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擁擠的派對,仍像往常那般喧嘩,無處不是充滿笑聲。
「哈哈哈……」
往來賓客衣香鬢影,珠光寶氣,唯恐他人不識貨,看不懂身上穿戴的寶石重幾克拉,一直在舉手投足間強力晃動,以彰顯自己的身價。
郝蔓荻手拿著酒杯,看著隔壁那位肥胖女士夸張的動作,沒來由地覺得很悶。
她再調回視線,看著周遭的朋友,口沫橫飛地說她們最近又買了多少衣服,或到哪里的別墅度假,更覺得無聊。
不曉得怎麼搞的,她覺得很空虛。大概是跟她任性私自跑回上海有關系,她不該不管韋皓天的感受,當著他的面走掉,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他應該很生氣吧?
郝蔓荻猜。
他的馬鞭握得緊緊地,臉上爬滿了憤怒,當時她還以為他會拿馬鞭怞她,可他終究還是忍住,那個時候的他,不可思議的英俊。
想起自己任性的行為,郝蔓荻就覺得後悔,並且深深渴望能再次投入他的擁抱之中,跟他懺悔。告訴他,她不是故意要這麼做,只是一時沖動……
「蔓荻、蔓荻!」
朋友們東南西北已經扯了一大串,唯獨郝蔓荻一個人神游,這讓所有圍著她說話的朋友很不滿,直嚷她的名字。
「啊,什麼?妳們在叫我?」她一時之間還不能回神,眼神呆滯。
「妳在發什麼呆呀?」朋友抱怨。
「沒事,只是有點閃神。」郝蔓荻這才完全從對韋皓天的渴望中清醒與朋友應對。
「妳該不會是懷孕了吧?」大伙兒看她呆呆的,卯起來和她開玩笑。
「我……」
「蔓荻哪有可能懷孕,她才和韋皓天結婚多久?不可能的!」
人家問的是郝蔓荻,搶先回話的卻是何明麗,朋友們都覺得她很怪。
「明麗,妳干麼這麼激動?」又不干她的事。
「我──」何明麗難以回答。「我只是不喜歡妳們拿這件事來開玩笑,只想保護蔓荻而已。」她臨時找到借口。
「妳的立意是很好啦!」朋友懷疑地打量何明麗。「但是妳怎麼知道蔓荻沒有懷孕,說不定她現在的肚子里面,就有個小baby。」
「對啊,誰曉得?這種事很難說!」其他朋友附和。
大家吃吃笑成一團,郝蔓荻只得也跟著笑,只有何明麗的臉色很難看。
小baby啊!
郝蔓荻一面笑,一面幻想起自己的肚子裝了個小生命的模樣,並且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如果是她和韋皓天的孩子,一定會長得很漂亮吧!男的像他,女的是她的翻版,或是綜合起來也不錯,因為父母的長相都很出色嘛!
郝蔓荻沒頭沒腦開始想象起小baby的模樣,看在何明麗的眼里更加光火,嫉妒得半死。
「對了,妳們之中有沒有人認識比較好的鋼琴老師?」說著說著,朋友突然想起。「我堂姊在為她的小女兒尋找鋼琴老師,如果妳們有認識的話就介紹一下吧,薪水不錯呢!」少說也有八、九十元。
「我會幫妳留意一下。」其中一個朋友道。
「我也會幫妳留意。」郝蔓荻也隨口應答,沒想到竟有人促挾地接口道。
「干麼這麼麻煩找別人?」
那人開郝蔓荻玩笑。
「蔓荻的鋼琴就彈得滿好的,干脆請她去教就好了嘛!何必多此一舉?」
這是最惡意的玩笑。
眾所皆知,郝蔓荻是個不折不扣的千金大小姐,彈鋼琴只是為了興趣,或說身為一個名門淑女最基本的教養,哪可能去領別人的薪水,當別人的鋼琴老師?
大家都是名門出身,都知道這個建議不可行,卻故意當著她的面提出來,擺明了是嘲笑她家道中落,不得不買賣婚姻的窘境,真的非常惡毒。
郝蔓荻當場僵住,俏臉不再帶著笑意,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何明麗連忙打圓場。
「去去去,這個玩笑不好笑,我們換點別的。」
然後大家才又東聊西扯,最後郝蔓荻听不下去了,決定離席。
「我身體有點不舒服,妳們慢聊,我先走了。」她隨便找個借口先離開派對,朋友也不留她。
「什麼嘛!只是開個小玩笑,就擺出一張臭臉,誰歡迎她來!」開玩笑的朋友抱怨,絲毫不知檢討。
「不過妳也太過分了,蔓荻什麼身分,妳竟然敢跟她開這種玩笑?」要她去當鋼琴老師。
「她什麼身分?不就一個過氣的富家千金,為了錢嫁給韋皓天……」
吱吱喳喳。
接下來就看見一群女人,用著歹毒的話攻擊郝蔓荻。一半是為了一吐多年來被她踩在腳底下的怨氣,另一半則是因為嫉妒她嫁了韋皓天這個金龜婿,听說他對她好得不得了,什麼東西都買給她。
哼,太不公平了!什麼好處都給她一個人佔盡。
一群女人卯起來道郝蔓荻的長短,這頭的郝蔓荻嘴巴也沒干淨多少,一樣一個一個點名詛咒。
那些可惡的女人,給她等著瞧好了,哪天她一定要痛痛快快罵上一回,扳回一城!
她帶著一肚子不快踏進客廳,意外發現韋皓天早已回來,正在喝酒。
氣氛頓時變得很尷尬,郝蔓荻原本滿肚子的怨氣很快消失不見,換上濃濃的歉意。
她想跟韋皓天說對不起,她不該就那樣走掉,可又說不出口,只得硬著頭皮跟他打招呼。
「你回來了。」她在他身邊的沙發上坐下,他根本不看她。
沒辦法,她只得動手拿酒瓶想為他倒酒,卻被他一把搶走,一點也不領情。
郝蔓荻聳聳肩,對他孩子氣的作為不予置評,誰教她犯錯在先,他不理她也是應該的,怪不得他。
不過,跟韋皓天一樣,郝蔓荻也是不會開口跟對方道歉的人。她被嬌寵慣了,向來只有頤指氣使他人的分,還沒跟人低聲下氣道歉過,這會兒真的不知道如何向韋皓天示好。
「派對真無聊。」她找不到話題,只好拿派對做為開場白。正巧韋皓天最討厭她那群朋友,于是冷哼。
「怎麼,不好玩?」他的眼神盡是輕藐。「妳不是最喜歡參加派對?」一回到上海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去參加派對,這會兒倒嫌棄起來。
「也不是不好玩,只是……」只是她想念他,覺得對他很抱歉,心思根本沒放在派對上,連帶著也無法盡興。
「哼!」韋皓天打定主意,無論她說什麼,都不原諒她,也不理她,除非她能找出讓他感興趣的話題來,否則別想。
「唉,說話好難。」這大概是他們兩人唯一的共同點,都不知道怎麼跟對方溝通,郝蔓荻嘆氣。
「對了,你有沒有認識哪一位比較好的鋼琴老師?我有一個朋友她堂姊要為她的小女兒找鋼琴老師,要我們幫忙推薦。」郝蔓荻實在是已經找不到話題了,才扯到這方面,沒想到竟然就給她扯對。
「妳朋友的堂姊需要一個鋼琴老師?」韋皓天原本晦暗的眼神,因她這句話而變得光亮,她直覺地點頭。
「對啊,她剛剛才在派對上要我們幫忙引薦。」而她也因此受了一頓不小的侮辱,至今仍余恨難消。
「有限制國籍嗎?」他沈吟了一會兒,思索推薦莉塔娜的可能性。
「應該沒有吧!」郝蔓荻猜。
「我想推薦一個俄籍的鋼琴老師,如果可能的話,妳去幫我關照一下,我會好好謝謝妳。」購買更多的珠寶給她。
「俄籍老師?」郝蔓荻偏頭想了一下。「嗯……其實也不錯,俄籍的鋼琴老師水準一般都很高,我相信我朋友她堂姊應該能夠接受。」
俄羅斯無論是文化或是藝術,本來就擁有很高成就,若不是十月革命,將沙皇推翻,這些高水準的工匠或音樂家,根本不會有機會進到中國來。
事實上,他們連一般的貴族千金都彈得一手好琴,水準絲毫不下歐美那些樂手,做為家庭鋼琴老師綽綽有余,恐怕還委屈她們了呢!
「好,我會幫你推薦這位俄籍老師。」郝蔓荻壓根兒不曉得韋皓天想推薦的人的來歷,就為了討好他一口先答應下來,果然贏得良好回應。
韋皓天原本緊繃的臉,這會兒終于放松下來,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郝蔓荻都看傻了,她從沒看過他這麼柔和的表情,真的迷人極了。
「妳干麼一直看著我?」反之,韋皓天則尚未忘記她的任性所帶給他的傷害,立刻又回復為原先的冷漠。
「沒有啊,我哪有一直看著你?根本沒這回事。」對于她被當場逮到,郝蔓荻有些困窘,打死不肯承認。
韋皓天面帶嘲諷地看她一眼,起身就要外出。
「你要去哪里?」郝蔓荻張大眼楮看著他戴帽子的動作,知道他又要出去。
「去澡堂洗澡,不行嗎?」他斜眼睨她,郝蔓荻一陣臉紅,吶吶地問道。
「干麼去澡堂?」她不懂。「家里的浴缸本身就很大,很舒服啊!為什麼非去澡堂不可……」他們好不容易才坐下來說話……
「因為我就是想去澡堂,沒什麼特別的理由。」澡堂是除了彈子房以外,他和其他四龍們最常聚會的地方,只要大家有空,都會相約去泡澡。
「是這樣嗎?」郝蔓荻一點都不信。「你確定你是要去澡堂,而非──」
她話說到一半突然住嘴,打死不願意把「地夢得」三個字說出來,說了他就會知道她在嫉妒。
「不信的話,妳可以跟來啊!」他故意調侃她,因為澡堂是一個「女賓止步」,她就算想去也去不了的地方。
「誰要跟你去澡堂?惡心死了!」他明知道她不能跟班,還故意戲弄她,太過分了。
「那我就沒有辦法了。」韋皓天聳肩,轉身就要走出客廳。
「等一下!」郝蔓荻叫住韋皓天,想讓他留下來陪她,又不知怎麼開口,表情相當為難。
「又有什麼事?」他揚高眉毛看郝蔓荻,只見她支支吾吾地硬著頭皮問道。
「那……消夜怎麼辦?」他們只要做完愛以後,都會找食物補充體力,所以她這也算求饒。
「妳自己吃。」韋皓天非常不給她面子地丟下這句話之後,便跨大步出門,吩咐管家備車。
郝蔓荻只能咬著下唇,煩惱地看著他的背影,擔心他又要去「地夢得」找白俄女郎。
另一方面,韋皓天則是一個人泡在注滿熱水的大浴池里,睜大眼楮,仰頭呆看著天花板。
那……消夜怎麼辦?
看著辦。
韋皓天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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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郝蔓荻熱心的居中牽線下,莉塔娜順利當上鋼琴老師,教她朋友堂姊的小女兒彈鋼琴。
當然,她並不曉得韋皓天和莉塔娜的關系,也不知道莉塔娜就是韋皓天常跑「地夢得」的原因,只是覺得她的氣質很好,人又長得非常漂亮,並且彈得一手好琴。
她天真地把這個想法告訴韋皓天的那天,他們剛好在吃早餐,並且又是吃泡飯,但這並沒有影響到她贊美人的心情。
「莉塔娜真的長得好漂亮,而且琴也彈得很好,我很喜歡她。」郝蔓荻一坐下來就是說莉塔娜的好話,讓韋皓天頗為驚訝。
「難得妳也會贊美人。」他將報紙翻開到下一頁,邊瞧了郝蔓荻一眼,只見她噘高嘴。
「我是說真的嘛!」干麼那個表情?「我朋友她堂姊也很滿意,直跟我道謝說我為她介紹了這麼一個好老師,還說她的許多朋友見識過莉塔娜的琴藝以後,都指名要她去教她們的女兒彈鋼琴。」到底是名門貴族之後,底子硬是與一般的音樂老師不同,光指法就令人羨慕。
「那可真是個好消息。」這麼一來,莉塔娜就不怕沒收入,也比較能安心住在他幫她租的房子,對她的自尊也有幫助。
「是啊,真是個好消息。」郝蔓荻也這麼認為。「不過,她的臉色看起來有點蒼白,我還滿擔心她的。」雖說俄國人天生皮膚白,不過她也白得太過分,似乎不太有血色。
郝蔓荻對莉塔娜的關心都寫在臉上,韋皓天見狀不禁挑眉。
看不出來她的心腸其實還挺好的,看來是他誤會她了。或許她不若他想象中那般無可救藥、那般勢利,還有教的空間。
想到她至少還有這個好處,韋皓天不自覺地把眼神放柔,動手將報紙又翻到下一頁,繼續看報。郝蔓荻看他一副沒再打算理她的模樣,覺得很別扭,渾身都不對勁。
自從那天以後,他們就一直處于冷戰的狀態……其實,應該說是他跟她冷戰,她根本無意再繼續同他生氣,但他鐵了心不理人,她也沒有辦法。
說真的,她還真想念他的擁抱。
郝蔓荻偷偷打量韋皓天一眼,不曉得該如何化解他的怒氣。
他們從第一次發生關系以來,那方面就一直很能配合。如今突然陷入冷戰,她每天都要獨守空閨,想一想她真的很吃虧,得想辦法改善這種情況才行。
「我──」她想到改善的方法,只是說不出口。「我很抱歉那天做出那樣的行為。」
郝蔓荻硬著頭皮低頭認錯,謙卑微弱的語氣,終于引起韋皓天的注意,他不再翻報紙。
「妳說什麼?」她的聲量雖然不大,但他的確听見道歉的字眼。
「我、我在為那天任性離開別墅的事,跟你道歉嘛!」她的臉都紅起來。「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麼要那麼做,只是覺得、覺得……」她也說不上來。「反正我就是跟你道歉,那天我表現得太過分了,對不起。」
她大小姐這輩子大概不曾跟人道過歉,說起話來、動起嘴來都像殭尸,卻是韋皓天見過最可愛的時刻。
「妳真的後悔了?」他的眉毛挑得高高的,似乎不太相信。
「真的後悔了。」她點點頭,認真的保證。
「而且真心想道歉?」他又問。
「嗯。」她又點頭。
韋皓天將報紙放在一旁,雙眼盯著她。郝蔓荻被瞧得心兒怦怦跳,好怕他又會像前幾次一樣拒絕她的示好,給她踫軟釘子。
她悄悄地咽下口水,等待他的反應。韋皓天只是一直注視著她,過了一會兒才說。
「我很難相信。」表情深奧難懂。
「我已經很有誠意,你再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了。」她大小姐第一次這麼低聲下氣向人道歉,卻被當面丟回來,可以想象她有多氣憤。
「有一個方法可以證明妳的誠意。」他也不是那麼不通人情,也會大方給她機會。
「什麼方法?」她根本搞不懂他的意思。
韋皓天朝她伸出手,暗示她方法很簡單,只要她肯行動,和解不是問題。
郝蔓荻臉紅心跳地起身,將手交給韋皓天,下一秒鐘她便安安穩穩地坐在韋皓天的大腿上,窩進她日夜思念的胸膛。
「對不起。」她說得小小聲,蚊子似的道歉一點也不夠誠意,韋皓天卻不在乎。
「知道錯就好。」他當然不可能這麼簡單就算數,火熱貼上她的唇也警告她最好小心一點,郝蔓荻恭敬不如從命。
由于他們已經兩個星期沒有在一起了,吻起來特別瘋狂。韋皓天火力全開,深入她的舌疾如風、狂似火,三兩下便點燃起熊熊烈焰。郝蔓荻倒也不遑多讓,除了全力配合他的索吻之外,還會反過來挑逗韋皓天,才開始接吻不到一分鐘,他們已是氣喘連連,渾身充滿熱氣了。
郝蔓荻靠在他的胸膛上喘氣,從他突然繃緊的大腿感受到他明顯的,她猜想再過幾秒鐘,他就會將她抱上樓關上房門纏綿。
結果並沒有,韋皓天並未有任何動作,只是輕撫她的背,吻她的額頭,她頓時覺得這樣也不錯,只要不吵架怎麼樣都好。
「妳有沒有發現到,這是我們第一次能夠平心靜氣的坐下來說話?」他們兩人不是吵吵鬧鬧,就是上床,唯一的一次談話也以不愉快收場,難得有這麼安靜的時候。
「是啊,感覺真好。」她也厭倦了老是同他爭執,也想安靜的過日子。
是啊,感覺真好。
韋皓天真心希望這樣的氣氛能夠持續到永遠,不要再有什麼風風雨雨,他們真的需要多一些安靜。
花園中盛開的花朵,似乎也非常贊同他們的想法,頻頻在微風中點頭。他們一起看向花園,一起迎向透過落地窗照射進來的陽光,感覺舒服極了。
被這前所未有的好氣氛影響,郝蔓荻下意識地用手輕撫肚子,開始猜測里頭是否有小寶寶,越想越有可能。
「妳干麼一直模肚子,肚子不舒服嗎?」韋皓天注意到她怪異的小動作,頗擔心地問。
「沒有,我肚子好得很,沒有不舒服。」她輕輕地放開手罵自己傻,八字還沒一撇,自己就胡思亂想起來,被人知道了,肯定笑她。
「那我就放心了。」確定她沒事,韋皓天又親了一下她的額頭,她瞬間覺得好幸福。
郝蔓荻心滿意足地靠在他胸膛撒嬌,總覺得這樣才是正常的夫妻生活,如果他們的日子,每天都能像這般寧靜安祥,該有多好。
「我得去上班了。」
可惜,她這個嬌撒不了多久,韋皓天就得工作。
「銀行今天還有個重要的會要開,不能待在家里頭陪妳,妳要乖乖的吃飯,知道嗎?」不要一大早就顧著梳妝打扮,連飯都不吃。
「知道,我會乖乖的吃飯。」她非常合作的點頭,多少厭倦了每天一早就開始打扮享樂的日子,也想過得簡單些。
難得她這麼乖巧,韋皓天又低頭給她一吻算是獎勵她,郝蔓荻當然是照領不誤,畢竟他們已經有整整兩個星期沒有踫對方了。
韋皓天氣喘吁吁地結束和她的擁吻,若不是今天的會議太重要,其他的四龍都會到齊,他還真想取消會議待在家里,關他個三天三夜都不出門。
「我走了。」他放開郝蔓荻起身,郝蔓荻本想跟過去送他出門,卻被他擋下來,柔聲警告道。
「坐下來吃飯,我不用妳送。」既是關心,也是不放心,就怕她不肯乖乖听話。
郝蔓荻這回很合作,難得氣氛這麼好,她才不想惹他生氣呢!況且她肚子真的也餓了。
韋皓天見她真的又坐下來吃早餐,才放心地戴上帽子出門,讓她安安靜靜地吃飯。
郝蔓荻拿起筷子隨意挾了一點醬菜放入嘴巴里咀嚼,第一次覺得醬菜其實還滿好吃的,跟泡飯很配,難怪這麼多人愛吃醬菜,並發展成各種口味,確實有它的好處。
也許是她今天的心情實在太好了,平日看不順眼的東西,今兒個在她眼里倒成了寶,越嚼越有味道。
就在她想偶爾吃吃泡飯也不錯的當頭,客廳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音,吸引她的注意力。
「小姐,太太正在吃早飯,請妳不要隨便闖進飯廳!」
蚤動的源頭,是姆媽和不知道哪一家的小姐,兩人正在起爭執。
「她在飯廳是吧?讓開!」
來人又是搜、又是闖地正愁找不到郝蔓荻,听姆媽這麼一說──可給她逮到了,絕對要找她算帳。
「妳不能隨便闖進去呀,小姐!小姐!」姆媽攔不住來人,只得讓她成功闖關進入飯廳,那時郝蔓荻的筷子還拿在手上,根本來不及放下。
「曉裴,妳怎麼來了?」而且還吵吵鬧鬧的,不像個大小姐。
施曉裴皺起臉打量郝蔓荻手上的筷子,覺得她才不像大小姐,竟然吃起泡飯來。
「果然嫁了個出身不好的丈夫,水準也會開始低落,妳看看自己是什麼樣子?」沒上妝,也沒換衣服,手里還拿著筷子,像什麼話。
「我是什麼樣子不用妳管,妳到底來我家干麼?」是,她是沒化妝,沒穿上漂亮的衣服還吃泡飯,但那關她什麼事?
「我才懶得管妳。」施曉裴冷哼。「我只覺得奇怪,以前妳不是口口聲聲說最討厭泡飯,現在倒吃得津津有味。」要洋化嘛!就要洋化個徹底,說一套、做一套,算什麼?
「妳一大早上我家,該不會是專程來看我吃泡飯的吧?」不期然被逮到大啖泡飯,郝蔓荻既尷尬又火大,口氣轉趨強硬。
「我沒那個閑功夫。」恰巧對方的火氣也不小。「我是來問妳,妳為什麼介紹個妓女給我,是故意害我出糗嗎?」
「我什麼時候介紹妓女給妳?」這是最嚴重的指控,郝蔓荻怎麼也不相信朋友竟然會如此誣賴她,激動得臉都紅起來。
「妳不知道莉塔娜是妓女嗎?」施曉裴提出證據。「妳居然還敢要我推薦給我堂姊?」鬧了個天大的笑話。
「莉塔娜是妓女?」郝蔓荻愣住。「這怎麼可能,妳是不是哪里搞錯了?」
「我哪里搞錯?!」施曉裴氣得全身發抖,激動不下于她。「我告訴妳我哪里搞錯!我不該听信妳的話,相信她是什麼落難的伯爵千金,將她推薦給我堂姊,擔任我小佷女的鋼琴老師,結果證明她只是一個妓女!」
「她的鋼琴彈得那麼好,不可能是妓女!」郝蔓荻打死不信施曉裴的話,讓她更加火大。
「琴彈得好的白俄妓女,上海比比皆是。」施曉裴殘忍的點破事實。「『地夢得』妳應該听說過吧?她就是在那里上班!」
「『地夢得』?」听見這三個字,郝蔓荻的臉迅速刷白,口氣不再那麼肯定。
「對!」施曉裴氣憤的回道。「她是那里的大紅牌,十天以前才離開『地夢得』,擔任我堂姊女兒的鋼琴老師。妳知道當我知道這件事情時有多尷尬嗎?更別提我堂姊還當場受到朋友的侮辱,差點氣得不跟我說話!」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昨天莉塔娜依照約定的時間到施曉裴堂姊家教她的女兒彈琴,正巧遇見施曉裴堂姊的友人來訪,于是她堂姊就關上琴室的門,請朋友到客廳喝茶聊天。
只是她堂姊的動作不夠快,朋友的丈夫隨意看了一眼,就認出莉塔娜的真實身分,並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施曉裴的堂姊。
施曉裴的堂姊大怒,認為莉塔娜一個妓女,怎麼可以踏進她家、教她的女兒彈鋼琴?于是當場就找來幫忙引薦的施曉裴將她臭罵一頓。莫名其妙挨罵的施曉裴心有不甘,隔天早上──也就是今天一早,立刻跑來找郝蔓荻算帳,要她給個公道。
但郝蔓荻哪給得起公道?她自己也被蒙在鼓里,以為莉塔娜只是個普通的落難貴族,誰知道她居然在「地夢得」工作過,而且還是個大紅牌!
「妳說,妳要怎麼對我交代?」施曉裴氣不過,直嚷嚷。「妳居然捅了這麼一個大樓子要我收拾,我怎麼收拾得起?」
上流社會最重視的就是面子和名譽,如今這兩樣都蒙上污點,郝蔓荻就算有天大的面子,也負不起這個責任。
「我──我很抱歉。」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害她出糗,她也是被害人。
「光道歉有什麼用?我被妳害死了啦!」施曉裴氣得跳腳,不過郝蔓荻也沒辦法,因為她比她更生氣。
她丈夫明知莉塔娜的來歷,卻沒有告訴她,還要她幫忙引薦當鋼琴老師,究竟有何居心?
「對不起,曉裴,請妳先回去,我有事要出門。」她要去銀行找韋皓天問個清楚,看他有什麼打算,為何干這種事?
「啊?」施曉裴跳腳。「事情都已經演變成這樣了,妳還要出門?」有沒有良心?
「不好意思,曉裴。」郝蔓荻邊說邊跑出飯廳。「這件事真的很重要,我一定要走。」不能留下來听她抱怨。
「蔓荻、蔓荻!」結果施曉裴也是白走一趟,郝蔓荻根本無法給她交代。
她不但無法給她交代,還要去找韋皓天給她交代,看他怎麼解釋!
郝蔓荻匆匆換上衣服、化好妝,便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