此我隨身帶著博浪鼓。喜兒喜歡我,所以她想要我送你的手環,她的行為或許像小偷,但是我卻無法譴責她。」
只能說愛情很無奈,誰都無法月兌離它的掌控。對于溫玉而言,在某些程度上他就和喜兒一樣無奈、一樣痛苦。有時候他真希望自己還是當初那個只曉得傻笑,不懂得情愛的公子哥兒,日子還比較好過點。可相對于冬舞來說,喜兒的出現和她大膽的行為,不啻是一記當頭棒喝。
溫玉說她不懂他的心,是因為她不曾喜歡過人,那是不公平的。或許在最初的時候,她真的難動幾心,只是責任使然,教她不得不忍受他種種白痴行徑。可是日子久了,她開始懂得他的真,他全然投人的心意,那使得她原本以為婚姻只是一種便利的觀念慢慢改變。
她……開始喜歡他,變得很喜歡他,可是他卻指責她沒有感情,太不公平了!
「你好過分、好過分!」她委屈地埋首痛哭。他了解喜兒,怎麼就不肯了解她。「你只知道喜兒喜歡你,為什麼不問我是不是也喜歡你?如果你問了,不就可以知道我是不是喜歡你了?為什麼一定要一口咬定,我不喜歡你。」冬舞的小臉瞬間布滿淚水,害得一旁傻愣的溫玉連忙恢復過來安慰她。
「冬舞。」她怎麼說哭就哭。「我不是說……」
「我知道我孩子氣,某方面沒有喜兒成熟,可那不代表我沒感情,不懂得喜歡人的滋味。」她打掉溫玉的好意,越哭越凶。
「你沒有孩子氣,就算是有,也是應該的。」溫玉慌亂地順著她的話說。畢竟她才十七歲,任性也沒什麼不對。
「那你問我,我喜不喜歡你啊!」光會安慰人,有什麼用。
「這……好吧。」安慰人也犯法了。「你喜不喜歡我?」他是不看好啦,搞不好又被罵傻瓜。
「喜歡。」
冬舞干脆的回答讓溫玉頓時傻了眼。
「我早就喜歡你了,傻瓜。」
她果然罵他傻瓜,可他不在意,一點都不在意。
「冬舞!」登時他手舞足蹈。「我也喜歡你!」他摟著冬舞笑得像個得到全世界的孩子,看得冬舞也好氣也好笑。
「才說你變了呢,馬上就恢復成原來的模樣。」她笑笑的把眼淚抹掉,還是比較習慣原來的溫玉。
「噢,對不起。」他立刻咳了兩聲,正襟危坐起來,然後正經八百的對著冬舞說道︰「原諒喜兒好嗎?」溫玉十分認真。「我們都是一家人,我不希望看見家人之間有什麼不愉快。」到底家長難為,幫哪一方面都不對。
「嗯。」冬舞點點頭,決定原諒喜兒。其實仔細想想她還算是他們兩個的媒人呢!沒有她出現搗亂,恐怕她至今都無法發現,自己原來這麼喜歡溫玉。
「你真的變了。」她好慶幸自己嫁對人。「現在的你變得更成熟,是個真正的男人。」以前的他充其量只能說是個男孩。
「你真的這麼認為?」得到她的贊美,溫玉笑得好開心。「我記得總管以前曾經說過,真正的男人必須勇敢、負責、能做出正確。
的決定。那時我听得懵懵懂懂,但是現在我終于能夠體會他話中的真義。」
所謂的勇敢絕不是逞凶斗狠,而是能伸能屈。他曾經是一個百無一用的人,但是他不怕恥笑,忍得住驟失一切所帶來的失落感,並且勇于對自己所下的決定負責。
勇敢、負責、能做出正確的決定。
總管當日所提的條件,看起來是那麼不容易做到,命運卻在冥冥中擅自為他安排,想來這就是人生吧!
「我好想念總管。」尤其想念他的智慧。冬舞靠在溫玉的胸膛上幽幽地說。
「我也是。」溫玉模模她的頭同意道,老人家總有令人欽佩的地方。
「等我們以後發大財,再把他找回來,好不好?」還有「羽夢管」的總管也一並找來一起住,她跟總管級的人物感情總是特別深厚。
「好,我們以後一定把他找回來。」溫玉允諾。
冬舞笑著點頭,因為她相信溫玉一定做得到,畢竟他跟以前不一樣了,不再是那個需要人處處呵護的大男孩。
她繼續靠著他的胸膛,瞪著眼前的熊熊烈火,老實說,她有點懷念以前那個柔弱听話的溫玉。現在他當然也很听話,但感覺不同,至少胸膛靠起來就有點不一樣,他現在的胸膛結實多了,還會一上一下的竄動,呼吸也不大規律……
「冬舞。」
瞧吧,他不只是呼吸急促,還兼聲音沙啞呢!
「什麼事?」冬舞抬頭回應溫玉,搞不懂他的呼吸怎麼突然加快,害她的也跟著小鹿亂撞起來。
「你……真的覺得我已經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了嗎?」溫玉恬恬嘴唇,眼神認真得不得了。
「真的。」她的心跳也快的不得了。
「既然如此……」他做了一個深呼吸。「我們是不是該洞房了?」
「洞、洞房?!」冬舞簡直驚訝到合不攏嘴,說話開始結巴。
「對,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他堅決地點頭,乞求老天爺別讓她拒絕。「以前我自覺得不夠成熟,不敢對你提出這個要求。可是現在我覺得自己已經可以獨當一面,有資格請求你的意願。」
「可是……」怎麼這麼突兀?
「你不願意?」溫玉立刻將她的猶豫當成拒絕,雙肩不由得垮了下來。
「不是!」冬舞飛快的救回他低落的自信。
「我只是……只是害羞嘛。」到底她是女孩子家,總要表示些許羞怯。
她會害羞?那就表示——
「你願意?」天,他簡直高興得快要跳起來。
「嗯。」冬舞害羞地點點頭,總算讓她逮到機會好好發揮一下少女的矜持。
遺憾的是,她的矜持沒能持續久,就踫到以下狀況。
「呃,冬舞,我這里有個問題。」溫玉突然猛拉衣領,緊張萬分地說道。
「什麼問題?」冬舞也害羞地扯扯袖子,勉強算是夫唱婦隨。
「我不懂得怎麼行房。」拉完了衣領,溫玉換扯袖子。
「我知道了。」冬舞則完全和他相反。「你不懂得怎麼——」
接下來她的衣領拉了一半,膛大雙眼瞪著溫玉。
「你……你不懂得……呃……男女之間的事?’不會吧,到現在他還是處男?
「是的。」溫玉羞愧地承認。「遇到你之前,我從沒有過這方面的,所以至今還沒經驗。」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是十足的純情派,和只憑下半身沖動行事的粗俗男子完全不同。
察覺到他有多純情,冬舞不禁懷疑過去十八年以來,他的日子是怎麼過的。就算成天只知道斗蟋蟀,起碼也該看過它們交配吧!
「不要緊,我教你!」冬舞自告奮勇的擔負起責任,誰教她是唯一讓他心動的人,道義上理應如此。
「你你你……你會?!」這回換溫玉的嘴張得老大。
「當然。」她踐個二五八萬。「我看過畫。」
「你看過畫?!」溫玉哀哀叫,沒想到他的娘子比他還開放。
「看又不犯法,別叫得這麼大聲。」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壓根兒忘了根本沒有人會來這兒。
「那……那你一定很厲害嘍!」溫玉帶著崇拜的眼神看著冬舞,總覺得她什麼都會。
「也沒有你想像中這麼厲害啦!」冬舞搖搖手。「老實說,我也沒做過,所以我們一起研究。」
然後他們一起躺下。
熊熊的火焰,照亮堆得高高的稻草堆,和其上亂成一團的人影。
「你弄錯了啦,不是這邊。」
「哦。」
「還有這兒,畫冊上說這里是重點。」
「哦。」
「你不要一直撞啦,很痛耶!」
「哦。」
稻草堆上,傳來不輪不類的對話。至于兩人在做什麼?只能任憑個人想像,努力揣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