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老姊,你會不會交太多朋友了?而且你也太饑不擇食了。」凌豆獄一進門便哇咧咧的喊︰「巷子口賣紅豆餅的歐吉桑問我,你今天怎麼沒有去買紅豆餅,他叫我跟你說,他兒子後天要帶他去墾丁玩,他的女兒和女婿還有他女婿的媽媽,就是他的親家母也要去,還有親家母的另外一個小兒子,就是在做什麼……」
「喔,親家母的小兒子,他在航空公司當地動人員。」吃著櫻桃的凌豆典順口答道。
一旁在練習用舌頭將櫻桃梗打結的凌豆長,差點被櫻桃梗噎到。「姊,你怎麼知道賣紅豆餅的歐吉桑他的親家母的小兒子,在做什麼工作?」
「就那個賣紅豆餅的歐吉桑告訴我的咩!」
「不會吧,你們也聊的太深入了吧!」凌豆長一臉驚恐。「姊,你該不會也把我們家的所有事,都告訴那個賣紅豆餅的歐吉桑吧?」
「有來有往嘛!」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沒听過「閑話家常」嗎?凌豆典繼續吃著她的櫻桃。
「難怪那個賣紅豆餅的歐吉桑每次看到我,都一副好像跟我很熟的模樣,還常常揮手跟我打招呼……藹—我不要和歐吉桑當朋友。」凌豆長躺在沙發上哀嚎著。「如果讓我的同學知道,我有一個歐吉桑朋友,我一定會被笑死的啦!」
「有那麼嚴重嗎?」凌豆典白了妹妹一眼。
「還有送報紙、送羊女乃的,另外還有一個阿婆也問我,你今天是不是在忙……」在機車壞掉,徒步走回家的這一天,凌豆獄終于知道她姊在短短幾天內,造就的輝煌業績。「姊,你不會是打算要參選下屆的里長吧?」
「這提議不錯,這樣我就可以交更多的朋友。」凌豆典正色的道。
「姊,你夠了喔!」
「姊,你以後不準再和別人說我的事。」
兄妹倆冷眼齊發,對準那個還在優閑吃著櫻桃的豆典小丸子。
「欽,你們是不會懂一個渴望交朋友的人,內心的痛苦和掙扎……」
說到這兒,凌豆典突然停住吃櫻桃的動作,她想到巨欣芸現在的心情,一定也和她之前想交朋友卻不能一樣,產生無限的掙扎痛苦——
現在的她可以自由交朋友了,但她怎麼可以獨樂樂,不管欣芸姊內心隱藏的S型痛苦……
「不行,我得去幫忙解決這件事!」將吃剩的半顆櫻桃丟回盤中,凌豆典急攘攘的回房間去換衣服。
盯著盤中那吃剩的半顆櫻桃好半晌,凌豆長抬頭問著和她做著同樣動作的哥哥。
「姊她要去哪里啊?」
搖搖頭,皺起眉。「該不會是要去那個巷口數進來第三樓那家,剛才我看那個女主人在樓上窗口問我姊在不在家,她挺著好大一個肚子,說不定要生了……姊該不會要去幫忙接生吧?」
「可是姊沒有助產士的執照。」凌豆長認真的道︰「哥,你知不知道,現在很多人都不去醫院生產,反而都請助產士來家里幫忙接生,說不定姊真的想當里長,連接生這種事都想管,真是夠了她!」
「管他的,她高興就好!喂,這誰吃的,怎麼上面都是口水?」
「呵呵……那是剛才我在練習用舌頭把櫻桃梗打結弄的,你別吃了,這一堆全都是我練習過的,只剩那半顆櫻桃,不過那也是姊吃過的。」
「真是夠了,你們這兩個女人!」凌豆獄冷瞪著那盤櫻桃時,一個黑影咻咻的從沙發後飛過。「姊,你要去哪里,喂,姊——沒禮貌,也不回答人家,有那麼急嗎?」
急匆匆的來到巨昊彩晶公司的大樓,還好下班時間已過,員工大概已經都下班了,這樣她要找巨昊談欣芸姊的事,也比較方便。
她猜他一定忙到沒有時間吃飯,她還特地買了晚餐來,她猶豫著要不要先打電話告訴他一聲說她要來,她想,以他的個性,大概不喜歡什麼驚喜,她還是先告訴他一聲好了。
正當她拿出手機想事先通報,一個人影急急的走進大樓內。
她莞爾,看來她還不是最急的,但倏地,她想起那身影挺熟悉的,她似乎在哪里見過她。
「對了,她不就是欣芸姊那個同學嗎?她來找欣芸姊?難道欣芸姊今天加班?不可能啊,欣芸姊應該是回家陪彥舟了才對。」
凌豆典急急走進大樓內,看到她在等電梯,急忙上前和她打招呼。
「嗨,你好,你還記得我嗎?」凌豆典帶著友善的笑容接近她。「你是盧宜芬,對不對?」
一見到豆典,正在等電梯的盧宜芬先是嚇了一跳,但旋即恢復鎮定神色。
「我是盧宜芬沒錯,我也知道你。」她冷冷的道,眼神透著些許的護嫉,還有敵意。
凌豆典沒有對她的眼神做太多揣測,她認為大概商場上的女強人,都是這般犀利難以親近。「你來找欣芸姊的嗎?她恐怕已經下班了,你要不要去家里找她?」
「你……」
「我是欣芸姊她弟弟的女朋友。」凌豆典嬌羞的笑著。
冷眼睨著那嬌羞的神態,心口如針扎般難受,盧宜芬轉過頭,不甘心今日面對的是這般情景。
不想看見勝利者臉上的微笑,盧宜芬逕自要離開。
「呃,我可以和你聊一聊嗎?」豆典喚住她。
她想,也許盧宜芬還不知道巨昊不喜歡他姊和她交朋友的事,欣芸姊一定也說不出口,或許她該提醒她一下。
「我們能聊什麼?」
「如果你不趕時間的話,我想和你聊一下。」
正值晚餐時刻,凌豆典約了她一起到附近的小餐廳吃飯,她把原本要送給巨昊的晚餐收起,在餐廳里和盧宜芬侃侃而談。
「……我也數不清他到底拆了幾扇門了……」
為了不一認識就說一些太尷尬的話,凌豆典先把話題繞開,說她自己的糗事給盧宜芬听。
「那你不就和瘟神沒什麼兩樣?」
雖然可以感受到凌豆典努力撐出的一片和善,但她的話題一直圍繞在巨昊身上,讓她對她的敵意,始終未梢減一分。
「瘟……呃,也差不多啦,以前我同學常笑說我是一出生就被瘟神施咒了,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變正常了,算命師說,只要我找到我生命中的真命天子,我就不再是掃把星了。我現在已經不會害到任何人了。」
凌豆典愈來愈認同這句話,雖然她不太相信那個算命師,但很多事,好像冥冥之中就注定了。
「真命天子……他說過他愛你嗎?」盧宜芬冷冷的瞪視著她。
「當……當然。」被問到這種問題,凌豆典當場害臊了起來。
听到答案,盧宜芬的臉色僵凝,恨的暗咬牙。
「其實,我是要和你說……」凌豆典半低著頭,視線落在自己的餐盤中。「那個……巨昊他很重視工作,即使是欣芸姊也要遵守公司的規定,以後如果你要找欣芸姊,你們可以約在外面——」
「誰讓你來和我說這些的?」
「呃,沒有,你別誤會,是我自己想和你說的。」她以為說的婉轉一點會比較好,但依盧宜芬的反應看來,好像她把這件事處理的更糟了。
「你以為我剛才是要去找欣芸?你錯了,我是要去找巨昊的。」
「嗄!?」
「沒有人告訴你我是誰嗎?」
「你……不是欣芸姊的同學嗎?」
「我不只是欣芸的同學!」
站起身,悻悻然離去之前,盧宜芬不忘恨恨的瞪她一眼。
呆愣在原位,凌豆典十分不解她為什麼用充滿怨恨的眼神瞪她?更令她費思量的是,她說她不只是欣芸姊的同學……那她還有什麼身分啊?
「凌老師,龍的腳要怎麼畫?」
在畫室里的彥舟,一見到凌豆典來,馬上丟了一個問題給她。
「彥舟,你在畫龍啊?來,我看看。」拿過畫紙一看,凌豆典幫忙修飾了幾筆。「這個地方要這樣畫比較好看……對了,怎麼沒看到你的程爺爺?」
凌豆典感到納悶,平常這時候程叔都在家的,她從進門到進畫室,都沒看到他。
「外婆好像叫程爺爺去幫她拿東西。」
「是喔。那你媽呢?」
「她在外婆房間,還有一個阿姨也在外婆房間。」
「阿姨?」凌豆典直覺想到是盧宜芬。
昨天盧宜芬和她說的話,她回去和八卦兄妹請教了一下,凌豆獄居然給她一個勁爆的臆測,說也許盧宜芬和欣芸姊是同志愛人,所以巨昊極力反對她們交往,盧宜芬才會氣得想找巨昊理論……而她是巨昊的女友,盧宜芬當然連她也一起恨下去。
雖然老二的臆測有些荒謬,但也不無可能,就是因為這樣,她不敢直接去問巨昊,想了想,還是等到今天再來問欣芸姊。
只是,她沒想到盧宜芬也來了。
「凌老師,我畫這樣可以嗎?」
「可以,彥舟進步很多羅!」模模他的頭,凌豆典說道︰「彥舟,你先自己畫,我去找你媽媽說一些話。」
「嗯,好,我會乖乖的在這里畫圖。」
「彥舟真乖!」
掩不住好奇心的凌豆典,來到巨昊母親的房門外,本想直接敲門進入,把她們的關系弄清楚,但才站定,房內傳出來的哭聲,頓時讓她打消了進入的念頭——
「……我知道巨昊他一直不願意把我當成他的女朋友,但他也不說他到底愛不愛我,你們應該都知道我對他始終都是有愛意的,雖然我大他兩歲,但伯母您從來沒因為這個因素反對過,不是嗎?」
「我不夠年輕、不夠漂亮,可是我一直默默跟在巨昊身邊……如果當初我沒有被……被吳盛強暴,我也不會因為害怕、因為自卑擔心巨昊唾棄我,而听吳盛的話,把公司的五百萬拿走——巨伯母,對不起,我錯了,我把錢拿走的第一晚我就後悔,可是吳盛把錢拿走,他還打我……」
房里傳出來的哽咽聲音,讓立在門外的凌豆典听傻了。
原來,盧宜芬的另一個身分,不是欣芸姊的同志愛人,而是巨昊的前女友?
她雖然沒听清楚他們一家人和盧宜芬的恩怨,但盧宜芬口口聲聲說她愛巨昊,這話她應該沒听錯,難怪她會用充滿敵意、充滿恨意的眼神看她。
可笑的是,她還一直雞婆的想幫她的忙。
房里,巨昊的母親和姊姊在安慰著哭的傷心不已的盧宜芬,登時凌豆典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個介入者——
腳步緩緩地移動,她的心情?地變得很沉重。
晚上十一點,巨昊開著車,提著蛋糕來找她。
「怎麼了?一臉不開心的。是不是我拖了好幾天才拿蛋糕來幫你慶祝,所以你在生氣?」
坐在車內,摟著她的肩,他眷戀的在她紅唇上吻了又吻。
「不是。」她搖搖頭,面對他,她想笑,卻笑不出來。
明知道他有前女友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像他這麼帥、這麼有錢的男人,有十個、八個女朋友,也很正常啊,可是當他的前女友進入到他們的生活圈內,她心中的危機意識,仍是不由自主地緩緩升起。
「告訴我,發生什麼事,為什麼我感覺到你不快樂?」他低沉的聲音,輕搗著她的耳膜。
「我……你看起來很累。」她想問他,但視線一對上他布滿疲憊的俊容,話到嘴邊轉了個彎,又吞回肚里去。
「是有點。」每天工作超過十二個小時,說不累是騙人的。「不過你看起來好像比我累,說實話,你晚上是不是偷偷去搬了兩座山?」
他的話,讓她笑出聲來。
「昊,明天中午我們一起吃飯,好嗎?」她補充道︰「我去公司找你,我……明天再說好了。」
他這麼累了,她不想這時候問他一些煩心事。
「OK!」他把蛋糕從後座拿過來。「來,吃蛋糕,慶祝你……美麗又迷人。」
「謝謝——啊!」
他沾了一點女乃油點到她的鼻子上,她也回沾一坨,他又在她額上、雙頰、下巴都沾……她也以同樣的方式回敬……
蛋糕不大,在他們的脖子、手臂、衣服都沾上女乃油後,女乃油蛋糕已經被他們剝了一層皮。
他笑看著她滿臉的女乃油,從她滿眼笑意的眼神中,知道自己的臉也沾上-層白白的女乃油。
湊近她的臉,他以舌頭恬下她鼻尖上那一點女乃油。「別忘了,也要幫我把臉上的女乃油恬乾淨。」
他說完,她才知道她上當了。
輕笑著,她學他恬她的方式,將他鼻頭上的女乃油恬乾淨。
午夜十二點前,兩人就這樣坐在車內,互恬著對方的臉——
近中午時分,凌豆典來到巨昊的公司,準備和他一起去吃中餐,和他談關于盧宜芬的事,她要告訴他,她不會介意,因為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
遠遠地她就看見他,才要揮手叫他,但他並沒有看到她,似乎還氣沖沖的,一路直走進會客室內。
都中午吃飯時間了,誰還會來找他?
她跟了過去,會客室的門沒關,她一眼就看到在里頭等著他的人是盧宜芬。
踟躕的腳步,最終還是選擇立定于門外,她想,他們應該有事要談吧,那她還是先離開的好。
當她才走離一步,腳步陡地被巨昊盛怒的聲音給震懾祝
「你來做什麼?」
雖然巨昊怒吼的對象是在會客室里的盧宜芬,但在門外的凌豆典也不免被嚇到了。
她向來就知道巨昊的脾氣不好,但她鮮少見他發這麼大的脾氣,尤其又是在以前的女友面前……
凌豆典愣在門外,離去的腳步縮回,靜靜的立在一旁,听著他們的對話。
「你來做什麼?」
一進到會客室內,巨昊冷冽的目光掃向緩緩地回過頭看他的盧宜芬。
「我……巨昊……」
巨昊兩手環胸,黑眸中淨是冷絕的陰驚。「以後,不準你接近我的家人,尤其是我姊。」
方才守衛通報有人找他姊姊,听到是她,他立刻叫男特助去「請」她上來,不讓她和他姊再見面。
他知道他姊心軟,即使他生氣要她不要再跟盧宜芬見面,難保私底下他姊不會又心軟的答應和她再見面。
他想,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他當面「警告她」。
「巨昊,我知道我錯了,我不是也已經拿一張支票要欣芸拿給你嗎?雖然你不接受,但你應該也能感覺到我有想辦法在彌補我以前的錯了。五百萬對你而言,也許不用一個星期你就可以賺到,但那是我全部的財產了……」
「當年那五百萬也是我們巨家全部的財產!」稜稜的瞪著她,黑眸閃著怒火。「如果當年我們熬不過,我們巨家三條人命,全都會葬送在你盧宜芬的手中。」
巨昊恨怨的控訴,讓盧宜芬愧疚的哭出聲。
「對不起……我很對不起你們……」
「如果你還覺得有一絲對不起我們巨家,你最好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家人面前。」
「我跟你姊是好同學、好朋友,難道我和她不能見面?」
「沒這個必要!我姊她不需要你這種朋友。」
「巨昊……這樣對我不公平,你為什麼不站在我的立場想一想,我也是一個受害者。」盧宜芬哭訴著。
「一個卷款而逃的受害者?」冷瞪著她,他眼里看到的不是她的眼淚,而是當年他母親和她姊抱頭痛哭,被負債逼的想一死了之的淒慘情景。
「我知道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盧宜芬泣不成聲的跪在地上。「我不該听吳盛的話,把……」
「我不想再听你的任何辯解!」
「我是有錯,但這一切還不都是因為你……」盧宜芬站起來,聲聲哽咽控訴著︰「你明知道我愛你,你做什麼事我都在一旁支持你、幫助你,我為的是什麼?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夠打動你的心,能夠听到你親口說一聲你愛我,我……我還不顧女人的矜持,想把我清白的身子獻給你,可是你……」
「我也和你說過,我只想把我的事業做好,不想談其他的事!」
「但你為什麼就不能先要我?如果不是吳盛強暴我,我怕你會不屑再看我一眼,才會听他的話,帶著錢離開……」
「那五百萬算是我們巨家還你當年仗義相助的恩情,我警告你,我不想再看到你,你也不準接近我的家人!」凌厲的目光充滿警告的意味。
「巨昊,難道你一點機會都不給我?」
「我沒有追究你當年的錯,就是給你最大的機會了!」
說罷,巨昊絕情的轉身離開。
「巨昊——」
盧宜芬不甘心的追了出去,見他在門口停住,以為他是在等她,但她一踏出會客室的門口,才知道原來是他的女朋友凌豆典站在門外。
「我……」凌豆典有些不安的看著巨昊,想他會不會因為她站在門外私自听他們的對話而生氣。
「你……你在偷听我們的談話?」盧宜芬有種面子盡掃落地的感覺。她被強暴的事,被她的情敵听到,想必她一定在心中竊笑吧!
不過,她也別得意,巨昊最痛恨人家做一些不正大光明的事,敢偷听他們談話,巨昊肯定會大怒的。
「巨昊,我……」
「餐廳訂好了,抱歉,讓你久等。」巨昊的反應出乎兩個女人的意料之外。
他斂起怒容,一臉平和的拉著凌豆典的手,一起離開。
被他的大手緊緊握著,凌豆典吃驚之余,感覺到一股甜蜜的暖流從他手中傳遞過來。
但在幸福的背後,卻有一雙妒嫉憤恨的眼,盯著他們相偕離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