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中餐後,拓拔烈開著他私藏愛車黑色的HUMMERH3,載著小可前往醫院。
院長雖然已經醒過來,但意識仍模糊,為免小可吵到她,他心一橫,騙她說院長還在睡覺,不可以去吵她。
她失望地提著沉甸甸的便當,跟他一起離開醫院。
「烈哥哥,我……可不可以回去孤兒院看一看?」
她的請求,向來照準。
于是,半小時後,他的悍馬車就將願打願挨的雙人組,送到殘垣敗壁的孤兒院。
孤兒院的善後工作和重建事宜,皆由他們基金會處理,現階段基金會還在評量要在原址重建,或是另覓適合之處再建,是以,現場仍舊維持火災過後的情景,尚未變動。
「……這是小英的布女圭女圭,都已經燒掉一半了……還有這個是小威的彈珠盒,他以前常拿彈珠丟我……我要挖個洞把它藏起來,這樣他就找不到彈珠丟人了……」
拓拔烈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尋寶」,她喃喃篤篤的話語,全都流進他耳膜內。
他知道在這間孤兒院,她算是個「外來客」,加上孤兒院經濟拮據,多一個人吃飯,孤兒院就多慘一分,是以,不但小朋友排擠她,連老師都不歡迎她,時常授意小朋友找機會刁難她,希望她能自動離開……這是阿六之前和小朋友混了一個下午,得到的正確情報。
其實,就算沒有這點情報,任何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被排擠,所以,他才會決定把她帶回家,讓她暫時住在他家,免得跟小朋友到新環境被排擠的更嚴重。
「……找到了,我找到了我的藝術品。」蹲著身在瓦礫堆里東翻西找的小可,突然間興高采烈地叫出聲。
拓拔烈上前一看,不過就是一個用黏土捏成的小青蛙,原來她是來找這個呀!
「這是你做的?」
蹲,他盯著她捧在手心里的寶——一個髒掉的黏土青蛙。
她用力點著頭,說︰「院長女乃女乃說,我做的這個藝術品,是所有小朋友里做的最漂亮的,是第一名。」
「你……很棒!」
他向來不善于稱贊別人,尤其要他稱贊一個實在是做得不怎麼樣的青蛙。不過,既然是出自她手,就算要他用一百萬標下,他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這個是小音的音樂盒,那是她到天堂去的媽媽留給她的唯一禮物,我要幫她收起來,等見到她,再拿給她。」她邊說,邊翻看還有沒有其他的東西。「還有這個……這個小豬存錢筒是小麗的,她說她想要存好多、好多的錢,以後要買一件很漂亮的芭蕾舞衣……可惜她連一塊錢都沒有。」
說著,她把空空如也的小豬存錢筒放到腳邊,和音樂盒還有其他她發現的東西「集合」在一起,看來是打算全帶回去。
「小可,你的爸媽呢?」她腳邊那個音樂盒代表的意義,令他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他猜,她的爸媽可能沒辦法照顧她,才會把她托給院長。不知道她的家人知不知道孤兒院失火一事,有沒有急著想找她。
「我的爸媽……」停下手邊忙碌的翻找動作,小可靜下來仟細思考這個問題。「我不知道……爸爸……還有媽媽……他們在哪里……」
小可喃喃自語,突然問,腦內像有什麼東西要爆炸開來似的,她兩手緊壓著頭,哀叫著︰
「我的頭好痛……好痛……大姊……大姊救我……」
「小可、小可,你怎麼了?」
「我的頭……要爆炸了……」
「小可……」
他焦急地抱起她離開現場,回到車內去,拿礦泉水沾濕毛巾,幫她擦擦臉和擦拭額上冒出的冷汗——
坐在車內的小可,頭痛的感覺漸漸消退,灌了一大口的水之後,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小可,你怎麼樣了?忍著點,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听到要上醫院,她緊張地拉住他的手。
「我不要去醫院打針,那很痛的。」
坐起身,她硬撐起活力十足的小可。
「我好了,頭一點都不痛了。」
「真的?」他不放心地盯著她直看。
咧嘴一笑,她用力拉彎唇線。「柔一柔就不痛了。一定是小威常拿石頭丟我,我的頭才會痛。」
「你常常頭痛?」
該不會真的被石頭丟到腦震蕩了吧?
小可搖搖頭。「沒有,我忘了。」
以為她是怕上醫院打針才這麼說的,莞爾之余,他想起方才她頭痛欲裂時,似乎听到她喊「大姊救我」。
「你有姊姊?」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
「可是你剛剛有喊……」見她一臉茫然望著他,擔心她又頭痛,他止住追問。「可能是我听錯了。」
天色漸暗,四周沒有路燈顯得更暗。
「小可,我們該回去了。」
「我還沒把那些東西拿過來——」說著,她忙不迭地跳下車,頭暈一下,她勉強站直身。「烈哥哥,你等我一下。」
小可走了兩步,一陣暈眩,險些跌倒,還好他及時扶住她。
「你坐好,我來。」
他扶她回車內坐下,自己踅回瓦礫堆去撿她方才集中的一些東西。天色又暗了幾分,他把那些東西全捧在手上,要走回車子那瑞之際,腳底被鐵絲之類的東西勾到,用力想拔開腳,整個人卻往前跌,下顎撞到地面上的瓦礫,當場破皮流血,起身,不理會下顎的痛,他把她要的東西全搬上車。
「烈哥哥,你的下巴流血了。」當他走近,見他下顎正流著血,她驚呼。
「沒關系,只是一點小傷。」
「不行,你流血了,要擦藥。」休息了一下,小可覺得不那麼暈了,她下車,硬拉著他往院長室走。「院長女乃女乃說,如果流血要趕快擦藥,不然會死翹翹的。」
孤兒院里,就只有院長室沒遭祝融肆虐,一些貴重的東西已搬走,小可進到里面,找來蠟燭點上,幸運地找著沒被帶走的醫藥箱。
「烈哥哥,你會不會覺得很痛?」鮮紅的血從他的下顎滑下脖子,流入胸口,令人覺得沭目驚心。
關于上藥一事,小可並不怎麼熟稔,以往都是院長女乃女乃幫她擦藥,此刻她只能憑記憶依樣畫葫蘆。
只是,她怎麼也想不太起來那些步驟,只依稀記得,前些日子他似乎有抱她進來里面擦藥……好像應該……對,雙氧水。
拿起整瓶的雙氧水往他下顎倒,流下的雙氧水,瞬間把他的衣眼弄濕了一大片——
見狀,她自己大叫了一聲︰
「啊——烈哥哥,對不起。」
「沒關系,我月兌掉……呃,還是不要好了。」
他下意識地想把夾眼月兌掉,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萬一月兌掉衣服,他又想月兌掉其他的,那可危險!
「不行,快點月兌掉,你的衣服濕了,沒月兌掉會感冒的。」
說著,她主動動手月兌掉他的衣服,拿來面紙把他脖子和胸上的血漬擦干淨。
他想阻止她,可是她「說到做到」,在他想出聲之際,她又想到還沒幫他擦藥,隨即手忙腳亂把藥箱里可以擦的藥全擦上。
對于她的天真,他真的感到啼笑皆非。
怕他衣服濕了一小塊,穿著會感冒,可是她沒想到月兌掉衣服,光著上身,更容易感冒……
只不過,當她拿著面紙在他身上擦又蹭的,他體內不斷冒著熱氣,想感冒也不容易了。
「小可,好了……」
「烈哥哥,你一定很痛吧?我幫你呼呼……」他坐著比她高太多,她只好站起身,彎身幫他吹著氣。
當他的視線一垂,她胸口敞露的兩團凝脂,因為她吹氣的動作而跟著晃動,看得他眼楮直冒火。
也許是她站得腳酸,或者是站著彎身吹氣太累,總之,她就那麼大剌剌跨坐在他腿上,臉快貼上他,拚命幫他吹氣,就怕他痛。
「小可,我……」
他想告訴她,他不會痛,不用再幫他吹氣,當他低頭,她突然仰起臉,兩人的唇,不偏不倚地對上——
所有的動作全靜止,只有他下半身某處赳赳雄風還不斷地在發脹……
在他感覺她的唇比他想象中柔軟,禁不住想吻更久時,突然,她低下頭,他立即打消該死的念頭。
「小可,對不起,我……」畢竟,她是女生,如果她有感覺自己被侵犯,那他還真是該死!
「烈哥哥,你……你不可以告訴別人你親到我了。」小可仰首,兩道細眉微蹙。
「喔,好,我……不會說的。」
「如果小威和其他小朋友知道你親到我的嘴,他們會笑我羞羞臉。」小可噘著嘴,娓娓道出她的擔憂。
原來是這樣,他還以為她突然低頭是生氣了。
「烈哥哥,你親到我的嘴,你一定要娶我。」小可睜著大眼,望定他,無比認真的說︰「我要嫁給你,當你的新娘子。」
拓拔烈莞爾一笑,模模她的頭。
「好,如果你想嫁給我,我會娶你。」他輕咳了兩聲,「不過,你要先起來,你快把我的腿坐斷了。」
他的腿其實一點都不痛,痛的是腿間發脹的地方。如果她一直坐著不走,他可不是只親親她的小嘴這麼簡單。
「烈哥哥,有人開車進來了。」窗外閃過車燈,小可叫道。
聞言,拓拔烈立即起身,警戒地往外探,熟悉的車身換來他不耐地翻著白眼。
他的特助阿六兄,對于自己分內的工作,還真是鞠躬盡瘁咧,他走到哪里,他就非得要跟到哪里,真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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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著電腦螢幕看太久,柔柔發酸的眼,想到小可,拓拔烈不自覺地揚高嘴角。
轉眼間,小可到他的別墅居住已經一個月了,她似乎也把他家當成自己的家,也許她心里真的認定要嫁給他,偶爾,她會突然間他什麼時候要娶她。
對于他的婚事,雖然不用經過大哥和二哥同意,但他們若知道小可的情況,恐怕會堅決反對。
撇開大哥會極力反對一事不談,小可連自己的家都不知道,若他真的要娶她,也該先通知她的家人,算是尊重她的父母。
唯一知道小可家在哪里的院長,人還在醫院休養,但情況似乎不太樂觀,連何姊去看她,她也不認得,醫生診斷後,確定她得了阿茲海默癥,也就是老人失智癥,這下子,沒有人知道小可原本的家在哪里了。
還有另外一件事,就是小可的頭痛癥狀愈來愈頻繁,家醫勸他要帶她到醫院徹底檢查,但要帶小可到醫院去檢查是件難事,除了去院長住的病房,她哪里都不去。
「三少……副總裁……三少……」阿六站在辦公桌前好一會兒了?喚了幾十聲,也不見他回神,只好使盡力氣,大喊︰「三少!」
被喚回魂的拓拔烈,墨黑的星眸分三段式漸階眯起,同時迸射出想殺人的危險光芒。
「呃,三少……那個,大少說他下禮拜就要回來了。」
「你沒多嘴吧?」殺人的利光在阿六的臉上,來回梭巡。
「我……沒有。」阿六哭喪著一張臉。「等人少回來,我一定會被他扒皮的。」
「只要你不多嘴,我大哥就不會扒你的皮。」瞪了他一眼,笨蛋!
「這麼說也對耶!只要我不說你差點被蛇咬,之後又被小可咬了一個齒痕,然後幫她拿13樣東西時跌倒,下巴流血……如果大少不知道這些事,那他就不會怪我。」阿六自言自語著,「等他回來,我只要告訴他,你收留了孤兒院的一位小孤女,因為這是很小的善心行為,所以我沒事先稟告……」
笨蛋喃喃自語的當兒,拓拔烈皺起了眉頭,猛瞪著他。
上回他帶小可回孤兒院,幫小可拿那些「紀念品」,不小心跌倒下巴流血。回到家,阿六老兄還煞有其事地仔細一算,算出那些「紀念品」正好13樣,嚇得他眼楮都凸了!
事後,阿六連哄帶騙的叫小可多做一樣「藝術品」,那些擺在小可睡的客房里的「紀念品」數量遠離了13,阿六才沒有神經兮兮地半夜守在他房門口不睡覺,直說怕他被小可「刺殺」。
「對了,我二哥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拓拔烈順口問。
「沒有。二少和二少女乃女乃回美國去,二少女乃女乃可能會留在那里侍奉準公婆……」
拓拔烈睨了阿六一眼。「誰說的?」
他的準二嫂孝順二哥的養父母是應該的,但她心系還未找到人的小妹,怎可能在異鄉逗留?
大概是二哥擔心二嫂回到台灣,一心想找小妹,茶飯不思,整夜失眠,才會讓她在美國多待一些時日。
「我……猜的。」咧嘴一笑,阿六乖乖地噤聲。
「對了,之前找曲映蘭的那張照片還在嗎?」翻開卷宗,他隨口問。
找人畫曲映蘭的圖像是他提議的,可是之後他去韓國處理狄叔的後事,完全沒看到那張圖。
等他從韓國回來,大哥要他接下公司的重擔,他成日窩在公事堆里,沒有多余的心力管其他事,一直耽擱到現在他還沒看過那張圖像呢!
雖然大哥和二哥要他專心處理公司的事,不需要幫忙找人,但他常外出拜訪客戶,只要多加注意一下,說不定哪天會讓他幸運遇見曲映蘭。
「不在了,全部回收。」阿六聳聳肩。「因為太多人冒充曲映蘭上門認親,大少女乃女乃每天懷抱著希望又吞下失望,常常躲在房里哭,人少擔心大少女乃女乃的身子承受不住,下令收回所有曲映蘭的照片,暫停找人。」
「也好,找人這種事,有時候也是可遇不可求。」
听到這麼哲學的一句話,竟然是出自頂著一顆刺蝟頭,黑凜凜巨人的嘴里,阿六傻望之際,不禁聯想到他家三少該不會真的被13號情咒數字給纏上,所以性情丕變,連講話的語氣都變了!?
若是照以往的個性,三少可能會說︰「誰敢冒充,就把她抓來狠揍一頓!」
「你也沒有照片?」挑眉,他赫然發現笨阿六不知為什麼傻住了。
「呃,沒有。三少,那時我也是跟著你一起回韓國,回來之後,大少已下令回收照片,你也知道大少的命令沒人敢不從。不過,听說曲映蘭是個可愛的美眉,也是美女一枚,唉,可惜沒看到照片。」阿六嘆息,旋即自告奮勇的說︰「三少,要不要我去向大少調一張照片,如果是你想要,他一定會給的。」
「不用!」一聲低喝,抹殺掉某人自以為聰明的表現。「我大哥帶大嫂到鄉下去住一段時間,為的就是讓大嫂心情平靜,如果去拿照片,她心中一定會再度燃起希望,萬一又沒找著人,她不是又失望一回?既然我大哥要回台北來,他應該會另外想辦法,等他的消息好了。」
淺淺地倒怞了一口氣,阿六瞪凸了眼,確定他家三少已經月兌離「有勇無謀」的軀殼,這……這算是好事沒錯,可是,他一時間真難接受拓拔三少,短短時間內,變得這麼有智慧、有思考能力。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嚇到了失魂的阿六,他掏出手機,手一滑,手機往前飛,險些砸到拓拔烈那張布滿怒氣的臉,他手一伸,把手機怒握在手中。
「我警告過你,不要讓我在辦公室里听到你的手機鈴聲!」
「三少,對不起……我……」阿六哭喪著一張臉,直覺這回死定了。
拓拔烈本想把手機直接關掉,給阿六一個教訓,但瞥見手機螢幕上顯示「三少家」,兩道濃眉一擰。
雲媽不會隨便打電話來,一定是家里有什麼事……不會是小可吧!?
接起電話,拓拔烈直接問︰
「什麼事?」
那端的人,听到他的聲音,愣了一下,繼而焦急的道︰
「三少,小可她又頭痛了,而且好像很嚴重,家醫已經先送她到醫院去了。」
「我知道了,我馬上趕過去。」說完,拓拔烈把手機丟還給阿六,一臉焦急的說︰「下午的行程叫秘書室全部取消。」
語落,拓拔烈拎了車鑰匙,隨即快速離開。
「呃,三少,你……你要去哪里啊……」愣愣的招手,那頭奔離的黑豹已經不見豹影。
回撥電話,向雲媽問明了原因,決定要跟去醫院的阿六,正要先打電話給秘書室,秘書室的人反倒先一步打過來——
「副總裁不在……什麼?妹妹!?見鬼了,副總裁哪來的妹妹……金出租?出租什麼玩意?唉唷,我沒時間跟你哈拉,我要跟副總裁出去一趟,下午的行程全部取消,就這樣。」
掛上電話,阿六急急地一路沖向電梯。
如果他夠幸運,說不定還能遇上開車出來的三少,若是沒遇上,他就要自認倒楣,自掏腰包搭計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