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七年俄國十月革命以後,一大批俄國王公大臣、地主貴族,紛紛逃離俄國。他們大部分逃往歐洲,只有一小部分是奔向遠東。他們當時主要是逃往哈爾濱一帶,後來又輾轉來到天津、上海,也有人逃到日本的。這些落難的俄國人,被稱為「白俄」,他們在上海大部分住在法租界西區,也有住到公共租界或虹口的,但多數還是住在法租界。
這些將軍、皇室們的遺老遺少,到了三十年代大多都已經金盡囊空。有一點遠見的,會想辦法做生意。成天懷抱重返祖國大夢的,則是醉生夢死,用酒精享樂來麻痹自己,直到把身邊的錢全部用光。
這些將錢用光了的王公貴族們,沒錢的情況下只好開始賣妻女,將她們抵押給出得起錢的人家。運氣好一點的,去當保母、廚娘或是教師。運氣差一點的,則會淪落到酒吧或是妓院成為娼妓,「地夢得」就是一個專以白俄女郎招徠生意的酒吧兼妓院,在上海頗有名氣。
「歡迎光臨啊,韋董。」
韋皓天算是這里的常客,不過他和別人不一樣,只是單純喝酒,不嫖妓。
「莉塔娜在嗎?」他將帽子交給僕歐,隨手遞了一元小費,僕歐馬上眉開眼笑,連連彎腰。
「在、在,您請先在這邊的椅子稍坐一下,我立刻去請她過來。」僕歐將韋皓天帶到最角落的桌子,另一個僕歐馬上送上啤酒,並殷勤的為他倒酒。
無論喝不喝,都要開瓶,這是酒吧里面的規矩。當然開得越多,酒吧也就賺得越多,在一旁陪酒的白俄女郎就更有賺頭,端視個人的交際手腕。
「皓天。」
只不過,韋皓天和莉塔娜的關系,與其說是陪酒女郎和酒客,不如說是朋友,他只要一有個什麼不如意,就會找她吐訴。
「嗨!」他對著莉塔娜晃晃手中的杯子,隨口打招呼,莉塔娜皺眉,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莉塔娜的外表就如同典型的俄國女人︰金發,肌膚如雪,五官突出。她的身材也如同大部分年輕白俄女郎一般高大、一般玲瓏有致。不同的是她比一般白俄女郎多了些許溫婉的氣質。此外,她非常體貼。不是那種尋歡場所特有的虛偽,而是發自內心真正的關懷,那使得她和韋皓天成了真正的好朋友。
「你打算一直站著不動嗎?坐下吧!」
他的心情真的很糟,莉塔娜在他的對面坐下。
韋皓天想幫她倒一杯啤酒,還沒開始動手,莉塔娜就說︰「我自己來。」完全不給他為她服務的機會。
「為什麼你們這些女人都這麼難搞?」韋皓天苦笑,咕噥咕噥的語氣很難听得清楚,但莉塔娜卻听到了。
「你的心情很不好。」她點出事實。
「不然怎麼會來找你?」他搖晃一下手中的啤酒,然後一仰而盡。
「大白天就喝得這麼猛,不太好吧?」莉塔娜阻止他再繼續往酒杯里倒酒的舉動,讓韋皓天不禁綻放出笑容,她真的太好了。
「人家是巴不得客人點酒,你卻一直勸我不要喝酒。」他消遣莉塔娜。
「如果我們的關系只是一般的客人和酒女,我當然希望你喝到死,最好把整間酒吧的酒都喝光。」莉塔娜淡淡微笑,智慧全表現在眼底。
「你知道嗎?」看著莉塔娜,韋皓天有感而發。「我一直覺得你待在這個地方很可惜,你可以有更好的出路。」
十幾年前發生的逃亡潮,莉塔娜也是跟著逃來上海的沙俄貴族之一。當時她還小,不過七歲。她的父親在俄國時是個伯爵,擁有許多土地和產業,是個不折不扣的貴族千金。
誰知道一場大革命下來,他們所擁有的一切,一夕間化為泡影。她父親攜家帶眷地帶著妻小逃命,本想去歐洲,但因為沒趕上船期,只好先逃到上海來。剛到上海的時候,他們的日子還過得不錯,她父親仍不改在俄國的習慣,揮金如土,夜夜笙歌,日子過得跟在俄國時一樣愜意。
十年下來,他非但把手邊的錢悉數花光,還欠了一債。逼得他不得不把腦筋動到妻女身上。當時十六歲的莉塔娜就是這樣被賣到「地夢得」來的,因為她父親貪得無厭,還想從她的身上繼續撈好處,如今她父親雖然已經過世,她還是只能在這里工作,算算已有五年。
「不要老談我的事,也談談你的吧!你已經訂婚了,再來這個地方找我,沒關系嗎?」莉塔娜算是四龍之外,韋皓天最親近的朋友,他有什麼事都會告訴她。
「有什麼關系?反正她也不在乎!」想起郝蔓荻鬧著要退婚的模樣,韋皓天忍不住又倒了一杯酒,拿起來一仰而盡。
莉塔娜默默地打量坐在她對面的韋皓天。他是她見過最出色、同時也是最專情的男人。他總是不斷在她耳邊,說郝蔓荻如何如何的。他對她的愛慕和思念,無論相隔了多少時間、多遠的距離,都不會改變,那只有很堅強的男人才辦得到。
只可惜,如此堅強的男人不是她的,她對他的愛慕,只能默默放在心底。她唯一能為他做的,只有听他傾訴,告訴她︰他是如何地深愛著另一個女人,很諷刺,但這就是現實,誰要她只是一名落難的貴族?
「又發生了什麼事?」她親眼看見他從一個滿心期待的追求者,到憤怒的未婚夫,但他好像沒有絲毫取消婚約的意思。
「沒什麼,只是心情不好而已。」他伸手又要拿酒瓶,這次莉塔娜比他的動作還快,搶先一步為他倒酒。
「既然你心情不好,我就說笑話給你听好了。」她也不深入追究他心情不好的原因,他若自己想說的話,就會說了,不必多問。
「你要說什麼笑話給我听?」韋皓天端著酒杯問莉塔娜。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笑話。」莉塔娜承認她沒有笑話可講。「你知道,我根本沒有幽默感。」
這才是最好笑的笑話,韋皓天忍不住哈哈笑出來,邊笑邊搖頭。
「心情好多了吧?」莉塔娜又為他添一杯酒。
「好多了。」韋皓天咧嘴一笑。「這就是我為什麼喜歡找你聊天的原因──沒有壓力。」
不單是他,這恐怕是所有男人向外發展的主要因素,當然,這也可能是借口,用來掩飾個人不忠的行為。
「反正我就只有這點好處。」莉塔娜這句話不無自嘲的成分,她早已表明他想怎麼樣對她都無所謂,他卻只喜歡找她聊天。
「不止,你還很會彈鋼琴。」韋皓天搖搖手指糾正。「你彈奏的技巧,是我見過最棒的,當鋼琴老師都沒問題。」
「謝謝,我母親就是最出色的鋼琴老師,我所有會的技巧都是她教給我的。」談起她已逝的至親,莉塔娜的眼神不禁黯淡起來,口氣極其憂傷。
韋皓天能做的,就是拍拍她的手,鼓勵她振作。
「我該走了,還得去張羅婚禮的事。」發泄完了一肚子的不滿,韋皓天留下酒錢起身。
「你不必給這麼多的。」四十元,這是一般工人一個月的薪水,她不值這個價錢。
「收著就是。」他知道她生活困難,父親留下的龐大債務,讓她月兌離不了靈肉生活,他能做的,也只是盡量幫忙而已。
「那就謝謝你了。」莉塔娜收下錢,送韋皓天離開酒吧,一直等到他的車子走遠了還不忍離去。
她真正要的東西不是錢,是他的愛,但他給不起,她也要不起,真實的狀況是……
「莉塔娜,你還在外頭磨蹭什麼?快進來招待客人!」
這才是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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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星期像飛箭一樣地過去,他們的婚禮最後終于決定在韋皓天開設的私家花園舉行,不過在那之前他們免不了又起了一番爭執,就因為郝蔓荻堅持要在「法國公園」舉行婚禮,這讓韋皓天很火大,指稱她別有用心。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搞什麼鬼。」
韋皓天毫不客氣地掀郝蔓荻的底。
「你一天到晚都在法租界里跑來跑去,尤其愛跑‘法國公園’,你就這麼喜歡招蜂引蝶?」維鈞派去監視保護她的手下,沒有一個不是帶回來相同的消息,教他不得不懷疑。
「我什麼時候招蜂引蝶了?」無故蒙受不白之冤的郝蔓荻叫屈。「我以前就時常跑‘法國公園’,又不是最近才開始去的,你憑什麼亂誣賴人?」
「是這個樣子嗎?」韋皓天冷笑。「怎麼我听到的消息,都說你到‘法國公園’和一群男人打情罵俏,猛拋媚眼?」
「你又派人跟蹤我!」郝蔓荻倒怞一口氣。
「是保護不是跟蹤。」韋皓天冷冷糾正郝蔓荻。「你已經跟我訂婚,就是我的資產,我當然得好好保護我的資產。」
他說這話有一半的成份是故意傷她,誰教她這半個月來都不給他好臉色,他當然得回敬一二。
「你果然不是文明人,把未婚妻當做是資產。」這是個女權抬頭的新時代,他到底懂不懂趨勢?
「如果你還有身為未婚妻的自覺,就不會招搖過市,到處勾引男人。」他諷刺郝蔓荻沒常識,這都不明白。
「我沒有勾引男人!」她或許喜歡賣弄風情,偶爾和男人開點小玩笑,但她一向潔身自愛,沒有做出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他這麼說她,太過分了。
郝蔓荻高聲辯解。
「去說給那些新聞記者听吧!或許他們會相信。」韋皓天輕蔑的冷哼,擺明了不相信郝蔓荻。
隨著韋皓天這句話,郝蔓荻氣得拳頭都握起來。
沒錯,那些專跑社交圈的新聞記者,總愛用「風情萬種」、「嬌媚動人」來形容她。表面上說得好听,實際上是在諷刺她不檢點,但那都不是真的,但他好像打定主意不听她解釋,那她又何必多費唇舌?
「隨便你愛怎麼想,反正我不在乎。」他竟然敢暗示她行為不檢,那她就不檢點給他看,讓他丟臉。
韋皓天氣得牙癢癢的,說是想傷害她,結果受傷的卻是自己,他還真是個徹頭徹底的大笨蛋!
「很好,那就隨我安排了。」他不客氣的警告道。「別忘了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點,畢竟這是你最後一次能在這麼多男人面前展示自己,千萬要好好把握這次機會。」
「不必你提醒我,我也會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她尖銳反駁,就是不讓他在口頭上佔便宜。
「是啊,我差點忘了你最愛賣弄風情,招蜂引蝶!」他冷冷諷刺,酸溜的語氣也不遑多讓。
兩人各自撂話以後不歡而散,令人懷疑他們兩人的婚約是否還能繼續維持下去?
結果婚禮照常舉行,而且場面出奇盛大。
舉凡上海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都到齊了,郝蔓荻也是第一次有機會能見到五龍中的其他四人,並被他們出色的外表嚇著,他們比傳說中要耀眼太多。
另一方面,韋皓天並沒有太多的機會,將他們一一介紹給郝蔓荻認識,因為婚禮的安排極為緊湊,從去郝宅接她開始,就一直纏繞在繁瑣的結婚禮俗中難以月兌身,一直到達他的私人公園為止,他和郝蔓荻都沒能停下來喘口氣,更別提是好好跟其他四龍們說話了。
好不容易,婚禮終于結束,接下來就是婚宴,這大概是今天唯一能讓韋皓天喘口氣的時間。
郝蔓荻在一群伴娘的協助下,到位于花園後方的休息室換衣服,韋皓天則是留在原地招呼賓客,等待郝蔓荻再次出現,兩人偕同向賓客敬酒。
「皓天,恭喜你終于當新郎倌。」傅爾宣是第一個跑來向他道賀的哥兒們,韋皓天苦笑。
「是啊,快累死了。」他扭動一下脖子,都快僵掉了。「沒想到結婚居然比做生意還累,早知道就不結婚了。」
「別說違心之論。」趕來唱和的藍慕唐挑眉。「你等今天已經等多久了,會不想結婚?海澤你說是不是?」
隨後趕到的辛海澤沒答話,倒是點了點頭,焦點集中在距離他們遙遠的某一個黑點上,目光幾乎和韋皓天一樣熱切。
「你今天邀請了相當多人。」商維鈞打量幾乎佔滿了整座花園的人群,淡淡評論道。
「而且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韋皓天滿足的回答。
韋皓天向來充滿野心,他會邀請這麼多人,不啻是想藉此宣示,他韋皓天已經晉身上流社會,別再動不動就拿他黃包車夫的出身嘲笑他,他受夠了。
同樣都不是良好出身,辛海澤的想法硬是與韋皓天不同。辛海澤認為自己的成就,是要靠自己肯定,不需要別人錦上添花,當然也不必去管那些流言蜚語,只是庸人自擾,多增苦惱而已。
不過,雖是拜把兄弟,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不需要互相干涉,因此他也只是默默聆听,沒有多說什麼。
「不過,出席婚禮的人真不少,這代表你成功了。」藍慕唐算是他們之中比較樂觀的人,也比較願意說好話。
「希望如此。」韋皓天倒也沒有被這些假象沖昏頭,要知道社交界是很頑固的,要改變他們的立場,沒那麼容易。
一場豪華的婚禮,造就了無數個社交場合。前來參加婚禮的人莫不把握這難得的機會,努力巴結些平時不容易見得到的大人物,一時之間,現場熱鬧非凡。
「新娘子可真慢,怎麼到現在還不出場?」藍慕唐低頭看手腕上的百達翡麗18K金CARRECAMBRE左手表,上面顯示她已經退場約半個鐘頭。
「女孩子打扮,總是要費點時間。」傅爾宣算是他們之中最體貼的,容忍度也最大。
「就怕打扮過頭,那可就不妙了。」商維鈞微微抬高下巴,要大家注意韋皓天的表情,只見他鐵著一張臉看著不遠處的蚤動,郝蔓荻正以緩慢的速度,穿越層層人牆。
「不會吧,她是不是瘋了?」藍慕唐,不,應該說是所有人都懷疑郝蔓荻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居然穿這樣的衣服出場。
她身穿一件肉色連身禮服,裙擺長到拖地,走起路來搖曳生姿,非常有女人味。
「嗶!嗶!嗶!」
她因為禮服背部鏤空,露出凝脂般光滑雪白的玉膚,而引來不少男士對她猛吹口哨,有些男人甚至還當場流口水。
「真有你的,蔓荻。」男士們且包圍著她極力諂媚。「這件禮服,太適合你了。」
他們會這麼說,是有原因的。郝蔓荻身上這件禮服,不只背後幾乎一半鏤空,前面呈大V型敞開的領口亦不遑多讓,自肩部到胸口,皆曝露在眾人的目光之下,並且隱隱可以看見侞溝。
在這普遍保守的時代,這是非常大膽罕見的打扮,就算歌舞女郎都穿得比她要保守許多,莫怪乎會引起蚤動。
「……」韋皓天緊緊握住雙拳,額頭上的青筋清晰可見,大腳一跨,就要過去把郝蔓荻帶過來狠狠教訓一頓,卻被商維鈞攔下來。
「冷靜點,皓天。」商維鈞要他不要沖動。「你若真的動手,就稱了她的意,間接毀了你大肆宣傳這場婚禮的苦心,何必呢?」
大伙兒皆心里有數,郝蔓荻之所以這麼做,就是要皓天在大庭廣眾下丟臉,讓他抬不起頭。皓天會喜歡這麼一個刁蠻的嬌嬌女,也算他自己活該,但他們這些好朋友們卻不能坐視不管,總要為他想辦法扳回一城。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她也太不像話。」就連最好脾氣的傅爾宣都看不下去,忍不住站出來說話。
「這交給我處理就好。」商維鈞淡淡揚起嘴角,其他四龍們就知道郝蔓荻麻煩大了,維鈞不會放過她。
「維鈞──」
「放心,我不會太過分。」商維鈞向韋皓天保證,他不會傷害他的寶貝,頂多給她一次難忘的教訓。
于是大伙兒只能看著商維鈞,踩著優雅的腳步走向郝蔓荻。而很奇怪地,原本圍著郝蔓荻的人牆,在看見商維鈞以後逐漸散開,大家都躲到一邊去,沒有人敢靠近。
「你好,大嫂。」商維鈞在郝蔓荻的面前站定,極其禮貌的跟她問好。
「你好。」她被這突然出現的美男子嚇了一跳,非常努力才維持住基本禮貌,只因為他的長相氣質實在太出眾了,難怪圍在她身邊的男人會自動讓開。
「我一直沒有機會能同你說話,我先自我介紹,我叫商維鈞,是皓天的拜把兄弟。」說這些時,他的眼楮一直沒離開她臉上,而郝蔓荻只能暗自吞口水,他那雙眼楮實在漂亮到離譜,秋水似的,應該會有很多女人陷入那盈盈水波之中,無端溺斃。
「我知道你是他的好朋友……」她瞥向韋皓天的方向,他正鐵著一張臉,身邊站著幾個同樣出色的男人,顯然也是他的拜把兄弟……
「我們到別的地方聊好嗎?這里到處都是人。」他雙手插在褲袋里面,兩眼朝四周瞄。大家又趕快跳離他們十公分,省得惹他不快。
「哦?好。」郝蔓荻也覺得人太多了,而且大家的態度都好奇怪。一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詭異模樣,真是令人不解。
「我們去湖邊。」商維鈞斜眼一瞄,把大家又瞄離十公分。郝蔓荻感覺得出大家好像都很怕他,但不知道為什麼怕他,他分明長得很俊美。說得不好听一點,多數的女人都不若他長得漂亮,當然也沒有他那種隱約的邪氣。
郝蔓荻納悶大家的眼神為什麼又羨又懼,殊不知大家是怕他的背景。商維鈞是上海黑幫老大,年紀輕輕就帶領手下沖鋒陷陣,打下半壁江山。听說他十三歲時,為了向已逝的商老爺子證明自己的能力,竟然就帶頭掃平當時和他們敵對的另一個大幫派──程老爺子的家,把他們全都干掉。
這件事在上海喧騰一時,最後還是商老爺子交出幾個自願頂罪的小弟,和靠關系擺平這件事,商維鈞才安然無事。
不過,他也因為這件事而聲名大噪,從此每個人都畏懼他,但又同時羨慕他的膽識和外表,這也就是大伙兒為何會表現出又羨又怕的原因。
這些事郝蔓荻都不知道,因為她從來不關心這些傳聞,只管自己過得好不好。
她跟著商維鈞到湖邊,納悶他有什麼事想跟她聊,他們完全不熟。
「大嫂。」他微揚的嘴角,似乎帶有一股魔力,教人忍不住受他吸引。
「什麼事?」她呆呆的問,只見他加深笑意的回道。
「你的衣著太暴露了。」
郝蔓荻原本想問他什麼意思,但發現她做不到,商維鈞不知道用了什麼技巧將她絆倒,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噗通」一聲落水了。
「砰!」她在水里拚命掙扎所激起的水花,引起大家的注目,大家都目瞪口呆。
因為是在湖邊,所以水位很淺,沒有溺斃的危險。只不過郝大美人這下成了落湯雞,不要說衣服,就連臉上的妝都被水弄花得一塌糊涂,樣子非常狼狽。
「大嫂,你真是不小心,竟然就這麼掉進水里面去了。」商維鈞伸長手臂將郝蔓荻從水里面拉起來,臉上還掛著可惡的笑容。
郝蔓荻氣壞了,這分明是他的詭計,可恨的是她到現在還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掉進湖里,只有啞巴吃黃蓮的分。
她氣沖沖地甩掉商維鈞的手,看向不遠處的韋皓天。他正雙手抱胸,用一種「你活該」的眼光看著她,擺明了串通好的。
郝蔓荻從來沒有遭受過這樣的侮辱,她原本只是想報復韋皓天胡亂指責她招蜂引蝶,才故意穿得如此暴露,誰知道竟適得其反讓自己成了小丑,這真的是──
「太過分了!」她兩手撩起禮服下擺,排開人群,沖出婚宴場外,大家的目光都轉向韋皓天。
「大家請繼續喝酒,跳舞。」他一派悠然自得。「指揮,麻煩你了。」
橫豎都敬不了酒了,韋皓天干脆請賓客自個兒玩自個兒的,算是很看得開。
倒是樂隊指揮愣了老半天,才在韋皓天的指示下,重新指揮管弦樂樂團演奏樂曲。
優美的華爾滋舞曲頃刻流泄,花園內到處一片綠意盎然,飾以萬紫千紅的花朵,和水波微掀的小湖,場面說有多美,就有多美,可惜新娘已不在。
「我好像做得太過分了。」商維鈞跟韋皓天道歉。
「那是她自找的,不怪你。」韋皓天絕對支持死黨,況且郝蔓荻也真的欠修理。
「你不去追大嫂?」傅爾宣擔心地問。
「不去。」韋皓天隨手拿起僕歐盤子上的酒,一仰而盡。「我還有一堆賓客要照顧,沒空理那任性的小鬼。」
「但是……」但是她恐怕會跟他鬧個沒完沒了,氣他讓她那麼難堪。
果然沒錯,當他好不容易送完所有賓客返回家中,她即等在家里發脾氣。
「我很驚訝你居然沒有跑回娘家。」韋皓天先聲奪人,郝蔓荻還沒跳腳,他就先出言諷刺,氣得她幾乎腦溢血。
「我沒有空回家,我還有帳要跟你算!」郝蔓荻完全沒想過她可以回娘家,一股腦兒就跳上車要司機回家。車子是他的,司機也是他的,結果當然是回到他的房子,現在卻被他拿來當做笑話取笑。
「你想跟我算什麼帳?」他冷冷反問她,一面月兌下西裝。「婚禮所有花費都是由我支付的,我可不認為你還有帳可以跟我算。」
「我不是指這件事。」被他這麼一諷刺,郝蔓荻的臉都紅起來。「我是要跟你算婚宴上的帳,你居然放任你的朋友欺侮我!」究竟存什麼心。
「那是你自找的。」老話一句,他可不認為維鈞有什麼錯,全是她自己的責任。
「你說什麼?」這是什麼鬼話,她可是他的妻子。
「你听見了,這全部都是你自找的,是你自己先侮辱你自己,別想把責任推給別人。」他可不會買帳。
「韋皓天──」
「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在玩什麼把戲,你故意在我們的婚宴上穿著暴露,就是想讓我當眾下不了台,對不對?」他毫不客氣地掀開她的底牌,而她只能張大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羞辱我,但你沒想到會羞辱到自己,所以現在才會氣急敗壞的質問我,對不對?」
韋皓天接連著兩句「對不對?」都讓郝蔓荻招架不住,她確實就像他說得那麼惡劣,但她也有她的理由,可不是全然無理取鬧。
「誰要你說我招蜂引蝶,勾引男人,我只是照著你說的話去做罷了!」她一吐幾天以來的怨氣,同時也想讓他了解,他說的話有多傷人。
韋皓天無法了解郝蔓荻受到的傷害,或許他說了不中听的話,但比起她今天的作為,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完全不能相比,看來她傷害人的功力,還是略勝他一籌。
「可悲的女人。」氣憤之余,他拿起剛月兌掉的西裝重新穿上,轉身離開。
「你要去哪里?我還在跟你說話呢!」她無法置信地看著他的背影,不敢相信,他竟然敢就這麼丟下她置之不理。
他當然敢。
韋皓天瀟灑戴上帽子的舉動證明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