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壓機的吵雜聲像是蜜蜂組隊獵食,在狹小的空間中回蕩,在寧靜的午後听起來分外刺耳。
嗡嗡嗡……
由噴嘴噴出來的高壓空氣,雖然不見半滴水,威力卻不下于水柱,再細微的灰塵都能清干淨。
高典蓉比她自己想象中更快找到工作,這次她找到的工作是在手工洗車店擔任清洗員。這個工作很適合她,她以前在早餐店,整天都在刷刷洗洗,有一定程度的潔癖,加上她凡事追求完美的個性,凡是她經手的車子一定外表洗得亮晶晶,內部一塵不染,工作能力深受老板贊賞。
「蓉姊,我先去客戶那邊把車開回來,麻煩你看一下店!」
這天,生意特別好。高典蓉正在為一部巨無霸型休旅車清洗內部,不期然听見店里的工讀生在車外朝著她大喊,她敲敲車窗,表示听見了,要工讀生盡管去忙自己的事。
由于景氣不佳的關系,老板采遇缺不補的政策,原本一個星期前還有另外一名專職員工,他離職後老板只願請工讀生,以至于造成只要多一、兩部車,就會忙不過來的窘境,高典蓉也很無奈。
她已經夠忙了,偏偏她現在清洗的這輛休旅車又不好處理,需要注意的小細節很多。
嗡嗡嗡……
她盡可能地將吹塵槍的噴嘴伸到車子的每條小縫隙,將溝里頭的灰塵連根拔起,務必要讓坐在里面的人感到舒適。如此抬頭苦干不知過了多久,工讀生終于把車從客戶那邊開回來,一停好車就嚷嚷。
「蓉姊,別管那輛車了,先過來幫忙洗這輛車,二十分鐘後客人就要來取車!」
工讀生又是敲車窗,又是鬼吼鬼叫的,听得高典蓉很不高興。
「干什麼?」找死。「沒看見我正在忙啊,還敢吵我?」小心她拿吹塵槍噴他,喂他一肚子空氣。
「沒辦法,蓉姊。」工讀生索性鑽進車廂跟她盧。「這個客戶是老板的朋友,他交代二十分鐘內一定要洗好車子,他接著馬上要用車。」
又是一個限定時間的家伙,她對于這種人最沒有好感。
「拜托,我們是手工洗車,這麼喜歡趕時間,怎麼不去讓機器洗,還要來折磨我們?」機器洗車多方便,加油還有優待,運氣好的話還不必等。
「可以讓機器洗的車子,就不會送來讓我們洗了。」工讀生手指向停在後面的車輛,羨慕到快要流口水,「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才有機會開這種車子?」
隨著工讀生口水的痕跡,高典蓉看到了一輛豪華房車,市價至少值五、六百萬。
下輩子可能會有機會,你慢慢等。她不客氣地吐槽工讀生,要他別作夢了,除非他中樂透,或是哪天發生神跡,否則很難。
「蓉姊,你也留給我一點希望嘛!不要把我唯一的希望都戳破。」他還想要成為億萬富翁。
「希望過頭就叫奢望,你別妄想了。」抱歉,她最擅長的就是潑冷水,這招她超厲害。
「要在二十分鐘之內把車子洗好做不到,至少需要花費一個鐘頭。」如果車身還要打蠟則需要再加半個鐘頭,打蠟最耗時間。
「一個鐘頭?!」工讀生哀號。「你不如殺了我,或是我干脆自殺。」老板的朋友看起來超不好惹,他惹不起啊!
「那你干脆自殺好了。」她不做犯法的事。
「蓉姊,你不可以這麼無情!」工讀生祭出哀兵政策外加推拖拉,高典蓉被魯到受不了,終于點頭答應。
「好啦好啦!」就會煩她。「你先幫我把這輛車弄好,我們一起努力,盡可能早一點把車子交出去。」這已經是她最大讓步,再不滿意她可要翻臉了。
「好。」工讀生哪敢搖頭?高典蓉的脾氣有多硬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可不想自找麻煩。
兩人同心協力把休旅車先搞定,接著伺候老板朋友的豪華大轎車。四千CC的豪華房車,清洗起來不比休旅車輕松,需要注意的小細節更多。
高典蓉換上噴皂機,先將豪華大轎車的車身都噴滿白色的泡沫,接著繞到車尾,蹲下來噴輪胎,工讀生則是手拿著海綿磨刀霍霍,才剛準備認真工作,車主就來了。
「我的車呢?」對方說二十分鐘,二十分鐘以後他懼真的準時出現,前後誤差不到十秒鐘,時間拿捏準確得驚人。
「薛、薛總。」工讀生手拿海綿,雙手沾滿了泡沫,見到薛恭謙差點沒有當場跪下來,他也未免太準時了吧!
「二十分鐘到了,我來取車。」按理說對方應該把車開到公司還給他,但她急著用車,只好親自前來取車,不講究那麼多規矩。
「可是車子剛在洗……」工讀生不知所措地看著沾滿泡沫的豪華房車,眼神盡是茫然。
「是啊,看得出來。」薛恭謙滿是嘲諷的語氣听得出來他很不高興,工讀生心想他死定了,薛恭謙一定會生氣。
「那個……」慘了,該怎麼解釋?「因為……」
「小李,你還在打混?你是說這輛車很趕嗎——」高典蓉听見說話聲從車尾站起來,沒想到一探頭就看見冤家。
「你是……」薛恭謙覺得她很面熟,而高典蓉則是早已認出薛恭謙就是害她失去工作的混蛋,凡事都要規定時間的大變態。
「你是那位女吧台。」他想起來了,她就是那個脾氣嗆辣,說好听有個性,說難听不識抬舉的女人,就是她害他那天遲到。
「我也認出你來了。」彼此彼此。「你是那個不講理的客人,對不對?」原來他是個有錢人,難怪這麼跩。
「我不講理……」好啊,這女人分明是得寸進尺。「對,我就是那個不講理的客人,你能奈何得了我嗎?」他們也太有緣,或者說太倒霉了,茫茫人海居然還能再次相遇。
「我沒想對你怎麼樣啊,干嘛這麼激動?」她露出一臉不在乎的表情,打定主意改吃素,不再和他計較。
「我激動——算了。」薛恭謙氣得將指到一半的手迅速收回,本來也打算吃齋念佛,不過這下很難了。
「你來取車時,我不是說過一定要在二十分鐘之內洗好,為什麼到現在才剛動手清洗?」冤有頭債有主,薛恭謙決定直接向工讀生開刀,不跟高典蓉嗦。
「我……」工讀生急得滿頭大汗,無助地望向高典蓉。
「是我要小李先幫我把另一輛車整理好再洗你的車,跟他沒有關系。」高典蓉夠義氣,將全部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工讀生拼命點頭。
嗯嗯嗯,是蓉姊堅持要按照順序,他也是受害者,一切都跟他無關……
「你?」薛恭謙看著她冷笑。「你是哪根蔥,敢違抗我的命令?」
看樣子有人搞不清楚狀況,以為她是他的員工,還違抗命令哩,莫名其妙!
「我看真正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是你。」她決定不吃素,改當迅猛龍了。「我又不是你的員工,本來就沒有義務接受你的指揮,再說你要求二十分鐘交車,這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洗好你這輛車,最少需要一個鐘頭。」
「一個鐘頭?」愛說笑,薛恭謙皺眉。「我不可能等你一個鐘頭,我急需要用車。」他要參加歐洲代理商的晚宴,時間已經是迫在眉睫,事實上,他必須立刻動身。
「那你應該在幾個鐘頭前,就請人幫你把車開過來,不該臨時抱佛腳。」哪有人隨洗隨要,她又不是千手觀音,可以同時有好幾只手做好幾件事。
「我臨時抱佛腳?」薛恭謙聞言眯眼。「你居然敢這麼對我說話?」
她猜他下一句會說︰你以為你是誰?不過就是一名洗車的女工!但她不會讓她有侮辱她的機會,她要搶先一步反擊。
「我為什麼不敢?」她受夠了這些所謂的有錢人。「你明明就是強人所難,老是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上次要我在五分鐘內煮好咖啡,這次要我在二十分鐘內洗好一輛四千CC的豪華房車,就算你再有錢,也不必這樣整人吧?簡直是狗眼看人低!」
她將連日來的委屈一股腦兒地爆發出來,無論道理講得過去,將不過去都拿薛恭謙開刀,听得他也很生氣。
「你說什麼?」狗眼看人低?她的說法會不會太過分?
「本來就是。」她冷哼。「不要以為仗著你有幾個臭錢,就可以作威作福,不把人當人看。就算我們下階層的人,也是有自尊的,不是你呼來喚去的一條狗,請你尊重我們!」
「你越說越離譜了。」只不過是洗輛車,卻可以給他扣上一頂道德的大帽子,跳tone得厲害。「明明就是你不對,還敢將責任推到別人身上。」手法還別出心裁和道德扯上邊,令人大開眼界,不得不佩服。
「真正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的人是你吧?」高典蓉反駁。「誰都看得出來不可能在二十分鐘內洗好車子,可是你卻提出這種無理的要求!」然後才來指責別人,她絕不接受。
「那是因為你能力不足,完美小姐。」他故意拿高典蓉向來自以為傲的堅持修理她,看她怎麼接招。「如果沒有把握能達到客戶的要求,就不要接下工作,免得鬧笑話。」
在說此話的同時,薛恭謙頻頻看表,緊繃的眉頭,似乎在指責高典蓉說︰都是你害我的,氣得高典蓉咬牙切齒。
「都是你們的錯。」他果然如她猜想中抱怨。「我懶得再跟你抬杠,快把車子洗好交給我。」幸好今天采開放式雞尾酒會,中途溜進去應該不會太失禮,勉強還來得及赴約。
薛恭謙的態度還是一貫的高傲,睥睨的眼神,比任何尖銳的言語還要教高典蓉難堪,他憑什麼瞧不起人?
「喂,還不動手嗎?」見高典蓉只會站著不動,薛恭謙轉頭使喚工讀生,他明顯嚇傻了,被高典蓉的舉動嚇傻,她怎麼敢用這種態度對待老板的朋友,簡直是不要命了。
「是,我馬上為你洗車。」工讀生年紀輕輕,反倒比高典蓉更懂得在權勢面前鞠躬彎腰,拿起手上的海綿拼命往車身擦。
「聰明的人就該像他一樣,懂了吧?」薛恭謙自認為不會仗勢欺人,但他看不起人的嘴臉分明就很欠揍,高典蓉再也人不下去。
「好,你要快是吧?」她將手上的噴槍握得緊緊地,明眼人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妙,偏偏薛恭謙看不出來。
「那當然,我趕時間——」
「這樣子最快!」她高小姐好大膽,竟然敢拿著泡沫機對薛恭謙猛噴,工讀生在一旁看得下巴都快掉下來。
「蓉姊,你冷靜一點,不要亂來!」工讀生試著勸高典蓉,但沒用,她已然失去理智。
「你不是要快嗎?這樣子最快。」噴噴噴,噴死這狗眼看人低的壞蛋,看他還敢不敢囂張。
不期然遭到泡沫攻擊,薛恭謙躲都來不及,遑論開口阻止,他的眼楮都沾到泡沫了。
「你干什麼?!」
「蓉姊!」
薛恭謙忍無可忍的怒吼聲好惹工讀生的哀號聲同時響起,高典蓉直到泡沫機再也噴不出泡沫了,才忿然放下泡沫機,惡狠狠地瞪著渾身泡沫的薛恭謙。
「跟老板說我不干了。」她眼楮雖然是看往薛恭謙的方向,話卻是說給工讀生听的,听得工讀生一愣一愣。
「蓉姊……」
「就這樣。」她不知道她的老板會怎麼想,但既然得罪了他的朋友,要想再混下去恐怕是難上加難,她有自知之明。
「我猜你又要去跟老板告狀說我服務態度惡劣,但你不必擔心,因為我辭職了,再也沒機會拿噴槍噴你。」可惜里頭裝的是泡沫,如果是鹽酸,她會更高興一些。
「你……」薛恭謙從頭發到皮鞋,沒有一處不被泡沫覆蓋,看起來極端狼狽。
很好,她總算報仇了,高典蓉得意地微笑。
「抱歉,小李,恐怕你得孤軍奮斗了。」只是她也沒佔到便宜,因為眼前這個自大的混賬,她又一次丟了工作,還是一樣沒做滿一個月。
「不要這樣,蓉姊,我會幫你跟老板求情——」
不用。
她貿然丟下噴槍,轉身走進辦公室的身影說明不需要工讀生幫忙,態度瀟灑得可憎。
「Bye-bye,小李。」她跟相處了近兩個星期的同事打招呼。
「Bye-bye,沒耐性先生。」她也沒忘記問候一臉狼狽的薛恭謙,默默覺得他跟他的豪華大轎車真是搭配,同樣都是一身泡沫。
薛恭謙難以置信高典蓉竟然當著他的面,再一次演出「辭職以示負責」的老戲碼,氣得直想攔下她問個清楚。
但高典蓉哪會理他啊?只見她跳上摩托車,安全帽一戴,發動引擎就跑了,誰還管他頭上有沒有冒火?呿!
「這女人……」
「對不起,薛總,我馬上幫你把車洗干淨!」工讀生看薛恭謙氣得吹胡子瞪眼,唯恐他把怒氣轉移到自己身上,于是拼命道歉。
薛恭謙氣到不會說話,心想他招誰惹誰,竟然連著兩個月遇見同一個女人,被她當面耍了兩次脾氣,真是見鬼了。
工讀生偷瞄薛恭謙的臉色,慶幸自己不是他的員工,不然每天光忙著應付他無理的要求,累都累死。
不過,蓉姊也真帶種。
工讀生不由得在心中默默豎起大拇指,贊賞高典蓉的勇氣。
敢為了堅持己見而得罪國內最大連鎖量販集團的少東,不愧是沖動第一名,認真也第一名的女中豪杰,為她拍拍手——啪啪啪,帥啦!
遭了。
當工讀生大贊高典蓉夠帥之際,她卻是滿臉愁容地看著存折上逐漸變少的數字,後悔自己為什麼沖動。
她是夠倒霉,三番兩次遇見那個可惡的男人,但她就不能忍忍,把他的話當作是放屁,非得和自己的錢包過不去,等吃了虧以後再來後悔不可?
唉!
在這瞬間,她也好想學吳若曦拿頭撞桌子,狂罵自己笨蛋。
她泄氣地合上存折,明白自己就算把額頭撞到破,對她此刻的處境也不會有所幫助,她需要的是盡快找到工作。
高典蓉之前幾次都是靠翻報紙找到工作,這次她決定上網到人力銀行登記履歷,希冀依靠網絡的力量,盡快幫她找到工作,不然她的老本快要被吃光了……
「總經理早!」
「早。」
「總經理,這是昨天的銷售報告,請您過目。」
「嗯,交給Jeff。」
復合式的大賣場還沒正式開門營業,走道就傳來一陣又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堆人跟在薛恭謙的後面,打招呼的打招呼,遞報告的遞報告,其中最忙的當數秘書和人事主管,秘書手上捧著收不完的報表,人事主管也沒有好多少,手上沒那麼多東西,但比別人多了更多的盤問。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每個部門都在缺人,你到底找人了沒有?」在大賣場從頭到尾繞了一圈,薛恭謙錯愕地發覺到,偌大的賣場竟然嚴重人手不足,第一個就找人事主任開刀。
「報告總經理,我們已經上網招募人手了,也積極登報,已經有不少人寄履歷過來,很快就能把那些缺補齊。」可憐的人事主任幾乎一天到晚在找人,而且一缺就是上百人,搞得他幾乎天天做惡夢。
「奇怪,為什麼我們公司留不住人才?」薛恭謙納悶。「我們公司的福利不錯,待遇又好,照理說人事流動幅度不應該這麼大,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這個問題好,人事主任老早就想跟薛恭謙討論這個問題了,如今由他主動提出最好不過。
「報告總經理,這個問題——」
「我知道了,問題出在你身上。」
人事主任沒能將心中的委屈說出口,薛恭謙就將責任歸咎于人事主任,他只能無言。
「啊?」怎麼會把帳算到他頭上,這帳到底怎麼算的……
「一定是你眼光太差,才會造成這麼高的流動率,你要好好檢討。」
薛恭謙充分發揮檢討他人的本事,不去想自己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身為下屬的人事主任表面是哪個頻頻點頭賠不是,其實內心干得要死。
是啊是啊!都是他的錯,他無能、找錯人,和他大少爺一點關系都沒有!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脾氣,超沒耐性不說,凡事都要規定時間,如果不是缺錢缺得厲害的可憐蟲——比如他,誰願意和他共事?
「是,您說得有理。」人事主任盡管內心再不爽,也只能卑躬屈膝,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
薛恭謙隨意地點點頭,一面怞出他的萬寶龍鋼筆在秘書遞過來的文件上簽名,忙碌可見一斑。
「如果您沒有別的吩咐,我是不是可以••••••」人事主任嘿嘿地小,薛恭謙立刻知道他想落跑。
「嗯。」他將筆插回西裝口袋,對人事主任揚揚下巴,暗示他可以滾了,再留下來只會惹人煩,沒別的用處。
「那我先告退……」人事主任如釋重負地轉身,才走沒兩步——
「等一等!」薛恭謙在背後叫住他。
干嘛又找他麻煩……
「總經理,您還有什麼吩咐?」人事主任轉過身對著薛恭謙陪笑,就怕又挨轟。
「你把這次寄來的履歷統統放到我桌上,由我來篩選員工。」薛恭謙決定親自出馬,人事主任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不免膽顫心驚……
「請問我有多少時間準備資料?」這是每個部門接到命令必問的問題,人事主任也不例外。
「三十分鐘。」薛恭謙指示秘書check行事歷,秘書翻了一下行程點點頭,表示ok.
「是,我馬上去準備!」人事主任一接獲指令,馬上以跑百米的速度飛奔至人事部,氣喘吁吁地對人事部的同仁宣布。
「總經理這次要親自過濾履歷表,你們該列印的列印,該影印的影印,該蓋印的蓋印,總之就是別讓總經理留下壞印象。」一旦被他貼標簽做記號,以後日子就難過了。
「總經理什麼時候要?」全員進入待命狀態。
人事主任低頭看表。
「扣掉剛才走路的時間,還有二十五分鐘。」
二十五分鐘?
「了解!」
大家不曉得是被薛恭謙躁習慣了,還是原本的動作懼這麼快,二十分鐘之內就把一切資料備齊,提供給人事主任交差。
「快,主主任,用跑的。」還差五分鐘,跟他拼了。
「好。」人事主任雙手捧著履歷就要開始跑,這時有人攔下。
「還有一張。」部屬將剛剛寄到的履歷表放在最上面。
「熱騰騰,剛出爐的。」部屬拍拍剛添加上去的履歷表,原本想借此放松人事主任的心情,沒想到卻得到反效果。
「自以為幽默,我現在沒那個心情!」人事主任狠瞪部屬。
也對啦!面對薛恭謙,誰都沒有心情開玩笑,不急得滿頭大汗才是怪事。
「總經理,我把資料都給您搬來了!」人事主任趕在最後一刻打開總經理辦公室的門,薛恭謙正好按下碼表。
「不錯,時間剛剛好。」薛恭謙靠在椅背打量人事主任,對他的表現還算滿意,特別贊賞他是守時。
「這是您要的履歷表,包括最新收到的,統統都在這里。」人事主任滿頭大汗地將多達幾百封的履歷表放在薛恭謙的桌子上,邊放邊喘。
薛恭謙垂眼看著那疊得跟小山一樣高的履歷表,這次他們北中南共十一家分店一起征人,台北這家還是總店,難怪隨便釋放個訊息,就可以吸引到數百人前來應征。
「總經理,你真的要親自篩選?」人事主任指向薛恭謙桌上那疊履歷小山,懷疑他真的有耐性看完。
「你說呢?」薛恭謙瞪人事主任一眼,伸長手拿起第一張履歷表,陰沉的眼神說明了他有多痛恨人事主任辦事不力。
人事主任聰明地閉嘴,省得再挨罵。薛恭謙先是隨便翻閱了前面幾張履歷,其中大部分是網路下載統一表格,只有少數一、兩張是自己謄寫的履歷,上面還貼了照片——照片?
總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麼,薛恭謙將翻閱過的履歷重新排好,果然讓他找到了疑點。
難怪他會心神不寧,原來是仇人主動上門報到,那個天殺的凶女人竟然也在應征的行列之中,這就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她死定了。
「總經理,有什麼不對嗎?」人事主任一頭霧水地看著薛恭謙,他正瞬也不瞬地盯著第一張履歷表,嘴角還露出詭異的笑容。
薛恭謙的手指停在高典蓉的照片上,用力敲了幾下,漫不經心地回道。「沒什麼,只是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
人事主任听了以後猛吞口水,在心里哀號完了,總經理一定又要叫他做一些不合理的安排,公司規章根本是白寫的嘛!對他完全不適用。
「哪,叫這個女的來面試,而且一定要錄用她。」薛恭謙將高典蓉的履歷表丟給人事主任,他手忙腳亂地接過履歷表,上頭的自傳部分幾乎空了一大半,學經歷也都交代得不清不楚,這樣也行?
「總經理……」人事主任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發現除了相片還算吸引人之外,其余沒一項合格,到底要她做什麼?「請問你要將她安排到哪個單位,擔任哪項職缺?」
「隨便。」薛恭謙聳肩。「反正她還得經過新進員工訓練,到時候再說。」
看樣子總經理是打算先把她弄進來,再視情況幫她安排工作,他們兩人到底什麼交情?
就和全天下所有喜歡談論八卦的人一樣,大家都對薛恭謙之流的這些富豪充滿好奇。人事主任雖然勉強還能算能接近核心,但平時頂多只有挨罵和做苦工的分,什麼時候輪得到他探听八卦?自然是特別好奇。
「明白了嗎?一定要照我的吩咐去辦。」薛恭謙破例任用高典蓉不夠,還特別叮嚀人事主任不要給他弄砸,更加引發人事主任的好奇。
「是,我等一下馬上通知她明天來面試。」人事主任回道。
「很好,你可以出去了。」薛恭謙跟人事主任揮手,要他回去工作。「剩下的履歷,等我篩選完了再通知你,總之你先通知她過來面試。」
「是。」人事主任退出總經理辦公室,關門的時候听見薛恭謙哼歌差點沒嚇死,總經理今天的心情未免也好得太過火了吧!
「高典蓉。」人事主任看著手上的履歷表,邊瞧邊念,完全看不出她哪里特別。
「唉!」他搖搖頭,決定這不關他的事,他該做的是想辦法把她弄進公司,後續就交給薛恭謙去煩惱。
當高典蓉接到通知她前去面試的電話,還不相信,自己隨便填寫的履歷表居然收到大企業的青睞,一時之間都呆了。
她隔天依照人事主任的指示,到總公司去面試,人事主任出了幾道題目要她做,她交白卷,結果還被錄取。
「我真的被……錄取了?」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人事主任,人事主任比她更茫然,她居然交了白卷。
「對,下個星期三,記得來參加新進員工訓練。」人事主任交給她舉辦新進員工訓練的地址和聯絡人,再三囑咐她一定要到,高典蓉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那麼重要。
「好,我一定會到。」她竟然這麼輕易就找到工作,真是老天保佑。
「那麼,我先走了。」高典蓉向人事主任敬個禮,打完招呼以後就要離開,原本人事主任也不想廢話,最後還是忍不住好奇。
「高小姐!」他叫住高典蓉。
「還有事嗎?」她回頭好奇地看著人事主任,他左右打量她,怎麼都想不通。
「你更我們總經理是什麼關系?」
「啊?」高典蓉張大嘴,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沒事,你走吧!」人事主任見狀揮手叫她走,放棄打探。
「是。」高典蓉一邊回頭,一邊想不透人事主任干嘛突然問她這個問題,完全沒道理。
人事主任之所以會無聊到胡亂發問,當然是因為薛恭謙的舉止怪異,他才好奇。
算了,他們這些有錢人的腦袋不是裝錢,就是裝大便,是他這個為三餐奔波的小老百姓所不能理解的。
人事主任收回好奇心,做回正常人,不再為這件事費心。
他拿起其他履歷表,繼續一一通知應征者前來面試,心想薛恭謙這次欽點的人最好都很優秀,不然他就——不然自己就死定了。
主子犯錯,永遠要嚇人來承擔,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