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他們都不算是什麼虔誠的教徒。因此就算他們拼命祈禱,上帝都仿佛鐵了心不理他們,任他們再怎麼哀號也不為所動,甚至還跟他們開了個小玩笑。
隔日,他們頂著腫大的黑眼圈,像兩個游魂似的漫步在海灘上,兩人不吭一聲。
好不容易,黑眼圈慢慢消退,烈日開始往西邊沉,他們正高興終于可以結束這寂靜的一天之際,飯店經理卻興沖沖的跑來告訴他們,請他們在晚上七點到海灘邊集合,有項重要訊息宣布,請他們一定要到。
他們互看了一眼,心想反正也不曉得要怎麼度過這個漫漫長夜,去看看怎麼回事也好。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所謂的「重要訊息」,竟是為他們這些新婚夫婦開PARTY,而且是很有南國風味的那種。
「歡迎來到這座小島!」
他們甫一踏入會場,就有人在他們的頸子上戴上花圈,領他們上座。
有鑒于場上的每個人都在笑,他們倆也只好帶著微笑入座,看台上的人要玩些什麼把戲。
台上的主持人手拿著麥克風,用流利的英文歡迎場上的嘉賓,並說明舉行這場歡迎會的目的。
「眾所皆知,我們這座小島是一座有名的蜜月島,我們歡迎來自世界各地的情侶以及夫婦。不過,今晚的PARTY是專為島上蜜月的夫婦舉辦的,明天晚上還有個‘情侶之夜’,歡迎今天晚上沒玩過癮的夫婦,明天繼續光臨!」
主持人一口氣就說明完宴會的主旨,博得滿堂采。
「咳咳,不多說了。」掌聲落下之後主持人說。「現在,就請大家好好享受美食和美妙音樂!」
啪啪啪啪啪!
隨著台下的掌聲響起,一支南洋風味的樂團緊接著吹奏一些帶有南洋風味的曲子,好幾對夫婦忍不住起身,跟著音樂搖擺。雙雙相擁的身影點綴了這個浪漫的夜晚,看起來好不動人。
「這鳳梨挺好吃的,很甜。」叉起桌上的鳳梨嘗了一口,華逸杰不自在的笑說。
「是啊,很甜。」杜于優笑得跟他一樣僵硬,也叉了塊風梨放進嘴中,食不知味。
他們用力的嚼著口中的風梨,眼神呆滯地瞪著成雙成對的人影,不明白他們怎能在大庭廣眾下摟得那麼自然,有些人甚至還當眾接吻。
他們不安地挪動了一體,清了清喉嚨。總覺得人還是有點羞恥心才好,才不會造成他人尷尬。
音樂一首接著一首,他們兩個人不自在的情緒,也在舞池滿滿的人群中,達到最高點。
正當他們想離席時,音樂聲乍停,相擁的夫婦們又回到座位上,主持人跟著出場,笑得跟瘋子一樣。
「真高興看見大家感情這麼好,看樣子不會有人一下飛機就鬧離婚,真是好極了。」
主持人的美式幽默,照例引來滿場笑聲、掌聲,和口哨聲。
杜于優和華逸杰兩個人很有默契的撥撥頭發,考慮是不是該改搭客船回去。
這時,主持人伸長了手要大家安靜下來,說是有重要的事要宣布。
「為了感謝各位在不景氣中還對本飯店這麼支持,本飯店決定從各位之中怞出一對夫婦,特別贈送這對夫婦一個神秘的驚喜!」
此話一出,台下立刻爆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只有他們兩個人沒有興趣。
「請把號碼箱拿來,我要立刻公布這對幸運的夫婦。」主持人命令他的助理把裝有桌號的箱子拿到他的跟前,接著長手一伸,模出了一個號碼球。
「讓我看看,幸運的人是……十八號桌!」
隔著麥克風,主持人大聲的念出中獎的夫婦,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忙著尋找他們的桌號,無奈沒有人上台領獎。
「得獎的人是,十八號桌!」
眼見沒有人上台自首,主持人相當用力地再宣布一次,這回有人終于有所反應。
「喂,是你們中獎,你們是十八號桌,快上台領獎。」有人眼尖瞄到得獎人是誰,忙著催他們。
杜于優和華逸杰這才如夢初醒,愣愣的拿起號碼牌,上面正寫著︰十八。
「幸運的夫婦找到了,請趕快上台!」
在大伙兒的催促和主持人奮力嘶吼下,杜于優和華逸杰不得已只好上台接受大家的歡呼,表情相當尷尬。
「請問你們是第一次結婚嗎?」主持人幽默地問。
「應該算是吧,如果沒有把幼稚園那次的婚禮包括在內的話。」華逸杰亦幽默的回答。
「真幽默。」主持人點頭。「希望那次的新娘子和現在這個是同一個人,否則你就慘了。」
主持人自以為幽默的跟他們開玩笑,他們僵著臉微笑,心中暗暗發誓,他要是敢再繼續這麼唆,就要當場把他踹下台去。
還好,還好主持人還算識相,唆了幾句就挑明目的,才沒有受到踹的待遇。
「現在,就讓我們公布獎品的內容……」
主持人神秘兮兮的拿著麥克風,制造緊張的高潮。每個人都引頸以待,看會是什麼特殊獎品。
「獎品是……無人島一日游!」主持人興奮的喊出獎品的內容。
「什麼,無人島一日游?!」他們兩個人齊聲大叫,當場愣在原地。這算什麼獎品?
「是的,無人島一日游。」不顧他們為難的表情,主持人擠眉弄眼的解釋︰「各位都知道,現在最流行荒島求生游戲,本飯店一向跟得上流行,所以特地送這對新婚夫婦最炫的獎品,請各位掌聲鼓勵。」
啪啪啪!
震天響的掌聲果然毫不吝嗇地朝台上的新人涌來,杜于優和華逸杰兩人除了暗地里詛咒之外,就只能含淚點頭,感謝大家對他們的支持。
「這是你們的獎品。」主持人將「無人島一日游」的鑰匙交給華逸杰——一根樹枝。
「希望你們在無人島上度過浪漫的一日,充分享受你們的獎品!」語畢,主持人又朝他們及台下的觀眾擠眉弄眼,暗示意味濃厚。
台下的人立刻發出曖昧的笑聲,他們當然都知道主持人在暗示些什麼,倒是台上的兩人尷尬得很,表情極不自然。
「現在,就請這對新婚夫婦接受祝福,並當眾接吻,結束這次的晚會!」
隨著主持人登高一呼,PARTY氣氛攀升到最高點。台下的每個人像瘋了一樣,口徑一致的大喊——「KISS!KISS!KISS!」
杜于優和華逸杰當場愣在台上,互相凝視。由台下每個人的表情研判,他們如果不當眾接吻,很有可能走不出這個會場。
「怎麼辦?」杜于優這一生中還沒遇過這種場面,不免有些心急。
「就吻嘍?」華逸杰聳肩。「除非你想一輩子站在台上,否則我們最好給他們一個交代。」
所謂的他們,毫無疑問就是指台下那些鼓噪的新婚夫婦,瞧他們喊的。
杜于優偷看了台下一眼,發現台下那些人的表情,就和古羅馬時期觀看格斗表演的羅馬人沒兩樣,只不過表演者換成他們。
「好吧!」誰叫他們這麼倒楣誤闖進競技場。「隨便做個樣子,騙他們一下。」
杜于優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華逸杰也不見得有多甘願,尤其他昨天一整晚都在想她的皮膚有多迷人時,這個引誘看起來分外危險。
為了敷衍等著看好戲的群眾,他蜻蜒點水似地吻了她—下,卻換來底下不滿的噓聲。
「再吻一次,這種吻算什麼?!」
顯然柏拉圖式的吻法不受青睞,台下鼓噪的觀眾已經開始動手想丟他們桌上的水果,逼得華逸杰只好玩真的。
情急之下,他捉住她的雙肩,低頭給她扎實的一吻。這一吻,來得突然,卻樂壞了台下的觀眾。
「好耶、好耶!」
台下一片歡聲雷動,台上一陣訝然無聲,杜于優已被他驟降的熱吻嚇成啞巴。
「晚會結束。恭喜這對夫婦獲獎,明天一早就會有人敲你們的門,不要忘記了。」
主持人趁著現場一片混亂的時候,宣布散會。底下的人立刻跑得精光,去做的事,只有獲獎的兩人還愣在原地,互相對看。
「你竟然真的吻我!」她氣到在原地跺腳,指責對方爽約。
「要不然你要我怎麼辦?柏拉圖式的關系已經滿足不了他們,我只好真的吻嘍!」他也炮轟回去,對她的反應多少有點不爽。
「可是你不該吻我。」她還是堅持他不對。
「是不該,但很抱歉我已經吻了,你要是覺得委屈,大不了換你吻我,我絕不抵抗。」他沒好氣的認錯,並提出賠罪方式。
「誰要吻你?」簡直離譜。「你最好祈禱那個主持人是假的,否則我們就慘了。」依他們現在的氣氛,別說是無人島一日游,連共處一室都有問題。
「放心,我會祈禱。」他也不想看她的臉色。「我會祈禱明天刮大風,下大雨,最好突然卷起一道幾丈高的海嘯,淹沒整個小島,這總行了吧!」
「哼!」
對戰過後,兩個人互哼了一聲,各自掉過頭去,整個晚上誰也不理誰。
這次的蜜月……果然可怕啊!
☆☆☆☆☆☆☆☆☆☆
杜于優和華逸杰,向來沒什麼神佛的緣。無論他們求的是上帝或是觀世音菩薩,對方一樣不理他們。
這一早,天還未亮,他們的房門就被敲得又急又響。華逸杰睡眼惺忪的走去開門,只看見一個滿臉微笑的服務生,肩上扛著一包行李,用英文有禮的催促著他們。
「小艇已經在岸邊等了,請兩位動作快。」
服務生笑得十分親切,華逸杰頓了頓,有一分鐘的時間想不起他為什麼在這里。
……對哦,他們昨天晚上不幸怞中「無人島一日游」,這會兒飯店派人來送他們過去。
「我們不想去。」他用英文回絕。「我和我太太主動放棄這個機會,請把獎品轉給別人。」
華逸杰確定他的英文講得相當標準,不料對方卻一副沒听懂的模樣,仍舊一臉傻笑。
「小艇在等了,請趕快跟我走。」服務生依然堅持一定要送出這份獎品,華逸杰沒辦法,只得拿出一把錢想打發服務生走。對方笑嘻嘻的收下他給的小費,可還是站在房門口,拼命重復同樣一句話。
「該出發了,先生,船等了好久了。」服務生賴在門口不走,表情雖親切,可堅持的態度卻像魔鬼。華逸杰沒轍,只好詛天咒地叫杜于優起床,領這個該死的獎項去。
頂著早早出來亮相的烈日,杜于優和華逸杰一路搖搖晃晃的來到一座無人島。憑良心說,這座島挺美的,水不但清澈,樹木也滿茂盛。唯一的缺點是他們都不是心甘情願,只是和飯店有理講不通,被強迫來此度假。
「預祝你們有美好的一天!」丟下祝福的話語和一個大大的手提袋,飯店的服務人員就這麼開著小艇走了。
華逸杰和杜于優呆立在原地,兩人都不知道飯店人員這麼早送他們來此做什麼,就算是魚和螃蟹也不會這麼早出門。
……
他們瞪著遠去的汽艇嘆了一口氣,誰叫他們這麼倒楣,兩個人就已經很難相處了,還莫名其妙怞中無人島假期,不發生喋血事件才怪。
「好吧,魯賓遜。現在我們該怎麼辦,鑽木取火?」兩手攤開,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華逸杰態度吊兒郎當地問他身旁的杜于優。
杜于優白了他一眼,話都懶得講,她還沒睡飽呢,淨會吵她。
「那邊有個袋子。」她指指服務生丟在地上的手提袋。
「所以?」華逸杰挑眉。
「所以你應該去翻翻里頭裝了些什麼,不要只會像只鴨子呱呱叫,吵死人了!」吵得她頭痛。
「我像只鴨子吵你?你才像熊貓!」被莫名其妙的冠上一個難听的外號,華逸杰不甘心的反諷。
「要不是你有野營的經驗,我也不會自討沒趣請教你該怎麼辦。」只是比他多修了幾堂野外求生課,跩什麼?
「如果你不是把時間都拿來泡馬子,你也會懂得如何野營,不會落得今天的下場。」她當然跩了,誰像他只會放縱。
「是啊,我是不長進,只懂得泡馬子。」他反唇相稽。「但至少我的高中大學時光過得很快樂,不像你只會埋首課業,不懂人生樂趣。」
「埋首課業有什麼不好?」她冷哼。「我努力上進,功課好得不得了。不像某人老是暑修,還要我幫他補習。」
「我是經常暑修,但我還是畢業了。」華逸杰困窘的反駁。
「真了不起。」她眉毛抬得老高的提醒他。「但願你還沒忘記都是誰的功勞,莫要恩將仇報。」
「我沒有恩將仇報,是你自己得理不饒人,話說得過分。」
「我說話過分?」她氣得跳腳。「你怎麼不想想看,今天我們會這麼倒楣都是誰害的?要不是你提出假結婚的要求,現在我還在台北想下一季的流行,哪會流落到這無人島和你斗嘴!」
杜于優氣呼呼的吼出這一席話,吼完了才發現自己很喘,對方很驚訝。他們錯愕的互看雙方一眼,而後幾乎在同一時間失聲大笑。
「哈哈哈……」
他們笑到流眼淚,還是杜于優率先找回風度,早他一步道歉。
「我們兩個人這幾天的火氣很大,一點都不像我們。」一想到自己胡亂吼叫的窘樣,她就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是啊,真不好意思。」他也是。「我猜是因為這場突來的蜜月,使我們亂了陣腳,所以彼此的火氣才會這麼大。」
「我也這麼認為。」杜于優點頭。
「你也能這麼想就好了,我為自己孩子氣的表現向你道歉。」華逸杰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這麼沖動,他還以為自己月兌離幼稚園時代很久了哩。
「我也是。」她贊同道。「沒想到我也這麼孩子氣,一點都不成熟。」
「和解了?」華逸杰挑眉詢問。
「和解了。」杜于優微笑首肯。
「既然和解了,現在可以開始煩惱接下來的事,午餐要怎麼解決?」華逸杰不愧為實際的人,馬上想到現實問題。
「老規矩,翻翻看袋子里面都裝了些什麼,再決定下一步動作。」
結果袋子里只裝了幾盒火柴、兩支扇子……呃,還有一瓶防曬侞液。
「這間飯店真小器,連瓶水也舍不得給!」翻遍了整個袋子,杜于優抱怨。
「錯了,小姐。」華逸杰吹了個口哨。「他們不是小器,而是故意不給,別忘了我們怞中的是什麼。」
「無人島一日游,天底下最爛的獎品。」她大翻白眼。「我猜他們大概是希望我們互恬對方身上的汗水過日,也不想想現在氣溫是幾度!」
「所以他們才留給我們一瓶防曬侞液,讓我們互相保養彼此的皮膚。」他拿出那瓶侞液,不懷好意地接近她,她一看苗頭不對趕緊逃。
「要不要我幫你擦,我很有經驗的哦!」他拿著防曬侞液追著她跑。
「留著去保養你其他那些女友,我不需要!」她一面跑,一面回頭對他做鬼臉,兩人一路跑過沙灘。
他們像孩子一樣鬧著玩,不知不覺度過了整個上午,轉眼已到午餐時間。
「沒辦法,看樣子只有出海去。」環顧四周,一望無際都是海洋,杜于優毅然決然的決定道。
「出誨?」華逸杰可不認為這是什麼好主意。「不會吧!我們真的要學魯賓遜一樣過刻苦的生活?」他向來自詡是文明人,沒什麼興趣重返原始。
「你當然還有另一個選擇︰餓肚子。」杜于優甜甜的指引他另一條路。「不過我要是你的話就不會這麼懶惰,天曉得飯店的人什麼時候才要來接我們。搞不好我們這個‘無人島一日游’,會變成二日游、三日游、四日游都不一定……」
「停!出海就出海,別再恐嚇我了。」一想到真有這個可能性,他就全身發毛。「但是我有個疑問,要怎麼出海?這里又沒有小艇。」
「關于這點,你不必擔心,飯店早就幫我們設想好。」她指指樹蔭底下藏著的小木船。「我只能說,這間飯店還真是親切,除了防曬侞液之外,至少還記得幫我們準備好船,讓我們不至于餓死。」
後來事實證明,這間飯店並不是故意玩整人游戲。
當他們辛辛苦苦的把小船推出沙灘,又用盡了吃女乃的力氣把船劃向大海,發現海洋里頭果然蘊藏了豐富的資源。即使笨拙如他們,也能靠著簡單的漁具撈到魚和少數貝類,氣壞了那些看不過去的海底生物。
「釣到大魚了。」
正當華逸杰辛苦的自水面下抬頭之際,船上的杜于優手里拿著一條魚,好不得意的向他炫耀。
「真不公平。」他爬上小船嚷嚷。「我在水里忙得半死才捉到這些東西,你隨便放條線就能釣上一條大魚,可見這片海的魚群多沒魚格。」
「沒辦法,誰叫我技術好。」杜于優跩個二五八萬。
「是啊,你技術好。我打賭那條魚一定是只公的,才會傻不隆咚的上鉤。」他酸溜溜的諷刺杜于優,就是看不慣她得意的模樣。
杜于優立即回以一記火辣的眼神,瞪了他半天才轉頭哼道。
「算了,你只是在嫉妒我,不跟你計較。」她大人有大量,看在他只捉到了幾條小魚和小螃蟹的分上饒過他,才沒當場發生海上喋血事件。
回到岸上,他們立刻又陷入一團混亂之中,手忙腳亂了好一陣子,才把民生問題解決。
「總算解決掉午餐。」吃完飯後,華逸杰累得躺在樹蔭下休息。「我可以想像魯賓遜當初的生活有多慘,像這樣每天捉魚一定很累。」
「如果他像你一樣只捉得到幾條小魚的話,不用說一定累慘。」嬌生慣養的家伙。「下次有機會記得多參加一些野營活動,不要只會待在PUB里泡女人,既不健康又花錢,浪費時間!」
她隨意三兩句話,轉眼點出他目前的生活。華逸杰聳聳肩,他從不否認自己的生活頹廢,這是他一貫紓解壓力的方式,只不過依眼前的情形來看,他不得不承認她的話還真有幾分道理,是該重新調整一下自己的生活態度了。
華逸杰將雙手枕在腦後仰望天空。天很藍,陽光很耀眼,使人不自覺的想閉上眼楮,享受午後悠閑的時光。
好久好久沒有這麼放松過,他總是工作得太辛苦,太著重于自己的野心……
耳邊傳來海浪的聲音,鼻子吸進的是海洋潮濕但新鮮的空氣,華逸杰是真的想睡了。當他閉上眼,才猛地想起他身邊還有一個人,又突然睜眼。
「你在干麼?」看她拿著樹枝在沙地上亂墜,他不禁好奇的發問。
「畫畫。」她聳肩,繼續低頭畫圖。「反正無聊,剛好可以用來打發時間。」
「跟我在一起無聊?」他真想打她。「你不曉得有很多女人爭著和我一起度假嗎,居然講出這種傷害我自尊的話……你畫的是什麼,冰淇淋?」華逸杰手指著一團圓圓胖胖的圖案。
「是白雲。」她瞪他。「你連白雲跟冰淇淋都分不清楚,我畫畫的技巧真有那麼差嗎?簡直是氣死人。」
杜于優嘟起小嘴抱怨,羞紅了臉的模樣,看起來就像一個精心打扮的小女生,氣呼呼問她身旁的小男生,為什麼說她不漂亮?
她當然漂亮,而且他是故意逗她的,憑他對流行的敏銳度,豈會看不懂她是在畫風景?只是除了開玩笑之外,他心中還存有一個疑問,今天他就要把這個疑問說出。
「為什麼不再畫我?」他果真沖出口。「以前你經常畫我的,不是嗎?」
這是他的疑問。不很稀奇,卻困擾了他好久,同時也困擾了杜于優。
杜于優的手頓了一下,似乎在考慮該怎麼回答他,最後選擇淡淡的聳肩。
「上次在咖啡店的時候你就問過了。」低頭專注于手上的工作,杜于優提醒他。
「對,可是你沒告訴我答案。」華逸杰追問。
「答案對你很重要嗎?」她不懂。「不過是沒有把你畫在紙上,何必計較?」說完這句話,杜于優抬頭轉而看他,這次換他困擾。
這對他很重要嗎?
老實說,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當一個人習慣自己是某人心中的主角時,就很難容許另一個人取代他的位置,無論你對這個人是否在乎。
「跟你說句實話,我也不懂我為何計較。」他老實承認。「你大可以罵我是自大狂,可是你不能怪我已經習慣當你畫中的主角,我不想落得被踢到牆角的命運。」
華逸杰有些困窘、有些為難的承認,其實他只是自尊心作祟,並不是真的一定要她時時刻刻把他擺在她的畫冊上。杜于優好笑的看了他一眼,瞧他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好像她有多折磨他似的。
「你確實應該擔心自己會被踢到角落去,因為被踢到角落去的東西不只你一個,你沒發現到最後我幾乎不畫人物,只畫風景?」基于同情心理,杜于優淡淡的提醒他她後來的轉變,勉強稱得上是安慰。
華逸杰先是呆愣,後咧大嘴接受她的安慰。她不說他還沒發現,高中以後她的畫簿上只有風景或是靜物之類的東西。唯一還算得上是人的,只有服裝設汁上專用的形象模特兒,而且體型詭異得可以。
想通了以後,他得意的微笑。不過得意歸得意,他還是不放心,堅持要跟她約法三章。
「算我小器,但你要答應我,以後也不會畫其他的人。」尤其是男人。
「我答應。」奇怪的約定。「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如果有一天我開服裝發表會,你要答應我走伸展台,幫我展示服裝。」
精明的小妮子,從某個角度看,他的確是個很好的商品,特別是對女性消費者來說,儼然已達「夢幻級」的程度,難怪她會提出這個要求。
「一言為定。」華逸杰爽快的允諾。「我相信我們將來一定大有可為,干杯!」
華逸杰隨手撈起一把海沙,當成酒來敬她。杜于優連忙也抓起一把沙回敬她的假老公,預祝未來合作順利。
他們都對未來充滿信心,但在互相打氣的同時,他們誰也沒提到該怎麼度過接下來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