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宅院里,籠罩著一股低氣壓。向來自視甚高的蕭濟民,一時間無法承受自己的女友背叛了他,成日酗酒,喝得醉醺醺,性情大變。
連日來,蕭家宅院里摔東西的聲音不絕於耳,幾十名僕人只能自求多福,多念南無觀世音菩薩,保佑自己不會被天上掉下來的碗盤給砸中。
「濟民,這麼多天讓你發泄,也夠了!」蕭家主事者蕭添丁,彪眉皓發,但手勁可不輸給一般的年輕人,尤其像他孫子這種一雙金手平常只拿小提琴的,他手一揮,便輕易的將孫子手中的酒瓶給損碎。
「爺爺,我不甘心!」
「不甘心?那你就去把人給搶回來!」
說到不甘心,蕭添丁一張老臉布滿了怒氣。服朵靉誰不去愛,偏偏去愛上了他蕭氏建築的死對頭綦毋燄!
那臭小子,處處和他作對,他這個建築業的龍頭老大名號,短短幾年間,就被綦毋燄這不知死活的臭小子給搶佔了去。
他們蕭氏在澎湖蓋的度假大飯店,好不容易打響了名號,毋燄那小子居然要在他的飯店對面蓋靈骨塔……這小子,一定是眼紅,才會弄這一招,分明是想觸他的霉頭!
「爺爺,我絕不會去娶那種低賤的女人!」
「好,有骨氣!」蕭添丁贊賞的拍拍孫子的肩。「爺爺會請人幫你物色比服朵靉更漂亮、更有氣質的千金小姐,另外,我也絕不會讓他們奸過的。」
「對,爺爺,我要娶老婆,快點,我一定要讓朵靉後悔!爺爺,您快叫那些人來讓我挑選,我要選一個比朵緊更完美的!」
「好,爺爺馬上安排。」蕭添丁睨瞪著身邊的總管。「沒听到少爺說的話嗎?還不快去辦!」
「是,老爺。」
「爺爺,您一定要幫我辦一個最轟動、最盛大的婚禮——」
「這是當然的!」
「那您快叫人去張羅,我要在這個月內舉行婚禮。」
「你這孩子……好好好,爺爺馬上叫人去辦,不過,你可別再喝酒了,想一想你的婚禮,看你想要怎樣的婚禮,爺爺都依你。」
兒子早逝,身邊只剩下這麼一個寶貝孫子,蕭添丁可是舍不得他的寶貝孫子受一丁點委屈的。
他完全同意孫子的作法,畢竟,要回面子,扳回一城,可是比什麼都重要。
「朵靉姊姊,你快來看,樹上有一只綠繡眼。」
桂子壓低聲音,一只手揮動的活像招財貓的招牌動作,呼喚著坐在花園的石椅上,幫她寫簡譜的服朵靉。
听到桂子在喊她,服朵靉放下樂譜,輕手輕腳的走過去。
來到這幢別墅已有十天,知道毋燄幫她家解決所有的財務問題,她很感激,也決心要留下來幫忙他照顧桂子。
只是,她都來了十天,卻難得見到他一面,連向他道聲謝謝的機會都沒有……
「朵靉姊姊,快點趴下來,它跳下來了,不要嚇到它。」桂子說著,已先行趴在綠油油的草地上。
服朵靉見狀,跟著趴在草地上,緩緩地匍匐前進,來到桂子身邊。
「你看,它在那兒。」桂子仰首,指著在樹上跳來跳去的一只鳥兒。
「桂子,仔細听它的叫聲,是不是很好听?」服朵靉偏頭看著她,微微一笑。
樹上唧哪啾啾的鳥鳴聲,是教桂子的最好教材。
「嗯,真好听,它在唱歌給我們听。」
「那,我們來學它唱歌,好不好?」
「可是,我們又听不懂它在唱什麼。」桂子皺著眉頭,好小聲的回道,擔心把樹上的綠繡眼給嚇跑了。
「桂子,跟著朵靉姊姊一起唱。」服朵靉也壓低聲音,用單一音調,哼出啾啾的鳥鳴曲。
桂子跟了好幾次,總算哼出了斷斷續續的曲調。
「啊,綠繡眼飛走了!」桂子沮喪的頭一垂,臉貼在草地上。
服朵靉一手貼在草地上,把臉貼在手臂上,另一只手安撫的模模桂子的頭。
「桂子,你猜,那只綠繡眼飛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它又沒告訴我。」
「我猜啊,它一定是飛去告訴它其他同伴,說這里有一個會唱它們鳥兒的歌的小姑娘。」
「真的嗎?」桂子聞言,精神為之一振。「如果它真的是飛去告訴它其他同伴,那會怎麼樣?」
「嗯,它們一定會很好奇,到底是哪一個聰明的小姑娘,居然會唱它們的歌。」
「真的嗎?可是我唱歌的聲音,沒有鳥兒叫的好听。」桂子坐起身來,噘著嘴,一副煩惱樣。「如果它們來,听到我唱的歌,會不會笑我唱的很難听?」
服朵靉也跟著坐起身來。「這樣吧,朵靉姊姊教你彈琴,我們來試一試鋼琴有沒有像桂子一樣聰明,是不是也會唱鳥兒的歌,好不好?」
「好啊、好啊!」桂子高興的拍著手。
服靉緊先站起身,伸手拉起桂子。「來吧,我們去教鋼琴唱鳥兒的歌。」
「好。」
桂子兩手抓著服朵靉的右手,像孩子一樣把她的手左搖右晃的,邊定邊哼著剛才學到的鳥兒歌。
一直在二樓窗口邊俯瞰花園情景的綦毋燄,嘴角浮現難得一見的笑容。
平常假日,他會補足一整個星期不足的睡眠,今天卻不知為何起了個大早,不過,能看到她那麼有耐心的照顧桂子,他少睡幾個鐘頭也值得——
眼一瞥,他看到了唐山從花園的另一頭離開,想必唐山還是不放心桂子和服朵獨處。唐山對桂子的心,他一清二楚,如果把桂子交給唐山照顧,他是可以放心,只是,他不能這麼自私,他清楚要照顧桂子得花多大的心力——
現在想這個問題還太早。
轉身,他想回床上再去補眠,地,腦中浮上一個怪問題……
再度轉身看向窗外,他直視著方才唐山站的位置,再看看方才她們趴在地上的位置——眼神左右瞄了好一會兒。
黑眸一眯,他突然有些不悅。
桂子穿著長褲,沒有走漏春光之虞,但服朵靉可是穿著裙子,以唐山站的位置,如果服朵靉裙底的春光不小心走漏,那不就飽了唐山的眼福?
兩道怒燄從鼻孔噴出,雖然明知道唐山是去保護桂子的,也知道唐山不是貪逐之人,但他就是見鬼的克制不住硬要從鼻孔噴出的怒氣——
生氣之余,他自己還嗅到一股酸酸的味道……
吃醋?他毋燄會吃醋」
真是活見鬼了!
拿著兩張燙金邊小提琴形狀的喜帖,綦毋燄冷笑了聲,「蕭家的喜帖,果然是金光閃閃、貴氣逼人。」
「總裁,你要去參加蕭濟民的婚禮嗎?」
「去,我當然要去!」綦毋燄仔細看著喜帖的內容。「下星期日!?這麼趕,那我哪來得及訂作一套貴重的禮服去參加婚禮?」
「總裁,你要去,可是……」
「放心,蕭添丁不會為了我區區這一條命,砸了他孫子的婚禮。」毋燄斜撇著唇,吩咐道︰「挑十名身手俐落的弟兄,讓他們下星期日跟著我去參加蕭濟民的婚禮。」
綦毋、的話說到一半,傳真機的鈴聲突然響了起來,他眼一瞄,示意唐山過去看是誰傳了資料過來。
「總裁。」唐山神色凝重的把紙張拿給他看。
從唐山手中接過紙張一看,毋燄的臉色,頓時罩上一層寒霜。紙上只寫了幾個意味深遠的字——
小心間諜、小心你身邊的女人
綦毋燄眯起黑眸,盯視著紙上的幾個大字。間諜!?這句話的含義,很顯然是指向來到別墅還不到半個月的服朵靉。
紙上沒有顯示傳真來源,綦毋燄淡淡的道︰「去查一下,誰傳了這張紙過來。還有,去叫服朵靉進來。」
「總裁,桂子小姐待在她身邊會有危險的……」唐山忍不住提醒。
「需要這麼大驚小怪嗎?只是一張來路不明的紙,寫了幾個筆跡混亂的大宇,這能代表什麼!」把紙一丟,綦毋燄冷笑著︰「我身邊的女人何其多,再說,她來別墅有十天了,她並沒有上過我的床,認真算來,她並不算我身邊的女人,不是嗎?」
雖然忍不住為她辯護,但是心中對她的防備,已悄然升起。
唐山知道主人做事會有分寸,不會真的都不防她。只不過,他怕她會對無辜的桂子先下手。
「你先去召集所有堂口的堂主。」
「是,總裁。」
正在鋼琴室內教著桂子彈鋼琴的服朵靉,抬頭,看到門口處站了一個黑影,登時嚇了一跳。
「是唐山啦,朵緊姊姊,你別怕!」
唐山走到她們身後,瞪著服朵靉。「總裁找你。」
「他……」服朵靉回過頭,不懂唐山為什麼好像把她當敵人看待。
「桂子也要找哥哥。」難得綦毋燄在家,桂子高興的要去看他。
「桂子小姐,你不可以去。」唐山抓住桂子。
「討厭啦,不要抓我的手,臭唐山、壞唐山!」桂子打著他,還要咬他。
服朵靉見狀,緊急的拉著桂子。「桂子,不可以咬人。你乖乖的,不要跟去,等一下朵靉姊姊跟桂子的哥哥說,桂子好聰明,會彈鳥兒唱歌的聲音,請他來听桂子彈鋼琴,好不好?」
「好,桂子要彈鋼琴給哥哥听,不要彈給唐山听!」桂子孩子氣地哼道,還朝唐山做了鬼臉。
「總裁他在書房等你。」唐山一臉淡然。雖然服朵靉看起來是那麼善良,不像是會害人的女人,對桂子也極有耐心,但他還是不能不防著她。
服朵靉輕輕一個頷首,離開了鋼琴室,往書房走去。
「唐山,你會彈鳥兒唱歌的聲音嗎?你一定不會,對不對?呵呵,唐山是笨蛋,是最笨的笨蛋……」
鋼琴室里,回蕩著桂子哈哈大笑的聲音。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進了書房,在綦毋燄還沒開口說話之前,服朵靉先從他的手中接過一張剪裁成小提琴形狀的喜帖。
翻開喜帖看了看,她沒有多大的震驚。
「只剩一個星期,要訂作禮服的話,我怕設計師會趕不出來。」頓了下,他續道︰「我會讓設計師帶幾款禮服過來,如果喜歡的話,你可以多挑兩件禮服,也許以後用得到。」
一雙水眸盯著他俊俏的臉直看,好半晌她才會意過來他在說些什麼。
「我……我也要去?」
綦毋燄把桌上一張印著她的名字,紅灼灼的喜帖遞至她面前給她看。
「這張喜帖是送給你的,人家既然這麼有誠意的送喜帖來了,你不去,不是太失禮了嗎?」他注意看她的表情,沒有太大的驚訝,甚至也看不出來有一絲絲的傷感。
如果不是她對蕭濟民一點感情都沒有,那就是……她早知道蕭家會有這個婚禮,或者是說——這是一個計謀!?
綦毋燄起身,幾個跨步繞到她身後。「你早知道的,對不對?」
「知道……什麼?」服朵靉納悶的問。
大大法法的體格,儼如一座巍峨的高山,從身後將她籠罩住,那威嚇的駭人氣息,縱使閉上雙眼,她都能感覺到那侵骨的霜涼。
他兩手一圈,似要摟住她,令她心頭頓時泛起一陣狂烈的紊動——
但,他只是伸手去拿桌上的一張紙,並沒有要抱她的意思。
知道自己會錯意,她羞得低下頭去。
「看看這張紙寫了什麼!」他把方才那張來路不明的紙張,拿給她。
在她接過那張紙,他依然站在她身後,沒有離開的打算。縱使心中對她的防備線已升高,可是一靠近她,他就有股想抱她、想吻她的沖動。
服朵靉看了幾遍那張紙上寫的字,細細思量後,頓時恍悟他和唐山為何視她如敵人一般。
「原來你們把我……」她急急回頭想解釋,忘記他就站在她身後,一個轉身,她的頭撞上了他寬闊的胸膛。
忍著額上的痛,退了一步,仰首,她信誓旦旦的道︰「我絕不是什麼間諜,請你相信我。」
「你最好不是!」他冷厲的眸光,掃落在她欺霜賽雪的白皙臉龐上。「如果你是,那我建議你現在馬上離開,否則,日後若讓我發現你是蕭老頭指使來的,我絕不會放過你!」
「為什麼你一直認定我是蕭家人?難道你真的忘了我救過你?」月眉輕蹙,她的臉上浮現淡淡輕愁。
「你救過我?該不會又是在澎湖那一晚的事吧?」他撇唇冷笑。「那一晚,我們可真忙!」
「你……」
他嘲諷的口吻,讓她的心仿佛又被撕裂一般。上一回,她去他的辦公室找他,他都清清楚楚的告訴她,他已經忘了澎湖那一晚的事,她又何苦再提,再讓他羞辱一次——
噤了聲,她垂頭不語。
「我必須警告你,如果你敢傷害桂子,我一定會殺你父母償命!」
他嚴厲的警告,使得她駭然的踉艙退後。「我不會傷害桂子的。你不需要說這麼嚴厲的話來恐嚇我。」
他修長的食指,指著她的心口處。「我告訴過你的話,你最好牢牢記住!」
很意外地,在和她的對話之中,他已經不像之前那般沒來由的泛頭疼,他想,他已經對她所說的話產生免疫力了吧!
「你可以出去了!」故意漠視對上那楚楚嬌顏所產生的憐愛,他轉過身背對著她,語調冷硬。
有了上一回的經驗,這一次,她已懂得收起傷心的情緒,但一張小臉上,仍有掩不住的落寞。
「是,總裁。」在這里,她該懂得自己的身分是什麼,她不是來作客的,她是來還他花了幾千萬,幫她解決她家里財務問題的這個恩情,她願意當桂子一輩子的貼身保母。
人已經離開,背對著門站立的毋燄,兩道濃眉卻反倒深鎖——
為什麼他早听到麻痹的「是,總裁」這一句話,從她口中說出來,卻感覺到是她對他異常的疏離?這感覺讓他很不舒服,但他就是不懂為什麼。
桌上的小時鐘提醒他,他還有正事該去辦,對於她的事,他得花一番工夫,慢慢再去想——
「朵靉姊姊,我不想彈鋼琴了,我們來玩別的,好不好?」彈完琴譜上最後一個音,桂子對眼前的鋼琴顯得意興闌珊。
「嗯!?」回過神來,服朵靉看看腕表,驚詫的發覺今天桂子練琴的時間比平常整整超過了一個鐘頭,難怪桂子一副想睡覺的模樣。「桂子,對不起。」
她實在不該把她落寞的情緒,帶到鋼琴室來。僕人一定以為她想讓桂子多學一點,才沒來打擾她們。誰知一晃神,竟然已多了一個鐘頭。
「朵靉姊姊,我可以出去了嗎?」
「可以。來,我們一起出去。」
「朵靉姊姊,我們去看澎湖的碑磲貝好不好?」桂子拉著她一路跑向客廳。
「桂子,不行。我們不可以自己跑去澎湖的。」听到澎湖,服靉嚙不禁想到半年前在澎湖飯店的那一夜。
「呵呵,朵靉姊姊,我不是要叫你去澎湖,我們在家里就可以看得到澎湖的碑磲貝……」桂子左右張望,地喊著︰「唐山、唐山。」
僕人听到她的叫喊聲,忙不迭地來到她面前。「桂子小姐,唐山他出去了,你有什麼事?」
「我要看碑磲貝,你快點去叫唐山回來。」
「可是,總裁出門有交代,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不……不要打電話給唐山。」僕人面有難色。
這陣子還好有服老師來,要不然,桂子小姐動不動就要唐山回來陪她玩,唐山是沒責罵過她們,倒是總裁對此很不諒解,曾厲聲斥責過她們,要懂得分辨事情輕重。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唐山!快點叫他回來。」桂子耍起性子來。
「這……」
「桂子小姐她要看碑磲貝,要怎麼樣做才能看到碑磲貝,你告訴我,我來試試看。」看出了僕人的為難,服朵試著想幫忙。
「在電腦里,電腦里有碑磲貝。」不等僕人開口,桂子心急的拉著服朵緊往書房跑。
僕人跟在後頭氣喘吁吁的。「服老師,你會打電腦、會上網嗎?」
服朵靉點點頭。「我會。」
「只能用旁邊那一台電腦,其他的……」
「我知道了,我不會亂動總裁的東西的。」給了僕人一個安心的微笑,服朵靉輕聲道︰一你去忙吧,有事我再請教你。」「朵靉姊姊,快點來開電腦,我要看碑磲貝。」早在電腦前坐定的桂子,急嚷嚷的感著。
「好,我來開。」
服朵靉嘆了一聲。上午她才在這書房里被傷了一回,過了幾個鐘頭再進來,他遺留下的沉厲氣息,似乎還殘留在書房內,再度揪得她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