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智甩上計程車車門,邊講電話,邊走人天字盟總部。
這個可萱也真是的,要先離開公司也不和她說一聲,要不,也繞道去餐廳載她,害她光搭計程車就花了好幾佰塊。
「什麼啊?我還不能回高雄?喂喂喂,茜蓮,我到底還要在台北待多久呀?」她和鷹堂的堂主夫人,已經溝通半個鐘頭了。
「啊?你不能作主?騙人,這種小事,又是關於我的事,你什麼時候不能作主了?小孩在哭?我也要哭啊……喂喂喂……哼!什麼跟什麼嘛!」
時智憤怒的關上手機,一輛保時捷咻地停在她身邊。
「時智,你一個人?」龍堂堂主別之杰按了一下喇叭,唇邊綻放迷人的笑容。
時智躍身一跳,坐進了車內。「我說嘛,怎麼會有這麼帥的人呢?原來是我們的龍堂主!勞煩你了,送我一程。」
這到天字樓,還有一段距離,真用走的,明天她可能會變跛腳咧!
「你一個人?」別之杰又重復問道。
「是啊,難不成我身後還有人?大白天的,你可別嚇我!」時智換上諂媚的笑容。「龍哥,听說你賽車挺高竿的,什麼時候帶我去見識、見識?我這一趟來台北,什麼也沒玩到。」
「你還有時間玩?咱們的盟主夫人要是出一丁點差錯……盟主發飆,你沒見過吧?」
別之杰踩住煞車,車子正好停在天字樓門口。
「龍哥,你說的話,我不是很懂耶!」時智手臂伸直,車門和大廳門口,並列對望。「神準!難怪連龍嫂那冷艷的美人,你也把得到手!」
別之杰挑著眉,得意的笑笑。
「龍哥,你剛才說的那個……不會那麼嚴重吧?我只是來和可萱學做淑女,順便保護她而已,她的安全就全該由我負責嗎?」
「順便保護?你以為你們堂主會無聊到要你改型?」
「一頭霧水,不懂。」
「這命令是盟主下達的,他要你來保護他心愛的女人,算是當她的貼身保鑣。」
「你說,可萱是盟主心愛的女人?」時智大笑著。「龍哥,你搞錯了吧?咱們盟主對可萱……唉,冷漠的可以喔!我……」
別之杰拍拍她的肩膀。「時智,你沒有真正戀愛的經驗,男人的心,你不會懂的!快去看看盟主夫人回來沒有,你自己保重喔!」
時智跳出車外,忍不住反駁。「其實我……喂……我話還沒說完,龍哥啊……去你的!誰說我沒談戀愛過?我有,而且還多著呢……只不過全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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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別之杰一個人的說法,她一定會認為那是他想大多了,但是,連九太爺都這麼說,她就覺得事情真的嚴重了。
「姓昌的,可萱有沒有去你那兒?沒有?好,你去忙你的,不打擾了。」
時智掛掉昌義彥的電話後,額上頓時冒出三條黑線。
她打可萱的手機,已經打了近一百通,可萱還是沒開機,問公司的人,也說她沒再回公司,問了司機王叔,才知道可萱根本沒叫他載她。
她原本想,可渲也許是逛街去了。可是,天都黑了,下午又突然打雷、閃電,下起大雨來,就算去逛街,也該回來了。
「九……九太爺,現在怎麼辦?我看,我還是出去找一找。」嚴重的使命感讓時智心中更加不安。
「時智,你別去。」九太爺神色肅穆,喚著總管。「別莊,打電話給少孫,叫他去找可萱,就說是我的命令。」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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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這場雨還要下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還要走多久……
模糊她視線的,究竟是雨、還是淚?
她珍藏在心中,那個十八歲的初吻,在今天,全讓他給毀滅了。
是不是不管是誰,他都能吻的那麼狂、那麼炙熱、那麼投入……
她不敢自私的想獨佔他,但親眼看見他和別的女人纏綿,她的心,彷如被撕裂一般的痛!
她等了上六年,以為結束學生生涯,他就可以無礙的對外宣布她和他的關系,但她等到的,卻是殘酷的事實。
他根本沒有認同她的身分、根本不在乎她,如果他在乎她,就不會在辦公室內和別的女人上演親熱的纏綿戲碼,他真的不在乎她的感受?
她不在意、絕不要去在意……她一路上,一直這麼告訴自己,他絕不可能是她一個人的……可是,她的心好痛、好痛……
她好累、走的好累,心也好累……
她無力的癱靠在一面牆壁上,任由雨水一遍遍的沖淋她全身。
「可萱?」
在接獲時智的電話後,昌義彥愈想愈覺得不對勁,他在自己辦公室內,坐立難安,眼看外頭的雨愈下愈大,他擔心可萱還未回去,便拋下公事,連忙開車想去尋找她,結果車子才出公司門口,他便看見她在門外淋雨。
「可萱,怎麼了?」
昌義彥心急如焚,看她淋了一身濕,他連忙月兌下西裝外套,遮在她頭頂上,幫她遮雨。
「學長……」才喚了一聲,她的眼淚即撲簌直流,泣不成聲。
「別哭,告訴我,什麼事讓你傷心了?」昌義彥皺起眉頭。
徐可萱哭著搖頭,許久才擠出話。「沒……沒有,我……我只是迷路、只是迷路……真的迷路了!」
她痛徹心扉的大哭著。
她真的迷路了!
六年來,她一直堅持走心中的那條路,她知道,只要她堅持走下去,少孫就會在路的盡頭等待她……
那是她唯一的希望道路,她走了六年,從來不悔,但今天,她卻找不到心中那條路了……
「可萱。」看她傷心欲絕的模樣,他知道,一定和褚少孫有關,他的眉頭凝的更緊了。「先上車再說!你全身都淋濕了,會感冒的!」
徐可萱捉著他的手臂,全然听不進他的話,只是一逕地哭訴著。
「學長,我迷路了……我找不到我該走的路!」
「別哭、別哭!」
「告訴我?我要往哪兒走?我要找我該走的那一條路……我找不到路、找不到、找不到……」
她哭喊著,突然眼前一黑,便倒入他懷中。
「可萱、可萱……」
昌義彥丟掉西裝外套,急忙將昏倒的可萱打橫抱起,想直接送她去醫院。
在離車門僅一步之距時,一道黑影倏地閃來,擋住了他。
「褚少孫?你對可萱做了什麼事,讓她哭的這麼傷心?」一向斯文的昌義彥,在這當兒,也忍不住怒眼相對。
可萱向來溫柔懂事,若受了什麼委屈,她也會往肚里吞。
這一次,她哭的這麼傷心,一定是褚少孫徹底傷了她的心!
「把她還給我!」褚少孫眸中燃著妒火。
看見心愛的女人在別的男人懷中,滿腔的妒火,幾乎快把他的理智給焚滅了!
他接到別莊的電話,听到可萱一直都沒回去,他心頭一驚,怕她真出了什麼事……但念頭一轉,可萱認識的人不多,他想,她一定是來找昌義彥。
他的車子在一處十字路口大旋轉,油門踩到底,來到這兒時正看見她捉著他的手,哭著、喊著。
他原本想離開了,讓她投進昌義彥那安全的避風港內——但他看著、想著,卻做不到……
直到看見她昏倒在昌義彥懷中,他再也無法冷靜的漠視眼前情景。
「可萱昏倒了,我要送她去醫院!」昌義彥堅決的說道。
盡管可萱從來未曾說明她和褚少孫之間的關系,但她住在天字盟內、學費全是褚少孫一手攬下,他再笨,也知道她和褚少孫的關系並不尋常!
也許他和褚少孫相比,他並沒有那個資格帶可萱走,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可萱好!
「不用你費心,我會送她去的!」
褚少孫長臂一伸,幾個俐落動作,便把可萱從昌義彥懷中奪過來。
昌義彥在驚訝之餘,不禁垂喪的嘆了聲。
在褚少孫抱著可萱離去之際,他鼓起勇氣,擋住他的路——「讓開!」褚少孫冷冽的斜睨他。
「我只說一句話……」昌義彥正視他投射而來的寒冽眼神。「如果你不讓可萱愛你,就別再讓她痴痴傻傻的走一條沒有盡頭的路!」
褚少孫瞪了他一眼,頓時化做一道疾風閃過——當昌義彥回過神時,褚少孫的車子,早已飛彎過街道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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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盟主回來了。」
接獲找到可萱的消息,時智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但她坐也坐不下,一直站在門口等著。
僕人們听她那麼一喊,全擠到門口邊等著伺候。
褚少孫抱著可萱沖進來,腳步未停,直往樓上沖去。
「林醫師,快點!」時智拉著天字盟的總醫師,跟著跑上樓去。
方才褚少孫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先打電話叫林醫師馬上到天字樓。
「小姐在發燒,我幫她打了一針。」林醫師過來向褚少孫報告。「她身上的濕衣服要趕快換掉。」
「童嫂……」褚少孫焦急的大喊著。
「我馬上幫小姐換衣服!」童嫂一秒也不敢遲疑。
「我也來幫忙!」時智在房內找到一條乾毛巾疾步走向床邊,幫仍在昏迷中的可萱擦拭濕漉漉的頭發。「怎麼搞成這樣?不會是掉到河里去吧?」
時智叨叨碎念,昏迷中的可喧則喃喃囁嚅︰「我……找不到……我……我迷路了……」
「啊?迷路也不用搞成一身濕呀,真是的!」
褚少孫關上房門,好讓童嫂幫可萱更衣。
他的心泛疼,懊悔自己愚笨的傷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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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書房內,沉寂的氣氛迸到最高點時,一聲長嘆,劃破了寂靜,在書房內,久久回蕩著。
九太爺對著壁上的一幅字畫呆望了許久,如同往常一般,遺憾的喟嘆著。
「你爸遺留下來的東西,大概就屬這幅字畫最值錢。」說著,他緩緩轉過身。「少孫,爺爺知道你、心中擔憂的是什麼,但你知道嗎?你的擔憂,卻讓可萱吃足了苦頭,她……」
「那就讓她走!」褚少孫站在窗邊,面無表情。
「你又說傻話!」九太爺不以為然的哼笑了聲,「你要真放得開她,又怎會讓她在天字樓待了六年?」
九太爺的話,讓他眼底的神色,更加凝重。
他真的放不開她,日子愈久,相處時間愈長,他心中的佔有欲也愈來愈強烈……
可是,另一面惴惴不安的心情,也更加沉重!
「少孫,听爺爺的話,可萱絕對是這世上最適合你的,你可別真傻傻的把她讓給別人。」九太爺移動沉穩的腳步,踱至書桌前,拿起桌上一支兒子生前批閱文件的鋼筆細看著。
對於兒子的死,他心中有不舍和愧疚,但他可比孫子豁達多了!
生在黑幫世家,原本就比一般人要承擔更多的風險。他倒認為兒子和媳婦是解月兌了,但這件事卻在少孫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霾。
把筆放回桌上,九太爺有意無意的說著,「義彥那孩子真不錯,他對可萱也挺照顧的,如果你真想把可萱讓出,他能夠給可萱幸福的。」
「除了我,誰都不能!」他霸道的迸話。
「如果你不能放她自由,那就好好珍惜她。」褚風走至孫子身邊,拍拍他的肩。「爺爺相信,你有足夠能力保護她的!」
說罷,褚風便轉身離去,留下褚少孫一個人靜思。
窗外的夜空,雲霧散開,皎潔的明月,重新綻放明亮……
褚少孫低垂下目光。他不會讓可萱走一條沒有盡頭的路。
他會開啟另一條平坦大道,陪她一同走下去。有風有雨,他會為她遮擋,絕不會再讓她受一丁點苦,********褚少孫離開書房後,腳步沉重的走向可萱的房間,正巧佣人童嫂拿著冰枕走出來。
「少爺。」
「小姐的燒退了嗎?」
「燒退了。剛才林醫師又來過一趟,換了點滴,說沒問題了。」
褚少孫點點頭,寬心不少。
「少爺,你要不要吃點東西?」都過午夜十二點了,童嫂怕他肚子餓。
「不用。」褚少孫頓了下,道︰「幫我泡杯咖啡上來……端到小姐房間來。」
童嫂以為是自己老了,听錯了。「可是,小姐還沒醒,她能喝咖啡嗎?」
「是我要喝的。」褚少孫皺著眉頭。他說話有那麼不清楚嗎?
「要……端到小姐房間?」童嫂訝然之餘,又確定一次。
從可萱小姐搬進天字樓,少爺從未踏進那房間一步,今天他居然要在可萱小姐的房間內喝咖啡?
難不成少爺要親自照顧可萱小姐?童嫂吃驚的愣住。
「童嫂,你還有事嗎?」
「呃,沒……沒有。對了,龍夫人還在里面。」
「仇戀?」褚少孫皺著濃眉。「時智呢?」
听別之杰說,仇戀已有兩個月身孕,這麼晚了,她沒休息,還在這兒?
「呃……時智小姐……」童嫂囁嚅著,食指指向房門。「她……也……也在里面。」
「你去沖咖啡來!」
褚少孫吩咐完畢後,便推門進入可萱的房間。
可萱還沒有醒,仇戀坐在床邊,一只手讓可萱緊緊握著。
直發及腰的仇戀看到褚少孫進來後,冷艷的臉上浮上一抹淡笑。
「看來,今晚我是有得休息了。」
褚少孫移動腳步,視線被躺在沙發椅上,鼾聲大作的時智給吸引——他的眉頭蹙緊。他不是怪時智沒照顧可萱,家里僕人那麼多、也不一定非得誰才能照顧可萱……
他擔心的是,時智的鼾聲,會吵到可萱!
「不用看了!你該看的人在我這兒!」仇戀示意他過來。
待褚少孫走到床邊,仇戀站起身,把可萱的手放到他的掌心中。
「該照顧她的人是你,沒有人可以代替!」仇戀撇嘴一笑,然後步至沙發旁,搖醒時智。「時智,我們該走了,起來!」
「走……好,你先走,我還要睡。」時智眼楮連張都沒張開,手指在臉上抓了三下,又繼續打呼著。
「盟主人都在這兒了,你若想睡就繼續睡,我可要先走了!」
「盟主……喔,什麼?盟主來了?」時智驚嚇的跳起,兩眼大睜,果然看到褚少孫在房內。她低聲埋怨著︰「仇戀,你太不夠意思了,盟主來了,你也不叫醒我!」
「呃……盟主,其實我只是剛睡而已……那個……仇戀,你拉我去哪里?我還沒跟盟主解釋清楚……」
「你以為盟主現在有心情理你嗎?」
「可是我……」
房門外的聲音,已然遠去。
褚少孫伸手模著可萱的額頭,高燒已退,他寬心的暗松了口氣。
他的目光定定地望著她失了血色的容顏,寬大的手掌滑向她的臉頰,愛憐的輕撫著。
「可萱,你受苦了!」
他感覺到她的手緊緊的握住他的。她的心,是那麼的不安!
他拉高她的手,貼靠在他胸上,低頭在她手背上,輕輕一吻。
她的唇蠕動了下,他低頭想听她要說什麼,可卻沒听見她要說的話……
盡管她臉色蒼白,唇上失了血色,但那嬌女敕的唇瓣,更令他憐惜的吮吻它——「嗯……嗯……」
昏沉沉中,感覺有人在吻她,徐可萱柳眉蹙緊,強逼自己張開眼。
映入她眼簾的,是那張時時牽動她情緒的俊悄容顏……他靠她好近、好近……
「可萱,你醒了……」低啞的嗓音,輕柔的喚她。
她以為自己還在夢中,直到他那熟悉的聲音響起,她才真實的感覺他就在身邊,可是,她的心卻隱隱作痛……
見到她醒來,他難掩喜悅之情,兩手撫模著她的臉,雙唇滿含溫柔的想再吻她一回——但,在他的薄唇降下之際,她卻偏過頭,哭啞的嗓子,低沉沉的哽咽著,「不要……不要吻我,求你……不要吻我,我求你——」
他的唇在觸上她雪白的肌膚前一刻,停止不動。
她臉上的悲戚落寞,還有她那夾雜心碎的啞音,讓他內心涌起窒息般的揪痛……
「可以……請你出去嗎?」
听她這麼說,他木然的坐直身,雙手怞回,頹然的攔放在腿上。
盯望了她好半晌,她始終不願正視他。他懂了,她是不願和他相處。他無言的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走出房外去。
听到房門再度闔上的聲音,可萱灑下難過的淚水,她抓著被子搗著臉,心碎的痛哭著。
她怕、她真的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