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惑愛神 第七章 作者 ︰ 煓梓

烏雲罩頂。

自從韓以真離職以後,夏光希的公司就處于一片風聲鶴唳的狀態,好多員工一想到要去上班,就懶到不想按鬧鐘,造成了許多高階主管不小的困擾。

不同于前幾次萎靡的氣氛,這次夏光希的脾氣非常火爆,根本就是一顆活動炸彈,隨便一個小動作都能引發他火爆的脾氣,弄得全公司上上下下極度不安,甚至有人考慮要離職。

韓小咀,拜托妳陝點回來吧!拜托拜托。

高階主管們個個忙著求神問卜,因為第一個倒楣鬼就是他們,他們經常莫名其妙挨轟。

韓以真離職不過短短一個禮拜,整間公司就變樣,總經理辦公室沒人敢踏進去,老板只要一逮到人就發脾氣,更別提亂成一團的總經理辦公室,簡直髒得可以。

夏宇希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進到夏光希的公司。

不過他並不知道韓以真離職,直到看見空無一人的秘書室,和亂到與資源回收、中心無異的總經理辦公室,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你又開除她了?」老規炬,夏宇希只要一模桌面上累積的灰塵厚度,就可判定韓以真離職的時間,大約是一個星期前。

「對,你稱心如意了吧?」一切都和以前一樣,不同的是夏光希這回的心情不太好,凝視夏宇希的眼楮,可比火炬,閃爍著嫉護的精光。

夏光希明顯想挑釁夏宇希,看他會不會說出什麼不好听的話,讓他有機會跳起來揍他一舉。但夏宇希只是揚高眉,找塊干淨的區域將報表放下,轉身就走。

想當然耳,夏光希的詛咒不會太好听。夏宇希倒也不在意,只是遺憾他為什麼會有像夏光希這麼蠢的堂哥?不過仔細想想,這好像是他們三兄弟的人格特質,也就聳聳肩作罷,不再計較。

他原本計劃先去工廠巡視,再到藝廊看他前些日子看中的現代雕塑,但是他現在決定臨時改變計劃,改為去拜訪韓以真,請她當他的秘書。

陷入愛情的人可以多愚蠢?

答案是無限,他二堂哥便是一個十足的大傻瓜。

不必問他為什麼開除Jeanie,他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一個被嫉妒蒙蔽住雙眼的人,往往看不清事情的真相,他二堂哥就是如此。

夏宇希可說是這場愛情戰爭中,看得最清楚、也最無辜的人,更何況他還有道義責任。

「請問韓以真小姐在不在,我想找她。」

所謂的「道義責任」,不消說,便是指韓以真,若不是因為他,她也不會被開除。

他是很有責任,卻害苦了韓以真的媽媽,她沒見過像他這麼英俊的人,一時之間都呆了。

「請、請問你找我們家阿、阿真有什事嗎?我是她媽媽。」回神之後,韓媽媽緊接著結巴,真的是奸辛苦。

「原來是伯母。」夏宇希微笑。「不好意思突然前來打擾,晚輩是夏宇希,有一些事情想和韓小姐商量,能不能請妳轉告一聲?」

長相完美便罷,連禮貌都是那麼周到,韓媽媽除了點頭之外還是點頭。

「好,請你在客廳稍坐一下,我馬上去叫阿真--」韓媽媽本來是要進去喊她女兒出來,才轉身,立刻又把身體轉回來,一臉困惑地面對夏宇希。

「請問……你跟夏光希先生有關系嗎?」他們名字才差一個字,長得又有點像,教人不得不懷疑。

「我是他堂弟。」夏宇希禮貌的回答。

「哦……哦!」韓媽媽恍然大悟,但同時也不曉得這些年輕人在搞什麼鬼,堂兄弟之間扯不清。

「阿真,夏先生找妳。」韓媽媽到房間里面喊女兒,她正失神的望著窗外。

「夏光希找我?」韓以真迅速回神,心跳漏跳了一拍,以為是夏光希找她。

「不,是一位叫夏宇希的先生找妳,不是妳那個無情的老板。」韓媽媽雖然不知道她女兒這次為什麼又被開除,但很為自己的女兒抱屈。

「夏宇希?」韓以真一臉茫然。

「嗯,听說是妳老板的堂弟。」韓媽媽跟她一樣茫然。

韓媽媽的困惑鐵定不會比韓以真多,她真的想不透他為什麼找她。不過她還是勉強打起精神出去招呼夏宇希,韓媽媽也非常體貼地留給他們獨處的空間。

「我去超市買點東西,你們慢慢談。」韓媽媽說完立刻出門。

韓以真尷尬地看著奪門而出的媽媽,心想她這項舉動不叫體貼,而是害死她,她也不太懂得應付夏宇希。

「你要喝茶嗎?」她看著一派自在的夏宇希,總覺得他跟她家的布景不太搭,好像是王子跑到平民的家里一樣格格不入。

「妳不用忙了,我是來看妳過得好不好,順便跟妳說幾句話。」說完了就走人。

「我過得很好,謝謝你的關心。」她勉強綻放的笑容里,藏著太多的忍耐,他一下子就看出來了。

「真的很好嗎?」他不贊同地搖搖頭。「說謊不是妳的個性,妳應該是有什麼說什麼,不適合隱瞞。」

「夏宇希總經理……」她臉色蒼白的看著他,不知該說什麼。

「妳又被開除了,對吧?」他問。

「是我自己遞辭呈的。」韓以真搖頭。「他問我是不是想換老板,我不想再忍耐下去,干脆就……」

「那妳就干脆換老板吧!」夏宇希代她把話說完。

「夏宇希總經理……」韓以真一臉驚訝,以為他是開玩笑。

「我是說真的。」夏宇希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過去我沒有很認真跟妳談論這個問題,是因為我知道妳下想離開光希哥的身邊,但這次情況不同,我希望妳

能好好考慮考慮。」

他不說是什麼原因,因為大家心知肚明,講出來只會讓彼此更尷尬。這是夏宇希的體貼,卻也是韓以真心里的痛,她對夏光希的迷戀竟明顯到外人都看得出來,還不丟臉?

「正是因為如此,我更不能去為你工作。」萬一事情傳出去,夏光希只會更看不起她。

「正是因為這樣,妳更應該為我工作,讓他瞧瞧妳的志氣。」夏宇希有不同見解,而且危機就是轉機,也許他們的關系,會因此而向前躍進一大步也說不定。

「我真的不能去為你工作……」別人會怎麼看她?

「相信我,我們一定能夠合作得很好,我是真的很有誠意。」別人的想法不重要,自己快樂就行。她現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讓自己快樂,重新驕傲地站在光希哥的面前。

「我從不曾懷疑你的誠意。」韓以真緊張的說,怕他誤會。

「那就答應我。」夏宇希難得強硬。

在他不屈不撓的堅持下,韓以真覺得自己被打敗了,他真的是一個最高明的說客。

「你希望我多快上班?」她只得讓步。

「明天如何?」夏宇希提議。

「後天。」她會讓步,但不會讓他予取予求,這是她在夏光希身上學到的第一課。

「就後天。」他挑眉,恭喜她終于跨出第一步。在愛情中軟弱的一方往往要吃虧,這個道理她應該要懂。

「嗯。」謝謝他不露痕跡的教導,讓她找回了自信。

「合作愉快。」夏宇希朝她伸出手。

「合作愉快。」韓以真把手交給他。

兩個人的關系,從此邁向新的一頁。

「笨蛋笨蛋,全是一些笨蛋!」

如同雪花的白色紙張丟滿地,為原本就已經亂糟糟的辦公室增添凌亂,偌大的辦公室宛如戰場。

臨時被調上來支援的女助理,縮在一旁掩面哭泣。她真的已經很努力做好老板交代的事,但好像無論她怎麼做,他都不滿意。

「回到妳的工作崗位,妳不必再上來了!」夏光希的確是對女助理很不滿意,笨手笨腳不說,連咖啡都會泡錯,眼楮不知道長在哪里。

「是,總經理,我馬上下去。」女助理如蒙大赦地放下檔案,飛也似地沖下樓去,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她是在逃離惡魔之地,超夸張的。

「呿!」夏光希把女助理剛放上桌的檔案一手掃下地,沉重的檔案掉落在地上,發出哩啪啦的響聲,搞得夏光希更加心煩。

「都是一些笨蛋!」他鐵拳一捶,桌上僅有的咖啡杯也跟著摔落地面,桌上頃刻只剩電話。

很好,索性連電話也不要了。

他干脆再拿起電話摔到桌下,完完全全清空桌面。

惡魔發威,沒有一個人敢上來他的巢袕。回想不久以前,他還穿著清涼,打扮成愛神邱比特的模樣,現在倒成為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惡魔。

想起一個多月前他盛裝出席開台記者會的模樣,夏光希就一陣的想笑。誰料得到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一切就變了調,他的人生已經不再是彩色的了?

肝若是好,人生就是彩色的,肝若是不好,人生就是黑白的。他的肝功能很正常,問題是他的人生還是黑白的,原因是他最重要的秘書跑了。

眼楮不自覺地盯著地上已然分尸的電話,夏光希重重的嘆一口氣,起身去將電話撿起來,將機身和話筒重新組好,伸手就要撥韓以真的電話--

算了,他還是親自去找她好了,省得她說沒有誠意。

夏光希終于對自己承認他不能沒有韓以真,沒有她的人生就像黑白的,做什麼事都不對勁。

夏光希以為這次就和以前一樣,只要找到韓以真,跟她陪個笑、道個歉就沒事,沒想到卻困難重重。

首先,他就過不了韓媽媽這一關。

「我們家阿真不在。」

他都還沒能說明來意,前來應門的韓媽媽口氣就很不好,好像他犯下了什麼滔天大罪一樣,態度跟以前完全不同。

「請問她去哪里?」盡管如此,他依舊保持一個晚輩該有的謙恭態度,這次卻沒奏效。

「去工作。」韓媽媽根本巴不得打他一巴掌,哪還有空同他虛情假意?

「她又去早餐店打工?」夏光希誤以為韓以真又去當臨時工,結果大錯特錯。

「不是。」韓媽媽的下巴拾得老高。「她是另外又找到一個新工作,也是擔任秘書。」哼!

「Jeanie她已經找到新工作了?」夏光希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臉上盡是茫然。

「沒錯。」韓媽媽可跩了。「而且人家還是親自找上門請她去工作,可不像你動不動就開除員工。」

「我知道我錯了。」他茫茫然地跟韓媽媽道歉。「但究竟是誰來請她……」工作……

「是你堂弟。」韓媽媽不客氣的說出事實,他失落的表情多少帶給她一些塊感。

「宇希?」他直覺地喊出二堂弟的名字,韓媽媽點頭。

「就是他,非常出色的一個年輕人,有氣質又有教養……」接下來就看見韓媽媽一直稱贊夏宇希的優點,然而夏光希一句話都听不進去,腦中只記得一件事--韓以真去為他工作了。

他最重要……最鐘愛……的秘書,變成他二堂弟的秘書,這怎麼可以?她不該為宇希工作,她一直都是他的,一直都是……不,他一定要親眼證實,否則他不會相信。

「謝謝妳伯母,打擾了。」顧不得禮貌,也顧不得對方正在講話,夏光希拔腿就跑。

「夏宇希總經理--真是。」嘮叨的對象沒了,韓媽媽只好打住不再說夏宇希的好話,不過她對夏光希真的很沒好感。

夏光希知道他一向就沒長輩緣,他也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韓以真真的去為他堂弟工作,這比任何事都教他難受!

他或許不像夏偉希那麼喜歡冒充F1賽車選手,但飆起車來也和賽車手無異。當他不要命地開著紅色跑車,沖過大街小巷的時候,他腦中一直盤旋著同樣的問題︰她為什麼不等他就去為宇希工作,難道她就這麼喜歡宇希?

一股陌生的恐懼感倏地掃過他的心頭,那是比慌亂還更深一層的感受,像是最強烈的硫酸腐蝕他的心,將他的心侵蝕得千瘡百孔。

他不知道自己開多快,也不在乎自己可能會收到超速罰單,他必須親眼證實,她是否真在宇希那里。

車子有如子彈,在大街上橫沖直撞,最後射人夏宇希辦公大樓的停車場。顧不得是否有將車子停奸,夏光希拔掉車鑰匙就直接往最頂樓跑。

夏宇希公司的電梯,是所有堂兄弟之間最新、速度也最快的。但是夏光希還嫌它不夠快,希望它能再快一點。

銀色的電梯門終于在他快要舉腳踢它的時候開啟,夏光希二話不說的沖出去,大聲喊韓以真的名字。

「Jeanie!」他一邊走進秘書室一邊喊。

「Jeanie!」他喊得很大聲,但是沒有人回應。

「韓以真!」喊到最後,他干脆連名帶姓一起叫,這時才有人探頭。

「誰在叫我--」

韓以真本來想問清來人的身分,卻意外地看見夏光希。夏光希看著她從夏宇希的辦公室走出來,表情跟她一樣不可思議。

「……妳這是在干嘛?」看見韓以真手上捧著的那一堆資料,夏光希就一肚子火。

「妳沒事跑到這里來,到底在干什麼?!」他大少爺這輩子只在自家辦公室看見她捧文件,沒看過她在「別的地方」幫人整理資料,這個畫面格外刺激他,讓他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

「你沒長眼楮嗎?我在工作。」真正覺得受辱的人是她,他沒事跑來這里大吼大叫做什麼?這里又不是他的公司。

「妳為誰工作,啊?」她不說還好,越說他越生氣。「妳的老板何時換成宇希,我有說妳可以辭職嗎?」簡直莫名其妙。

「我已經遞辭呈了。」他才莫名其妙。「而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還是你的建議。」休要怪她。

「Shit!Jeanie,那是--」那是他一時沖動,一時不能接受他必須與人分享她的事實,他受不了。

「那是怎麼樣,我有說錯嗎?」她下巴拾得高高的,大有與他一決生死之勢,和以前完全不同。

「那是--」這樣的韓以真他不認識,或者說他難以接受全新的韓以真,一時之間為之語塞,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好吧!」他無奈的搔頭。「妳是故意氣我嗎?」

夏光希以為韓以真是故意氣他,韓以真卻是以為這次他終于要講實話,至少也該為自己的無理取鬧跟她道歉。

「我沒有這個資格氣你,你是老板。」高高在上,韓以真冷漠回嘴。

「見鬼的沒有資格,妳明明就--」夏光希又語塞,根本拉不下臉。

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也知道自己無理取鬧,但他就是拉不下臉來求她回去,尤其在宇希的辦公室。

「我問妳,妳喜歡宇希嗎?」一想到這可能性,他就大受刺激,完全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麼。

「什麼?」韓以真小嘴微張,一副听不懂的樣子。

「妳喜歡宇希嗎?!」他大聲的重復一次。

韓以真覺得很離譜,怎麼有人連喜歡的人都會搞錯,還亂點鴛鴦譜?

「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一點意義也沒有。

「妳一定要回答!」這對他該死的重要。

韓以真壓根兒不知道他在堅持什麼,只覺得很疲憊,他就不能成熟一點?

「我是喜歡他,你高興了吧?」她疲倦的回道。「我喜歡跟他工作,喜歡和他一起合作。他不像你,什麼事情都要我準備得好好的,也不像你,什麼事情都要我盯著,他是一個很認真的人。」

認真、完美,這本是一般人拿來形容夏宇希的形容訶,他們堂兄弟間也時常拿這些話來開玩笑,可由她的嘴里說出來一點也不覺得好笑,只會讓夏光希覺得更加光火。

「對啊,他就是這麼認真。」更令夏光希感到氣憤的是,他無法否認這一點。

「對啊,他不像我,少了妳就像白痴,他完全能夠自理。」他越想越氯。

「既然你們合作得這麼愉快的話,那妳就一直做下去,做到妳死為止!」他不管了!

話畢,夏光希像子彈般地沖出去,她都不知道他到底來干什麼?

手捧著待會兒開會要用到的資料,韓以真的眼眶不知不覺地浮現出淚光。她並不想哭,但好像控制不住,她是不是越來越脆弱了?

「我剛剛好像看見了光希哥。」夏光希前一分鐘才踏出辦公室,下一分鐘夏宇希接著踏進來,臉上且帶著淡淡的困惑。

「他剛來過。」猛然察覺自己的窘況,韓以真試著掩飾,卻失敗了。

「哦,他來做什麼?」夏宇希的眼光無比銳利,一下子就看穿她的心事。

「來找我麻煩。」韓以真勉強微笑,滿替夏光希感到不好意思。

「他還真無聊。」夏宇希微笑評論道。「別理他,他只是在嫉護罷了。」

「他有什麼好嫉妒的?」韓以真不解。

「妳不知道自己的價值。」對他二堂哥來說,她比寶石還要珍貴,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元素。

「啊?」韓以真是不懂自己的價值,而且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沒事。」听不懂就算了,不必勉強。「男人有時候比女人還要不可理喻,妳就當自己不幸遇見瘋子,總有一天他會恢復正當。」

聞言,韓以真臉上的困惑更加深了,根本是一頭霧水。

夏宇希聳肩。這兩個人麻木的程度還真是有得比,難怪他們搞了兩年,還沒有結局。

「等會兒開會要用到的資料呢?」算了,反正見招拆招,走著瞧就是了。

「在這里。」韓以真連忙將資料交給他。「因為是上半年度的營運總檢討,所以數量有點多,大概三百多頁。」

「難怪厚厚一迭。」他稍微檢查了一下手中的資料,對她的表現感到十分滿意。「妳真是一個好秘書,難怪光希哥放不下妳。」

這算是贊美,听在她的耳里卻像諷刺,因為夏光希已經主動放棄她。

「我去開會了。」夏宇希拿起資料就要下樓開會,韓以真一臉困惑。

「那個……」她直覺性地叫住夏宇希。

「嗯?」夏宇希回頭。

「呃,我……沒什麼,你去開會吧!」她笑笑。

夏宇希不明白她為什麼猶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後繼續前進。

一直到夏宇希的背影完全滑失,韓以真臉上仍掛著困惑的表情。

他沒要她一起開會,這是她困惑的原因。

過去夏光希只要開會,一定帶著她,她就像他的活動電腦,只要一移動滑鼠,就會跳到正確畫面。

可現在……

無意識地聳聳肩,韓以真突然覺得一陣茫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她的新老板顯然不像舊老板那麼需要她,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幫他準備好資料,目送他去開會,一點參與感都沒有。

我喜歡跟他工作,喜歡和他一起合作。他不像你,什麼事情都要我準備得好好的,也不像你,什麼事情都要我盯著,他是個很認真的人。

……是啊,夏宇希是一個很認真的人,跟他工作很輕松,不必像老媽子一樣唆個沒完,但她就是--

腦中浮現起夏光希慌亂無能的模樣,韓以真突然覺得好想念他,習慣真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毒藥。

很難戒掉。

習慣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毒藥,一旦染上這毒癮,便會照時間發作,任誰都阻擋個了。

「嗚……我不要上去啦!」

沈溺在這毒藥的人不止韓以真一個,夏光希更甚。只是他毒癮發作了還會亂發脾氣,對無辜的人發飆。

「今天輪到妳了。」人事課長死推活推,硬是要將新來的助理推上樓去,助理抵死不從。

「我不要。」助理鐵了心。「如果要我上去幫忙,我情願辭職,你干脆把我開除好了。」

助理辭意甚堅,這也沒辦法,自從韓以真離職以後,夏光希的火氣一天此一天還要熾烈,只要是被調上去幫忙的助理,沒有一個不被罵得雞毛鴨血,淚眼汪汪的下樓。

「就算是這樣,妳還是要上去。」人事課長比助理更怕死,因為他若調不到人上去支援,下一個陣亡的人就輪到他。

「我馬上遞辭呈。」助理二話不說掉頭就走,人事課長只得嘆氣。

再這樣下去,整個公司都要鬧空城計,他們的總經理是怎慶回事?好像吃了一箱的炸藥……

「人呢?還沒來嗎?!」夏光希的確是吃了炸藥,尤其在他久等不到助理的情況下,怒氣簡直可以燒了整棟大樓。

「報、報告總經理。」人事課長猶豫要不要講實話,握著內線電話的手一直在抖。「新來的助理剛剛跑了,我們正積極物色人選……」

「你說跑了是什麼意思?!」夏光希一面找檔案一面咆哮,感覺事事皆不順。

「就是、就是不干的意思。」人事課長猛吞口水。「她說她家里臨時有事,所以……」

「好了,你不必再解釋了,都是一群笨蛋!」該死,那份檔案呢?跑哪里去了?

「是,總經理。」先賠罪再說。「那助理……」

「不必了。」那份該死的檔案……啊,在這里。

「啊?」人事課長沒听懂,嘴巴張得老大。

「我說不必找了,我會自己想辦法!」接著啪一聲,夏光希甩上電話,手中的檔案也在同一時刻滑落。

諸事不順,諸事不順!

夏光希氣得踢地上的檔案一腳,檔案被踢開,里面的紙張散開到處亂飛,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英文字。

夏光希沮喪的看著地上的文件,再過兩個鐘頭,他就要和來自荷蘭的客戶見面,他卻什麼也沒準備好。

毒藥喝多了,真的對身體很不好。

過去他凡事都有韓以真幫忙,只要有她在,他什麼事情都不必擔心,什麼事情都不必他傷腦筋。

就是這樣,他才會中毒。

彎腰撿拾散落滿地的文件,夏光希自嘲。

就是這樣,他才會像一個無依的小孩,慌張失措,不知如何是好。這一切都是習慣惹的禍,他已經不能沒有她。

愣愣盯著桌上的電話,夏光希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打電話去求救,他的桌上簡直一團糟。

不,不止桌子一團糟,他的人生也一團槽。過去那個愛鬧愛笑、有如邱比特般開朗的夏光希不見了,現在他的脾氣壞到連他也不認得自己,難怪所有助理都要跑掉。

重重地嘆口氣,再次看著電話,夏光希明白該是求救的時候,他連條領帶都打不好。

他無奈地拿起話筒,撥韓以真的手機,電話還沒接通,又重重放下,瞪著話筒發呆。

「唉!」終究,他還是撥了她的手機,心跳加快地等待她的聲音響起。

「你奸。」韓以真的外表趨于中性,唯獨聲音十足女性化,細柔的嗓音有如春風。

「喂,咳咳。」他幾乎說不出話來。「妳好。」

接著是一陣沈默。

「有什麼事嗎?」韓以真沒想到他會打電話給她,那天他離去的時候似乎很生氣,一副不想再听到她聲音的樣子。

「我……」夏光希搔頭。「妳……妳好嗎?」

這大概是今天最無聊的新聞,打電話給人家問人家好不好,他是不是閑得發慌?

「我很好,謝謝。」韓以真耐住性子下掛他電話,卻發現很難,他的回答越來越無厘頭。

「我也很好。」他真的很無厘頭,但卻不是故意的,是真的不知該說什麼。

「沒事的話我要掛電話了。」韓以真不想再和他瞎攪和下去,她還要上班。

「等一下!」怕她真的切斷通話,夏光希急忙喊住韓以真,又搔頭。

「到底有什麼事?」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覺得他很煩。

「我……」他幾乎拔光頭發。「我需要妳的幫忙!」

隨著夏光希這一句話落下,隨之而來的又是沈默,以及不解。

「你需要我的幫忙?」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听錯。

「對。」夏光希硬著頭皮答道。「等一下我要去見一個外國客戶,但是什麼事情都沒有準備好,妳能不能回來公司幫我?」

「你的秘書呢?」她已離職兩個禮拜,應該已經找到頂替的人。

「還沒找到我滿意的。」他說謊,他根本不想找人頂替她。

「那……總有助理吧?」她想起助理室那一堆野心勃勃的年輕妹妹,每一個都不介意頂替她的位置。

「都跑光了。」他困窘的回答,又惹來韓以真一陣沈默。

「為什麼跑光了?」這不台邏輯,大有問題。

「因為……」他不知道怎麼解釋。「因為……妳到底要不要過來幫我?!」搞到最後,他索性用吼的,韓以真根本不想理他。

「我很忙。」說著說著她就要掛電話。

「等一下Jeanie!」夏光希連忙把聲音放柔。「我……我真的很需要妳幫忙,妳能不能立刻過來?」

夏光希難得低聲下氣,韓以真除了驚訝以外還是驚訝,她第一次听見他用這可憐兮兮的語調說話。

「我……我問一下總經理,問他可以不可以,再答復你。」本來她已打定主意不想理他,但不知怎麼地,她就是狠不下心。

「好……好,妳問問看。」夏光希直覺地想說不用問了,他說好就好,之後才想起他已不再是她的老板,因此而懊惱不已。

兩人都若有所思的放下電話,心中滿是惆悵,不同的是韓以真還多了一絲不安。

這樣做好嗎?他已經不再是她的老板,她怎麼能這麼輕易答應他的要求?

「Jeanie,湯普森公司的那份報告--」夏宇希才走進秘書室,便看見她看著手機發呆,不禁停下腳步。

「發生了什麼事,妳怎麼那個表情?」夏宇希的眼楮很利,一下子就看出事情不對勁,韓以真一臉為難。

「夏光希總經理才剛來過電話。」她據實以報。

「所以呢?」夏宇希一點都不意外他二堂哥會有這個舉動,他忍得住才怪。

「所以……所以我能不能去幫他?」她沖動的說出口。

「嗯?」夏宇希挑眉,有點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因為他還沒有找到新的秘書,助理又全跑掉了,所以打電話找我幫忙。」她胡亂解釋,看得出她是真的很擔心他,看得夏宇希幾乎想笑。

「這麼緊急嗎?」恐怕沒有這麼急,是他一顆慌張的心按捺不住。

「應該是,詳情我也不清楚,他只說很需要我。」同樣按捺不住的是韓以真那顆心,她也同樣慌亂。

「他一向就離不開妳。」夏宇希聞言喃喃自語,韓以真反倒听不清。

「啊?」他說什麼?

「沒事。」夏宇希微笑。「所以妳怎麼說呢,馬上過去?」

「不,我說要問過你才知道可不可以。」她可是很有輪理觀念的。

「如果我說不行呢?」夏宇希反問韓以真。

「這個……」韓以真愣住,完全不知如何反應。

「去吧!我是跟妳開玩笑的,妳別當真。」夏宇希簡直快笑出來。

「哦!」韓以真也跟著笑,但是手已經在拿皮包,一副巴不得趕快離開的樣子。

「妳的英文名字是光希哥幫妳取的吧?」韓以真已經夠手忙腳亂了,夏宇希偏偏選在這時候同她說話,她只得胡亂答應。

「對,不好嗎?」當初他應征夏光希秘書一職時,還沒有英文名字,Jeanie這名字是他給她的。

「不,很好,很適合妳。」

「真的嗎?」韓以真有點不好意思。「我本來是想取Jean就好,但夏光希總經理硬要我用這個名字。」

Jean在美語中是斜紋布,有耐磨耐躁的意思,但在蘇格蘭的講法,則隱含了敬愛上帝、優雅仁慈的意含。Jeanie更不得了,有虔誠、全心奉獻、坦率的意思,跟她的行為風格完全相符。

「光希哥真有先見之明。」佩服佩服,夏宇希不禁微笑。

「什麼?」韓以真又听不懂。

「沒什。」听不懂就算了。「妳趕快過去吧,光希哥一定迫不及待想見妳了。」追了又跑,跑了又追,真不知道這一對在干什麼。

「我很快就回來。」韓以真保證。

「別急,把所有事情都做完再回來,省得光希哥又找借口call妳。」夏宇希挑眉。

「他不會的。」他沒那麼閑。

「我比妳還了解他。」夏宇希搖搖手回道。

「那我走了。」韓以真很想問他什麼意思,不過她沒時間,夏光希還在等她。

「掰掰。」凝視韓以真慌張的背影,夏宇希臉上的笑意擴大。衷心希望他們能盡快發現彼此,有個美好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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