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夜山林,黑影幢幢。
少女心驚膽戰地豎直耳朵,彷佛听到了狼嗥。
荒謬!
她暗罵自己,這兒雖是山,卻還稱不上深山野嶺,在台灣若真能見到一匹野狼,那該去買樂透了!
她匍匐前進,直至全身沾滿了枯葉雜草,她想到平日和老爸在山上勘墓袕的經驗,也想到了躺在坑里的死人,死人她打小看多了一點也不怕,比較怕的是弄得一身髒。
尤其她還穿的是裙子。
但她沒有選擇,繼續在暗夜里,披頭散發一會兒蹲、一會兒爬,緩緩前進,像只躡手躡腳的山老鼠。
當然,她也曾想過要用光明正大的方式進去,但出租車到了那塊牌子前,司機見了鬼似地扔下她就逃,不論她願意付出幾倍車錢。
那牌子,是這樣子寫的--
私人產業,非請莫入!
內有猛獸,後果自負!
她看到了牌子,卻佯作沒看見,就這麼個牌子,還不足以阻止她的決心。
走了約莫半里路後,她遇到了一個崗哨,見到了里頭正在叼煙玩牌的兩個男人。
「喂!小姐!」一個男人不顧亮出了一手好牌朝她猛揮舞。「回去!回去!這個地方不是妳能進來的。」
「我想找人。」她表現得很冷靜。
「里頭沒人的。」另一個男人笑咧出了一口黃板牙,「妳沒見到那塊牌子嗎?」
「我不管。」她臉上神情冷靜不變,「我知道那里頭是真的住了人的。」
「就算是有人也不是妳能見的,去去去!」兩個男人一塊揮手了,像在趕條流浪狗。「趁著天沒黑趕快滾下山去!」
她央求了很久,卻絲毫不見效用,咬咬唇,表面上她乖乖轉身往回走,事實上,卻是繞了個大彎,滑下了山谷、爬上了枝頭,再從壓根無路的地方繞過了崗哨。
她雖然成功了,卻也因這麼一折騰,天色已經全黑了。
還有她全身上下,髒得像是才從墓袕里爬出來的死人。
但這還不是最糟的,根據她事前探得的消息,一路上共有三個崗哨。
老天!她恨恨咬牙。
就算是見總統也沒這麼難吧?住在里頭的人,當自己是皇帝呀?
她半爬半走,時臥時蹲,天色黑、山里暗,她無法肯定方向有沒有錯,沒關系,她安慰自己,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燈,她只要朝有燈光的方向走就對了。
片刻之後,月亮被烏雲遮掩住,卻在此時,少女听到了一陣異音。
異音?
是的,那是種她形容不出、但顯得危機重重的,狀似野獸粗喘的聲音。
難不成……
少女心頭微慌,牌子上寫的並不是騙人,這里頭真有野獸?
強烈的恐懼讓她無法再向前一步,就在此時,朦不明的月色提供了答案,在前方的草原間,她看見了三只正沒命狂奔的大狼犬。
那是三只很大很大,大得像狼的大狼犬,這會兒卻沒命地抱頭「狗」竄。
狼犬們伸出長長的舌頭,淌著口水,看牠們的表情,似乎還嫌四條腿不夠用,在牠們身後不遠處,緊隨著一道快奔中的獸似身影。
真是猛獸嗎?
隔著一段距離,少女看不清楚,只見那獸猛地一跳,由後方撲到一只狼犬身上,兩臂再各夾了一只,就這麼揪成了一團,在原地滾了幾圈,狼犬們低吠齜牙抗拒,說是害怕,卻又像是夾雜著興奮,像是搏斗,又像是玩要,但牠們很快就被那獸給制住了。
在制住三頭狼犬後那獸壓跨其上,威勢懾人,昂首嘶嘯。
這一長嘯,不僅是狼犬們乖乖噤聲,整座山林也起了回響,夜鴉啼鳴、草間蟲唧、蛙鳴鼓噪等等,全都靜了下來。
這個聲音,儼然是森林之王的掛牌宣示,牠說著以我為尊,其余免談!
就在此時,月光劃破了烏雲,照在那還壓制在狼犬身上的獸,少女瞪大眼楮捂了嘴,卻依舊掩不住那已然輕泄出口的驚喘。
這聲驚喘雖然很低,卻還是驚動了那獸,只見牠倏然跳了起來,破雲逐風般的朝少女方向飛躍而來。
少女想逃,怎奈兩條腿早已像破了洞的氣球,空蕩蕩無力。
所以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只獸縱身撲來,用身子將她撞倒,並用強而有力的四肢,將她整個人向後仰倒釘在地上。
眼兒相視,那是雙炯似烈獅般的惡瞳。
氣息互換,那是種野獸粗喘般的聲息。
她聞到牠的味道,牠嗅著她的氣息,時空彷佛靜止了。
她全身緊繃,她面白如雪,她突然好想好想……嗯,要上廁所。
「媽的!妳是怎麼進來的?」
那「獸」出聲問,雖是出口成髒,但自然的神情就好像他說髒話是在呼吸。
獸會說話?!
這並不奇怪,因為那並不真是一頭獸,只是個氣質、霸勢、動作及靈矯程度都像極了野獸,像極了獅子的男人。
雖然天上月明亮,但夜里的山林依舊很暗,少女壓根無法看清楚壓在她身上男人的五官,但老實說,她也沒有勇氣再看。
少女閉緊雙眼,不是因著男人嚇人的架式,而是因為……那是個沒有穿衣服的男人,一個全身赤果果的男人,而這也是她方才被嚇得失去冷靜,發出驚喘的原因。
她見過男人,卻沒見過月兌光光的,更沒見過月兌光光了還堂而皇之出來溜狗,還和狗玩得像頭野獸似的男人。
「我……」好半天少女才能擠出聲音,「偷爬進來的。」
「可想而知!」男人皺眉低咆,聲惡如獅,「媽的!妳來這里做什麼?」
他的聲音轟隆隆,又靠得近,少女听得只覺震耳欲聾。
「我來……找人的。」
「找人?」男人瞇緊眼眸上下地打量著她,「媽的!這里面沒有妳能找的人。」
「我真的是來找人的……」
少女閉著眼楮用力掙扎。
「我……我是來找姓伊的人家的,你……你能不能先讓我起來?你能不能先穿好衣服,再讓我好好回答你的問題?」
「沒必要!」男人哼聲道。
什麼沒必要?
是沒必要穿衣服,還是沒必要回答他的問題?
「我在自己家里穿什麼是我的自由,至于妳,我已經問完了,待會我就將妳扔到崗哨那邊去,踢回山腳下……」
男人話還沒說完,少女突然一手揪緊衣襟,整個人縮得像只蝦米,黛眉擰緊,一副喘不過氣的模樣。
「糟了!我的病又犯了,我忘了帶藥,我……你……能不能……」
下一瞬,少女陷入了昏迷,男人辨不出真偽,他鎖緊一雙濃眉,粗手粗腳地猛掐她的人中,然後又猛捏她的鼻子,再來幾個耳刮子橫掃她的女敕頰,但少女仍是未見清醒。
這麼大的力道都還打不醒?這丫頭八成是快死了吧!男人暗忖。
見此情況他難得起了猶豫。
他抬首望月思量。
決定了該怎麼處理後,男人利落起扛起少女,毫不費力的動作像是扛著一支瘦柴。
他嘴一撮,發出哨聲,三條狼犬快速奔向他,伴著他扛著少女往來時路行去。
月光拉長了高大如威獅般的男人和三條犬的身影,而在他肩上的少女,緊閉著眼,緊咬著唇,努力壓下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