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桂尹燻就守在餐桌旁,等候烈君燦睡醒出來吃早餐,可是,她等啊等,稀飯上頭的熱煙都懶得冒了,烈大少還是沒醒著走出來。
雙腳蜷縮在椅子上,無聊地拉來腦後那束晃來晃去的馬尾,檢查有無分叉。
昨晚她等他進門等了很久,等到晚上十二點過,還以為他不來了,心頭莫名籠罩一股失望之余,本想打電話笑他是膽小鬼,話筒才拿起,他前腳就踏進廳里來。
怕吵到已睡著的曲小凝,告訴他該睡哪間房後,她急急的就溜進念倍燕的房里,獨自在里頭害羞個老半天。
一早,隔壁天伯家的公雞啼了好幾聲,讓她想睡也睡不著,索性起床。
和小凝一起準備早餐,等小凝到秋嬸家去後,她就一直窩在椅子上等他。
這一等,好幾個鐘頭就這麼溜走,如果以他給她的一個小時有一千大洋的鐘點家教費來換算,他至少得付她五千大洋。
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開始擔心了起來。
他會不會是作了那個夢,一直陷在夢里醒不來?
這個臆測,加重她心頭的不安。
起身,筆直走向自己的房門前,輕敲門,好半晌等不到他的回應,猶豫三秒鐘,房門在她轉動門把後,劈出一道門縫。
從門縫看進去,他果著上半身,大刺刺躺在她的床上,眼楮閉著,顯然還在睡。
「老……老板,吃早餐了。」細柔的聲音從門縫鑽進房里飄蕩。
見他沒被以他身體為座標所降落的聲音吵醒,還儼然一副已睡到八風吹不動的境界,細眉輕蹙,她擔心他會不會夢到走火入魔了?
把房間大大的推開,一個箭步上前,來到床邊,想把他搖醒,忽地想到,在夢里,他是砍斷她手筋的無情將軍,萬一他真的走火入魔,醒來要砍她的手,那該怎麼辦?
但念頭一轉,如果她不把他搖醒,讓他一直陷在夢里醒不來,那才更糟糕!
管不了自身安危,她兩手貼在他的兩頰,不停地左右搖擺,企圖拉回他失落的靈魂。
「老板,醒醒啊,烈君燦,快點醒過來!」
使盡全身的力氣用力搖,但無奈昨晚睡不好,精神不濟,加上早餐也還沒吃,全身的力氣了不起只能壓死一只螞蟻--
「烈君燦,別睡了,快醒醒--怎麼辦?你別嚇我,快醒過來!」
不死心地再搖,正當她考慮要去找救兵支援,他突然張開眼,目露凶光,兩手緊緊抓著她的手腕--
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愣瞪了他三秒鐘,陡地意識到他可能入夢太深,想要砍她的手。
倒怞了一口氣,驚駭之余,倏地放聲大叫--
「啊!放開我的手,不要砍我,救命啊--」
尖銳的聲音竄進耳膜內,變調的早安曲,讓墨黑的星眸分三段式漸階瞇起,同時迸射出想殺人的危險光芒。
長腿一勾,發抖的身軀登時四平八穩的躺到他身邊,手一松,身子一翻,將她壓住,兩道眉尾,各牽出一縷熱騰騰的白煙。
「妳一定要這麼吵醒我,妳才高興嗎?」
「我……」兩手縮成拳頭狀緊壓在胸前,護手同時也兼護胸。「你……你看清楚,你現在不是在作夢,不要砍我的手……」
兩手抵在她兩手臂旁,把嬌弱的身軀鎖在他身下的範圍內。她的話,他听懂了。
「妳以為我作了那個夢,腦袋還沒清醒,想要砍妳的手?」
美眸底尚且殘余驚駭的因子,戒備的看著他,點點頭。「你……你清醒了吧?」
嘴角斜撇,莞爾︰「妳唱的早安曲太尖銳了,我不想清醒都難。」挑眉一笑,他的唇線呈現完美的弧度。「原本我以為睡在這里,可以听到有如安娜卡蘭美妙嗓音所唱出甜美溫煦的早安曲。」
「我……我是擔心你一直陷在夢里,一睡不醒,才想要趕快叫醒你。」好心沒好報,倒成了驢肝肺。
「我沒作那個夢。」
「真的?你沒騙人吧!」這麼神,真的被念倍燕料中!
「我是有作夢,不過我作的是在公司開會的夢……」他兩眼直視她。「說真的,如果作那個古代夢,其實也不錯,換換口味,總比老是夢到在公司開會的好。」
作夢還有在論口味的?需不需要加點香草、巧克力、草莓?
「可是,你剛才把我的手抓得很緊,張開眼時,那眼神凶得活像要殺人。」對于他竟然對那個古代夢免疫,她半信半疑。
「如果妳還在睡覺,卻被人搖到可能腦震蕩,妳不生氣?」
「那個……我是一時情急嘛,我又拉不動你,只好搖你的臉……」
說著,她赫然發覺他的臉怎麼離她好近,近得她都吸得到他鼻孔噴出的溫熱氣息,嗅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獨特男性氣息--
抬眼仰視著他,她發現,不管從任何角度看他,他都帥得令人目眩神迷,尤其近距離的面對面……天啊,她感覺自己的心狂跳著響亮的踢踏舞,雙頰燙紅。
她看他的同時,深邃黑眸也凝視著她,迎視他熱情高達沸點的目光,她的心口怦然狂跳。
四目交接的那一刻,天地間寂靜的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低頭,他在她微顫的紅唇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連續兩天我一早醒來,妳都躺在我身邊,我擔心回台北後,沒有這樣,我會不習慣。」
說罷,他翻身下床,即時控制了身體高漲的蠻欲。
他不得不承認,他喜歡一醒來有她躺在他身邊的感覺,他想要的也不只是一個輕如蜻蜓點水的吻。
但此刻,他不能對她做出喻矩的事,是他要求來這兒睡的,如果他對她做出那種事,也許她會認為他要了下流手段,只想得到她的身體,他自己也不能接受。
他烈君燦要女人,俯拾皆是,壓根不需要要任何手段。
在他穿上襯衫的同時,她也下了床,紅著臉說︰「呃,有準備你的早餐,你……出來吃吧!」
語畢,她捧著兩個熟透的番茄,羞答答地離開房間。
當烈君燦坐到餐桌前吃起冷稀飯時,桂尹燻已略微調整好心態。
方才他那個吻,很明顯只是一個對女生「禮貌性的吻」,沒有激情,自然也沒有放任何感情,她不用在意它,雖然它的發生還是讓她心頭怦怦亂跳了好幾下。
「呃,因為稀飯是一大早就煮好,放到現在有點涼了,要不要我去把稀飯溫熱?」端起碗,她問。
「不用,天氣熱,吃涼稀飯剛好。」夾了一塊醬瓜放進碗里,和著稀飯一起吃,他吃的津津有味。
一碗稀飯在他扒動幾下筷子就光到見底,她傻眼的看著他。
「還有嗎?」
「呃,這里。」她把裝稀飯的鐵鍋移到他面前。
「妳光看我吃就飽了?」見她傻愣的望著他,盛好第二碗稀飯,他莞爾看她一眼。
「不,不是。我原本擔心你不喜歡吃稀飯。」夾了一個荷包蛋,她笑開顏。「不過,你看起來很有吃完整鍋稀飯的架式。」
「回到鄉下,我就會跟著我母親一起吃稀飯。」相中她夾進碗里的那個荷包蛋,二話不說,筷子一伸,夾起蛋,往自己嘴里送。「總不可能要我母親屈就我,讓她吃漢堡。」
他突然夾走她碗里的荷包蛋,讓她愣了一下,發覺他霸道之余,還有一點點童心未泯,奇妙的是,她並不討厭他這麼做,還感覺到兩人之間,有種微妙的情愫在流動。
「你在台北,早餐都吃漢堡?」她又夾了一個荷包蛋,這一回,她先咬一口為快。
一點也不在意她把荷包蛋咬了一口,筷子一伸,缺了一角的荷包蛋,從她的碗里,跳到他的碗內。
「早餐?!在台北,它不在我的每日行程內。」盛了第三碗稀飯,他又從她的碗里,夾了一塊躺在軟綿綿稀飯上醬汁已暈開的醬瓜,還為自己的行為合理化。「我總覺得經過妳碗里的配菜,特別好吃。」
他的話,讓她下意識地多夾了一些菜放進碗里。
「你在台北都不吃早餐?」碗里,兩人份的菜,很快的去了三分之一,她手沒停,得不停地補菜,以滿足他的胃。
「我吃早午餐,兩餐合為一餐。」盛第四碗稀飯時,他突然想到。「妳不是還有兩個室友?她們不一起吃?」
剛坐下時,他發現菜色都是完整沒動過,其他人應該都還沒吃。
「小凝她去秋嬸家幫忙,秋嬸扭到了腳,小凝幫她煮飯還要澆菜,她可能在秋嬸家陪秋嬸一起吃。」
繼續掏空她碗里的菜,他邊吃邊听,不確定自己認不認識秋嬸是哪一位,反正她說他就听。
「我似乎沒有見過妳另一位室友。」
「你說念倍燕?我也不知道她昨天去哪里。平常她都會幫鎮上的一些農夫種田,她瘦歸瘦,挺有力氣的。」
「種田?」烈君燦撇唇一笑。「我沒听錯吧?真是難得,這年頭還有女孩子願意跟著去種田。」
「我也問過她,要不要另外找工作,她跟我說不用。」
「有機會我倒想看看她。」第四碗見底,饜足,不再續碗,但他手里握著的筷子,仍對她碗里的菜,情有獨鐘。「妳和妳的室友,是同學?」
和他一同品嘗盛在同一個碗里的菜,連天伯送給她們的腌漬西瓜皮,都特別好吃。
「我們不是同學,我們是在火車上認識的。」
桂尹燻把和她們兩個認識的經過,簡述了一遍給他听。
聞言,他的濃墨雙眉緊蹙起。「妳不知道她們真正的來歷,還和她們共組一個『家』--妳還真是沒有防人之心。」
「我覺得這是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力量,把我們牽引在一起。」從她們三人都作過那個夢後,她就非常確定是這麼回事。「小凝在那個古代夢里,是我的丫鬟,而念倍燕是……她是……」
見她頓語,他定楮望她,挑眉。
「嗯,反正就是有關聯的人。」低眼,她不想說在那個夢里,她和念倍燕還有他,三人之間的糾葛。
他找催眠師幫她平穩心情後,當她想起夢里的事;心已不再那麼揪疼,但她總感覺到壓在心底的某一層悲痛,總有一天會再度爆發。
「你,真的沒作那個夢?」她還是很訝異。
如果換作是別人,也許真的不會去夢到,但他是那個夢的唯一男主角,她們三個女人都夢過了,為什麼他會沒夢到?
「我說過,意志力堅強的人,不會被夢境牽著走。」
他自信的話語在她耳邊回蕩,和昨天念倍燕所說的話,不謀而合,心里涌上一陣怪怪的滋味,把兩頰吹得鼓脹,這是她減壓方法之一。
「如果妳一直在意它,妳的生活就會陷入那個惡夢的漩渦中。」他提供最簡單的方法。「不理它,就是打敗它最簡單的方法。」
瞪大了眼,愣望著他,她感到無比詫異。
為什麼他說話的語氣以及對這件事的觀點,和念倍燕那麼地雷同?
「為什麼妳的表情看起來那麼震驚?」
「呃,沒……沒有。」低頭,她拿著筷子攪動碗里最後一片菜葉。
他的筷子加入碗里,頗有掠奪那最後一片菜葉的意味。
兩人拿著筷子在碗里玩了起來,最後她以熟練的夾菜功略勝一籌,把最後一片菜葉,成功的送進嘴里--
當著他的面,得意地咀嚼勝利品。贏了大老板的感覺,真的是超快樂的!
囂張地再用舌頭恬著沾在唇上的油,看她「吃干抹淨」,他心底一定恨得牙癢癢的吧!
他說得真對,不理那個夢,她的人生真的很快樂!
桂尹燻得意地揚唇之余,卻看不見他眼底有著怒氣,反倒有一股夾帶著的溫熱火苗,急速在竄燒……
迎視他熱情高達沸點的目光,她的心口怦然狂跳。
「呃,我……」
緊張之余,她不自覺又做出恬唇的動作,這舉動讓他那張英俊的臉,瞬間來到她眼前三公分處。
鼻對鼻的抵著,鼻息交纏之余,剛毅唇線揚起介于天神與惡魔之間的臨界點的高度--
「我這個人,有個缺點,就是不認輸,尤其不能輸給妳這個又聰明又美麗的誘人女人。」
語落,她的兩片紅唇無處遁逃,全在他鎖定的吸吮範圍內。
剛灼的熱唇和粉女敕的瑰紅水瓣,在一盤盤菜已光到見底的餐桌前,深深地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