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萱坐在一處園林中,享用著一桌的美酒佳肴。
虧得扣扣手巧,廚藝還算不差,要不,這兒連個僕人都沒有,她恐怕得吃那些生魚、生肉了。
現在她是愈來愈深信,杰尼斯是巫師了。
因為這兒沒有什人,廚房卻有一堆煮都煮不完的材料,而且還都是十分新鮮的!
「扣扣,好了,別再煮了。你想撐死我呀!」
扣扣又端了一碗鮮魚湯來,一桌子的菜.她光看就飽了。
「喔!」
「你也別忙了,坐下來一道吃。」
「要我坐下和你一起吃?」扣扣一臉惶恐。
「難不成你要我一個人吃?」雲萱睨了她一眼。「坐下、坐下。」
「好。」
「杰尼斯呢?他不吃嗎?」雲萱夾了一塊肉放入嘴里,咕噥的問著。
雖然巫師這名詞,听起來令人毛骨悚然,但她有恃無恐,因為他等著她帶他去看她的妻妾,這兩日內,他絕不會對她們不利。
何況,這好山好水、好魚好肉的,她不多多享受,以後恐怕沒機會來了。
「方才我遇見他,他說不吃。」扣扣心中雖然仍對杰尼斯有所畏懼,但主子信誓旦旦的言語,已讓她緩和了懼意。
「不吃算了,我們自己吃。」
扣扣挾菜放入碗里,忽地向四周瞟一眼,低聲問道︰「格格,你想,到了北京城,我們真逃得掉嗎?他可是有魔法的。」
「那又如何?」雲萱挾菜放入嘴里嚼著。「北京城可是我們的地盤,我吆喝一聲,包管他嚇得屁滾尿流。」
「可是……萬一我們又中邪,那怎麼辦?」
「那就看著辦呀!」
「什麼叫看著辦麻!」扣扣噘起嘴,埋怨的咕噥著︰「如果你不偷偷逃出來,不就都沒事了?」
雲萱怒瞪了她一眼。「你呀,死腦筋!難道你一直待在宮中,都不覺得煩厭嗎?出來走一走,多看、多听,人生才過的有意義呀!」
「可是……」扣扣憂心仲仲地問︰「格格,雖然到北京城我們就有機會逃走,可是……萬一我們逃不掉呢?不如,你真的幫他去找個人吧!」
聞言,雲萱甫送入嘴里的湯悉數噴出。
「扣扣,你是嚇瘋了,是不是?我哪來的妻妾啊?我要去哪里找女人給他?」
「那個……那個……酒樓里,不是有很多姑娘嗎?」
「水仙他都看不上眼了,其他姑娘還入得了他的眼嗎?」
「那……那你扮男裝這麼久,沒認識其他漂亮的姑娘嗎?」
「扣扣,你這話,好像有點瞧不起我的意思喔!」雲萱瞄著她。
「格格,不是的,扣扣不是這個意思。」
扣扣嚇得馬上下跪。「我是……是……」
「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只是嚇嚇你的,你怎麼這麼不經嚇呢?」雲萱嗟了聲,「起來吧!」
「謝格格!」
「姑娘家,我認識的也不少,可是,要真帶他去,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嗎?」雲萱嘀咕著︰「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對了,格格,不如帶他到武館去吧!」扣扣靈機一動。
「十五阿哥的武功那麼高,武館的弟兄,也個個一身的功夫,而且,十五福晉的武功也不差。
雲萱正伸手去挾一塊肉,听到扣扣的建議,她那兩顆烏溜溜的眼珠子,不由得齊瞟向扣扣身上。
「你以為你的主意很好嗎?」雲萱斥了聲;「我十五哥的武功雖然了得,但杰尼斯他會魔法,武功再厲害的人,遇上他也沒輒。要是降月真被杰尼斯捉走,那我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讓我十五哥砍!」
「別那了!如果真的逃不掉,那只好把酒樓當自個兒的家了。反正湊幾個人,對杰尼斯有交代就行了。」雲萱開心一笑,「我也只說要帶他去看我的妻妾,他選不選是他的事。」
扣扣點點頭,旋即又一臉憂愁。
「可是,萬一他真看上酒樓內的其中一個女子,那……那要怎麼辦呢?」
「還怎麼辦,就跟他走啊!」
「可是……他……他是巫師呢,那些姑娘會願意跟他走嗎?」
「扣扣,我就說嘛,你啊,待在宮里待的腦子都笨了!’雲萱啄了一口酒,撇嘴道︰「你以為那些姑娘真的喜歡待在酒樓里嗎?」
「她們不是在賺錢嗎?」
「廢話!她們就是見錢眼開的人。甭說這麼一大片宅院了,光是他拿出來的那一大堆珠寶,包管看的那些姑娘,個個心花朵朵開,她們巴結他都來不及了,怎會不願意跟他呢?」
「喔!」
「扣扣,你真的是太會躁心了,你啊,腦袋去裝一些快樂的事,別老是拿話來嚇我。」
「喔!」
「怎麼沒酒了呢?再去拿來。」
「格格,你不要喝了,會醉的。」
「羅唆!我可是千杯不醉的。這麼美的景物又有上等佳肴,沒有酒的話,不是壞了這如詩如幻的仙境嗎?」雲萱拿著空酒瓶,敲著桌面,「快去拿酒、快去拿!我要喝酒!」
「好,我去拿,你別敲了。」
「乖寶貝,快去!」
「格格,別老拍人家的。」
扣扣喔道,噘嘴離開,雲萱不以為意,哈哈大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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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你走啊。」
扣扣吃力的扶著主子,兩人四腳,腳步凌亂。
「乖寶貝,來,讓大爺親一個。」
「格格,你別鬧了!說什麼你千杯不柳,喝那麼多,結果現在醉的連路都不會走了。」
「咦,我的扇子呢?」雲萱頓時停下來不走了。
「什麼扇子?你根本沒拿扇子啊!」
「不是的,我有扇子,那是十四福晉給我的,值錢貨呢。可不能弄丟了。」
雲萱還以為自己是在酒樓內呢!
平常她隨皇阿哥們上酒樓,總是會隨身帶著一把折扇。
「格格,沒有嘛,你根本沒帶扇子來。」
「別騙我了!你是不是想偷走我的扇子?」
雲萱是練武之人,盡管醉了,力道還是比扣扣大了許多。
她執意折返,扣扣也欄不住,只好陪著她返回方才用膳的地方。
找了半晌,從杯盤狼籍的桌上找到椅子下,折騰了半天,扣扣嘆聲道︰「格格,我說沒有,你就不信!我扶你回房吧!」
「咦,這兒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魚池?我是多久沒到醉夢樓來了,怎……怎麼……」
「格格,這里不是醉夢樓!」扣扣這才了解,原來她的寶貝主子,錯把這兒當酒樓了。
那主子不就把她當成歌妓了!?
縱使心中有埋怨,扣扣也不敢吭聲。
「我的扇子,會不會是掉進魚池中了?」雲萱趴在欄桿上,朝水中張望。
「格格,別靠近那兒,小心掉下去!」
「我要找我的扇子。」
「它不在這兒,我……我把它放在你房里了。」為免再折騰下去,扣扣只好對主子撒個小謊。
「別騙我了!我要下去找我的扇子。」
「格格,危險——」
扣扣見雲萱上半身彎出欄桿外,擔心她真的掉下去,情急之下,伸手拉她。但雲萱爛醉如泥,執意要尋回她的扇子,兩人拉扯之際,寂靜的夜空中,陡地響起一聲「噗通」的聲音。
听到落水的聲音,雲萱雙手在身邊撥弄著——
「快救我呀,我會淹死的,我撈不到我的扇子,它到底掉到哪兒去了?」
「格格、格格-一」扣扣在池中,載浮載沉。「是我掉入池里,不是你呀!你快想辦法救我呀!」
听到扣扣的呼救聲,雲萱這才稍稍清醒了些。
「呃,不是我落水啊,呵呵!」
因為甫听到噗通的聲音,她還以為自己掉入水中了呢!
原來不是她,難怪她模不到水。
「格……格格,快……快救我……」
池中的水雖然不是太深,但也足夠淹沒了嬌小的扣扣。
「扣扣?」雲萱張著眼,仔細瞧著在池中的人。
果然是扣扣耶!
「你……你自己爬上來,快呀!」
欄桿離水面有一些距離,雲萱也不敢貿然下去,她試著伸手想拉扣扣,但她的手不夠長,怎麼也構不著扣扣在水面揮舞的手。
「怎麼辦?」雲萱焦急不已,突然想起有個會使魔法的人。
雲萱放聲大喊︰「杰尼斯,你快來呀!」
她的話聲剛落,那高大的俊影已然出現在她身邊,嚇德她整個人都清醒了。
「你……你你你……」
雖然早知道他會使魔法,但他如同鬼魅一般,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她身邊,還是把她嚇得臉色慘白。
杰尼斯睨了她一眼,不理會她的驚嚇,手臂一揚,他一轉身,準備離去。
「喂喂喂!」見他一聲不吭,來了又走,她連忙出聲喚住他。「那個……我的丫鬟她……咦,人呢?啊,不會沉下去了吧!」
雲萱兩手扶著欄桿,雙眼焦急的巡視水面,發現水面平靜無波,連個鬼影都沒有,心口一提,哀聲的喚著︰「扣扣,扣扣,你不會是死了吧?你如果這麼死了,我心怎麼會安呢?」
那吵雜的哭喊聲,令杰尼斯的濃眉倏地聚攏,他回過身,走至雲萱身後,掀起她的衣領,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
這時,他的眉頭聚攏得更緊了。
一個男人,竟然身輕如燕,仿若他一彈指,便能將「他」彈出去!
但他未再多加細想,因為雲萱的哭喊聲,實在太吵了。
「扣扣,你安心的走吧,我會在陽間找個男人,叫他娶你。另外,你還想要什麼,你盡管來說。不過,得等我回宮才能弄那些東西給你,你也知道,我匆忙的溜出來,身上也沒帶銀兩——」
雲萱只顧對著水面說話,全然不覺自己被提了起來,只一逕地哀聲哭喊著。
「還有啊,記得托夢告訴我,我的扇子掉到哪兒去了。另外,在宮里時,哪幾個嬤嬤欺負過你,你也告訴我,我一定會替你修理她們的!」
見雲萱嘀嘀咕咕的嚷了一大堆,似乎說的欲罷不能,杰尼斯不耐煩地索性伸手捂住她的嘴。
那掌心中,傳進的柔女敕觸感,讓他緊皺的濃眉又聚攏了一分。
嘴巴被捂封起來,讓雲萱停止了哀威的心情,這才赫然驚覺自己腳未著地,她用力扳開杰尼斯的手,慌急地喝道︰「你……你干啥捂住我的嘴,還把我提起來。放我下來呀你!」
杰尼斯那雙炯亮的黑眸,直勾勾的盯著雲萱的臉蛋兒。
之前,他總是冷冷瞟她一眼,未曾仔細看她。這會兒,細看之下,才發現她的小嘴粉女敕的像女人的櫻後。
教那雙深邃的黑眸這麼盯著猛瞧,雲萱心跳如擂鼓,臉蛋不由得燒紅了起來。
她晶亮的眼眸半掩,回避他的視線,心頭稍靜了一分,陡地想起沉在水中沒被撈起的扣扣。
「啊,杰……杰尼斯,我的丫鬟,她……
她沉入水里了,你幫我把她的尸體撈起來吧!」
杰尼斯又盯著她看了許久後,才緩緩道出︰「她人在房里。」
「不是,她掉入水里了。」
「我說,她人已躺在房間的床上,她沒事了。」方才他揚手之際,已將那小丫鬟揮回房內了。
「啊!?你把她變到房里去了?」雲萱松了一大口氣。「你怎麼不早說呢?害我哭了老半天!呃,你真的是巫師嗎?」
杰尼斯不承認,也不否認。
「他」要這麼認為也無妨,至少,在他忍不住想施展魔法時,不需要再為自己的行為多作解釋。
只是,他很納悶,「他」究竟是男、是女?
那張粉女敕的臉蛋,分明像個女人,但「他」的舉止行徑,卻是比男人還粗魯。
雲萱張眼瞪著他,久久不見他回應,只是一直盯著她瞧,瞧得她羞答答的……
怪了!也不是沒人這麼瞧過她,像她的皇阿瑪、皇阿哥、太後女乃女乃、額娘……好多人也都曾瞅著她細細瞧,她一點都不會覺得別扭、害躁、可是他……
為什麼他瞧她的時候,她的反應會異于平常?
她覺得渾身熱熱的,心頭狂跳,而且還感覺害躁,但似乎又有一絲絲的喜悅。
而且,她愈看他,愈覺得他俊俏的讓人好想多看一眼。
「喔,我……我去看看我的丫鬟,看她怎麼樣了。我……你……呃……我走了。」
也不知道是酒醉的緣故,抑或其他因素,雲萱在奔離的時候跌跌撞撞的,走兩步、歪三步,糗得她都想鑽地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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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萱手肘抵在六只桌腳撐著的瓖石蓮花形大台,額際頂著手背,兩眼茫然的望著前方。
昨晚不小心落水被杰尼斯救起的扣扣,今早醒來,胸口還悶悶的痛著。
她沒服侍主子,反倒讓主子服侍她,心中頗為過意下去。
扣扣勉強坐起身,下了床後,發現主子又在發呆了。
「格格、格格——」
喚了幾聲,雲萱才猛然回神。
「啊?什麼事?你是不是想喝茶?我幫你倒。」
雲萱急著倒茶,卻反倒把茶溢的滿桌都是。
「哎呀,我怎麼搞的!」雲萱下意識的退開桌邊。
「我來擦。」扣扣拿了一條布,擦干桌上的水漬。「格格,你怎麼了,好像失了魂似的。」
「呃……我……」
雲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自從那個杰尼斯一直盯著她看之後,害她夜里睡覺時,都還夢見他又盯著她看。
一早醒來時,她就呆坐在床上好半晌,而且還莫名痴傻的笑了半天。
要下是睡在她隔壁房的扣扣喚她,她大概會賴在床上,一整天都不下床。
「格格,你是不是在擔心我?」
「擔心你?」
「你不用擔心的,我想,今天過後,我身體就好多了。明兒個我們到北京城街上,你要有機會,就先逃走,我也會想辦法逃走的。」
「逃!?喔,好!」
雲萱愣愣的點頭。
雖然知道杰尼斯是巫師,但她卻一點也不怕他,也許是因為他還沒對她不利吧!
可,雲萱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小小的矛盾……
論理,她本該離他遠遠的,以防他大爺哪天心情不好,手一揮揚,她就灰飛煙滅。
但,她怎麼有一丁點,不太願意離開他呢?
矛盾!
「格格,你中午想吃什麼?我去弄。」
「不用了,你去躺好,我去煮就行了。」
雲萱極順口的接話。
「啊!?你去煮?可是,你會嗎?」扣扣詫異的瞪著眼。
「對喔,我根本不會煮,還說的那麼順口。」雲萱咧嘴干笑著。
「還是我去吧。」
「不用了,你躺好、躺好!」雲萱把扣扣按回床上。「你忘了還有個巫師在嗎?不用白不用,我去叫他變幾道菜出來。」
對于自己害扣扣跌入池中,差點滅頂一事,雲萱心中難免有些愧疚。看扣扣還一臉虛弱的模樣,她怎好意思再叫她去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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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甫到這兒時,杰尼斯曾說過,沒事別去打擾他,可她現在有事,去打擾一下,應該沒關系吧?
雲萱緩步走向西廂,為免惹怒了他,她意思意思的喚了他兩聲——
「杰尼斯、杰尼斯……」
她邊喊,邊看著四周,免得他突然出現在她身邊,又把她嚇著了。
這一回,她喚了他十幾聲,卻沒看見他出現。
她納悶的一步一步往前走,赫然發現,他正在池邊,手中拿著細屑的東西,撒入池中,看來是在喂魚吃東西。
她很訝異,他竟然有如此的雅興。
「杰尼斯!」她又喚了他一聲,提步奔向他站的位置。「你在喂魚啊?」
「我有允許你來嗎?」他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逕自撒著手中的細屑。
「我……我有事找你呀!」
「什麼事?」
「那個……你也知道我的丫鬟昨晚落水,今天她的身體還很虛弱,沒法幫我準備午膳。而我又是個大男人,也不會煮,所以,嘿,麻煩你變兩道菜出來吧!」
「你以為我會順你的意?」他冷瞟了她一眼。
「難不成,你要眼睜睜的看我們主婢倆餓死?」雲萱抬高下顎,反睨他。「如果我們餓死了,你就別想見到我那一大群妻妾!」
杰尼斯淡然不語了好半晌,視線專位在池中爭相奪食的魚兒。
「哇,這些魚吃的又肥又大,還吃不膩——哇,一大堆的,像是在打群架!」
雲萱話才說完,那一堆魚已從池中飛到她腳邊來,著實讓她嚇了一大跳。
「喂,你干嘛把它們變上來?快把它們放回去,沒有水,它們會死的!」
雲萱滿眼詫異的望著他。
她只是說說自己的看法,又沒叫他把魚兒拉上來懲罰。
杰尼斯的眸中,迸著殘忍的烈焰。
「人貪心該死,魚也不例外!」
說罷,他手一揚,原本在她腳邊的一堆魚兒,全都不見了。
「你……你把它們弄到哪里去了!?雲萱驚駭的問他。
「你的餐桌上。」語歇,他旋身就走。
雲萱站在原地,張口愣了好半晌。
她又再次見識到他殘忍的一面……他其實也蠻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