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緲山,靈峰谷底。
一個經年累月見不著太陽,陰暗潮濕,位于陰陽兩界交接,陽界無活人想來,陰界無野鬼敢闖,最適合惡靈邪魔居住的地方。
此刻高坐在台上,背後生著一雙巨大鷹翅,身長約莫是一般人兩倍高,雙手是鳥爪,赤果著上半身的男人正是此座魔谷的主子──鷹魔。
只見他緊皺眉頭邊听著屬下報告,邊托腮冷睇著那幅鐫刻在石壁上的「魔界覽輿圖」,沉吟了半晌後才不悅地開口。
「蛇魔及龍魔兩方人馬又打起來?知道原因嗎?」
「還能有什麼原因……」鷹魔座下「策魔使」驅善抬起頭,眸底漾滿無奈,「還不就是爭地盤這個老問題。」
「搞什麼嘛!」
鷹魔眸光里滿是憎惡,不耐煩地抬腳用力踹了下石壁,惹來了一陣碎石煙塵。
「三不五時便要鬧上一回,也不想想兩個加起來都快上萬歲的魔了,還這麼不懂得和平相處!也不想想咱們共同的敵人該是誰的,整日只會狗咬狗。」
該是魔咬魔吧!驅善小小聲地在心底幫主子更正,卻沒膽說出。
是的,他們的共同敵人該是神人仙族。
該是那些整日打著旗號說要滅魔護道,認定他們魔族就代表墮落、沉淪、腐敗、邪惡、毀滅的自以為是聖人之屬。
沒錯,魔族是嗜血好戰,不像仙族人那般會自我約束,喜歡為所欲為,喜歡濫用法術殺人滅神,行事放浪形骸,個性我行我素。
但是……哼!人間也不就那麼回事,雖名為善道,但因智愚不同、夭壽不同、苦樂不同、貧富不同,是以造就了人間百態。
人類里有的是從天上轉世下來的,有的是從地獄、鬼道來轉生投胎,亦有來自于畜生道或是菩薩乘願而來的,所以-,本來就亂七八糟一團亂了,又怎能怪他們魔族老愛趁人間大亂時侵入,迫害正道,以求擴張人間魔土?
每回人間一改朝換代,就是他們魔族普天同慶、額手稱快的時候。
不去提西方世界,單指他們所在的中原,在五胡亂華、在魏晉南北朝、在五代十國那一次次的兵荒馬亂、民不聊生、兵燹滿天之時,都是他們魔族最最風光快活的時候。
世道一亂,信魔的人比信佛的人要多得多,他們也才能夠趁亂出擊,隱伏于人間,煽惑人心,躁縱人類,讓人心染上魔氣,讓魔性蓋過了人性,也好讓他們的人間信徒多添幾筆,乘機拓展魔族領域,讓人類全信魔別信佛。
將人間轉換為赤煉魔域!
這正是他們魔族自創始起便有的共同信念,而不該是現在這樣的自相殘殺,魔斗魔的。
其實他們原本也不是這麼不團結,在兩千多年前的時候,大修羅魔王曾以眾望所歸的浩大聲勢統一了魔族。
他眼前那幅鐫刻于石壁上的「魔界覽輿圖」,便是在那時候刻出來的。
那時候的他,與人身蛇眼的蛇魔,人身龍尾的龍魔,以及人身牛頭的牛魔,並稱為大修羅魔王麾下四大護法魔尊,協助魔王各自統領著東南西北四大魔域。
大修羅魔王僅有一魔子,也就是他們的少主。
一切本無事,卻在八百多年前,少主找人為他搜齊了來自于仙界的寶物──「七魂之魄」,吞入體內,于是在日頭下擁有了不滅的實體,是魔亦是人,他甚至還當上了人類的皇帝。
驕縱任性貪玩的少主順從體內的魔性完成了他的夢想,讓人間成了座煉獄,沒想到卻引來了仙人們的聯手圍剿,取了他的命。
大修羅魔王因傷心愛子的死,萬念俱灰。
他無心理政的結果是讓底下有野心的部屬叛變鬧獨立,魔王甚至還在混戰中讓近侍給暗殺了。
就是從那一刻開始,魔界政權分崩,個個擁地自立。
在經過數百年的交戰不歇後,他們鷹、蛇、龍、牛四大魔尊各自殲滅了一些自立為王的小魔怪,而成了當今魔域里最大,也是最具影響力的魔界四魔尊。
原先鷹魔還希望他們四魔尊聯手將魔界統一,甚至發揚光大,但因為他們四魔之間誰也不服誰,是以這個夢想永遠也不可能有實現的時候。
除非……
鷹魔嘆了口氣,除非是大修羅魔王或是少主復生轉世,想來才有本事壓得住這些冥頑不靈,誰也不想服誰的惡廝。
就因為有了這樣的念頭,所以數百年來鷹魔從未放棄過對于大修羅魔王及少主轉世訊息的搜集。
于是他得知大修羅魔王的魂魄已被調至帝釋天門下,並在帝釋天夜以繼日的佛法燻陶後,居然月兌胎換骨,自願成為帝釋天座下護法部眾之一。
可惡!可惱!
至于少主呢,則是因仙界及冥界訂下了秘議,務必讓他與過往徹底切斷,絕對不許他再與魔族有任何糾葛,是以他的去處始終是仙、魔、冥三界六道中最大的一個謎。
鷹魔唯一能確定的是,早在數百年前,少主就已不在冥界獄司里受刑了。
但他在哪里?
沒人能給他半點線索,即使鷹魔暗中派出手下到仙界、妖界、冥界,甚至到六道輪回路上去找,卻是百多年過去了仍毫無所獲,找得他都有點灰心了。
但他不能灰心,尤其是在听到了蛇魔和龍魔又打了起來的時候。
「先不管他們了!」反正在沒找到少主前,他也無計可施。
大手一揮,鷹魔不想再讓那兩個舊日同僚搞壞他的心情,擰眉轉移話題,「除了這事外,還有其他的事嗎?」
「魔界最近有件傳聞,不知魔尊听說了沒有?『嶗山蠍魔』魔尊應該認識吧?」
鷹魔淡淡的點頭,「老蠍?我和他性子不合,僅是點頭之交而已,他怎麼了?」
「他死了。」
「死了?」鷹魔聞言挑眉,終于露出些許興味盎然的表情,「這倒是有趣,是哪個魔怪還是神人干出的好事?」哼!還不就那麼一回事,伏魔衛道,以振神威嘛!老戲碼。
「不!」驅善抬頭,直視鷹魔,「是一個人類殺的!」
「怎麼可能?!」鷹魔听了瞪大眼楮不敢置信,「人類哪有本事殲魔?而且殺的還是修煉千年,已是一方之霸的嶗山蠍魔?」
「屬下也覺得不可思議,于是特地派人去查個清楚,他確實是人沒錯,是一個精通術法的陰陽師術士,擅長與妖魔鬼怪做生意,是以不但擁有比一般人類還要長的壽命,身上還擁有不少各方法器,是以本事不小,甚至足以用人類的肉身去馴妖伏魔。」
「听起來……這個人倒還怪有意思的,如果有可能……」鷹魔-眸摩挲下巴,「我倒是很想會會他。」
「不單是魔尊您這麼想,現在外頭可有不少妖精魔怪都在打他的主意。」
「為什麼?為了想為老蠍報仇?」不會吧?那毒家伙的人緣有那麼好?
「不,是因為他身上有寶。」
「喔,是什麼寶物這麼吸引人?」
鷹魔問得清懶,卻讓驅善那下一句──「『七魂之魄』的『啖獸』、『狼牙』、『散殃』。」給嚇得險些由高台上跌下去。
「消息沒錯?」他狼狽的坐好,暗中抹了抹汗。
「屬下已派人反復查證多次,絕對不會有錯。」
「好!立刻加派人手去找出這家伙,既然他那麼愛做生意,那我就同他大做一場,不計任何代價!」鷹魔搓了搓雙掌,興奮得眼里生輝。
如果能將「七魂之魄」重新搜集齊全,然後再找著轉世後的少主,如此一來,別說是一統魔界,振興魔域,就連再度接收人間,拓展魔土都不會是問題了。
話說完,鷹魔見驅善仍無動作,不禁皺眉催促。
「喂!干嘛還杵在這里不去找人?」
「屬下尚有件小事要稟報……」驅善垂首恭敬的開口,「有一位名叫司徒屠允的舊客,帶了位名叫伊碇耀的男人,來到咱們峰頂焚『黑心煙』求見,說是想借助咱們的力量去對付一個死對頭。」
「意思就是……咱們又有生意上門-?」
鷹魔再度恢復了懶洋洋的神情,這種買賣在魔族十分慣見,只要人類生起了貪念,或有了無法以自己的力量去完成的事情時,就是他們有機可乘的好時機。
對于這些想要借助魔族法力來完成自己渴望,寧可犧牲一些他們覺得並不重要東西的「好」客人,他們是很歡迎的。
驅善點下頭,「是。」
「老規矩!要他同意將靈魂交由我們編冊控管,成為魔族信徒,目前暫將靈魂『借』他用用,等我們有需要時立刻收回,那我們就同意幫忙。」
驅善點頭表示明白,恭揖而去,頓時間屋內又只剩下鷹魔。
在想到「七魂之魄」將有可能重聚現世時,面無表情的鷹魔心頭不由自主地整個火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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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峰頂。
此峰高逾三千多尺,除了主峰外,尚有羅列相連著的十來座峰頂。
峰峰相連的山巒自成了一塊與世隔絕的福地。
此處終年白雲繞頂,一年內至少有六個月的時間,整座山區會遭冰雪封閉,別說是人畜,就連飛鳥都少見蹤影。
就好比此時,山下才只是秋天,山上就已布滿了新雪。
那瑩白的新雪堆滿了一座座的山頭及坡地,白雪起伏如緩浪,豐富而干淨。
如果將雪捧近細瞧,還能瞧見雪花的結晶顆粒,而若是遠望,則彷佛是一塊質地滑軟的白毯,讓人忍不住想坐臥其間,以雪為床。
白雲、淨雪、幽寧、清靜,正是此地的最佳代名詞。
但已連續好幾天了,這里的幽靜面臨著嚴重的破壞。
「來追我!」
那是一條灰影,一條再度打破此處安寧,正由山巔失速般地往下滑墜,速度快得驚人的灰影。
湊近點細瞧,才看清那條灰影是個銀發束在腦後、正以樹皮滑著新雪的男子。
緊跟在男人身後的是一條白影,同樣以樹皮在雪坡上滑行,只不過那條白影並不是個人,而是一頭大白猿。
坡度極陡,樹皮上又無躁縱桿閘,要修正方向只能靠著挪移婰部、傾斜身子的調整平衡來完成,加上坡道兩旁生著一叢叢的針葉林木,只要一個不小心,不是摔得人仰馬翻就是撞到樹上去了。
看得出來銀發男子對于這項游戲經驗老道,因為他無論是一偏一斜都能恰恰好切中最佳角度,不但成功地一路避開障礙物,還能在穩定中調整方向,更加快了速度。
相較起來,那出身于原野山林的大白猿反倒不如男人了。
只見-拉長著毛茸茸的猿臉繃緊著下巴,眼神謹慎中帶著一絲畏懼,無法像男人那樣優游自在地沉浸在這個游戲里。
可有些時候,謹慎不一定就是好事,畏懼反而會滯礙了行止。
果不其然,沒多久後,轟隆一聲乍響,有人撞了樹……喔,不!是有猿撞了樹。
听見聲響,男人身子一個扭轉,漂亮地煞停了滑勢,起身往撞得仰天倒地,眼冒金星的大白猿走了過去。
在靠近仰倒于地的大白猿後,他沒伸手去扶也沒探視-有沒受傷,只是迎頭先給了-一個爆栗子。
「沒長進!我不在的這幾年里你都在睡覺嗎?比起你爺爺真是遜斃了!」
領受了爆栗子後,那原閉著眼楮爭取同情,還想繼續裝暈裝死的大白猿,神情慚愧地乖乖坐起身,但-一坐起後,男人反倒仰天呈大字型躺平,甚至還閉上了眼楮。
「呶呶!」
大白猿伸出手指推了推男人的身子,似是在向他說對不起。
「別跟我說對不起……」男人沒好氣的半睜開眼眸,「去跟你死去的爺爺說。」
大白猿的爺爺和爹爹,都曾經是男人的玩伴兼寵物,父死子繼,這彷佛已成-們仙人峰白猿一族的家族傳統了。
只要-們不搬離此處,似乎就該承繼「家業」成為男人的玩伴,雖說男人自成年出谷後,多半的時間都在外頭闖蕩,難得回來,但只要一回來,-們就知道是要竭力伴主的時候了。
如果-們是仙人峰上的王,那麼這男人,就是仙人峰上的太上皇了。
但怪的是……白猿搔搔首有些不懂。
爺爺死了,爹爹死了,就連-都有幾個寶寶了,但-們這主子……卻始終還是那副老樣子。
愛笑依舊,玩心不減,最可怕的是他不會變老,就連他那頭銀發也听爺爺說是一生下來就有的了,可不是隨著年紀變大才變色的。
男人現在的模樣就和白猿剛出娘胎初見他時一模一樣。
真的,真是一模一樣的,好……呃,好恐怖!他可是妖怪?
白猿的胡思亂想及疑惑神情都沒能影響男人,他只是悠然地將手枕至頭下,眼神瞟往天際,自言自語。
「不只是你該去找爺爺說對不起,我也該去給師父上個墳捻個香了,只是……」他沒好氣地-了-眸,「老實說其實也沒啥好拜的,我早幾十年前就按捺不住偷挖開來看過了,那根本是座空墳,看來師父臨終前說了要去當神仙的鬼話,搞不好是真的。」
「呶呶!」
白猿又推了推男人,讓他沒好氣地轉過視線。
「你問我想不想當神仙?」
他將視線調回,長長的哼了一口氣。
「我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干想找罪受,這麼自由自在的人間逍遙日子不過,傻敦敦地去位列仙班做什麼?去听上頭那些滿口仁義道德,成天板著張臉訓人的家伙-唆管束?當神仙的唯一好處是活得夠長,但我現在以與人換壽的方式不也同樣辦到了嗎?所以說-,當人比當神仙快活,我又何必去當個屁神仙?」
無聲了片刻,男人在數夠了天上雲朵後,側過身來以肘半撐起身子,笑覷著白猿。
「好久沒回來了,這次回來真開心,希望能再多待幾天,那時我讓一群無聊家伙給追得緊,幸好我剛從個畫皮精身上學到了畫皮術,在支走了離兒後,弄出了十幾個離兒以及我來混亂了追兵,這才有辦法回來看你……」
白猿仰頭呶呶,舉高前肢擂了擂胸膛,也擂出了男人的大笑。
「不用太感動,這次來看你可沒好事,還記得那天我交給你的三塊玉嗎?」
白猿搖動肥婰,用力點頭。
「記得收好,無論是誰來向你索討,都不能給他的。」
白猿又呶了聲,並用眼瞪他。
男人指著自己笑了笑,「我?包不包括我?呃……那可也還不一定。」
不懂!白猿搔首困惑。
會這麼問原只是在鬧他,在開玩笑罷了,沒想到男人居然會這樣回。
「姑且不論畫皮術的神奇,能化形騙人了,有時就算是同一個人,也有可能因為心態上的轉變,而使得我,不再是我了。」
白猿听了這話只是搔首搔得更起勁,眼見頭頂上的毛都快被搔拔掉一半了。
男人大笑,坐起身來拍拍-的肩頭。
「听不懂?呵,別說是你,有時連我自己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麼,只是莫名其妙有了這樣的念頭罷了,這樣吧,我同你說個暗號,如果將來我來找你索玉,但那時的我說不出這個暗號,你就別將玉給我,懂嗎?」
男人傾身湊近白猿耳際,小小聲地說出了只有他們兩個能听得見的耳語。
交代完畢後,男人再度倒下躺回雪地上,睇瞧著天際悠悠浮雲。
「當年師父將我養大、傳我術法、教我辨曉天地是非,他說可由著我胡鬧,可由著我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唯一不許的就是動心生情,不許對人事物產生過重的執念,要能適時放手,我自問做得還好,師父是我唯一親人,他死時我沒哭,甚至還無所謂地偷挖開他的墳,你爺爺、你爹爹死的時候,我都是直接將-們的尸身踢下山谷,連埋都嫌麻煩,死都死了,不管放哪兒終究是一堆腐肉白骨,擱哪兒有啥分別?」
男人好笑地轉瞥了眼眸,覷著那听得瞪大眼,捧著心口一臉驚惶的大白猿。
「干嘛這種表情?將來你死時我也是這樣比照辦理的,而如果我死了你也要這樣做,听到了沒有?要不我做鬼了也不饒你!踢下山谷,讓誰也找不著。」
他收回眸光,一臉理所當然的神情。
「人要活得久自當凡事不掛心,別去在乎那些在你生命無盡流轉過程中,短程過客的來去生死,要不又怎能活得開心,活得自在,對不?」
男人說完話,閉上眼楮正待休息,陡地听見了一串撲翅聲響由遠而近,他張開眼楮蹙眉坐起身,伸出了掌,不多久後果然看見一只翠綠色的小鳥,停在他掌心里。
在這樣高度驚人又冷得出奇的絕嶺之上,如此身形縴小的鳥兒原是絕不可能飛得上來的,但這只翠鳥卻不同,-並不是一只真鳥,而是一張符紙,一張他用自己的血畫出的符紙,會來尋他。
小翠鳥落進他掌心,立刻變成一張翠綠色的符紙。
這是他與離兒約好的暗號,當她急需要他時,她就放出翠鳥,無論是相距多麼遙遠的地方,無論得飛行多久,翠鳥都有辦法找得到他。
紙上只有潦潦數語,除了她目前的所在位置,她寫了要找他來幫別人忙,救別人的命,還說了那人的姓名,說他叫做莫強求。
莫強求?莫強求!人家都自個兒說了莫想強求了,這丫頭干嘛還要雞婆?
幫別人的忙?救別人的命?
幫別人的忙!救別人的命!
這個小笨梨又來了!
心軟雞婆又善感-唆,他人生死干她何事?又干他何事?
居然為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放出翠鳥!
也不想想他交代說了是要在「她」當真急需他時,才許放出翠鳥的。
翠鳥是讓她用來救自己的命,而不是救別人的命,他又不是觀世音菩薩,他人生死干他屁事?
不救不救不救不救不救不救!不救不救不救不救不救,打死了也不救!
不幫不幫不幫不幫不幫不幫!不幫不幫不幫不幫不幫,打死了也不幫!
他再瞧瞧那張紙,上頭全寫著別人的事情,連句想念師父或是問聲你好不好的話都沒有,愈看還愈生氣。
這麼沒心沒肝、少腸少肺,鎮日只會惦著幫別人的逆徒,他理她做什麼?
男人沒好氣地用力拋開手中符紙,再度朝天仰倒,狀似自在地躺回雪地上。
他想著按計畫待會兒該來場雪上冰球,或是來個雪地烤肥魚,再來個……
來個啥?
他居然半天想不起來,不悅地張開眼楮,可一張眼閉眼,他看不著天上的雲,想不起冰球烤魚,他只能看見……只能看見……
看見那小笨梨懇求的大眼楮。
該死!男人猝然坐起身,伸手重重拍雪,弄得滿身雪濘。
然後他一臉不悅地起身撿起符紙,將它收入口袋里,再轉身對著傻坐在一旁,壓根看不懂他在干什麼的大白猿。
「我得走了,下回再補你烤肥魚!」原先說好-陪他滑雪,他就請-吃烤肥魚的。
話說完,男人一個揮手,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人,獨留大白猿忍不住又去搔頭了。
奇怪!他剛剛明明說了還要再多待幾天的嘛,怎麼這樣就讓那只小鳥給喚走了?
這可和-認識了幾十年,向來凡事無所謂的他不同,非常不同喔!
大白猿眸底升起了一絲擔憂,想著男人會不會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