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險!
在佯裝鎮定地走遠了天道存十步後,元胖兒……喔,不!杜盼盼才終于敢放松呼吸。
真是見鬼了!他居然會攔住她!還說出那句「你與我的故鄉好友生得有些相似」的鬼話。
哼!她這個鬼樣究竟是像誰了?如果他敢回說是像「杜盼盼」,她肯定是要掐死他的。
雖然人已定遠,但她背上一片滾燙,因為能夠接收到他不肯放松的視線。
為了不想讓他起疑,杜盼盼故意邁開大步往前走,卻一個不小心讓地上突起的樹根給絆倒,人摔了跤不打緊,還害得籮筐里的蘿卜滾了滿地。
真是個瘟神!
拜托離她遠點!杜盼盼忍不住在心底遷怒。
匆匆忙忙爬起來,她緊張的不是蘿卜摔爛了,而是怕身上的「裝備」走了樣。
怕肚脯跑到胸前,怕黑臉妝掉粉破功,更怕唇上短髭隨風飄揚,幸好在東模西模後她安下心,可在此時,驀然出現在她眼前的一雙大腳,又讓她緊張起來了。
「我來幫你吧。」
很高興能有機會幫忙的天道存蹲,幫她將滾了滿地的蘿卜給舍回籮筐里。
見他如此賣力,杜盼盼實在很想開口說聲謝謝,卻又擠不出來。如果不是他,她又怎麼會摔跤?又怎麼會淪落至此倒霉遭殃?說來說去全都得怪他,所以活該他要撿蘿卜!活該!
蘿卜撿完了後,天道存將蘿卜連同籮筐塞還給她,對她扯出一記憨笑。
「你不必謝我,人與人之間本當互相幫助。」
拜托!你是哪只眼楮看見我想謝你了?
杜盼盼沒好氣地垂下視線,可沒忘了此時的她不適合發小姐脾氣,更不適合對他說出「我不想謝你,我只想踹你!」的實話。
見她低頭不語,還當是感動到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天道存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頭。
「犯不著這麼感動,大家出門在外,理當彼此照應,日後如果有人欺負你,記得來找我。」
「找你干嘛?」杜盼盼終于理完了情緒,眯眸抬頭,「你會為了我而去教訓別人嗎?」
「那倒不是。」天道存滿臉不贊同地搖頭,「有理行逼天下,無理寸步難行,凡事都該循個理來處理,我會幫你請對方來,大家面對面地坐下,把話說清楚,讓對方知道他的做法是不對的,日後要改進。」
「那麼,如果被人欺負的人是副首您呢?」
「這個不可能。」天道存再度勾起憨直的微笑,「我向來不欺人,待人以禮,所以這里是不會有人想要欺負我的。」
不會才怪呢!杜盼盼垂下眸子暗暗扮了個鬼臉。
哼!等到寶藏真的找著後,你就等著被人割尸分食吧,要不、我又怎會明明是氣你氣得要死,卻還足不放心地偷偷模模跟著來呢?
「好了,就快要用晚膳了,我不耽誤你的時間了。」話說完渾揮手,害她跌了一跤的瘟神終于肯走了。
在目送天道存的背影遠離後,杜盼盼收回視線,捧起籮筐走進煮膳區。
「元胖兒,你可回來了,到湖邊洗個蘿卜洗那麼久……哇!怎麼洗了老半天,這蘿卜上面還全都是沙?」
跑過來罵人的是和她同為烹膳組,負責管人管事的「虎姑婆」。
「虎姑婆」年過四十,姓符名古珀,之前開的是酒樓,在听說了「破巢」尋寶行動後,將酒樓賣掉充當請人幫忙說項的「入團費」,于是才能出現在這里。
杜盼盼隨口胡謅,「因為沙子可以增加營養……」原想以打哈哈蒙混過關,卻見「虎姑婆」抆腰瞪人,臉上沒有笑,她只好趕緊去找刀子削皮。
「有沙子不怕的,反正要削皮,削了皮扔入湯里,還不一樣都能吃的嗎?」
符古珀原沒想如此輕易地饒她,卻因煮膳區陸陸續續來了人,大家閑聊起了其它有趣的事,這才被轉開注意力。
蹲在地上埋頭猛削蘿卜皮的杜盼盼,終于松了口氣。
杜盼盼,你呀你,真的是在自討苦吃!
一個不留神削到了手指,她不敢嚷疼,只得將流血的縴指含在口里吮著。
沒錯,她就是在自討苦吃,不待在家里享福,當那讓人給捧在掌心上的「棺鋪西施」,居然為了擔心一根不解風情的木頭,淪落到這種地方來吃苦。
沒、骨、氣!她又罵了自己。
自強吻事件後,她滿心以為那樣羞人的事她都已經做了,也已跟他招認說喜歡他了,那麼接下來她只須按捺住性子,等他上門來提親示愛,就能夠兩心互許地攜手一輩子。
只可惜她想得太簡單了,她等了又等,盼了又盼,那根該死的木頭始終沒有捉他師父上杜家來提親。
難道是她想錯了?難道他不是羞于表白,不是老實木呆,而是,而是……他根本心里就沒有她?!
就在她這樣思來想去,反復地折磨著自己的時候,天樂、天喜及天涯,見她久久沒上門,便過來關心她。
就是因為他們的到來,她才听說了兩位道長要天道存去送死的事。
好吧,說「送死」或許是有些夸張,但他那兩位師父明明就知道他有多老實,派他去尋寶,讓他置身在諸多豺狼虎豹之間,那跟送死又有什麼兩樣?
雖說氣他怨他惱他,但她就是放心不下他,只好去找听說會一塊同行的天養。
她央求天養幫忙牽線入隊,並協助掩護她,甚至就連分配帳篷睡覺時,也要天養想盡辦法讓她能和他分到同一頂帳篷。
至于家人方面,因她無法解釋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只好留書出走。
即便她知道自己不會武功,腦子也還好,但人就是這樣,喜歡上一個人,就會千方百計地想守在他身邊,因為在能見得著人時,總會比較感覺到心安。
除了擔心他的安危,她的暗中相隨,其實也是想順帶杜絕他有女禍上身。
畢竟這麼一大票人共行數月,朝夕相處,福禍同當,難保木頭不會一個不小心就和某個女人擦出火花。
就拿飄飄和她大師兄為例吧,他們兩個不過才分開沒多久,誰會想到竟蹦出個月姣兮,硬是讓飄飄的美夢當下成了噩夢。
所以說呢,自己的幸福要靠自己去細心護養。在這樣自我期許了好一陣後,杜盼盼心情轉好,也正好听見符古珀叫她去剁剛出爐的白斬雞。
切切剁剁的同時,恰好一群「櫻桃派」的女弟子進來幫忙。
三人成市,果不其然,只听得她們七嘴八舌地分享著近日隊上听到的流言蜚語,頓時將煮膳區的氣氛,給炒熱得猶如爐下的火勢一般。
「欸,你們說是‘白狐幫’的令狐少俠、‘沖虛派’的吳作樂少俠、‘點蒼派’的浪蕩俠,還是‘青城四少’的黎胥海少俠生得最好看?」
「喂!」有人笑著槌人,「你到底是來尋寶的還是來找情郎?」
「一半一半!否則咱們平日哪有機會一次見著這麼多的少年英雄齊聚一堂,且還能任卿挑選呢!」
「任卿挑選?你的胃口可真大。要我說呢,我比較中意令狐少俠。」
「你說的那些我都不愛,我比較喜歡那個會說冷笑話的荊同盟。」
「不不不!我比較喜歡……」
「呃,我覺得……比較好耶!」
一個比一個沒眼光!杜盼盼邊切雞肉邊在心底不屑的哼氣,卻突然听到——
「至于我呢?哈!我比較欣賞烏龍觀的天道存少俠。」
這話才剛完,眾人猝然听見菜刀用力砍著砧板的聲響。
「喂!元胖兒!」符古珀開口罵道︰「菜刀和砧板都要花錢買的,當心點!」
「對不住!」壓低嗓音道歉,杜盼盼低頭切肉,不想再惹人注目。
只是這一句「對不住」她可是說得心不甘、情不願,若非強自壓抑住,她早已拿起菜刀,找那個敢說出這種話的女人算賬了。
膽大包天!居然敢覬覦她杜盼盼的男人?!
可想了想還真矛盾,沒人說天道存好時她罵人沒眼光,真的有人看上他,她又要全身冒火了。
「欸,你還沒說你怎麼會去看上那二愣子的。」
「誰說人家是二愣子的呀!就拿咱們做的這些菜來說,有些菜呢,光瞧外表就能看出它的內容物是啥,但也有些菜,可得多費點心思去品嘗,細嚼慢咽,這才能體會出個中美味喔!」
雖說深覺此女說得沒錯,但杜盼盼又是忍不住地重重一刀斬下。
可惡!居然敢把她的男人比成菜,還敢細嚼慢咽呢,
「听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天少俠不錯了,他或許不夠俊俏,但人老實,體格強壯,連和女生講話都會臉紅喔!這種男人肯定不會拈花惹草,當相公是最安全的了。」
「是呀是呀!那天在路上我看見他去哄一個迷路的小孩,還幫小孩找著家,一般男人對于女人或小孩,多半是避之唯恐不及,像他這樣又會哄小孩又有耐性的,根本是天下奇葩,人間難尋的好丈夫嘛!」
「沒錯沒錯!除了心地好、為人又厚道之外,記得有一回他幫人扎營,天氣太熱月兌去了上衣,我的老天爺呀!那糾結厚實的肌肉,壯碩分明,那一顆顆由他頸上流下的汗水,迎著日光,光澤燦爛,那模樣真是……」女人發出贊嘆,「極品中的極品!男人中的男人!讓人好想貼過去咬一口喔!」
「!!你還真是個,才會這樣對男人垂涎三尺,呿,甚至還想對人家動手動腳兼動嘴呢!」
「哼!我就不相信你不會!」
幾個聒噪女人邊笑邊鬧地捧著菜走遠,見沒流言可听了,符古珀將注意力轉回還在切雞肉的杜盼盼身上,這一瞧下可不得了,她發出了尖叫。
「你這該死的元胖兒!你你你你!還不快點給我住手!好端端的一盤雞,全讓你給剁成雞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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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時分,好夢正酣,卻也正是方便某些人去做些不欲人知的事情的時候,譬如說,月兌了衣服到湖里洗澡。
「你就守在這邊,若是听見有人來,就立刻發出訊號給我。」
「發出訊號?」天養光是顧著嘴邊一個大過一個的呵欠都快沒空了,哪還有精神動腦。「什麼訊號?」
「學貓叫吧。來!你先叫一聲給我听。」
「喵嗚……」天養有氣無力地擠出。
「你這種聲音像是一只快死掉的貓,這樣我怎麼听得到?拜托精神點吧!」
「你自個兒瞧瞧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叫人怎麼有精神呀?」天養忍不住抱怨,「杜姑娘,你干嘛非要選在這種時候洗澡嘛!」
杜盼盼沒好氣地小手抆腰,瞪著他。
「拜托!這一回我已經忍了五天耶!就是知道你會麻煩我也會麻煩,我才死命地忍忍忍,忍到了無法再忍,全身仿佛爬滿了虱子、跳蚤,加上身上綁著這些道具,很容易出汗,很難受的你知道嗎?我現在也不過是叫你守著——」
「成了成了!我認輸!你快點把罵我的時間拿去洗澡吧。」算他命苦!天養舉手投降。
見對方臣服,杜盼盼彎唇一笑,歡歡喜喜地跑向早已相好了方位的湖里。
這回她定要徹徹底底地洗個舒服暢快,待會兒才能睡個好覺。
月兒半明,佳人卸下「武裝」,果裎入水。
始終沒听見貓叫聲的她,放心地取出皂莢,準備「開工」了,卻不知道躲在草叢里努力撐眼皮的天養,早已在夜風送涼、蟲兒唧唧的強力催眠下,向周公投降了。
作著好夢的天養,邊睡邊傻笑,沒听見腳步聲,更沒看見眼前來了個熟人。
「咦,天養怎麼會躺在這里睡覺呢?是因為帳里人太多,太悶熱了嗎?」
天道存訝然地看見師弟不但窩在湖畔草叢間,且還好夢正酣,原想過去將他推醒,卻突然听見不遠處傳來的水聲。
那是什麼聲音?
是到湖邊喝水的野獸嗎?
好奇心讓他暫時忘了正酣眠的師弟,悄無聲響地走向湖邊。
愈往前走愈覺心悸,愈看清楚愈覺得害怕,天上月娘探出笑臉,他總算看清楚了立在水中的「東西」了。
那是一個有著純美女性豐肌凝脂、天真容態的果女!
若只是一般的果女還好,他之所以會感到害怕,是那果女居然……居然和他朝思暮想的杜盼盼生得一模一樣!
該死!他的病情又加重了嗎?
虧他半夜三更不睡覺,就是想來吹吹夜風,讓自己清醒點,別再整日惦記著盼盼,沒想到在繼幻覺,幻听、幻味覺之後,他居然還可恥地、齷齪地幻想起了一個沒有穿衣裳的盼盼?!
天道存看傻了,即便他心底認定眼前若非是幻覺,就是某山林女妖,幻化成人類心底最深處的渴望,變成了盼盼的模樣來迷惑他,但想歸想,他就是無法移開眼,也移不開腳。
只見月光灑落在那水妖似的人兒身上,嬌軀玲瓏有致且圓潤鮑滿,白皙的肌膚上泛著珍珠般的柔光,細白柔女敕的頸項,精致可愛的鎖骨,豐腴的胸脯頂上嬌嵌著兩瓣櫻蕊,縴細如柳的腰肢,沒有一處下魅惑著誘人光芒。
幸好水深及腰,他見不著她腰部以下的春光,快閉眼!快逃開!當心成了水妖果月復用的夜消!
天道存不斷在心底對自己叫著,並逼自己邊冒汗邊默背起「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太上靈寶消災護命經」、「太上靈寶攘災度厄經」、「太上救苦拔罪經」等等,但無論他端出哪一種經,就是無法讓眼前幻影消失。
不但沒離去,那水妖似的人兒甚至還悠閑自在地清洗起及腰長發,頓時只見一層薄薄的泡沫,誘人地、緩緩地飄浮開來。
接著水中人兒自水底抬超一條粉女敕如藕的長腿,腿兒之間的密林匆隱匆現于水面上,讓他看得更傻愣,更痴呆了,天道存突然覺得全身火熱口好渴,渴到仿佛可以喝下眼前的湖水。
卻在此時,一陣由不遠處傳來的人語嘈雜及腳步聲,讓水里的她和湖邊的他,都僵愣住了。
「晚好熱呀!悶得睡不著,幸好小六提議來泅水解熱。」
「說好了喔,先跑到的人贏十兩銀子!」
「見你的大頭鬼!我說的是要比泅水,誰說要比跑步了?咱們水底見真章。」
「見就見,你不知道我的外號叫‘浪里銀條、水底小白龍’嗎?」
「誰理你小白龍還是小白貓,哼!拿來嚇人的綽號誰不會取?」
「快快快!跑跑跑!」
不必細數說話的聲音有幾把,光是听那些雜沓足音,就知道至少有十來個年輕男子,正往湖邊跑來了。
怎麼辦?
終于從睡夢中被吵醒的天養,發出了貓兒被成群惡狗圍攻般的瘋狂貓叫。
怎麼辦?
嚇得不知道該怎麼辦,倉皇驚恐地將赤果身子往水里藏的杜盼盼,在心髒意亂地往湖岸邊瞧去時,看見了一個更大的驚嚇在等著她——
一個呆呆瞪著她的天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