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歡喜來到風家堡,隔天便被分配到後院的灶房打雜工。
只是從小都是被人捧在手上疼的寶貝,對于打雜的工作,她根本一竅不通,好在風家堡的下
人,見她長得白白淨淨的又單純,讓人一眼就喜歡,于是有些工作,廚娘會教她怎麼下手。
可……起火煮飯,要怎麼升火呢?舞歡喜手足無措的看著灶口,大家都忙著,沒人有空多看她一眼……
火摺子點了又熄、熄了又點,反反復復,就不見灶爐有火升起,于是舞歡喜站了起來,見一旁的廚娘拿了豬油往鍋子一倒,瞬時鍋子起了大火,以快炒的手法,馬上就炒好一盤菜肴。
舞歡喜頭一次見到這麼神奇的景象,原來只要倒了豬油,那麼小火就會馬上變成大火了。她的雙眼一亮,心想剛才她們怎麼不教她這招呢?她暗自笑了一下,舀了一匙豬油,想也不想的就倒在灶里的木柴上。
原以為會順利起火的舞歡喜,卻沒想到木柴因為豬油,而轟地一聲,隨即燃起一陣大火,剛才舀了一匙的湯匙,也因為小小火花,在一旁燃起了小火。舞歡喜一緊張,想也沒想就拿起一旁髒兮兮的抹布撲火,卻沒想到那也是容易著燃的東西,于是手上的髒布也著起火來了。
「啊……」見自己愈弄愈糟,她跳了起來,像耍把戲的猴兒在原地轉著圓圈,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灶廚所有人全都停下手邊的工作,看著舞歡喜甩著手上髒布的動作,有一個廚娘終于反應過來,扯著嗓子叫︰「唉呀,失火啦!」
大家這時才反應過來,趕忙拿著水桶,往舞歡喜手上的抹布潑著冷水。
手上著火的髒布是解決了,可是那漸漸起了大火的灶爐,如怪獸的血盆大口,像是要吞噬一旁的東西,連大鍋子也滋滋的燙燒著。
「歡喜,你還站在原地做啥呀,趕快拿水撲火啊!」廚娘扯著嗓子叫喚著。
她手忙腳亂,連忙應好,看了看一旁,見到一個鐵桶子,想也沒想就抓起來。
「啊,那是……」旁人來不及阻止舞歡喜的動作,只見她快速將桶子里黃澄澄的液體往灶爐里倒去……
轟地一聲,大火幾乎是高過她的頭。
火花四處噴散,眾人正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看著面前的景象。
舞歡喜愣住了,一張白淨的小臉沾上了灰,她被大火嚇得連連後退。
等到大家都回過神時,已經造成無法挽救的局面。
大伙兒急忙逃離火勢愈來愈大的灶廚,廚娘不忘拉了發愣的舞歡喜。
「快救火呀!」大家急忙做鳥獸散的離去,全都去汲水來。
舞歡喜萬萬沒想到自己的一個小動作,竟然幾乎毀去了灶廚……
腳一軟,她無力的跪坐在離灶廚不遠處,雙眼有著呆滯的眼光,失神的看著火光爍爍的失火現場。
再一次……又是她的衰運,讓旁人遭了殃……
她、她怎麼這麼帶「掃把運」啊!舞歡喜欲哭無淚,四肢癱軟的坐在地上,耳旁听著眾人的喧嘩聲。
「慌什麼?失火就去汲水來滅火,大家慌成一團能成什麼事?」驀地,一陣好听又有權威的男子聲一喚,許多人的聲音降了下來。一雙繡金錦鞋出現在舞歡喜的身旁。
以錦鞋就點出來人不凡,銀絲鍍邊、華麗至極,尤其她听來人的聲量、氣度,判斷此人是堡里地位更崇高的人。
忍不住的,她抬起一張髒兮兮的臉蛋兒,以仰望天的姿勢看著上頭的男人。
陽光正刺眼的撒落在他的烏發上,猶如一種高攀的氣勢,當他低頭望著她的剎那,舞歡喜被他的氣魄給定住了心神。
很俊美的男人……差點勾走了她的心魂,可當她望進他的眸里時,卻發現他有一股淡漠的眸光,兩道劍眉中擰了摺痕,淡淡的掃了她一眼。
如同化子般的女娃兒?這是舞歡喜給風玄玴的第一個印象。
一張該是粉女敕的小臉,沾上了炭,活像是唱戲的花旦般,灰頭土臉的憨傻樣。
「你坐在這兒做什麼?我怎麼都沒見過你?」風玄玴眯眸看著她。
面對他天生的王者氣勢,她頓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只是傻傻的回望著地。
他的五官真的好俊、好俊。舞歡喜在心里念著,想移開自己的眼光,卻又舍不得。
風玄玴是第一次瞧見一名婢女這麼正眼瞧他,完全不畏懼他的身份,倒是好奇她那雙清澈的盈盈水眸。
「你啞了嗎?」見她不答話,他又問了一次。
「我……我沒啞。」她急忙搖搖頭,終于將眼光給移開,一張小臉垂低。
「大家都去汲水救火,為何你還坐在原地?」他問出心里的疑慮。
她咽了口唾沫,咬著唇瓣答︰「我……我的雙腿發軟,使不出力氣站起來呀!」灶房的火雖然控制了,可幾乎有一半的東西都被燒毀了。
風玄玴玴眯著眸,大手輕易拉起她的身子,無奈舞歡喜是真的嚇壞了,腳還沒有恢復力量,身子就這麼不穩的跌進他的懷里。
他危險的眯起眸子,想看看眼前這骯髒的女娃兒想做什麼。
這男人的胸膛好硬呵!她暗自叫了一聲,雖然明白男女授受不親,但腳尖依然使不出力氣來,她只好依在他的懷中。
懷里的人兒像只貓兒般的嬌小,雖然看起來縴弱,可他的大手正好抓住她的手腕,發現她其實還滿豐盈的,身子軟綿綿正依附著他,有抹女性的馨香,陣陣傳過來……
突地,他將她推開。眼前像是女娃兒的她,儼然是名成熟的女子。風玄玴玴恍然大悟,攏眉的看著她。
總管浮光趕了過來,見到情況掌握住後,便來到風玄玴的面前。
「爺……火勢掌控住了。」浮光松了一口氣,睨眼看了舞歡喜一眼,雙眉間也攏起來。
「找出為何失火的原因,我需要後院奴僕的解釋。」話畢,風玄玴揮了揮袖離去。
舞歡喜倒怞了一口氣,今天引起「火燒灶廚」的人是她,如果同那冷酷的男人報告,她還能繼續待在風家堡嗎?「歡喜……」浮光想開口斥責她,卻先被她搶了白。
「總管大哥,那個威風凜凜的男人是誰?」真是好神氣的樣子,可他的氣質又不是擺出來的架子,好像就是天生的霸氣。
浮光回道︰「他是咱們堡里的少堡主,也就是大少爺。」
「少堡主、大少爺?」舞歡喜愣愣的側頭想著。
風家堡的大少爺是……是誰呢?
「風玄玴!」幾乎忘了的名字又重映在腦海里,是退她婚的男人!
「噓!奴僕是不準直喚少堡主的名諱的。」浮光攏眉。
舞歡喜掩著口,差點忘了自己的身份,她連忙道歉︰「總管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驚訝……」驚訝她竟然在這種情況下,與她的未婚夫見面。
「更驚訝的還在後頭,今天你的疏忽燒了灶廚,難以跟少堡主交代。」浮光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
「呃……」她眨了眨無辜的水眸,咬著唇瓣令人憐愛。
「算了,這件事我幫你頂下來,大事化小,你先下去洗把臉吧!」不知為何,對于舞歡喜,他有著莫名的同情,願意替她處理後果。
舞歡喜揚起笑容,用力的點點頭。「謝謝你,總管大哥。」說完,如同一只蹦跳的兔兒離去。
她的心,竟然也加速的怦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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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後院的工作不討好,風家堡的奴僕,拒絕舞歡喜再踏進灶房一步,浮光也替她將「火燒灶房」一事壓了下來,讓她免于被少堡主趕出門。
于是浮光將她調到了前院,讓她做著最輕松的事情。
每天黃昏前,只要打水將前、後院的水缸打滿就好,其它時間再幫忙跑個腿,不算什麼粗重的工作。
只是今兒個,她提著木桶來到水井邊,正賣力的拉著木桶。但不管她怎麼拉,就是沒法子舀到井里的水,一晃眼已經將時間耗去一半。
她氣喘吁吁的看著井里,鼓著臉頰,雙手撐在井邊,嬌小的身子直往井里邊探去。「我說木桶大爺,您就別再整小女子了,求求您嘛!您讓我好好的挑一桶水好嗎?」身子幾乎快掉入井口,可她卻沒有發現,仍直對著井里喊話。
「唉呀,您別這麼壞脾氣好嗎?您早點做完、早點休息,我也是早點挑好、早點輕松。」像是哄小孩子般,她天真的對著井里說著話。
在外人的眼光看來,她這樣的動作是非常危險的。
從書房走出的風玄玴玴,正好瞧見不遠的粉紅身影,像是要掉落井里般。
她在做什麼?風玄玴玴的心里有著疑惑,腳步也緩緩上前。
「好嘛,打個商量吧!那就這麼說好,讓我好好挑起一桶水。」她笑嘻嘻,像是和人妥協好一樣。正要離開井邊時,卻突然出了意外,她的雙手莫名一滑,整個身子往井里掉下去……
好在一只大手及時攔住她的腰際,沒讓她整個身子全都栽了下去。
「啊……」她驚愣的發出微愕的聲音,看著那陰暗的井底。
他將她往後一拉,放在地上後,才一臉嚴肅的看著她。「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未來得及看清她的臉孔,風玄玴玴便是出聲斥喝。
「我……我在挑水呀!」她委屈的回答著,不僅為什麼兩次見到他,他俊美的容顏,總是擺起凶狠的臉孔來呢?
「挑水?你這個樣子哪像是在挑水?」分明像個想尋死的女人。看了看她的動作,又看了離了井邊的木桶,風玄玴玴忍住想吼人的怒氣。這時他才看清她的臉蛋,白白淨淨的,像探出水芙蓉,大大的水眸瓖在一張鵝蛋臉上,眨啊眨呀,好不媚波流轉的。
盯個仔細,這張小臉好像似曾相見……他想起是在後院曾見過的花貓臉兒,同樣有張憨傻的表情。只是沒想到她把臉兒洗淨後,是如此的清秀動人。
「我只是在和木桶大哥打個商量。」她扁著嘴,好不委屈。「井里的水好難打哪!我挑了快兩個時辰,還挑不滿一桶水……」眼光又偷偷的望著他一張俊臉,心口又怦怦跳著。
他是她的未婚夫……不不不,是「曾是」才對,他和她現在沒有任何瓜葛了,現在的她只是被親戚趕出來、被男方退了婚、爹娘又去世沒人要的小孤兒,與誰都舉不上關系了。
她心里有好多委屈,可是對誰都不能提起,一提起,怕又讓周遭的人為她遭了殃。尤其是面前的男人,要是她說出她是誰,他一定會很討厭她,甚至將她轟出風家堡,到時候她哪兒也不能去,只能等著被親戚們派出的殺手追殺。
她與這無緣的未婚夫隔這麼近,她才明白,原來他是這麼優秀,是天之驕子,擁有一切。
反觀她?只是一名天生帶著「掃把運」的女人,處處為人找麻煩、處處惹了不可收拾的霉運,難怪舞府上下全叫她「煞星」。
煞星呵……她眼眶一熱,又想起爹娘去世,再次相信是自己害死父母。她和他畢竟無緣,所以這場指月復為婚,便隨爹娘人土而雲消塵散了。
風玄玴玴看著那一顆顆滾出來的淚珠,不禁皺著眉頭。
他懷疑這女人腦筋是不是有問題?前一刻天真異常、後一刻像是吊喪般的哭喪著臉,她到底在想什麼?舞歡喜豐富的情感,讓他傻眼。
好一下子,見他的眼光盯在自己的臉上,她趕緊抹去淚水。「我、我有很努力的工作,請少爺別趕我走好嗎?我真的很用心挑水了。」她急忙拿起一旁的木桶,勉強勾起一抹笑容。
看著她勉強撐起的笑臉,他突然覺得有點礙眼,搶過她手上的木桶。「真不知道你這樣的奴婢,當初是怎麼進堡里的。」
「我……」她嘟著小嘴,不知怎麼回答。
風玄玴頭一次放下主子的身段,來到井邊,將桶子放在地上,接著轉著井邊的木軸,先將木桶拉起來後,以傾斜的角度放下,听到噗通一聲落進井里,接著熟練的將木桶拉了上來,滿滿的井水便盛滿整個木桶。
這樣一氣呵成的動作,讓舞歡喜看得是連連佩服,小臉全是欽佩的表情。
「少堡主好厲害……」她笑著說,眼里的淚水已經化成了淚光。
風玄玴無言以對,放下了水桶。「這樣你會了?」他知道,她沒那麼聰明。
她用力的點點頭,搶過他手上的繩子,學他將木桶傾斜角度的放下,可還是一樣,木桶到了井里,依然是正面飄在井水上,還是舀不起井水。
她鼓著一張氣呼呼的小臉,又將整個身子探了進去,想要調整好井里木桶的角度,殊不知這樣的動作,總讓人捏了把冷汗。
這女人……是天生的蠢!風玄玴玴忍住胸口的一口氣,再一次的,鐵臂將她攔了下來。
「我想,這個工作並不適合你。」
「為什麼?」她不解的反問。
「因為,你不是普通的……」笨!這個字他吞了回去。「沒,你只是不適合罷了,我會我總管換了你的工作,免得堡里多了一條不明不白的鬼魂。」
「可是總管大哥說我不適合灶房,他說我挑水就好……」
風玄玴挑了挑眉。「你說浮光將你從灶房里調了出來?」
她點點頭,代替回答。
「是什麼原因?」他好奇了,這個女婢他從未見過,如果是新來的,但工作能力卻教人不敢認同。
「因為我不小心燒了灶房……」話一出口,舞歡喜便後悔,她答應總管大哥不說的,但她又該死的在少堡主的面前說溜了嘴。
嗚嗚……完蛋了,不僅害了自己,又連累幫她的好人!她倒怞一口氣,小心翼翼的看著風玄玴的表情。
「原來是你燒了灶房的。」風玄玴好看的唇角扯了一抹淡笑,想起浮光與他報告的實情有些出入時,眼里有著一抹寒氣閃過。
「我……」看著他的笑容,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雖然和他才第二次見面,可是她就是不喜歡他這樣的表情,像是一只藏著計謀的野狼,不懷好意的正準備撕裂獵物似的。
尤其是他一雙冷眸,更是蒙上了一股邪氣,邪得令她寒毛豎起。
他扣住她的手腕。「跟我到廳里,我想听听浮光及你的解釋。」他冷笑一聲,眼里盡是冷漠。
不……不要啊!舞歡喜掙月兌不了,只能在心里叫喚著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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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歡喜,你還真是倒霉的掃把星!她扁著小嘴,一臉認錯的看著浮光,水眸里有著知錯,正以眼光與浮光道歉著。
「說,為何包庇她犯的錯?」風玄玴坐在主椅上,氣勢不容人忽視。
「少爺……灶房燒了,真的是一場意外,屬下並沒有包庇她。」浮光說不出一個理由。
「是嗎?不是因為她是你特別的人,所以才包庇她的嗎?」修長的長指輕敲著桌面,像是輕扣著他們兩人的心。
浮光急忙搖頭。「少爺,你這誤會大了……」
「告訴我,這女人從哪里來的?」他的聲音倏地冷了起來。
「她……她出現在堡里的月復地,是阿漢及阿東帶回來的。」浮光看了舞歡喜一眼。
風玄玴玴將眼光移向舞歡喜。「你為何會出現在風家堡的月復地?」
面對他冷然的氣勢,她不敢面對他的眼光,于是低下頭答著。「我本是要與娘投靠北方的親戚,可親戚卻在好些年前搬走,娘與我無依無靠,只得又回南方,無奈卻在半路上遇上強盜,娘為了救我,便與強盜斡旋,我逃出他們的毒手,卻不小心走進了樹林,遇上獵戶大哥……」
風玄玴玴原本想看著她的雙眸,無奈她卻低頭下去,見不到她清澈無邪的眼光,他有些懷疑她話里的真實。
「你進風家堡,沒任何企圖?」冷冷的聲音進到她的耳里,她身子顫了一下。
「我沒有任何的企圖……我只是……只是想有個棲身之所。」聲音有些哽咽,現在的她是完全失去屬于自己的幸福,根本就不敢與眼前的男人說,她就是遠從南方來的舞歡喜,怕說出來,他看她的眼光,會更是嫌惡與鄙棄。
「那你娘的生死應該還是謎吧?你不想找她?」他問。
「我當然想找她,可是現在的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我本想等一段日子,再拜托總管大哥……可我沒想到,我成事不足、敗事連連,添了總管大哥的麻煩。」舞歡喜用力的點點頭。
廳里一陣寂靜,浮光也不敢擅自將她留下來。
風玄玴見她抬起頭,那雙眸子是澄澈又明亮,問道︰「你喚什麼名字?」
她愣了一會兒,不敢答出自己的姓氏,只回答︰「歡喜,我叫歡喜。」
歡喜?他皺了下眉,似乎在哪兒听過,可卻沒在意。「浮光,派些輕松的工作給她,盡量。……不用花腦筋,且不危險的工作給她。」
「耶?」听著他的命令,舞歡喜眉間的摺痕瞬時不見了。
這麼說來,他是答應她留下來了?
「少爺?」浮光有些不確定看著他。
「你看著辦,應該不用我多說吧?」風玄玴沒說什麼,將問題丟回浮光那兒。
「屬下明白,歡喜,同少堡主道謝,爺答應你留下來了。」說完,浮光松了一口氣。
「不用了。」風玄玴不給她開口的機會,揮揮手。「都下去忙吧!」
浮光答了是,便要舞歡喜跟著出去。
只是她離開之前,忍不住的多看了他一眼……
他,或許不如她想象中那般絕情冷酷吧?這個問題,舞歡喜自在風家堡住下來後,每天幾乎都會提上心頭一問。
但退婚的事實既定,她也只能黯然神傷,接受事實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