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天來,秦陽鏢局幾乎天天上演著一幕——
上官靈靈氣憤地摔下手里碗筷,大叫道︰「搞什麼嘛!不吃就不吃,餓死算了!省得浪費米糧!」
此刻,她非常非常生氣。都怪大哥半個月前帶回來的這個女人,竟要她堂堂一個秦陽副鏢主來伺候她,而且還得看她臉色,這算什麼嘛!
听到碗筷被摔碎的聲響,向翼和馮詡不約而同來到客房。
上官靈靈萬分不爽地一腳踹開房門,走了出來。看見站在門外兩個楞頭楞腦的大男人,不禁怒火又起,用力地推開兩人。
「怎麼了?」馮詡拉住她的手臂問。
「還問我怎麼了?人是誰帶回來的,就自個去解決!」她不悅地大叫。
她決定——她不干了!
向翼無言地走進房,看見一地的狼藉以及蜷縮在房間角落,全身不住顫抖的小可憐。
說她是小可憐,是有點諷刺……但她現在的模樣,看了的確教人心疼。
「縴縴,過來。」他緩緩地靠近,怕嚇著了她。
現在的金縴縴如同一只小兔般膽怯、受驚,全然沒半點昔日張狂氣焰。
「不、不要……」微弱的聲息從她蹲踞的角落傳來。
向翼擰緊了眉。「過來,我不會傷害你,相信我。」他緩緩地朝她靠近。
她抱著牆柱,仿佛那是她的守護神。「不要,我不要……」她不停地搖頭,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你必須相信!」他堅決地說,他相當討厭看到她現在這副要死不活的可憐模樣。「過來!」
「不——啊!」強硬被拖出角落,她驚恐地尖叫大喊。「不要、不要!放開我,不要踫我!」她防衛地抓著一意要拖她出去的人。
不一會,向翼俊俏的臉上多出了好幾道細細的爪痕。
「縴縴!」他低咒一聲,將她壓制在床上,用全身的重量壓住她,防止她再傷人傷己。「沒人會傷害你,不要鬧了!縴縴。」
她瞪大著眼,眼楮紅腫得像兔子一般,不久又泛起一層水霧,看來好不可憐。
「不要怕,沒人能傷害你的。」他溫柔地安撫身下的可人兒。
「我不信……」她搖頭。
「相信我!」他抹去她的淚痕。
在門外觀看這一切的上官靈靈不由得皺起了眉。
「大哥到底是在哄人還是在吃豆腐?」
「都有吧。」馮詡目不轉楮地看著房內兩人。
上官靈靈楞住,瞪了他一眼。「二哥!」
「干嘛?吃人豆腐的又不是我。」
如果不是太了解靈妹,或許還以為她在吃醋呢!
「哼,男人都犯賤!」
連她最崇拜的大哥見到女人都變成這副德行,其他人更不用說了!
「你吃錯藥啦?」火氣這麼大,把天下男人全罵上了。
「捶我?」她摀著頭叫道︰「不要以為你是二哥就可以欺負我!」她擺出招式,大有挑戰決斗的意味。
「想活動筋骨,找別人去。」他不理她,徑白口朝房里頭看去。
「哼!」見激將法無效,上官靈靈只得將頭硬湊近馮詡身邊,一齊觀看房里的動靜。
只見大哥還在努力安撫著那女人的情緒,像是把她當成寶一般地捧在手心里呵護。大哥向來風流自賞,幾時見他這樣寶貝女人了。
「孽緣……」馮詡低喃。
只怪他好奇心太旺盛,才會一接到大哥的口訊,便擱下手頭的事上京城和他會合。
早知道金姑娘會變成這樣,他就不該答應大哥假扮「散財童子」,伙同大哥演出那出戲。但誰又料得到大哥這正牌的散財童子,會有下不了手的時候。
但面對這麼個嬌滴滴的姑娘,要換作是他,恐怕也下不了手吧。
天知道,當他將金縴縴逼下落雁坡時,他有多麼掙扎——即使知道大哥一定會接住她。
不過,將一切都計畫妥當的大哥,恐怕也沒料到事情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好端端一個姑娘竟變得害怕與人接近。
一靠近她,她就鬼叫個不停,一徑蜷縮在屋角,不吃不喝的,看了就教人難過。
「啊,你走開!」金縴縴死命地想推開壓在她身上的男人。
他抓住她胡亂揮舞的雙手,舉高固定在她頭頂。「不許鬧了!」
該死!他明明全都計畫好的,偏偏沒料到她會變成現在這樣。
「不要不要!我討厭你!」她听不進他的話,手被捉住,她用全身的力量反抗。
向翼緊咬牙根……如果她再這樣亂動下去,他可不能保證自己有足夠的定力。
門外,上官靈靈蹙起眉。「該去提一桶水才對。」
「提水?干嘛?」馮詡轉過頭。
「好澆熄大哥的火焰。」
她雖是女子,卻也看得分明——再這麼「哄」下去,人都要被他給吃了!
「沒那麼嚴重吧,他會有分寸的。」馮詡相信大哥行事雖然張狂,但應該還不至于趁人之危,做出傷害他喜歡女子之事。
「笑話!火燒起來了還管得到分不分寸!」上官靈靈冷哼一聲。
「是嗎?要不要來打賭?」馮詡挑起眉。
「賭什麼?賭不出一個時辰內,人家黃花大閨女的貞潔會不會被大野狼吃了?」嘖,臭男人!
「靈妹,你說話越來越粗魯了。」馮詡翻了個白眼。
門外的交談聲斷斷續續傳進向翼耳中,上官靈靈高八度的尖嗓喚回了他險些失去的理智。
向翼朝門外大喊︰「把門帶上!靈靈,麻煩你再去幫我拿一份膳食過來!」就是用強也得逼她把飯吞下去。
「要不要再提桶冷水?」
「你還真嗦!」馮詡又捶她一下。
向翼想了想。「麻煩你了!」放著備用也好,免得他待會又克制不住。
看來他是高估了大哥的自制力,不等上官靈靈賞他白眼,馮詡自動自發地說︰「我去提水吧!廚房就麻煩你跑一趟了。」
「我就說嘛!」她瞪他一眼。
分配好工作,兩人立刻分頭去辦事。
房內的兩人繼續對峙著。
見她沒力氣再掙扎,一時憐惜溢滿心頭,他安撫道︰「好了,你乖乖的我就放開你,但是別再亂動了,嗯?」
放開她手腕,白晰肌膚上一條條紅指印令他蹙起了眉。「我該拿你怎麼辦?」
他一松手,她立刻又蜷縮到床角,睜著水霧的大眼直瞪著她。
哎!怎麼又縮回去了。
「縴縴……」他伸出手,等她自動靠過來,等了許久仍不見她有動作。
「不要逼我,我不信任你……」她直搖頭。
「你必須信任我,別無選擇。」
她仍然一徑搖頭,眼底有一抹責備。「你騙我!」
「我是你的保鏢,不會傷害你。」
「怎麼相信?」
連最不可能背叛她的人都背叛了她;現在的她可說是眾叛親離,她還能相信什麼人?她連自己都不相信了,又如何能相信眼前這個男人。
她連他是殺手還是保鏢都搞不清楚了,還要怎麼相信?
「你又在鑽牛角尖了。」
他雖然什麼都沒說,但以她的絕頂聰明,恐怕真相她早已猜到了七八分。
在落雁坡上,當假扮他的馮詡自稱他是「散財童子」時,她說——不可能!不可能是你!
何以她會如此肯定那人不是「散財童子」?這代表什麼,代表她知道他才是真的「散財童子」嗎?
瞧他又稍稍靠過來,她尖叫道︰「不要!別靠近我!」
他握緊拳頭,站在床沿看她。「好,我不過去,但你得過來!」
再放任她逃避下去,她會永遠變成現在這樣,不!他絕不許!
「不要逼我……」她搖搖頭。
「我沒逼你,但是你不能一直跟牆壁貼那麼近,我會吃味。」有個溫軟的懷抱等著她,她卻寧願選擇冷冰冰的牆壁?
她搖搖頭,怕他那噬人的眼神,她索性閉起眼。
「過來,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雖然他懷疑這是否有用。
「我什麼都不想知道。」她知道的已經夠多了。
「你不想知道,可是我想說呀!」她心底果然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那是你家的事!」
「我家就快變你家了。」
「不可能!」
「有可能。若你再閉著眼楮和我說話,你會來不及說不。」
「我已經說——啊!」
「來不及了。」他一把將她拉進懷里。
「不要!別踫我!」她反射性地推他。
他耐心盡失,不再讓她有逃避的機會,他強吻住她的唇,品嘗她的甜美。
「不要抗拒我,縴縴……」
「不——」她又羞又窘地哭出來。
在他溫柔地吻去她淚痕之時,她心頭突然一陣悸動,令她不由自主地戰栗起來……他眼底燃燒的火焰似乎要連她一同燃燒……天,這男人究竟為什麼要接近她?她害怕地伸手想遮住他懾人的雙眸。
像是看出了她內心的畏懼與困惑,向翼拿下她的縴縴素手,擱在他心口,想藉此傳遞他內心無盡的渴望。
掌下高熱的體溫和心跳像是會灼人,她想怞回手卻被按得死緊,她只得無助地感受那一波波莫名心悸與激情……
「你真令人著迷……」他在她耳畔低喃,細碎的吻灑落她珠圓玉潤的耳垂、粉頸、紅唇,原先抱住她縴腰的手也游移地探進她衣內……
一桶冷水突然淋下,頓時澆熄了這一團火熱。
向翼猛然從火熱的親吻中回過神來,擁著金縴縴,他抬頭看究竟是誰壞了他好事。
上官靈靈站在床沿,手里拎著已經空了的水桶,語氣有一絲嘲謔。
「看來,遠水還是及時滅著了近火。」
先前如果她當真無聊地和二哥打賭,這會,她豈不是穩賺不賠?
「啊!」金縴縴跟著回過神,推開向翼的懷抱,又縮回床角。
「水雖然是我提的,但那不關我的事。」馮詡擺擺手逃避責任。現在他對大哥的自制力可是完全沒了信心。
上官靈靈那桶水澆熄了他的欲火,也及時喚回了他的理智。
濕衣讓金縴縴的曲線畢露,向翼趕忙拿起棉被想遮住無限春光,卻發現連棉被也濕了。他立即坐在她身前,好擋住其他人的視線。
「靈靈,感謝你的『及時雨』。」他搖頭笑道。
「不客氣!」上官靈靈神氣地仰起臉。瞥見一身濕淋淋的金縴縴,她說︰「我去替金姑娘拿套干淨的衣裳吧!」
「謝謝。」向翼又看了眼縮回角落的小可憐,若有所思地朝她笑了笑。
太危險了,她得離他遠點,越遠越好。她早該知道他沒安什麼好心。
上官靈靈才走,房里頓時又彌漫著迷情誘惑的氣氛。
馮詡見兩人這般渾然忘情的模樣,想自己或許該適時提醒一下。
「咳、咳。」馮詡故意咳了兩聲,提醒向翼還有其他人在場。「大哥,你不用去換件衣裳嗎?」
「這里沒你的事,別杵在那兒礙眼了!」向翼頭也不回地說。
怎麼靈靈是「及時雨」,他卻成了掃興人?這不公平啊!馮詡皺起眉。
「少嗦!快滾!」
愛人的香閨豈能讓人輕易逗留,即使親如兄弟也一樣要轟出去——
過了數天,向翼受夠了金縴縴的畏畏縮縮,決定今天非把她拉出象牙塔不可。
打定主意,一大早他便來叩她的門。
「啊,放手!不要!」金縴縴挨著房門哭喊,整個人蹲在地上。
「要我放手可以,但妳得乖乖跟我走。」他絕不再心軟。
「不要!誰知道你要帶我上哪去?」她死命地搖頭。
「就算我把你賣了,你也得跟我走!」她怕接觸人,他偏要帶她往人多的地方去。
「不、不,你休想!」
「我已經想很久了,只怪你自個不爭氣!」他邪氣一笑,扳開她緊捉住門板的手,不理會她震耳欲聾的尖叫,將她整個人扛起來帶出鏢局。
「搞什麼啊!大清早鬼吼鬼叫的。大哥你扛著她要去哪?」上官靈靈皺著眉。
「去替她醫病。」
「唉!白費心機。」上官靈靈瞪了他肩上的金縴縴一眼。「她沒藥醫啦,管她去死!」
金縴縴也暫時止住了哭鬧,變成斷斷續續的啜泣。
「不醫怎麼行?她可是你未來的嫂子,我哪里舍得她死。」上官靈靈的話讓向翼擰起眉。他輕撫她的背,心疼她的淚。
「嘖嘖嘖,大哥你也去掛個診算了,中毒太深。」
「你火氣大,一起去找大夫算了。」向翼不以為忤。
「她不需要找大夫,她大概也需要找個人毒一毒她。就像金姑娘給大哥下了藥一樣。」馮詡不知何時也湊上一腳。
「哦?那二弟你就犧牲一下吧。」說完,隨即扛著金縴縴大步走出門。
「二哥,你想讓我下『毒』嗎?」使毒可是她絕活。
「別鬧了!我還要回去睡回籠覺呢,恕不奉陪啦!」馮詡頭也不回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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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翼扛著金縴縴來到人來人往的大街,不免引來路人側目。
「放我下來!我自己有腳。」她聲音破碎地說。
「你保證會跟著我走,不偷跑?」
「嗯,快點放下我!」
下一刻,她被安全地放穩在地上。他伸出手,等她將手交給他。
怕又被他扛上肩,她只得怯怯地將手遞到他厚實的大掌中。
「你不常說你是堂堂金玉銀莊的莊主,就連高官顯要見到你都還得禮遇三分,該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以後不許你再怕人了。」
緩步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她沉默良久才說︰「這世上沒有其它事物比人可怕,人最可怕了。」
「人就算可怕,也輪不到你怕;別忘了,向來只有人怕你呢!」
她仰起臉。「怎麼你就不怕我?」而且還老是欺負她!
「因為我比較特別。」
「哪里特別?」
「我生得俊俏。」
「不要臉!比你俊的大有人在。」
「哦?你見過嗎?」
「沒,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也對!那就換個理由吧。大概是因為你喜歡我,所以我不怕你。」
「胡說八道!」
「說謊可不行喲。」
「我才沒有!」
「人心隔肚皮,我怎麼知道你沒有?」
「沒有就是沒有……」
她突然覺得有點心虛,難道她真的……不、不可能的!她生平最討厭無賴了,而他,更是無賴之最。
「我不信!除非你證明給我看,否則,就代表你愛我嘍。」
「鬼才跟你胡鬧!」她別過頭不理他。
「說不出來了吧,我就知道你喜歡我!」他得意洋洋地笑道。
她低下頭,不想理會他。突然,她被後頭的人撞了一下,她低呼一聲——
「呀!我的錢袋——」
「你在這里等,我去追那個偷兒。」他拔腿去追那個不長眼的小偷。
「喂!等等——」她喚著他,但他追人已追得老遠,沒听見她的話。「我的錢袋沒事啦!」
自從和向翼走一道,為了預防任何破財的「意外」,她特別在身上放了兩個錢袋……剛被扒走的那個是沒裝銀子的。
她掏出衣襟里的家當——這才真是她現在僅存的財產了。再沒錢,她會死。
在這秦陽縣她不熟,所以她不敢隨意四處走動。突然,她發現四周多了好幾對觀望的眼神,回頭一看,發現是幾個衣衫襤褸的小孩,而且人數越聚越多。
「向翼……」她有點害怕地低喚,頻頻看著向翼離去的方向。
「糖葫蘆!酸酸甜甜的糖葫蘆喲——」
轉過身來,她才發現原來小孩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那淋上紅紅糖漿,看來很好吃的山渣糖葫蘆。
光看口水都快流下來了,不難體會這些小孩何以眼神直盯著那一串串糖葫蘆。看他們衣衫襤褸,想也知道他們沒錢。她雖富有,卻也不曾浪費錢吃這種零嘴。
討厭孩子們乞憐的眼神,她站離一大步,等著向翼回來。
「糖葫蘆喲!好吃的糖葫蘆喲——」
她不自主偷瞧了眼,看到那紅艷欲滴的糖葫蘆,她竟然也止不住咽了口口水。
「大叔,這糖葫蘆怎麼賣?」一名男孩怯生生地問那小販。
「一串三錢,你要買嗎?」今天生意不好,瞧這些窮孩子八成也沒啥錢,干脆便宜賣算了。「我算你兩錢一串吧!要不要買?」
金縴縴不禁豎耳听他們對話。
「我們只有一毛錢,可不可以……」小男孩細聲地道。
「一毛錢?!不行不行!」賣一毛錢會虧死的!「沒錢就閃邊去!別在這妨礙我做生意!」
「可是……好想吃喔。」孩子們失望地細語。
孩子們失望的聲音不斷傳進她耳中,她摀起耳朵,不想理會那一波波聲浪……不行!她才不做好心人,浪費錢!
「好想吃喔……」
「想吃就去找你們爹娘去!」小販生氣地趕人。
「我們沒有爹娘……」
「去!原來是一群小乞丐,走走走!給我閃邊去!」開玩笑!他做的是小本生意,沒余錢施舍的。「還不走?」
趕不走孩子,小販模模鼻子,拐著瘸腿準備離開。
「等等!」金縴縴喚住他。
小販轉過身來,見是個水當當的姑娘,咧嘴笑道︰「姑娘要買糖葫蘆嗎?」
「嗯……」金縴縴僵硬地點點頭。
「姑娘要買幾串?」總算有生意上門了,他殷勤地問。
「那個……你剛才說兩錢一串是吧!」
「呃……是三錢——」
「我明明听你說兩錢,怎會是三錢呢。你不會是見我好騙,故意抬高售價吧?」她豎起眉,一副精打細算的模樣。
「沒,真是三錢一串。是因為方才見那群小鬼沒錢,才算便宜點的。」他解釋道。
「你既然可以算他們便宜,應該也能算我便宜點吧!我看,就這麼吧!三錢兩串,順便再送我幾根竹簽。」
她掏出三毛錢,然後自動挑走其中山渣最大顆的兩串,再模了幾根竹簽。
哪有人殺價殺這麼凶的!小販楞住了,想發飆,偏偏對方又是個大美人。
等他回過神來,金縴縴已將兩串糖葫蘆弄成十來串,一根竹簽一顆山渣。他看傻了眼。
「來,一人一根。」她將那些糖葫蘆一一分給那群沒爹沒娘的小乞兒。
孩子們楞楞地接過那一串一顆的糖葫蘆,全看傻了……她究竟是大方還是小氣啊?
一一將糖葫蘆分送給孩子,分到最後,竟然還少一根!
真糟糕!剛才沒仔細點算,她原以為還會剩一顆留著自己吃的。
最後沒拿到糖葫蘆的小孩,見同伴都開始恬起那甜滋滋的紅色果子,又看看金縴縴空空如也的手,不禁垂下大把眼淚,乞憐地看著她。
媽呀!早知道她就不多事了。
「看我也沒用,沒了就是沒了,你再怎麼看也不會多一顆出來。」
真是討厭!她也沒得吃啊。適可而止,休想再教她掏腰包當傻子了。
「小石頭,我的借你恬一口。」
基于同伴之誼,一名瘦小的小孩將他寶貴的一顆糖葫蘆讓他恬一口。
金縴縴別過臉去,不想再看他們的可憐模樣。
「不用讓來讓去了,好孩子,叔叔買給你們!」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金縴縴回過頭來。
「向翼!」他何時出現的,她怎麼沒發現?
向翼笑了笑。其實他早追到那偷兒了,回來時剛巧看見她和這群小孩糾糾纏纏。他在等,等著看她究竟會不會心軟……只是,他怎樣也沒想到她會這麼做。
瞥了眼孩子們手上「一人一顆」的糖葫蘆,他搖搖頭。
「你就不能大方點嗎?」真是!這種事也只有她做得出來。
「這樣就已經夠大方了!」
為了這三毛錢,她都心痛得擰起來了,他還嫌她不夠大方。
他直盯著她看的眼神令她頭皮發麻……每回他有「不良企圖」時,就會露出這種眼光。
「你、你看什麼啊?」
「看什麼?還用問嗎?我以為你該知道我要做什麼。」
他就不信他沒辦法治她。
她當然再清楚不過。死握著她僅存的家當,她不斷退後。「不要,你休想!」
他拿出剛剛那只被扒走,里頭卻空空如也的錢袋。
「這是怎麼回事?我追那偷兒追得那麼辛苦,你不該有所『表示』嗎?」
「表你的大頭鬼!我又沒叫你追。」他憑什麼跟她要跑路費。
「那就當是送給我拿回這個空錢袋的獎勵吧!」才一瞬間,她死守著不放的錢袋就落入他手中。
「啊,還我!」她著急地扯住他手臂。
「喏,還你。」
還是還了,只不過他也拿出了一塊碎銀,徑自走去向小販買下所有的糖葫蘆。
雖然不多,但眼睜睜看著他將糖葫蘆全分送給人,她就心如刀割。
「你這樣子還叫我要相信你?!」她氣得大哭起來。
「哎,別哭嘛!不過是一點點錢。你看看,孩子們吃得多開心!」他回身摟著她。
「開心,他們當然開心!不用花錢就有得吃,花了錢的卻一口也沒吃到。你好歹留一串下來嘛,討厭!你最討厭了!」
她也好想吃好想吃,只是一直都舍不得……
「啊?」向翼愣住。
她是在心疼錢還是在氣他沒留一串下來給她?看她忿忿不滿的神情,大概是……都有吧!
唉!要她別那麼吝嗇,等下輩子重新投胎還比較有可能……至于這輩子,就認了!
一個手拿了兩串糖葫蘆的小孩見金縴縴因為沒得吃,哭得傷心。他體貼地拿著一串遞到她面前,怯怯地開口︰「大姐姐,這串我還沒吃過,給你!」
金縴縴低頭看了那孩子一眼,哭得更傷心了。
「大姐姐……怎麼了?」是不是他說錯了什麼,那孩子不解地看著金縴縴。
「她沒事,你自己留著吃吧!」向翼搖頭。
待小孩一走,她用力地捶著他胸膛。
「我又沒欠你什麼!你為何老是這樣欺負我?」
「頂多賠你就是了,別哭了,人來人往的,難看。」
事實上,她的淚水讓他看了心里難受。
「賠!你要怎麼賠!用什麼賠?」她吸吸鼻子,直瞪著他看。
望著她好一會,他無奈地說︰「我的一輩子。」
「不希罕!」足足五秒她才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