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又跑到哪里去了?
司徒行風四處找不到周湘齡,發現她最近似乎特別喜歡亂跑,不愛待在他身邊。他不免懷疑,是不是因為他突然向她求親,她不想答應,才故意躲他?
他不明白,實在不明白。
她不想和他成親嗎?但是沒道理啊!那天晚上共浴,她明明暗示想和他共度一生,怎麼他真的開口求親,她卻突然慌了呢?
女人心,海底針。他實在不懂。
前些日子周湘齡找他,這次換他找她,兩人好像在玩捉迷藏游戲。
他從廚房找到飯廳,又從飯廳找到訓練場,依然不見她的蹤影。
這個小妮子,被他逮到她就完了!
司徒行風在心里撂狠話。本來以為沒指望找到人了,未料競看見她一個人坐在院子的長椅上,正低頭專心做某件事。
「小鬼,你上哪兒去了?我到處找不到你!」他邊罵人邊卷袖子,根本還來不及教訓人,就看見周湘齡一臉哀怨的對他哭訴。
「我在補衣服。」
司徒行風這才看見桌上堆積如山的衣褲,隨便拿一件起來看都是破的。
「打哪兒弄來這些衣服?」又髒又舊還有破洞。
「都是兄弟們的衣服。」她一臉欲哭無淚。「他們剛好不小心發現我會補衣服,就把所有該縫的,該補的衣服全拿來了。」
「真是。」他忍不住詛咒。「你不會拒絕啊?」笨蛋。「這麼多衣服哪補得完?」
「我試過。」她也很後悔。「但他們說我是整座山莊衣服補得最好的人,拜托我一定要幫這個忙。」
可惡,看樣子不撥款為兄弟們買幾套新衣服是不行的了,他可不想累死他的隨從。
「拿來!」他搶過她手中的衣服,火冒三丈地說道。「我要看你的衣服到底補得有多好——老天,簡直是爛透了!」
原來她不只武功差勁,連女紅也很差,這麼爛的手藝,兄弟們居然還搶著讓她幫他們補衣服?
「我已經盡力了。」她不服氣地反駁司徒行風。「我的願望是成為俠女,不是裁縫,你不滿意我也沒有辦法。」
她一副不要拉倒的拽樣,頗有江湖味道,將來成為女流氓指日可待。
「不要再補了。」他已經決定為兄弟們一人添購一套新衣,免得人家誤以為劍隱山莊是丐幫。衣服補成這副德行,穿出去能看嗎?
「但是兄弟們……」周湘齡睜大眼楮,看著司徒行風把她手上的針線拿走放在桌上,然後抱起她讓她坐到自己的大腿,差點沒有當場尖叫。
「這里是院子,會被發現!」她緊張得半死,他卻一臉無所謂。
「院子就院子,沒什麼了不起。」他一點都不在乎。
「可是……」
「我好想你。」他不管她說什麼,低頭就給她一個火辣的吻,吻得她頭暈眼花。
她半推半就,最後還是敗在他高明的挑逗之下,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和他熱情擁吻。
活該他們要大白天冒險纏綿,正當他們吻得天錯地暗,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之際,李勇率領一票兄弟走進院子向周湘齡拿衣服。
「小鬼,衣服補好沒有……」他最後那兩個字還沒說完,身邊的兄弟就紛紛發出怞氣聲。
莊主、莊主竟然在跟他的隨從擁吻!
李勇也是嘴巴張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見到的一切。
雖說大家早就懷疑他們兩人有一腿,介天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大膽擁吻仍是驚世駭俗,這教他們,教他們該如何反應才好?
李勇!
周湘齡第一個發現有外人在一旁看好戲,連忙推開司徒行風,匆匆站起來跑到他身後躲藏。
「搞什麼鬼?」他不明就里地看著她可笑的動作。熱吻當頭躲什麼躲?她以為這樣捉弄他好玩嗎?
「咳咳,莊主。」李勇和一票兄弟進也不是,退也為難的杵在原地尷尬不已,司徒行風這才明白誰壞了他的好事。
「出來吧!丑媳婦總要見公婆,躲也沒有。」他命令身合的周湘齡自動現身受死。她怎麼也不肯。司徒行風只好轉身把她抓出來面對大家。
「呃,莊主……」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隱瞞了,干脆趁這個機會說清楚,這小鬼是女的,過去她一直欺騙大家。」
他把她推出去受死就算了,還把責任統統歸咎到她身上,簡直是要氣死周湘齡。
「對不起,我欺騙了大家。」她跟大家道歉,無論司徒行風的行為有多可惡,她欺騙這些善良的兄弟是事實,本來就該說對不起。
「小鬼,你真的是……女人?」李勇眼楮瞪得大大的,似乎還不敢相信跟他們一起生活了三個月的周湘齡真的是女兒身。
「嗯。」她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白皙的臉上泛出紅暈,嬌俏的神情間接證實她的性別。
大家「哇」一聲,都後悔自個的心思不夠細膩,沒盡早察覺她是女人。
這麼說來,最可惡的還是莊主,難怪他死活都要她當隨從,原來早就發現她是女人。
「莊主,這真是太好了。」他早就暗自希望莊主鐘愛的隨從是女人,如今美夢成真。相信大家也會同聲慶賀。
「可不是。」剛開始對她有感覺的時候,他自己也嚇一跳。甚至故意把自己躁得半死才回房睡覺,就是怕自己半夜化身成野獸侵犯她,誰曉得她竟然是女的,早知道就上了,也不必平白受折磨。
「我得去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李勇高興得半死。「自從夫人過世以後,劍隱山莊已經許久沒有女主人,大伙兒知道了以後一定和我一樣興奮。」
李勇嘮叨半天,才想到——
「莊主,你會娶……」咦,小鬼叫什麼?「呃,她真正的名字是……」
「她叫周湘齡。」
「莊主,你會娶周姑娘吧?」都把人欺負到這個地步了,一定要負責,否則就不是男人。
「當然。」這還用說。「我早就決定娶她為妻。」
「太好了。」听見司徒行風這麼說,大家都放心下來,這時候,反倒是周湘齡有意見。
「可是我並不是很想嫁給你——嗯嗯。」她才剛要表示反對,嘴巴就被司徒行風捂住。
這家伙,又來這一套。
「嗯嗯嗯!」
「我和周姑娘有事要談,先失陪。」為了不在手下的面前丟臉,司徒行風連拖帶拉硬是將周湘齡押到房間談判。
李勇凝視他們的背影,心想他們莊主雖然是「武林第一美男子」,但也不是事事順利,也是會吃鱉的。
「李大哥,咱們是不是該去跟大伙兒說說莊主的喜事?」兄弟們提醒李勇。
「可是……」小鬼好像不打算答應莊主的求親,貿然宣布好嗎……唉,管他的啊!先做了再說。
「走,咱們立刻去宣布喜訊!」李勇對司徒行風深具信心,認為他到最後一定會馴服周湘齡,再怎麼說她都是他的隨從嘛!听莊主話也是應該的。
于是整座山莊幾百名壯丁都知道周湘齡其實是女兒身,而且即將成為他們的莊主夫人,于是喝酒的喝酒,吵鬧的吵鬧,整座山莊亂烘烘。
「咱們怎麼會糊里糊涂就這麼被小鬼蒙騙過去了呢?」
「笨咩!」
「哈哈哈……」
這廂整座山莊幾乎要被鬧翻過去,司徒行風房間那廂也沒閑著,一樣吵得凶。
「你這小鬼,居然當著兄弟們的面前說不想嫁給我,那我的面子往哪里擺?」
回到房間,司徒行風沒問她為何不願嫁給他就罷,第一時間反而指責她不給他留面子,差點沒氣壞周湘齡。
「因為我本來就不想嫁給你。」她這不是氣話,剛開始她確實有這個想法,可熱度一過,冷靜下來,又不覺得成親有這麼重要,況且她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沒完成。
「你不想嫁給我?」司徒行風眯眼,不曉得她在耍什麼脾氣,他等了這麼久,可不是為了等她這一句話。
「其實,我們一直維持目前的關系也很好!反正也沒有什麼差別……」
「你沒差別,我有差別!」司徒行風咬牙回道。「我可不想被人指為不負責任,我一定得娶你。」
她固執,他也不遑多讓,干脆來比誰的耐力比較持久好了。
「我說過,我不想成親。」她從前就打定主意不嫁人,雖然之前因為他而動搖過,但幸好又立刻穩定下來,也算是老天保佑。
「簡直莫名其妙。」她那是什麼爛個性,有理說不通。「之前你才暗示要我娶你,真正跟你求親,你又拒絕,我真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只是改變心意。」她無法說出他要的答案,因為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才怪!」他拒絕接受這種爛理由,「一定還有其他原因,你才會拒絕我的求親。」
司徒行風夠敏銳,一箭就身穿紅心,周湘齡立刻變得支吾。
「唔……」他怎麼知道?
「說!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不願點頭嫁給我?」司徒行風擺出莊主的架勢,周湘齡不知是被他壓榨慣了,還是真的感到心虛,竟然就低下頭不敢看他。
「小鬼——」
「是因為斷夢劍!」情急之下,她月兌口而出,司徒行風的臉色果然立刻變得鐵青。
「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要再想斷夢劍的事,你怎麼還提?」他到底要警告她多少次,她才听得懂他的話?
「你不懂,我真的很需要那把劍!」
「你為什麼一定要得到斷夢劍?」他不懂。「你不知道已經有多少人為了得到你口中的神劍丟掉性命,甚至弄到家破人亡,這麼危險的劍留在身邊只有壞處沒有好處,我勸你還是盡早打消這個念頭。」
「可是你就將它留在身邊!」既然斷夢劍這麼危險,他更該把劍給她,他才比較安全。
「這是我的責任。」他嚴肅回道。「我爹將劍隱山莊留給我,保管斷夢劍的責任也由我一並傳承,我不會把它給任何人。」
「即使是我也一樣嗎?」她已經求他那麼多次,他都無動于衷,還說愛她呢!統統都是謊言。
「我倒想問你,你堅持要得到斷夢劍,是為了什麼原因?」他已經問過她很多次,每次都讓她耍花招賴掉,今天他一定要知道理由。
「呃……」她沒辦法在他有如水晶清澈的眼楮前說出真正的理由,會讓她有罪惡感。
「是不是和會票上的立票人有關?」他平靜地問周湘齡,她大吃一驚。
「你看過我的會票?」他不是正人君子嗎,怎麼可以干這種齷齪的事?
「周繼輪,是這個名字沒有錯吧?」司徒行風點頭,必要時他可比誰都無恥,而且不覺得抱歉。
他連名字都記起來,真的是可惡透頂。
「對。」她從小恨到大的名字,因為他拿走了一切,又害她成為的笑柄。大家私底下都嘲笑她是種馬的妹妹,將來一定也是花痴,所以她才會對周繼輪這麼深惡痛絕。
「你和周繼輪到底是什麼關系?」他應該走一趟京城探查有關她的一切,不該貪戀她芬芳,對她的過去視而不見,一切都是他的錯,希望還來得及補救。
「他是我哥哥。」周湘齡不甘心地承認她和周繼輪有血緣關系。司徒行風倒是很樂意听見這個消息,至少他不必面對情敵。
「你離家出走?」由于他弟弟目前也處于離家出走的狀態,他對于她的行徑特別熟悉。
「你怎麼知道?」好厲害。
「猜的。」他冷冷回道。「行雲離開山莊之前,也到帳房那兒拿走一千兩銀子當作盤纏,你說,他的行為是不是跟某個人很像?」
很像,像得不得了,所以他才能準確做出判斷。拍拍手。
周湘齡聞言頭垂得低低的,她不想和司徒行雲的名字擺在一起,但她離譜的行徑確實與他無異。
「我想,該是與你哥哥聯絡的時候了,他一定很擔心你的安危。」直到司徒行雲離家,司徒行風才發現自己有多關心親弟弟,他猜想周繼輪也和他一樣。
「不要!」周湘齡的反應意外的激烈。「我才不要和我哥聯絡,我討厭他!」
她總算說出她離家出走的真正原因,但司徒行風可不會覺得安心,憎恨自己的親人,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
「你為什麼討厭你哥哥?」沒想到他強行帶回的隨從背景這麼復雜,當初應該直接送交官府,他也不必麻煩。
「因為我哥哥拿走家里的一切,又老是和我作對,還要娶那個比他還更令人討厭的女人!」她大小姐把所有過錯都推到別人身上,也不想想看當初是誰先拿劍指著人家。
「什麼?」听不懂。「你哥娶個討厭的女人?」
「沒錯。」花橙蕾,她永遠都記得這個名字和她手上那四根針!「我尋找斷夢劍就是為了那個女人,我要用這把劍,來斬斷她和我哥的姻緣——」
察覺自己竟然在無意中泄了底,周湘齡連忙住嘴不敢再說下去。但是已經太遲,司徒行風听得一清二楚,並因此而暴怒。
「你堅持要斷夢劍,竟然是為了斬斷別人的姻緣?」他不敢相信,她竟然是如此任性,僅僅因為討厭未來的嫂嫂,就要破壞人家。
「我——我真的很討厭她嘛!」她越想越恨。「你知道她竟然威脅要在我的手臂上扎針,讓我的手報廢,再也無法提劍,還要讓我像發情的母狗天天渴望男人,你說她可不可惡?」
听起來她未來的嫂嫂應該是名女大夫,這倒稀奇,沒想到大明國內竟然有女人行醫。
「你一定對人家做了什麼,她才會如此威脅你。」畢竟也和她朝夕相處三個月,對她的個性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也了解她任性起來有多可惡。
「我——我只是拿劍抵住她的下巴。」
還「只是」,這在江湖上已經足以構成喪命的理由,對方只是威脅她,已經算客氣。
「你活該,我一點都不同情你。」她等于是女性版的行雲,虧她還好意思說行雲任性,至少他可比她識相多了,不會隨便拿劍指著人家。
「司徒行風!」
「我以為經過這三個月的鍛煉,你會成熟一點,結果還是一樣的自私任性!」他是得了失心瘋,才會喜歡上她,她壓根兒是個尚未斷女乃的黃毛丫頭,幼稚到令人生氣。
「既然我這麼自私任性,你干嘛還要跟我求親?」她也火大了,不站在她這一邊聲援她就算了,還挨過來指責她,她才不要這種不體貼的丈夫。
「因為我的眼楮瞎了,這個理由,你覺得怎麼樣?」他冰冷的口氣,大有全面開戰的味道。
好啊,開戰就開戰,誰怕誰?
「我要離開劍隱山莊。」去雲游四海,今生永不相見。
「再一次離家出走?」司徒行風諷刺地回道,嘲弄的表情說明不會讓她稱心如意。
「這兒又不是我的家。」她回嘴。
「沒錯。」還不是,但快了。「但在我還沒有同意你離開山莊之前,你還是我的隨從。」
「誰是你的隨從?」她才不承認。「我才不管你說什麼,我就是要走!」
「你走得了嗎?」他從腰帶掏出她的會票來意地搖了幾下,提醒她,沒錢哪里也別想去。
「你又拿走我的會票!」可惡,她不是才偷偷拿回來,什麼時候又落入他的手中?
「沒辦法,我總要掌握點什麼才安心。」他對她其實沒有表面上那麼有把握,因為她的情緒太多變,什麼時候要反悔說不準,只好留下人質。
「你——」
「還有,禁足。」他才不讓她有逃走的機會。「罰你三天之內不準踏出房門一步,這三天,你就關在房間內好好閉門思過。」
求親變成禁足,這個轉變太大了,周湘齡不能接受。
「你不能這麼對我!」他還算男人嗎,怎麼可以囚禁她?
「我能。」司徒行風得意地回道。「因為我是劍隱山莊的莊主。」
「司徒行風!」周湘齡眼睜睜地年幸存他把門關上,從外頭上鎖。
喀嚓一聲。
她就這麼被鎖在房間里面。
「可惡!」她是周家的大小姐,誰都不能如此對待她。
不巧司徒行風就能,因為他是莊主。
在他的地盤,他就是老大,誰都不能忤逆他。
劇情急轉直下,本來大家以為等他們走出房間,劍隱山莊就要誕生一位新的莊主夫人,沒想到竟是司徒行風一個人走出房間,周湘齡還被鎖在里面。
禁足。
司徒行風這話表面上听起來頗具莊主威嚴,其實是怕她跑掉,看來他們兩個還沒有溝通好,新的莊主夫人還要等一等。
大伙兒都在猜,周湘齡的禁足令過不過得了今天晚上?司徒行風有多寵她大伙兒都清楚,只是礙于司徒行風的面子,大家不好意思當面嘲笑他。
劍隱山莊的兄弟們,甚至為了此事打起賭來。被關在房里的周湘齡,壓根兒不曉得自己已經成了兄弟們賭注的對象,只是胡亂摔司徒行風房里的東西宣泄怒氣,只要她拿得到手的一樣都不放過,拿不到手的,就算要搬桌子、搬椅子,她都會想辦法將它們拿到手。
反正她鐵了心要把司徒行風的寶貝砸光!他能拿走她的家當,她為什麼不能損壞他的財產?
我砸我砸我拼命砸!
于是司徒行風珍藏的瓷器、古董字畫,甚至是西洋傳教士的洋玩意兒,統統都被周湘齡掃到地上,無一幸免。
哼,敢關我?我會讓你知道我的厲害,必定教你反悔萬分!
周湘齡發誓她會給司徒行風一個永生難忘的經驗,讓他知道不可隨便罰人「閉門思過」。
她桌子上的東西摔完了換摔櫃子上的東西,她甚至不客氣地打開司徒行風的櫃子,看他那都藏了些什麼寶貝。
這是什麼?
她從櫃子里面拿出懷表,稍稍想了一下,才想起在哪里見過這玩意兒。
就是那個五四三二一嘛!
哼,差點被它害死。
摔!
周湘齡不客氣地將懷表丟在地上。接著再取出另外一樣西洋珍稀寶貝。
啊?是望遠鏡。
砸!
她把望遠鏡用力往地上丟,再補踩它一腳。
那些西洋人光會發明一些害死人的玩意兒,沒一樣正經。
周湘齡對西洋傳教士帶來的東西印象糟透了,她不曉得因為這兩樣東西吃了多少悶虧,只是砸都算客氣。
她伸長手再往櫃子里頭模索——咦,沒啦?司徒行風這算什麼莊主,這麼窮!
周湘齡不想就此收手,不甘心地繼續在櫃子內一陣亂模。不小心踫觸了某道機關。
這是什麼東西?怎麼硬硬的,還凹凸不平……
她才在想櫃子里面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硬塊,一道黑影倏地朝她飛來,她眼明手快的蹲,才沒有被突然飛來的不明物體打傷。
砰!
這不明物體沒傷到她,卻穿透了門板。周湘齡驚魂未定的站起來,小心翼翼地走向門板,一把有著白色刀鞘的劍就這麼釘在門板上,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劍拔出來。
好美的劍鞘,是少見的純白色。
周湘齡將劍從劍鞘里怞出來。塵封多年的神劍悠然發出一股冷冽的寒氣,銀色的劍身閃閃發亮。
「哇,這把劍真的是氣勢非凡,只不過有點兒重就是了。」她用手掂了掂了劍的重量,比她的赤燕還輕,但對她來說還是過重。
「好漂亮的劍紋。」她將劍拿直觀賞,有如閃電的鏨刻布滿了整個劍身,展現出雷霆萬鈞的氣勢。
周湘齡驚嘆,她從沒見過這麼美的劍,白色的劍柄裝飾著由白銅鏨刻的雲紋,同為白銅打造的劍首獅吼氣吞山河,劍身流暢,劍刃鋒利,分明是一把名劍中的名劍。
她將劍左翻翻右看看,對它愛不釋手。翻著翻著,這才想起——不對,這把劍不正是「斷夢劍」,她夢寐以求的神劍?
她曾听人說過,楚漢打造了三把神劍,其中的斷夢劍代表天,有著閃電劍紋和白色的劍鞘。
她興奮不已地看著手中的長劍,從中散發出來的劍氣閃著獨特的藍光,完全符合「天為藍、地為紅、人為黑」的傳說。
天啊,她竟然在無意中找到斷夢劍!
想到她手中現在就拿著傳說中的神劍,周湘齡就興奮到無法自已。
她想起司徒行風說過劍會自己找主人。它既然飛過來找她,她自然不客氣收下。
周湘齡完全誤解司徒行風的意思,當下就決定拿走斷夢劍,和劍隱山莊說再見。
問題是她的銀兩全數遭沒收,就算她想逃亡也沒有盤纏,這可怎麼辦才好?
躺在地上的字畫古玩,提供她最好的答案。
被她打破的瓷器是無法賣錢了,但這些字畫、古玩可以賣得好價錢,尤其是那塊差點讓她嚇破膽的懷表,應該值不少銀兩,她就把這些東西賣一賣,當作盤纏逃走,也好報復司徒行風把她鎖在房間。
閉門思過的代價是很慘痛的,她會讓他知道下次最好不要隨便鎖她……不對,沒有下一次,她現在就要走人。
周湘齡說逃亡就逃亡,一點兒也不猶豫。她的銀子是都被拿走了,但包袱可沒被沒收。
于是她再一次拿出她的粉紅色小碎花包巾,從地上撿起字畫和懷表,將它們全數塞進包袱里。她本來還想把望遠鏡也帶著,但望遠鏡太長又太重,帶著只是累贅,況且她也不知道該怎麼用。
好,搞定。
用力拉緊包巾打上一個結,周湘齡總算是完成逃亡前的準備。現在只剩怎麼走出這個房間。
這是最大的問題,周湘齡考慮用她手上的斷夢劍將門劈開,但這需要兩種力道——內力和蠻力。
內力她沒有,蠻力她更欠缺。憑她和小貓差不多大的力氣,頂多只能擴大斷夢劍在門上擊開的洞,不可能劈開門板。
頭痛。
好不容易才找到斷夢劍,周湘齡說什麼都不想讓司徒行風拿回去,但門被司徒行風從外頭上鎖,她根本無能為力,除非她可以從窗子……咦,窗子?
猛然察覺自己還有一線求生的希望,周湘齡連忙跑到窗前檢查它上鎖了沒有,答案是沒有。
司徒行風這個糊涂蟲,竟然遺漏了窗子。
周湘齡很感謝他的糊涂。這代表她逃生有望。只要想辦法通過崗哨,打開窗子跳到外面,離開司徒行風的房間。
周湘齡一路上提心吊膽,偷偷模模地往崗哨前進,深怕被山莊的兄弟們發現。幸虧兄弟們都去練功,大家都以為她還被司徒行風關在房間,沒有人想到她會溜出來,自然不會特別注意她。
「呼呼!」盡管如此,周湘齡仍是躲藏得非常辛苦,才沒走幾步路,已經是滿頭大汗。
「哈哈哈……」
辛辛苦苦來到崗哨,卻听見負責守門的兄弟們狂笑,不曉得在高興些什麼。
「你押哪一邊會贏,是莊主還是小鬼?」
咦,他們在談她嗎,在說她什麼?
「當然是小鬼。」回話的人笑嘻嘻。「莊主說要她閉門思過三天,我看今晚莊主自己就會開鎖把她放出來,他哪舍得關她這麼久?」
「不一定哦!」另一個人持反對意見。「莊主這回好像鐵了心,要她好好反省。」
「她哪會反省?不闖禍就不錯了!」
「哈哈!小鬼有時確實挺會惹麻煩的。」
搞了半天,原來大家把她和司徒行風吵架的事當成笑話看待。哼!很抱歉,這次不只司徒行風鐵了心,她也一樣堅決,她要離開那個討厭的霸道鬼,再也不回來。
「喂喂喂,兄弟們開始下注了,你們還不過來?」
正當兩人聊得愉快的時候,另一個兄弟喘吁吁地跑過來喊人。
「可咱們得守門。」走不開。
「才離開一會兒應該沒有關系。」
有理。最近武林乎靜得很,各大門派相安無事,才離開一下子,應該還不至于出事。
「好,走吧!咱們也去熱鬧一下。」
不必周湘齡費神想該怎麼支開守門的兄弟,他們就自行離開,她的運氣真的是好到沒有話說。
有這麼好的運氣,當然要好好把握。
周湘齡趁著人都跑光光,快速跑向大門,並費盡了吃女乃的力,才把沉重的大門推開一點空隙。
這麼一點點空隙一個大男人可能的無法穿越,但對個頭不高的周湘齡來說夠了。
她靈活地從大門的空隙中穿過去,入違了的莊外景色赫然映入眼底。她的心情既感動又復雜,畢竟她也在劍隱山莊住了三個月,多少有些感情。
然而她沒有空傷感。若因此而耽誤了時間,讓司徒行風發現斷夢劍不見了,他一定會追過來,自己得趕快走才行。
周湘齡拿著斷夢劍和包袱拼命向前跑,大廳里兄弟們忙著說笑,下注,好不熱鬧。
「我押小鬼一兩……」
至于身為另一個賭注對象的司徒行風,就沒有其他兄弟那麼悠閑。他煩躁地在院子里走來走去,一直在想自己把周湘齡關起來對不對?她這麼好動,一定受不了被關在狹窄的廂房內,說不定現在正在哭呢!
一想到她哭泣的模樣——司徒行風根本想像不出來,說起來他好像還沒見過她掉淚。
她會鬧會叫會怕到發抖就是不會掉眼淚,這對司徒行風來說剛剛好,他最怕愛哭的女人。
但是任性的女人也不好對付,現在她不曉得已經把房間搗亂成什麼樣子?
說起來好笑,司徒行風當初是為了防止周湘齡離開山莊才將她鎖起來,現在司徒行風反而怕自己的房間不保。
他匆匆趕回房間,拿出鑰匙打開鎖。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公布周湘齡是女人,她還是保持男人身份的時候乖多了,至少不敢公然發脾氣。
才打開門鎖,司徒行風立刻發現到不對勁,門板破了一個洞,看起來像是被什麼尖銳的利器以極為驚人的力道穿透。
難道是——
他用力打開門。他擔心的事果真發生,室內一片凌亂,但那還不是最糟的結果,真正讓他頭皮發麻的是打開的櫃子,斷夢劍就藏在其中。
檢查的結果令他沮喪,機關有被打開過的痕跡。司徒行風猜想一定是周湘齡誤觸了櫃子內的機關,導致斷夢劍飛出機關盒子,門板才會被射穿一個洞。
這個該打的小傻瓜,她不知道她這麼做有多危險嗎?她如果沒躲好,斷夢劍可能會直接刺穿她的心髒。就算不死也剩半條命。
他再看看來不及關上的窗子,立刻明白她從哪里逃出房間,都怪自己不小心,忘了連空子一起上鎖。
但真正該死的是他當初為什麼將她關起來?他如果好好跟她講道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不曉得周湘齡走多遠,離開了山莊沒有?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把她追回來,她一個人帶著斷夢劍到處亂跑太危險,隨時可能發生意外。
司徒行風關鍵到連劍都忘記帶,直接沖到馬房隨便解開一匹馬的繩子,跳上馬背握緊韁繩便往山莊的大門沖去。
「莊,莊主!」
守門的兄弟見莊主騎馬朝他們奔來,紛紛張大嘴。
「快打開大門,小鬼跑了!」
「啊?」守門的人一頭霧水,司徒行風根本懶得解釋,大門一開便沖出山莊。
兄弟們才剛好完注,多數都押周湘齡會贏,哪知馬上就發生了這種事,教他們如何是好?
另一方面,周湘齡拼命往前跑,跑了一段不算短的距離才敢停下來休息。
她氣喘吁吁地看著山下的城鎮,再過一、兩個時辰,應該就能下山。
周湘齡以為自己能在司徒行風發現前到達山下的城鎮,不幸的是她的好運用完,她才剛想動身繼續趕路,就听見背後傳來一陣馬蹄聲,于是抓緊手中的包袱和斷夢劍拼命向前沖。
「小鬼!」
司徒行風的巨吼,隨著越來越急迫的馬蹄聲緊追在她的身後,無論她的腳程有多快都跑不過馬匹,她逃不掉了。
「馬上給我停下來!」司徒行風見周湘齡明明知道他追來了還拼命往前跑,霎時火氣全沖上來,韁繩一拉,硬是將馬停在她面前,擋住她的去路。
她連忙後退。
「你怎麼知道我逃走了?」不是說要她閉門思過三天,現在連三個時辰都不到,他就打開房門,算什麼英雄好漢?
「該死,小鬼,把斷夢劍還給我。」司徒行風懶得跟她羅嗦這麼多,等這件事解決了以後,他多的是機會教訓她,看她以後還敢不敢頑皮。
「我不要!」周湘齡緊緊抱著得來易的寶劍,說什麼都不放手。「你說過它會自己找主人,它找上我,現在它已經是我的了。」誰也別想搶走。
「你是誤觸機關,不是它自己找上你。這根本是兩碼子的事。你不要混為一談。」他冷著臉,越來越受不了她的任性,為什麼她就是說不听?
「才怪!」明明就是劍自己找上她。「反正我不會把斷夢劍還給你就是了,我好不容易才拿到斷夢劍,絕不再讓給任何人。」
「小鬼,你瘋了嗎?」司徒行風詛咒連連。恨透了她瘋狂的行徑。「這不是一把你能駕馭的劍,就算你拿到劍也沒有用,三把神劍無論是哪一把都需要靠血才有辦法開劍,這也是它們為什麼被稱做‘嗜血劍’的原因。」
「血……血?」他到底在說什麼?嗜血劍不只是一個統稱,難道還有別的涵義?
「看來你什麼都不懂。」司徒行風搖頭。「也罷,快把劍還我,那把劍太危險了,你拿著它只會受傷。」
他一邊跟周湘齡講道理,一邊走向她欲取走她手上的劍。周湘齡為了護劍又往後退了幾步,退到無路可退,她竟然拔劍。
「別靠過來,我不會把劍交給任何人!」她用實際行動重申她的決心,司徒行風眯眼,不敢相信她居然以劍相向。
「別任性,快把劍還給我,它可不是玩具,不是給你拿來玩的。」
「我沒有拿它當玩具!」她很認真。「我真的很想擁有這把劍,你不要輕忽我的決心。」
「你拿這把劍做什麼,破壞別人的姻緣?」他語帶諷刺地反問她。
「我……」她一時間找不到比這更好的理由說服他,況且,這本來就是她下定決心出來尋劍的原因。
司徒行風見狀重重嘆氣,朝她走得更近。
「湘齡,把劍還我。」他都喊她的名字了,表示他很認真,問題她也一樣認真。兩個人僵持不下。
「你不要過來!」再過來她就不客氣了。
「湘齡!」他火冒三丈地伸出手搶奪她手上的斷夢劍。
周湘齡大聲尖叫,下意識地揮劍。本以為他能輕易躲開,沒想到鋒利的劍刃卻在他胸膛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頓時血流如注。
周湘齡嚇呆了,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誤傷他。
「行風……」
就在這個時候,她手上的斷夢劍起了變化,原本只是接連的閃電劍紋,因為劍身沾血之後變化為斷裂的波紋,看起來像閃電又不像閃電,倒像是置人于死地的彎刀。
「該死,開劍了。」天下就有這麼巧的事,嗜血劍共同的開劍條件是持劍者與中劍者必須相愛才能開劍。
換句話說,必須以愛人的血祭劍,劍才具有神性,方能發揮本身的功能。他們兩人在無意間開啟了斷夢劍,而且無法收拾。
「行風……」
「別喊我的名字!」司徒行風突然覺得很生氣,她做了不可饒恕的事還一臉無辜。
「行風。」她從來沒見過他這麼憤怒的表情,他仿佛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
他不打算原諒她。
父親將斷夢劍托付給他,他本該盡全力保護斷夢劍,卻因為愛上了這個任性的女人……
「行風,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刺你。」
這一瞬間,他真想大笑,卻笑不出來。
「行風!」他為什麼都不說話?她好著急。
他無法原諒自己,雖說能開劍代表她也愛自己,但那又如何?她終究還是對他揮劍了。
盛怒之下,他做了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決定。
「……滾!」他從腰帶里面掏出她的會票丟還給她。「帶著你心愛的斷夢劍滾出我的視線。我再也不不要見到你!」
既然她非要斷夢劍不可,他就給她!再留著劍只是傷心,就讓她盡情斬斷他人的姻緣,就像她親手斬斷他們兩人的姻緣,反正她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自私任性的女人,他留著這種女人有何用?不如就放手。
司徒行風的心太痛,也被傷得太深。周湘齡連後悔的機會也沒有,就被趕出他的生命。
那天,她終于掉下第一滴眼淚,卻再也喚不回司徒行風對她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