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遭騙婚、新娘子又逃跑的徐姓士族不甘受辱,下了追殺令,追殺閔斯琳和皇甫淵。
只不過,徐姓士族一方面為了保全面子,一方面不希望事情鬧大,連帶著驚動相國,因此只是暗地里派出兩名殺手,到處打听他們倆的下落,希望早日將他倆根除,他才能夠安心。
趁亂逃出徐府的閔斯琳和皇甫淵,當然知道愚弄了徐姓士族會面臨多大的生命危險,是以他們不間斷地趕路,好不容易終于躲過徐姓士族的搜索,來到長安郊外的一處空地,兩個人也快累垮了。
「咱們今晚就在這里落腳,等明兒個天亮,再繼續趕路。」皇甫淵見閔斯琳一臉倦容,很是不忍,于是建議。
「好。」說實在的她也累了,從今早一睜眼開始,她就一直處于精神緊繃的狀態,一整天下來,她已到達極限,再也擠不出任何一滴力氣。
「你等等,我想個辦法生火。」皇甫淵要閔斯琳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他去撿干柴生火。閔斯琳盡管害怕一個人獨處會遭到襲擊,但她實在走不動,也就隨便他了。
長安的夏季,氣候炎熱潮濕,最可怕的是突然降下來的驟雨,速度快得教人閃躲不及。
閔斯琳昂首仰望夜空,晴朗干淨的天空沒有一片雲朵,顯示今晚不會下雨,這大概是今日最好的消息。
擔心閔斯琳一個人獨處會出意外,皇甫淵收集好足夠的樹枝後便匆匆趕回空地,幸虧她沒事,只是一個人坐在那里看起來有點孤獨、無聊。
「你回來啦!」好不容易等到皇甫淵收集好柴火,閔斯琳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冷不防重擊他的心。
「嗯,我回來了。」他帶著干樹枝走到閔斯琳身邊,有種兩人隱身在山林荒野,過著與世無爭日子的錯覺,但其實他們只是在逃亡。
「要不要我幫忙生火?」閔斯琳指指他手上的干樹枝問道。
「你也會生火?」皇甫淵放下手中的干樹枝反問。
「不會。」閔斯琳俏皮地回道。
「太好了,我以為你什麼都會,我都快沒表現機會。」他瞄她一眼,笑著說。
閔斯琳好奇地看他把干樹枝堆成一座小山,從腰帶拿出小刀將其中一根樹枝削尖,鑽進另一根干樹枝不停旋轉。
「你在做什麼?」好像滿好玩的。
「取火。」沒有打火石真不方便,只能以最原始的方法取得火苗。
「哦?」閔斯林從沒見過這種取火法,因此很認真地看。
皇甫淵瞄了瞄她興奮的表情,心想她真是好奇心旺盛,什麼都要學習,他干脆讓給她鑽好了。
其實閔斯琳是不相信他真的能鑽出火來,而不是純粹好奇。
干樹枝藉由磨擦加熱,在皇甫淵用力轉了幾十圈之後,終于開始產生火花。
「有火、有火了!」閔斯琳指著火花大叫,樂得跟什麼似的。
「快拿根細樹枝來引火,別光只會叫。」皇甫淵一邊忙著不讓火苗熄滅,一邊還得指揮她,相當忙碌。
「是,哥哥。」她故意用皇甫淵最討厭的稱呼叫他,氣得他差點拿手上的樹枝從她頭上砸下去,讓她知道什麼叫做「當頭棒喝」。
「來了來了!」閔斯琳拿一根細樹枝將火引到皇甫淵方才架好的柴堆,一邊回頭對著皇甫淵說。
「咱們真是合作無間,對吧?」真是一對好兄妹,嘻嘻。
皇甫淵的眉毛抬得老高,就目前為止,他們是合作得不錯,但好像每次吃虧的都是他,他專門做苦工。
「真的燒起來了。」看著慢慢引燃的柴火,閔斯琳興奮地說道。
「我來弄。」皇甫淵走過去接手,省得他好不容易生起來的火,會被她胡亂弄熄。
閔斯琳樂于將生火的工作交給他,有些工作還是讓給男人做比較好,她最好別自找麻煩。
原本只是一小簇火苗,在風勢的助長下,慢慢轉烈,最後終至完全燃燒。閔斯琳和皇甫淵並肩而坐烤火,想藉由火的威力,將入夜的寒氣趕走。
皇甫淵偏頭凝望閔斯琳的側臉,寫在她臉上的盡是倦意,看得他的心悶悶地痛,或許他該向自己承認,他對她並不是沒有感覺。
「你累了嗎?」他想伸手模她又不敢,只得用言語關心。
「說不累是騙人的。」閔斯琳承認。「自從來到漢朝以後,我就不停在動腦筋、找門路,早已筋疲力盡。」
「我以為你喜歡這樣。」她勉強的笑容讓他的心又怞痛了一下,她看起來真的好累。
「你是說走旁門左道?」閔斯琳猜。
他點頭。
「再喜歡也會累。」她苦笑。「況且我當初學習那些東西只是因為興趣,從來沒有想到會有實際運用的一天。」相術、舞蹈、乃至于開鎖。每一樣技能都是心血來潮才學習的,卻來到漢朝發揚光大,實在始料未及。
閔斯琳臉上的落寞清晰可見,這是皇甫淵第一次見到她如此沮喪,一般來說,她都比他有信心。
「干嘛?」他故意刺激閔斯琳提振她的士氣。「這麼沮喪一點也不像是你,振作點兒,你不是一向很樂觀嗎?」
「那是在還沒有被那老色鬼追殺以前。」她才能這麼樂觀。「現在我一點都樂觀不起來,我欺騙他,害他丟臉,他不派人殺了咱們才怪。」
「不必擔心,有我在。」他會保護她的。
閔斯琳聞言瞄了他一眼,不甚具信心地說道。
「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見你發揮過任何作用。」都是她在想辦法,貴人也都是她在踫。說她沒有美色,但每個被她引誘的男人都上當,他自己反倒落荒而逃,若真靠他,連半條線索也查不到,所以還是別說大話。
「你!」皇甫淵聞言本來想揍她,後來想想她說得也沒錯,自己真是太沒有用了。
但是——
「過去或許是如此,但從現在開始一切都不一樣了,換我保護你。」出了城以後就是男人的天下,尤其他們的目標是大漠,肯定更有發揮的空間。
「你?」閔斯琳卻是一點都不敢想。「你連胡扯都不會,還想要保護我?」
「你的臨場反應真的很快,這一點,我確實不如你。」他不否認自己有時候太過老實,不過這是天性,他也沒辦法。
「你才知道。」死不承認。「現在你終于能夠體會我有多辛苦了吧!」說謊也不容易,其中辛酸不足為外人道,可以的話,她這輩子再也不要說謊。
「嗯,能夠體會。」他也胡扯過,沒有的東西硬要說成有,單單良心這關就過不去,她辛苦了。
難得他不對她說教,說些人生的大道理,閔斯琳應該開心才是,可她只要一想到未來該何去何從,就開心不起來。
看穿她的思緒,皇甫淵再也忍不住伸手摟住她的肩膀,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自願充當她的避風港。
閔斯琳驚訝地看他一眼,皇甫淵連忙補充。
「我只是看你很累,肩膀先借你依靠休息,你可別想太多。」他裝出一副極不甘願的表情,看在閔斯琳的眼里只覺得想笑,就會擺架子!
「你才不準亂想!」她口頭怎麼都不肯認輸。
然而盡管他們的嘴再硬,卻又都不約而同地回想起那天在徐府親熱擁吻的畫面,越想臉越熱。
閔斯琳頭靠在他的肩上,看著前方的火堆,紅色的火焰看起來是那麼溫暖,可她就是感受不到一絲暖意,總覺得前途茫茫。
「喂,皇甫淵……」她思索著這個可能性。
「嗯?」干嘛突然叫他。
「萬一……萬一咱們回不了明朝,那該怎麼辦?」
這倒是問題。
雖說他們已經獲得線索,也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尋找唐將軍,但西域畢竟和中原不同,路途險惡,後頭又有徐姓士族派來的殺手追殺,誰也不敢保證他們能夠平安到達西域。
皇甫淵其實就和閔斯琳一樣迷惑,一樣不安,但還是勉強振作起精神,用心鼓勵她。
「你別胡思亂想,咱們一定能夠回到明朝。」
「你可真有信心。」閔斯琳抬頭看他一眼,一臉疑惑地問。「你憑什麼這麼認為?」
「憑你是閔斯琳呀!」他挑眉回道。「只要有你在,咱們就一定能夠回去。」
她聰明機智,臨場反應又好得要命,如果連她都沒辦法,還有什麼人有辦法,這就是他堅信不移的理由。
「……你說的對,有我在,咱們一定能夠回到明朝!」她到底在煩惱什麼?之前那些日子她都熬過來了,接下來只要設法到西域,將銅鏡和帛書交給唐將軍,一切都大功告成,沒理由熬不下去。
「看你恢復自信,我就放心了。」他喜歡看她的笑容,喜歡她神采奕奕的表情,像金子一樣發亮,是全天下最好看的風景。
「你今天特別溫柔,是不是吃錯藥了?」反觀閔斯琳就只會捉弄他,和他開玩笑。
皇甫淵聞言臉紅,好不容易才對她好一點兒,她立刻就騎到他頭上。
「你如果喜歡我板起臉來和你吵架,我也奉陪。」皇甫淵生氣地撂話,閔斯琳一點也不以為意,滿臉盡是笑意。
「我是覺得驚訝而已,干嘛那麼沒有風度?」她用手戳他的肩膀,他抖動肩膀甩掉她的手不理她,模樣好像小孩。
「你不要不理我嘛!」她又用手戳他。「跟我講話,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他越表現出孩子氣,她越喜歡逗他,逗到他最後終于受不了失笑。
「好啦,趕快睡覺!」就有她這麼頑皮的女人。「明兒個一早,咱們還得繼續趕路,沒時間讓你玩。」
听見他的話,閔斯琳的臉瞬間垮下來,一想到要如何去西域頭就痛,前往西域的路途艱險,可不是嘴巴說說那麼簡單,每一個環節都是問題。
算了,不想了。
閔斯琳決定听從皇甫淵的話休息。
先培養好體力,再來煩惱後續的事,反正日子也是這麼過。
想通了以後,閔斯琳將玉枕從包袱里拿出來放好,躺下來就要睡覺。
「等等!」皇甫淵要閔斯琳先別著急,等他月兌了外袍給她墊底再說,省得地氣太強,凍壞了身子。
「你把外袍給我,那你怎麼辦?」雖說是夏季,但晚上還是會冷,他一樣會受凍。
「我是練武之人,這一點點冷對我來說不算什麼,況且我今晚也得守夜,防止有人偷襲,所以你還是安心睡覺吧!」他沒關系的……
「你說的有理,那我就睡了。」她大小姐連聲謝都不說,倒頭就是呼呼大睡,皇甫淵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個不知感恩的女人,把他的外袍還來!
皇甫淵氣得靠過去想怞掉她身下的袍子,卻不經意看見她臉上的微笑,這小妮子,居然一邊作夢一邊笑,未免太夸張了。
什麼,這些東西都要送給我?謝謝!謝謝!
閔斯琳正夢見徐姓士族把整座宅第的古物送給她,她派人拉來的幾十輛馬車還拖不動,因此開心得快要死掉。
「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了,還在笑。」皇甫淵搖搖頭,她真是樂觀到無藥可救,教人不得不佩服。
皇甫淵決定放棄他的袍子,才想轉頭便瞥見一個不該出現的東西,因此又回頭。
……她居然真的把人家的玉枕帶出來,難怪她作夢都要偷笑了。
無法相信,在逃命都怕來不及的情況下,她居然還記得拿玉枕,真敗給她了。
「……嗯,好貨!」
而從她的囈語判斷,她應該是作了一個跟寶物有關的夢,才會笑得如此香甜。
皇甫淵見狀嘆氣,不曉得該拿她這種個性怎麼辦?卻也只能做個忠實的守護者,守護她的人、守護她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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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好飽!
次日,陽光普照,天氣非常的好,閔斯琳一早就起來了。
嗯,能夠好好睡一頓覺,感覺真不錯,整個人的心情都跟著好起來。
她用力伸了一個懶腰,稍稍整理了一下儀容,在整理到皇甫淵外袍的時候低頭會心一笑,感覺心情更好。
「你的袍子——」
相較之下,皇甫淵的臉色就非常難看。整夜都沒睡覺,一直保持在緊張的狀態,臉色好得起來才怪。
「你的眼楮,又開始浮腫了。」好不容易才一陣子沒有黑眼圈,而且說實在話,他兩眼正常的時候好看多了,雙眼炯炯有神。
「別說了。」他恨不得能從她的頭上打下去,也不想想他是為誰辛苦為誰忙,還取笑他。
「接下來怎麼辦?」睡飽覺,接下來該吃飽飯,可他們現在在郊外,恐怕有點困難。
「你說呢?」她不是一向鬼點子忒多,這會兒倒問起他來了。
「要我說,咱們必須掉頭回長安大街一趟,先去填飽肚子,再去買馬。如果咱們非得去西域不可,還得要馬匹代步才行,你覺得我這個主意怎麼樣?」
非常完美,但有個問題——
「不過馬匹很貴,咱們拿什麼去交換?」他的玉佩已經被她賣掉,錢也用光,她那對金耳環恐怕也值不了什麼錢,至少不可能值錢到足以買一匹馬,況且一匹馬也不夠,他們需要兩匹。
「不怕,這不成問題。」她早料到事情一定是如此,及早做好準備。
「哪,你看!」她把徐姓士族送給她的金銀財寶全帶出來了。「把這些東西賣掉就可以買馬,價錢談得好的話,說不定連到西域的盤纏也足夠,真的不行的話,還有這粒玉枕,到時候再想辦法賣掉。」
膽大心細,她不但膽子夠大,心思更是細膩,最重要的是,逃命不忘寶物!
「真有你的。」他難以想象,什麼樣的女孩子可以有這等心思?今天若是換做另一個柔弱的千金,和他一起回到漢代,恐怕只會增加他的負擔,難以有如此的驚喜。
「嘿嘿,我是不會放過任何寶物的。」只可惜這些東西不能帶回明朝,否則一定更值錢,光是那粒玉枕,就是天價。
閔斯琳之所以急著賣掉那些寶物的原因,除了缺錢以外,最重要的是想擺月兌麻煩。徐姓士族一定發現那些東西不見了,得趁著他放出風聲前,將那些寶物月兌手,省得兩頭忙,又得提防殺手,又得小心一些覬覦寶物的浪人。
也許冥冥中玉娘一直在幫助他們,兩人不但在短時間內找到買主,並且換成比較容易攜帶的金餅,對他們接下來的旅程極有幫助,至少他們不必背著沉重的銅錢到處跑。金餅可以視情況切開使用,流通性或許不如銅錢來得便利,但對急于減輕負擔的兩人,是再適合不過的貨幣。
「接下來買馬。」一次就將手中的燙手山芋清光,閔斯琳除了得意之外還是得意,她真是越來越會做生意了。
「不要太囂張,別忘了要低調。」她什麼都好,就是太容易得意忘形,又喜歡炫耀,這對他們現在的狀況極為不利。
「對,要低調。」經皇甫淵提醒,閔斯琳果然變得很低調,不敢再招搖。
他們很低調地找到一戶賣馬的人家,用木頭圈起來的柵欄里面有十幾二十匹馬,規模不是很大,但馬兒看起來都十分健康,可見店家頗善于照顧馬匹。
「店家,咱們要兩匹馬。」老規矩,閔斯琳只要是見到人就笑,很容易便博得對方的好感。
「好的,姑娘。」好美的笑容。「請這邊挑馬。」
店家二話不說便帶著他們去挑馬,皇甫淵看了只覺得不可思議,她的笑容簡直比金子還管用……
「對了,我忘了問你一件事。」他突然想起來。
「什麼事?」不曉得兩匹馬要花多少錢,肯定不少。
「你到底會不會騎馬?」一般的富家千金不是坐車就是坐轎,甚少有人懂得騎馬。
「當然會。」那還用說?
閔斯琳呸道。
「你真的會騎?」他懷疑地打量閔斯琳,搞不懂她爹是怎麼教的,大戶人家的千金誰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竟連馬都會騎。
「這有什麼難的?」不過是騎馬嘛,勤加練習就會啦!最重要的是要大膽,不過……
「有什麼問題嗎?」怎麼突然想到要問她這個。
「沒事。」他搖搖頭,罵自己白痴。她連開鎖都會了,騎馬有什麼了不起?當然是駕輕就熟。
「莫名其妙。」閔斯琳撇了撇嘴,覺得他大有問題,老愛問她一些無聊的事,上次甚至還提到英燁哥,天知道她根本沒有空理會這些。
閔斯琳不明白皇甫淵只是想多了解她,過去他來不及參與的每一件事,對他來說都新鮮,都不可思議。就是這股熱切讓他不由自主的發問,誰知道老是被她潑冷水。
店家領著兩個人到馬圈選馬,皇甫淵一眼就挑中一匹灰褐色的公馬,閔斯琳則是看上一匹淡黃色的母馬,他們順便還買了鞍具,閔斯琳更是趁著店家在為馬匹佩戴鞍具的時候,跟對方攀談。
「現在西北的戰事這麼吃緊,您的生意一定很好吧?」她假裝無聊跟店家聊天,店家想也不想地回道。
「最近生意的確是挺不錯的。」店家點頭。「前陣子霍將軍才擊潰匈奴,殺掉匈奴的折蘭王和盧侯王,並且活捉渾邪王的王子,繳獲了休屠王的祭天金人,使匈奴折損近萬人。這回霍將軍和公孫將軍又打算領數萬騎兵分兩路出北地和隴西地,不知道還要調用多少馬匹,說老實話,我的這些馬匹,賣給軍方都不夠了,還能讓你們挑選,實在是不容易哪!」
店家賣馬兼聊天,一邊暗示他們銀兩要多給些,閔斯琳忙點頭,笑著回說。
「是啊!戰況這麼吃緊的情況之下,您還能將馬賣給咱們,真的很感謝您。」她故意拍了拍手中的包袱,暗示他們有的是錢,讓店家安心。
「不過,您也曉得,戰事多問題就多,如果有什麼奇怪的人向您打听咱們,還望店家的嘴巴牢靠點兒,別說出去。」她估計徐姓士族的手下有可能找到這兒來,事先就封了店家的嘴,拖延時間。
「這是當然的,您就不用交代了,我絕對不會說出去。」店家是老經驗了,跟他買馬的顧客什麼人都有,早已經練就一身保密的功夫。
閔斯琳看店家也是個聰明人,稍稍放下心繼續打听。
「敢問店家,您可曾听說過唐毅驊將軍?」
「唐將軍?當然听過!」笑話,他可是個大英雄哪,怎麼可能沒听過。「唐將軍是霍將軍麾下的一名猛將,兩人皆是青年才俊,不知羨煞多少人。」
「是啊是啊,他真的很厲害,國家少不了他。」閔斯琳順著店家的話講,只見店家越說越得意。
「可不是嗎?」店家樂的。「他不但戰功彪炳,還娶了一個美嬌娘……徐諒大人的八千金您知道吧?」
閔斯琳狂點頭。
「她是遠近馳名的大美人,長安城內還沒娶妻的男人幾乎都上門求過親,最後在相國主持下嫁給了唐將軍,只可惜兩人成親後不久,唐將軍又回到戰場,至今唐將軍還在邊關守著呢,委屈了唐夫人。」
從店家的談話不難推測出,沒有唐毅驊戰死的消息傳出,徐姓士族不曉得透過了什麼管道,得到錯誤的消息,糊里糊涂逼死了女兒。
「不曉得唐夫人最近可好?」店家又感慨。「好久沒瞧見她出來走動,希望別是傷心過度才好呀!」
非但如此,除了少數知道內情的人士外,大部分的長安居民都不曉得玉娘已經自縊。徐姓士族顯然對外封鎖了消息,怕驚動了朝廷,求官不成反被摘官帽,無論使出什麼手段都要保密。
「這麼說,唐將軍人現在正在狄道了?」皇甫淵開口問道,他記得元狩二年春天的那次戰役,是從隴西出發的,該處是中原通往西域重要的關口。
「不,應該是在居延置。」店家搖頭。
「居延置?」不是狄道嗎?
「每一次打匈奴都是走高平道和河西道的,居延置是位于媼圍縣的一座要塞,唐將軍要不就是鎮守居延置,要不就是跟隨霍將軍出北地到河西去,听說最近軍中的調度十分混亂,唐將軍雖然是霍將軍的愛將,但也有可能借調給公孫將軍,一切都要視情況而定。」店家不愧和軍方多有往來,就是能打听到一般老百姓打探不到的事。
閔斯琳和皇甫淵互看一眼,原來他們對漢武帝時期河西之戰的認知都是錯誤的,史書一般認為霍去病應該從狄道出發,經黃河,再轉進河西,但沒想到實際上是走另一條線路,這點倒是始料未及。
只是,這麼一來,便增加了尋人的困難度。他們原本以為只要到了狄道,就能打听到唐將軍的下落,如今看起來沒這麼簡單,他們必須先到達居延置,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請問……您們為何打听唐將軍,跟他有什麼關系?」店家反過來問閔斯琳,她本來想推說沒事,話說到一半止住,歪腦筋動個不停。
「其實,也不能說沒有關系。」她故意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吸引店家上當。
「總共兩萬錢——什麼,您們跟唐將軍有關系?!」店家果然被她意有所指的說法吸引,眼楮睜得大大的。
「太貴了,店家。」閔斯琳乘機殺價。「您應該算咱們便宜一點,畢竟咱們買馬也是為了保家衛國,很辛苦哪!」
保家衛國,她在說什麼鬼話?
皇甫淵聞言把臉轉向她,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未料竟慘遭她陰毒的狠捏。
痛……
「姑娘,您說這話的意思是……」
「咱們是為了給唐將軍送東西才買馬的,您說,這不是保家衛國,是什麼?」她那一臉凜然,連死人都要爬起來向她敬禮,況且是一心向往軍戎生涯的店家?
「更別提此行要冒多少風險,才能將東西平安送到唐將軍的手里……啊,我有說了什麼嗎?」她叨念了一陣子,才故意用手捂住嘴巴,裝出一副「我怎麼這麼多嘴」的模樣,不經意的舉動更具說服力。
「你說,你是為了送東西給唐將軍才買馬。」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糟了!」她裝出一臉焦急的表情。「這是不能說的秘密,我竟然不小心說出口,店家您可千萬要保密哦,千萬別說出去。」
「我懂、我懂。」店家猛點頭,其實什麼也不懂。
「其實咱們的身分是朝廷的密探,有重要的情報要帶給唐將軍,所以才低調行事,這您也懂吧?」她越裝越像了,騙得店家一愣一愣的。
朝廷密探,這太過分了——
「哎喲!」始終悶不吭聲的皇甫淵,這時發出一聲哀鳴,應該又被修理了。
「這位客人,您還好吧?」店家看皇甫淵痛苦的表情頗為他膽顫心驚,深怕他突然倒下。
「還、還好。」可惡,痛死了。「只是被蜜蜂螫到,手背腫起來了而已。」狠心的女人,下手真重……
「蜜蜂?」店家一頭霧水,他這家蓄馬場,什麼時候長蜂窩了?得清清。
「哥,你也小心點兒,當心被捅出一個洞來。」閔斯琳警告皇甫淵,別壞了她的好事,萬一要是害她殺不成價,一定要逼他賣身賠償損失。
「我知道了。」凶女人惹不得,特別在她殺價的時候,他還是閉嘴好。
「既然您都知道咱們的身分了,能不能算得便宜一點兒,啊?」
「豈止算便宜,這兩匹馬送給您們都行!」在這各掃門前雪的時代,居然還有像他們如此知曉大義的兄妹,他可不能落人後。
「您這兩匹馬要送給咱們?」閔斯琳喜出望外,這價也殺得太徹底了吧?一毛錢都不必付。
「統統送給您們了!」店家豪情萬千,一開口就送掉兩萬錢,樂得閔斯琳笑逐顏開。
「謝謝店家!」
皇甫淵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卻遭到閔斯琳一記鐵子拐,差點把他打成內傷。
再這麼打下去,他遲早會變成殘廢……
于是,他們這麼歡歡喜喜帶走兩匹馬,沒花一個銅板,就連鞍具都是免費,店家還特地為了他們裝上兩張皮制的軟墊,這下未來的旅程可舒適了。
「……你這麼平白無故收了人家兩匹馬,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坐在柔軟的墊子上隨馬匹移動,皇甫淵舒適是舒適,但總覺得良心不安。
「哪有平白無故?」閔斯琳不服氣地反駁。「咱們本來就是要送東西給唐將軍,而他又是朝廷倚重的大將,咱們也算是為朝廷盡力。」只是他們運送的內容,比較接近男女私情,和國家大事……唔,多少有點關聯,就算白拿人家兩匹馬,也不為過。
「這是什麼歪理?」明明就是白拿人家的馬,還一臉理直氣壯。
「現在先別計較這個。」大不了等他們找到唐將軍,再把馬還給店家。「你說,下一步該怎麼走?」
「當然是先去居延置,還有別的選擇嗎?」以前他們一直以為隴西就是指狄道,但實際來到漢朝以後,才發現所謂的隴西,是指隴山以西的地方,是一個大郡。而居延也跟他們在明朝的認知有所出入,他們一直以為居延是位于張掖的居延縣,沒想到竟只是一個叫「居延置」的要塞,而且距離要比他們原先的認知短得多了。
「可是,萬一咱們到了那兒,才發現唐將軍隨軍出征,又該怎麼辦?」豈不是白跑一趟?
「即便如此,咱們還是得走一趟,至于能不能順利找到唐將軍,就看運氣了。」除此以外沒有別的路可走。
「你說的對,也只能這麼做了。」閔斯琳點頭同意道。
于是乎,兩個人又繼續朝下一個目的地前進,只不過這回多了兩匹馬。
嘶嘶!
仰天長嘯,英勇得很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