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姬說,晚上下的雨,容易延續到白天。
凌晨四點多,我們各自下線,入睡時,雨勢已經轉小,我等著明天出大太陽,好告訴別姬她說錯了。
大概是很累的緣故,所以我恨快就睡著了,而且跟往常一樣,在醒來時,已經記不得夢境中所發生的事。
我甚至不確定我是否曾作過夢?
對一個沒有夢想的人來說,要她帶著美夢入睡,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清晨八點多,當我醒來的時候,我還清楚地記著別姬說的話。
天亮了,我拉開窗簾,心想將見到陽光。因為夏天的雨,通常下得又急又猛,但是卻不會持久。
然而當我拉開窗簾,看著窗外一絲絲細雨從陰霾的天空降下時,我愣住了——
晚上下的雨,容易延續到白天……
沒想到別姬真的說對了。
不知道昨晚遇見的別姬,是不是也會像這一場從昨夜延續到今晨的雨一樣,繼續出現在我的生命中?
這個問題,我一直到很多年以後才有了答案。
這跟我不容易被取信的性格有關,即使是命運之神,也必須多花幾倍的精神和時間,才能夠真正地說服我。
☆☆☆
事實上,在那一天以後,我以為我不會再主動與別姬聯絡了。
然而每當我在聊天室里看見她的身影,總是忍不住想跟她說說話。即使只是個簡單的問候也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真正認識對方的關系,所以面對既陌生又不能說是陌生的別姬,我就是無法再保持沉默。
這一日,我們在市塵居不期而遇。
我們如往常一般並不與聊天室里的其他人對話,仍舊使用著「悄悄話」的密傳功能。
這個功能不錯的聊天室,成為我們偶爾聊天的場所。
別姬問我︰「A男和B女的後續發展不知道進行得如何了?」
我告訴她︰「正順其自然地發展中,欲知後續,且待下回分曉。」
別姬雖在國外,中文能力卻未退化。「不可以先看結局嗎?」
我笑著說︰「你當我的人生是一部小說嗎?」還可以先看結局的。若真有這種好事,我倒想看看我的結局。
小劉與我之間,最自然的發展,就是繼續當同事。
從那天以後,我們共同度過了一個尷尬的適應期——他對我欲言又止,我見他就退避三舍。其他不知情的同事以為我倆吵架了,熱心一點的甚至還來勸架,當和事老。
這種情形繼續下去實在令人困擾,大概是小劉跟我取得了共識,我們又漸漸地恢復成剛進公司時,兩個人純粹只是同事的相處模式。這種模式令我覺得安全,但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
盡管我希望可以永遠這樣維持下去,但我知道,老天爺總是不從人願。
別姬問我的ICQ號碼,我說我沒有。
她不相信地說︰「玩網路的人怎麼可能沒有?」
我說︰「ICQ是跟網友聯系用的,而我不交網友。」
幸好別姬沒問我她不算是網友嗎?如果她問了,我會回她是,而且她不但是第一個,可能也會是最後一個;但我也會告訴她,我不打算為了網友而特別申請一個ICQ號碼,我不想我一開電腦就有人知道我在線上,讓別人掌握我的行蹤和作息會讓我渾身都怪怪的。
我知道這樣對待一個「網友」是不道德的。可我又自私地渴望別姬的陪伴。
她讓我有一種錯覺——
像是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這麼一個她的存在,我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孤獨感似的……
假如我回望,圍繞在身邊的白霧也不會那樣濃得化解不開。
別姬像一道誤闖進我陰暗世界里的光。
我不知道她來自什麼地方,也不想知道。
但我貪戀她所帶來的溫度和光明。
我自私。如果別姬知道我有這種想法,她一定會很生氣吧!
雖然我感覺我們對彼此都有隱瞞,但我是隱瞞得比較多的那一個。
別姬不見得是最知心的,但每次與她談話的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在沙漠上迷途的駱駝終於找到了一個能牽引它的旅人。
最大的差別在於他們必須互相信任才能夠找到綠洲。
而我知道我永遠不可能相信任何人,所以我將會渴死在沙漠里。
我不相信的事情太多太多了,而這樣的事實,令我無由地哀傷。
我悄悄下了線,沒跟別姬道別,也沒給她我的ICQ,或者任何e-mailaddress,我想她一定會怨我,但她終究會原諒我。
沒有人會為區區一個網友生氣一整天。
也許我明天在聊天室遇到她的時候,她就忘了今天這件不愉快的事了。我私心地希望我們可以保持像現在這種只在聊天室里相遇的模式——一個可以談話,又不會帶來麻煩的朋友。
☆☆☆
下線後,暫時關掉螢幕。
我站起來伸伸腰,轉轉脖子,松弛一下全身的筋骨。
電腦雖然方便,但當電腦族最大的壞處就在於容易搞壞身體。
不管是姿勢不正確或是使用時間過長,都可能導致文明病的發生。
我的桌上擺了一盆仙人掌,是小劉帶來的。他說仙人掌可以吸收輻射線,擺一盆仙人掌在電腦旁有益無害。
他出於好意,我無法拒絕。再加上我們曾經當過一學期的國小同學,重新開始以後,我更不容易拒絕他了。
他是個好人。
即使我不愛他,他也還是個好人。
看了看四周圍,肩上突然被拍了一下,我轉過頭。
正是小劉。
他笑容滿面地看著我。「小楚,老板有事情找你。」
「找我?什麼事啊?」我記得我手邊的案子到月底才要腳卷呀。現在距離月底還有一段時間呢。
小劉笑容不減地說︰「你去就知道了,天大的好消息哦。」
「是嗎?」可我右眼皮怎麼一直跳?
「快進去吧,今晚下班,你可得請我吃飯了。」
我聳聳肩,舉步走向學長的辦公室。
門敲三下,里頭人說︰「進來。」
我走進辦公室里,同時把門關上。「小劉說你找我。」
學長的職稱是「執行總裁」。其實公司的總資本額並不高,用「總裁」一詞,好像太沉重。不過這公司是人家開的、名片是人家印的,沉不沉重是人家的事,沒有我置喙的餘地。他高興就好。
辦公室布置得很舒適、很有現代感,里頭擺置了一套昂貴的進口真皮沙發。
看見是我,學長從辦公桌後站起來,嘴邊笑意連連地招呼我坐在沙發上。
「沒錯,來,楚歌,這里坐,我有件事要跟你好好地商量。」
我納悶地坐下,感覺怪怪的。「什麼事?」
他並不直接告訴我,只是微笑地看著我說︰「楚歌,我們認識多久了?」
呃?我屈起指頭算了算,久久說不出個確定的答案。「應該有一段時間了吧?」
學長顯然不滿意我的答案。
他數數手指說︰「四年,我們認識至少有四年了。」
說「認識」好像太沉重了。老板雖是我大學時的學長,但事實上,我們一直不很「認識」。進公司里之後,他也沒有特別關照過我,只把我當成一個能力還算不錯的手下,薪水也是一般。
記得剛進公司時,曾經有一陣子,老職員們因上司特別挖進我而議論紛紛,甚至猜測是否將有羅曼史發生;但他們很快就失望了——我沒有當女主角的天分。
學長的條件就各方面來看都還不錯,人長得稱頭不說,身邊也小有財產,很符合愛情小說中男主角的形象。
公司里較年輕的女同事都很仰慕他。
一個科技新貴,又是單身,自然是女人眼中的金龜婿,可為什麼我不這麼覺得?
我若知道就好了。
就像小劉如果問我「為什麼不?」,我也答不上來一樣。
我沒有對他心動過。而我懷疑我這輩子會對哪個男人心動?
我曾經懷疑我是個女同志,但這一點懷疑還不能夠確定,因為跟對男人一樣,我依然未曾遇到一個令我心動的女人。
不知道愛上同性的那些人是否也跟我一樣曾有過這樣的迷惘。不知道自己是愛女人還是男人,直到哪一天愛情突然來臨,對一個人,莫名地心動了……
「楚歌?怎麼失神了?」
我回過神,看著學長說︰「喔,沒有啊,只是在算時間。」
他笑說︰「四年不短對不對?」
「對。」可也不長。四年如一夢,偏偏我又是沒有夢的人。
他拍拍我的肩膀說︰「我就知道你有才華。」
「哦?」所以?
「以前你還沒畢業時我就看出來了,事實證明我慧眼識英雄,把一名電腦天才從速食店里發掘出來。」
听起來好像真的很偉大的樣子。但他到底要說什麼呢?我按捺著性子,等他繼續說下去。
「楚歌,你看看這個?」他把一份文件攤在桌上,看起來像是合約。
我納悶道︰「你要把我調到秘書組嗎?」我可不是那塊料。
他催促道︰「你先看看再說。」
於是我拿起合約,大略地翻看著,直到在其中一張文件上看見我的名字。我抬起頭,愕然地看著他。
「這是什麼?」
他依然笑臉迎人。「我不會虧待你。」
這是什麼鬼答案!我只得捉起那份合約,仔仔細細地讀過一遍。
依約給與百分之十五的權利金……
什麼東西的權利金呀?
我抬起頭想要問清楚,他便笑說︰「很驚訝是不是?想想看,如果軟體銷售成功的話,百分之十五可不少啊……」
我不懂。「什麼軟體?」
他兩眼帶笑地看著我。「就是你設計的那套電玩軟體呀,小劉拷了一份給我看,雖然只完成了八成,但我覺得很好,所以先跟你簽下來,已經有廠商跟我表示過有濃厚的興趣了,我想——」
「那套電玩軟體?」我送給楚羽的那套?!我頓時臉色發白地看著他。
「是啊,我想——」
我急急地打斷他的話。「你還沒賣給任何一家廠商吧?」
他還在笑。「很訝異是不是?別急,我正要慢慢說給你听,我是想——」
「我不賣!」我急於表態。
「啊?等等——」他笑呵呵的臉突然變了個顏色,眼楮大張。「你不賣?!」
我把那份未簽的合約拋在桌上。「對,我不賣。這套軟體是我送給我弟弟的,我原本就不打算要出售圖利。」
學長的眼楮愈瞪愈大。「但是楚歌——」
我試著和緩地說︰「很抱歉,老板,我真的不打算賣。」
他雙眼圓睜地看著我,好像在看世界上怎麼會有我這麼一個笨蛋似的。「你……不可能是當真的吧?」
「我很抱歉。」我說。同時覺得很奇怪,我不賣我不想賣的東西為什麼需要道歉?愈想愈不解,我霍地站了起來。「如果沒其它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沒等老板再開口,我便匆匆離開他的辦公室。
小劉見我出來,笑容滿面地迎過來。「怎麼樣?今晚是不是該請我吃飯?」
我抬頭瞪了他一眼,忍不住道︰「都是你多事!」
可一罵完,我又後悔了。我繞過擋路的小劉,直接回到我的位子上。
小劉不明所以,追到我身邊。「怎麼了?小楚,發生了什麼事?」
坐下來,看著黑漆漆的螢幕,這才驚覺到我是多麼地不識好歹,我剛剛頂撞了老板,壞了他一樁生意,這下子他不會要我走路才怪。
我八成要失業了。
小劉抓著我的肩膀,不停追問。
我轉過頭,突然覺得茫然。「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設計那個軟體是要送給我弟的,我從不打算要賣?」
小劉的臉色漸漸發白,他不知所措地看著我。「楚歌……」
打打鬧鬧的時候是小楚,談到嚴肅話題的時候我就是楚歌了。
「沒有是不是?那我不能怪你。」看著他發白的臉,我突然笑了起來。我故作輕松地道︰「還好老板還沒把軟體賣出去,不然公司就要賠一筆違約金了。」
小劉的臉色由白轉青。「已經賣、賣了……」
「賣了?」我愣了下。「可老板手邊根本沒有完整版的軟體,他怎麼賣?」
小劉低著頭說︰「因為對方提出的價格很高,公司正需要資金,而我們以為你一定會答應……」
「你們以為?你們想?」以為沒有人會不喜歡錢,是不是?我不自覺地握住了拳頭,握住、又松開。
我設計的軟體被賣了,而我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總是別人以為、別人想,為什麼就沒有人會想一想我會有什麼樣的感覺?
我頹坐在椅子上,喃喃問道︰「難道我是一顆石頭嗎……」為什麼沒有人在乎我的感受?
「什麼?小楚,你說什麼?」
我看著小劉那張懊惱的臉,很意外我竟然沒有想要站起來打他一巴掌的沖動。
「我要出去走走。」說完,我站了起來,但沒走幾步我又折回來,小劉憂慮地看我。「我皮包忘了拿。」也不管是向誰交代,我一刻也待不住地往外走。
小劉追在後頭。「我陪你。」
「我不需要人陪。」
他在電梯前攔住我。「楚歌,我不是故意的,請你原諒我。」
我冷靜地說︰「我責怪你了嗎?向我道什麼歉?」
「我不該未經你的同意就私下拷貝了一份軟體。」
「我也沒有說過不行,不是嗎?」
「我以為那樣對你有好處?」
「是啊,我還該感激你呢,我跟你說謝謝了嗎?」電梯門開了,我一腳跨進去。
小劉拉住我一條手臂。「楚歌!」
我回過頭,張大眼楮看著他。
他竟紅了雙眼,眼看著眼淚就要奪眶而出了。印象中,我也看過他哭過一次,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小劉……」
這回他強忍住,眼淚終究沒有掉下來,只是濕了他的眼眶。
他雙臂用力一扯,我一個踉蹌,被扯進他懷里,他用力地摟住我。
「小劉……」
「不要這麼堅強,我求求你!」
我麻木地感覺不到任何悲傷的情緒,我想哭,但我哭不出來。
多悲哀,連淚腺都不听從我的意願。
我悄悄掙月兌他的手臂,一言不發地走進電梯里。
我的心,隨著電梯一寸寸地往下沉。
☆☆☆
「後來,事情變成怎麼樣了?」螢幕里,那抹瑩藍色的光影問。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什麼事都習慣向她傾吐。
「我就辭職啦。」
「沒掉一滴眼淚?」
「沒有。」
「那麼軟體呢?」別姬又好奇地問。
「我不能不賣。他們的合約都簽了,如果毀約,違約金會讓公司面臨倒閉,很多人會失業,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只得同意把版權給他們。」學長來我住處找我,告訴我這些事情;而我既然殘忍不來,除了答應他以外,我還能怎麼樣?但願他能學到教訓,不要再發生這種事了。
「那百分之十五的權利金呢?你怎麼處理?」
「我要求增加到百分之二十五。」
「哇,恭喜你大發利市了,不過你還真敢開口耶。」
別姬的語氣讓我忍不住笑了出來,一掃眉間的憂郁。「我當然要開口了,這權利金可不是我的,是屬於我弟弟的,我自然要替他多爭取一點。」
「什麼?你一毛錢也沒留啊?」別姬語氣焦急地問。
「我又不缺錢用。」至少目前不缺。我平日的花費一向不多,過去的工作讓我小有積蓄,支持到我找到下一個工作不是問題。
別姬一點也不認同。「真沒見過你這種人,就算不缺錢,留一點當老婆本也好啊!听說娶一個越南新娘就得花十萬元呢,不是嗎?你有這筆錢嗎?」
「假設沒有呢?」娶老婆?我可是個女人啊!別姬,你聰明一世,卻糊涂一時!我就偏偏不告訴你。
「真慘,這麼說你現在是失業在家嘍。」
「那又怎麼樣?」
「唉!女人最看不起的就是沒有家產又沒有工作的男人。」
「听起來似乎是很嚴重的事。」
「就是啊!不要那麼固執,留點錢下來,拿去做投資,我可以介紹你幾間不錯的投信公司。還有快去找個工作,不要整天窩在家里。」
整天窩在家里啊……听起來好像別姬對我了若指掌似的。可她也真說對了,我現在是窩在家里沒錯。「但我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下一步要怎麼走。」
「你已經想了一個禮拜了,還沒想出來啊?」
「難道男人工作賺錢就只為了存老婆本嗎?」
「你認為不是?」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男人。
「那就听我的沒有錯。」
見她這樣說,不禁想︰真奇怪,她又怎麼會知道?
我聳聳肩說︰「我已經在听了啊。」
別姬不相信。「是嗎?」
我說︰「是啊,而且我正認真地在考慮一件事。」
「什麼事?」別姬問。她一直都很好奇。
我半開玩笑道︰「如果我沒錢娶老婆的話,乾脆你嫁給我算了,你說好不好?」
原以為別姬會惱怒,孰料她愣了一下後,竟說︰「那我們之中得有一個人去變性。」
喔,是的,沒錯。我想這的確是個有待克服的問題。
既然我不是男人,那麼除非別姬是個男人,否則我們將遭受世人異樣的眼光。
這听起來好像滿刺激的。
可,別姬是個「她」呀,而她如果認為我是個「他」,我們為什麼需要去變性?難道這意謂著……她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同性戀者?
我思量了很久,得出一個結論——
不管是不是都無所謂,別姬就是別姬。
☆☆☆
後來,我才發現,我一直在告訴別姬關於我的故事。而我對別姬的所知不過是少得可憐的一些直覺。
我只知道她很善解人意。我知道她人在英國,而且時常在歐陸各地旅行,法國、義大利、西班牙等等,而不管她人在哪里,她總會盡可能跟我聯絡。她說她在學習,至於學什麼?我不知道。我對她可以說一無所知。
但別姬知道我辭職了,閑賦在家。
她知道A男跟B女的故事終究沒有發展出下文。
她也知道我丟開舊業,轉進另一行我不熟悉的工作環境里。
放棄電腦工程師的優渥工作後,我到一家美容沙龍當助理,俗稱叫學徒,一切從基礎學起,就像當初為我發型躁刀的設計師Molly說的一樣——每天幫客人洗頭洗到手快爛掉,累得像一條狗,整整三年才熬出頭。
三年來,我所發生的許許多多,別姬全都知道。
如果我不說,她也會問。她說她關心我。
漸漸地,不需要她問,我自然而然地當她是一台錄音機,習慣在固定的時段上市塵居等她,向她報備我的近況。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看待霸王這個網路身分的?
也許她當他是個無聊時用來打發時間的消遣對象,也許她誠心祝他為朋友……
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問過別姬對霸王的看法。我害怕問。
然而我知道,三年歲月在市塵居里的交往,別姬對霸王來說,已經變得非常重要。
太過重要了……
在情感上,我依賴她甚於她需要我。
當一個人在情感上依賴另外一個人,他就不可能堅強得起來。
意識到這事實的時候,我一度感到驚慌。能夠平靜下來的原因是因為我知道別姬永遠不會見到隱藏在霸王身後的那個我。
我並非赤果果地在她面前坦露我的情感。霸王會是面良好的面具,可以保護我不致於受傷。
我總是提醒自己,我很堅強。
即使我全然赤果地站在別姬面前,也永遠不會允許她揭開我的面具。
而幸好她從來沒有叫我要堅強,也從來沒有替我造另外一個「假如……一定」的句子。
為此我感激她——在她面一前,脆弱是一件太容易的事。
如果你曾經擁有一個懂得你的人,而他總是一眼望穿你的靈魂,你就會懂我的意思。
好了,說完我跟別姬相識的經過了。
故事很長,三年已經飛逝,接下來,真真正正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我不知道未來有什麼事情在等著我,但請跟隨我的腳步,陪我一起走下去吧!
你不想?沒關系,別姬會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