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天雪山夏季牧場已開始降霜,今年霜期稍晚,牧人們正準備遷徙牛羊群到山下過冬,羊兒馬兒牛兒紛紛對這塊土地上的草根報以留戀的嘶鳴。
谷口,一匹快馬飛馳而至,報信的牧人遠遠便高呼起來︰「阿思朗!你有訪客!」
正躺在結霜的草原上看著羊群的年輕男人一躍而起,順手拍去身上的草屑,回應道︰「就來。」隨即往報信人的方向走去,發現是沃薩克家的人,他的一位表兄。「咦?罕木夏,你不是在冬季牧場那里修補柵欄?怎麼上山來了?」
罕木夏道︰「山下來了一個客人,說是來找你的。」
「找我?」年輕男人笑道︰「該不會又是其他部族的女財主吧。」
這半年來,又有不少人去向穆輪提親。笑話!穆輪哪里能代他決定終身大事。天雪山上的人們可是一夫一妻的,婚姻大事絕不能兒戲,要慎重考量才行。
「想得美。真搞不懂那些姑娘是看上你哪一點?要胸沒胸,要膀沒膀的。」罕木夏搖頭。「不過這回不是那些水姑娘,是個干巴巴的小丫頭,說是從山那邊過來的,走了一千多里才到咱高原這邊。」
山那邊?年輕男人瞬間瞇起了眼。這是北夷人對天朝所在之地的稱呼。兩國以天雪山為界,而北夷疆界大部分都位在高原中。
一個干巴巴的小丫頭?走了一千多里?有可能嗎?
穆輪日前才啟程到盛京去傳達天朝琺玉皇子的「死訊」,他人也才剛剛回來而已,有可能那麼快……是她嗎?
罕木夏沒留意到阿思朗臉上微妙的表情變化,他開拉大嗓門說︰「呼輪要我來催你下山,他說你可能會想看看那個小姑娘。」
那麼,應該就是她了。阿思朗眼中有一閃而逝的激動,他將馬鞭收進腰帶里,回頭看向羊群。「我再個把月就會回去了,你其實不用特地跑這一趟。」
高原地形崎嶇,光是單馬來回夏季與冬季牧場兩地,就要花上半個月的時間,更不用說要趕著羊群下山時,時間得花上雙倍。呼輪讓罕木夏特地上來這一趟,有點太過焦急了。
罕木夏終于發現阿思朗似乎沒有很高興的樣子。他皺著眉問︰「你不打算先下山嗎?呼輪特別要我好好看一看你听到這消息時的表情,他說你會開心到在地上打滾。呃,可是我還沒看到……」
阿思朗聞言,忍不住哈哈大笑。「呼輪年紀大了,他喜歡開玩笑。」
「我懷疑。」穆輪不知何時來到他們身邊,雙手插在挺拔的腰後,帶著笑意的碧眼閃爍好奇的光芒,直勾勾地看著身穿北夷皮毛服裝的阿思朗。「如果來的人就是『那位姑娘』,照理來說,你現在應該已經搶上了馬背,沖下山去才對。」
一定是因為血緣關系作祟,不然穆輪不會這麼清楚他的想法。「听罕木夏的形容,我想是她沒錯。」
話才說完,他就發現罕木夏和穆輪紛紛期待地看著他,似乎真的很想看他在地上打滾。可惜他們要失望了。
「我不能現在就下山去。」不待詢問,他自己招了。「萬一她只是來看我死了沒有,那看到我以後,她就會走了。」他不能讓她走。
罕木夏完全不了解這是哪一國的想法。他搔搔頭,偏著臉道︰「可是你不去見她的話,萬一她等得不耐煩想走了,可來不及留住她。」
穆輪贊許地瞥了罕木夏一眼。說得好。
阿思朗沉聲道︰「那我就更不需要提早下山了。」他早已說過,這一次,如果她要他,那麼她得自己來找他。給出全部,他才會接受,否則他寧可思念至死。
穆輪若有領悟地告訴罕木夏說︰「我現在終于知道,為什麼所有高原上的姑娘都愛他了。」
罕木夏非常有求知意願。「為什麼?」也教教他吧,他到現在還娶不到老婆呢。
穆輪咧嘴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罕木夏可不欣賞這種方式。「可是我想被人得到。」
阿思朗爆出一聲笑聲。那不再懷有幽憤的清朗笑聲在秋季雪原上,響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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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拜訪沃薩克家冬季牧場的姑娘,確實是福氣。
北風將她送到臨穹後,歷經多方的打听,才找到沃薩克家的營區。
時值深秋,她單薄的身子骨很難適應這極北的高原氣候,更不用說那較平地稀薄的空氣使她無法上山尋找隱秀,只好與北風暫居好客的沃薩克家族的冬季牧場,等待隱秀歸來。
起初,當她表明她要尋找的人是隱秀時,所有人都一致咬定那位天朝皇子已經死亡。然而北風早已得到消息,在這高原上,有個人的形貌和特色恰如隱秀,他們猜測那就是他,一個叫做阿思朗沃薩克的年輕男人。
北風閑不住,早早啟程拜訪沃薩克家族和其他雪原上的部族,做起了邊境史料的搜集工作。
福氣苦于身體不夠強健,坐困冰天雪地。當她听說那個阿思朗不打算提早下山時,她立即明白,她不能坐在這里光是等待。她得找些事情來做。
比方說,她不會騎馬,于是她開始學、努力地學。
又比方說,她不會在天寒地凍的高原上生火煮飯,于是她虛心求教,努力把食物炊熟。她不能去想,萬一阿思朗沃薩克不是隱秀,她下一步該怎麼辦?
一個月後,她終于稍稍適應了高原的生活。北風則到了另一個部族去,仿佛非常放心她一個人待在這里,接受呼輪的指導。
「妳得多擺幾塊石頭在鍋子里,肉才煮得熟。」呼輪是上一代的族長兼首領,雖然年事已高,須發盡白,但是身體仍然十分強健。
福氣照著他的話在大鍋子里放下洗淨的圓卵石,再趕緊把鍋蓋蓋好。這里雖是地勢較低的天雪山下,但還是位在高原區,食物不容易煮熟。
「把柴火再燒旺些,就這麼丁點火,東西只會煮爛,可熟不了。」
呼輪邊說,福氣邊添火,直到雙頰被柴火給烘熱,水滾了,她撈出肉塊。「這樣可以了嗎?」
呼輪擰著眉頭看著那半生不熟的肉。「姑娘,妳以前沒煮過飯嗎?」
福氣倏地脹紅了臉。「當然煮過啊,我當過三年的宮女耶。」呼輪的表情使她慚愧地低下頭。「是說……也沒有煮得很好啦。」
「這樣下去可不行喔,姑娘。」呼輪很實際地說︰「沃薩克家的阿思朗在高原上很有名氣,每個女人都想要他,如果妳不加把勁,恐怕只好將他拱手讓人。」
那怎麼可以!絕對不行。福氣堅定地說︰「如果他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我不會把他讓給別人的。」
呼輪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忽地,他遠遠地看見一群肥壯的牛羊從山上的坡道往牧場的柵欄奔去,後頭有一群驅趕著牛羊的牧人。
「啊,羊兒都回來了。」他轉過頭,咧嘴笑道︰「姑娘啊,快去把臉上的煤灰洗掉,沃薩克家的阿思朗回來了,妳可以去看看他是不是——」
福氣早已拔腿狂奔,但不是跑去洗臉,而是奔向羊群所在的地方。
當男人們正協力將牛羊分別趕到不同柵欄里時,福氣就在遠遠的一旁看著。
等到所有的牛羊都安頓好了,馬兒也喂飽了,男人們都跑進主屋里洗臉吃飯了,福氣才真正走向他們。
她沒有在第一時間見到隱秀。
因為所有的男人都穿著類似的衣著——毛皮衣領、窄袖緊腰的皮制上衣、長褲、長靴以及腰間趕牛用的馬鞭,頭發則隱藏在毛帽底下,看不清楚誰是誰。
直到那群男人注意到她的存在。想必經過罕木夏的大肆宣揚,她千里尋人的事情已經傳揚開來,不然這群牧人們不會用那種「原來就是妳」的眼光放肆地打量起她來。
「你們看,我就說這姑娘干巴巴的。」瘦小得不象話。山那邊的姑娘如果每個都這麼嬌小,那還是高原上的姑娘們比較高挑美麗。
干巴巴?是在說她嗎?福氣橫眉豎眼起來,正待反駁,孰料已有人見義勇為。
「她沒有干巴巴,起碼,我不覺得。」
這聲音……她飛快地望去,果然在人群中找到了他。
是隱秀沒有錯!她就知道他沒有死!
對上他調侃目光的那一瞬間,她突然啜泣出聲,仿佛已等候千年。
不待催促,她沖上前抱住他,沒注意到他遲遲沒有回應,雙手也垂在身體兩側,像是在等待些什麼。
直到她說出︰「隱秀,我不能沒有你。你要我來,我來了!」
之後,他臉上的冰雪開始崩落。
她又說︰「你說我愛你不若你愛我的多,你錯了。我可以不當女史,但我不能失去你。」
冰雪溶化,他眼中閃過一瞬間的激狂,雙手扶上她的腰。「福氣——」
「唷,阿思朗,這听來好像是在向你求親呢。」人群中,一名紅發碧眸、蓄著大胡的男子調侃地道。不是誰,就是穆輪。
其他男人紛紛鼓噪起來,笑聲不絕。
隱秀正想制止這些親戚的搗亂,福氣臉皮不夠厚,他不想讓她害臊。
但穆輪先發制人。「這位姑娘,妳可能不知道,在這片高原上,沃薩克家的阿思朗人人搶著要,身價極好。身為沃薩克家的族長兼高原十三個部族的首領,我有權利向提親的人收取聘金,因此我得先了解一下,妳有多少財產?」
福氣傻眼。她是听說高原上的富有女子可以招婿入幕,但是她沒想到……要帶聘金來?女子招婿,在天朝可是驚世駭俗的事。
隱秀全然不理穆輪的玩笑。「福氣,妳不用理會他。」
穆輪火大了。「誰說的!我可是北夷首領,這塊土地上的所有人都得听我的。」他難得露出蠻橫的霸氣來。
福氣皺著眉道;「那個……我沒有聘金,不然我寫封信讓我兄長——」福家不是最富裕的家族,但也不窮,起碼過去她從來沒煩惱過錢的問題,所以也不知道家里的收支狀況到底怎麼樣。而在宮里,凡事俱足,也花不了什麼錢……
「什麼,妳沒有聘金?!」罕木夏很夸張地大喊道︰「沒有財產怎能成家!」
福氣小臉眼紅。
又听見罕木夏問︰「那妳會牧羊嗎?」
福氣搖頭。
罕木夏玩出興致來,又問︰「妳會采礦嗎?」
福氣仍然搖頭。
隱秀蹙起眉。「福氣,妳不用回答這些問題。」
穆輪再度介入,不理會隱秀明顯的護短。「沒財產、又沒能力養家活口,我不能答應妳的提親,否則部族里的姑娘們會不平的。她們個個家財萬貫,畜牧能力一流,又會持家,是高原上不可多得的好幫手,然而阿思朗卻不要她們,這叫她們的顏面要擺到哪里去?」
「穆輪。」隱秀警告出聲。
但穆輪全然不理會隱秀的警告,他有義務仲裁高原上的紛爭,于是他咧開嘴說︰「為了公平起見,避免不必的紛爭,維護高原上的和諧,身為頭兒,我決定這高原上將舉辦一場招親大會。至于你,阿思朗,我以首領的身分命令你,在招親大會以前,不準再跟這個姑娘見面——嘿,大伙兒逮住他!」
罕木夏和其他男人紛紛涌上前去,將隱秀與福氣分開。
「而妳,姑娘,」穆輪笑道︰「我建議妳好好想一想,要怎麼在大會上奪魁。」
福氣傻眼。她看著被幾個大男人困住手腳的隱秀,忍不住抱著肚子笑了起來。如果北風在這里,他也會跟她一樣覺得事情發展得很好笑吧。
「隱秀,沒關系,我不會把你讓給別人的。」她轉身跑開,去找呼輪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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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沃薩克家冬季牧場里涌入了大量的人群。一車車的篷車搭載著高原之人的家當,往沃薩克家的領地而來。
一場招親大會即將展開,參賽者多是歷年來向阿思朗提親卻遭到拒絕的女財主們。她們在牧場上扎營,準備在這次的盛會里抱得美男歸。
空地上搭起了一個個穹廬狀的帳篷,福氣第一次看到那麼多盛裝打扮的北夷美女齊現一處。這些女子個個身材高挑、容貌秀麗,有著濃密的眉、豐滿的唇與窈窕的身材,以及色澤美麗的頭發和眼楮。她們穿上最華麗的服飾,戴上閃亮的金銀珠寶,盡情展現所擁有的財富。
無數的牛羊、礦脈與上地,是高原財富的象征。
這些人到底有錢到什麼程度?連福氣也看得瞠目結舌。
反觀自己,她穿著呼輪送給她的冬季服裝——因為她所帶來的衣服不夠保暖,偏她又怕冷——身上毫無綴飾,烏黑的長發編成長辮垂在背後,不適應高原氣候的臉龐因干冷而月兌皮,在厚重衣物包裹下的身材更看不出什麼曲線。
一站出去與人相比,她就輸了。
可是為了隱秀,她不能那麼輕易認輸。
一大早,回到牧場的北風一邊愜意的與呼輪聊天,一邊對她揮手,祝她好運。
因為今天她們將以怞簽決定要用哪些方式來一決勝負,抱得郎歸。
而獎品,此刻正被人關在屋子里,不能見客。
看著覆蓋著皚皚的天雪山頭,福氣不覺得她會好運到哪里去。
總之,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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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穆輪的主導下,招親大會如期展開。
共有八名競爭者,包含身無家產的福氣。
為求公平,八支簽里,有三支是可以決定競賽內容的主簽,誰怞到主簽,就可以決定比賽的項目。當然,可以挑選自己的專長。
福氣沒有怞到主簽,因此比賽的項目分別是——賽馬、趕羊、以及采藥。分三場舉行。
第一天的賽馬,福氣不僅殿後,還摔得鼻青臉腫。
第二天趕羊時,其他人都俐落地將走失的羊趕回柵欄里,只有福氣跟著羊一起迷路,到了天黑比賽時間結束時,才被人找回來。
到了第三天,福氣已經幾乎沒希望了。因為奪魁呼聲最高的兩位競爭者已經出爐,分別是奪得賽馬第一的隆賽爾家的絲珈麗,以及趕羊第一的特納家的菲娜。
福氣背著藥簍上山采藥時,已經忍不住一邊哭泣、一邊抹淚了。
最後一項采藥的比賽,不是比速度,而是比所采回藥材的珍貴。
天雪山群中有不少珍貴藥材,然而福氣完全不懂藥理。她出發前一晚,才拜托呼輪告訴她,在哪個山區里可以采到哪些藥。
北風怕她迷路,讓她帶著恆指北的磁石針和多日的糧食,因為不知道要在山里待多久。這是一項考驗體力、耐力的挑戰,因為冬日的高原上常有覓食的雪狼出現,因此也得懂得防身。
在眾人擔憂的目光中,她啟程去采藥。
兩天之後,絲珈麗帶回一朵老靈芝,暫居第一。
兩天半後,菲娜也帶著難得一見的雪心蓮回來,與靈芝幾乎同樣珍貴。
五天之內,參賽者陸續返回,但都沒有人可以勝過絲珈麗和菲娜。
到了第七天,福氣還沒有回來。被限制行動、只能在牧場看著競賽進行的隱秀已經擔心得吃不下飯,他無法再繼續忍耐而不行動了。
雖然穆輪打涼地說︰「聰明的男人要懂得哄抬自己的價值,偶爾也得讓女人等待一下才行。」
可已經七天了。福氣從來沒有到過這麼偏遠的地方,更不用說進入地勢險要的高原地帶采藥了。她哪里會懂得這些事!她從小養在深宮中。
先前看她被馬兒摔下地,幸虧地面上覆著厚厚積雪才沒有受傷。又看她在尋羊時迷路,當大伙兒出動去找她,她懷里抱著一頭小羊,眼淚漣漣,已看得他心痛不已,恨不得一把抄起她遠走高飛。
若非她眼中的堅持告訴他,她還沒放棄,他會比她更早放棄這項競賽。
已經不需要再證明她的心意,他只在乎她的平安。
到了中午,還不見福氣蹤影。她身上只帶了七日糧食步行上山,可能已經撐不下去了。
不待穆輪終于下令組隊找人,隱秀早已準備出發。他焦急得沒注意到其他人在做些什麼,但突然間,他听見了他們逐漸吵雜起來的聲音。
「看哪,在那兒,姑娘回來了!」人群中,不知誰先喊出。
隱秀倏地往山隘口望去,只見一名嬌小的身影緩慢地涉過積雪三吋的地面踽行而來。
心上一塊大石落了地,隱秀想沖上前去,但穆輪阻止他。他說︰「阿思朗,這是比賽。」
「去他的比賽!」他粗聲道。但仍強迫自己留在原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那小小身影終于艱難地走向人群中心時,喧鬧的人群逐漸安靜下來,待看清楚她狼狽的模樣時,每個人都說不出話來。她四肢傷痕累累,好像跌進山溝里過。
只見她拿出空空如也的藥簍後便頹坐在地,掩著臉孩子般嚎啕起來。
她失敗了。她沒有采回珍貴的藥材。
所有人還是說不出話來,只有隱秀溫柔地將她擁進懷里安慰著。
好半晌,穆輪終于找回聲音。他清了清喉嚨,對眾人道︰「既然這是比賽,一切還是要照規矩來……」
隱秀根本不理他,很明顯地涉嫌圖利特定對象。他輕輕抹著福氣臉上的刮傷,怕她痛,溫溫地替她呼著氣。
「隱秀……」福氣擔憂她將失去他。
但隱秀輕聲耳語︰「沒關系,我們私奔吧。」去他的比賽。
穆輪好笑地看著隱秀,無奈笑道︰「作啥私奔?你的姑娘已經帶回無比珍貴的藥材,足夠當你的聘金了。」
福氣眨了眨眼,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穆輪來到她身邊,從她亂糟糟的頭發里取下一坨被凍結住的東西。「這是雪鷹石,價值連城,足夠買下好幾座牧場了。」
「呃?」福氣整個人呆掉。什麼雪鷹石?那是鳥糞吧?
只見隱秀進一步解釋道︰「雪鷹終年只在人無法到達的地方棲息,只吃一種僅能生長在天雪山壁間的龍珠果,龍珠果的籽據傳有回春之妙,但因為稀少珍貴,再加上無法采集,因此只能透過雪鷹糞石來獲得這種珍貴的藥材。」柔著她的發,他笑了出來。「福氣,妳果真福氣!」
「所以,現在有三位姑娘勝出。」穆輪宣布︰「阿思朗你可以——」
「不,只剩下一位了。」絲珈麗和菲娜同聲道︰「我們退出這場比賽。」
「呃?」穆輪頓時啞口無言。真搞不懂這些姑娘的心思啊。
只見有著一頭金發的絲珈麗嘲諷地道︰「這場比賽從頭到尾都不公平。」
高姚的菲娜也說︰「沒錯。打一開始就很明顯了。」她指向福氣說︰「這個平地姑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在高原上幾乎是個廢物。」
福氣肩膀一縮。她的確很廢,不過她有別的才能啊。誰料得到她這輩子會有來到高原的一天,她本來是要當女史的哩。
絲珈麗說︰「像她這樣的姑娘,除了阿思朗以外,大概沒人敢要。」
「連趕個羊也會迷路的露露兒塔瑪非,還是生平僅見。所以我們決定——」菲娜故意停頓了下。「大發慈悲,阿思朗就讓給她了。」
當兩名姑娘落落大方地退出時,所有人一致為她們喝采。
隱秀頷首向姑娘們致意,隨即不再理會眾人,徑自抱起他臉兒紅紅的姑娘往主屋走去。她需要洗個澡,還要上藥。
「隱秀……什麼是露露兒塔瑪非?」福氣疑惑地問。
「北夷話。」他簡單地說。
「我知道。我是問這話的意思是?」
隱秀揚起唇。「愚人之妻。」
「愚人?」指誰?
「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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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依舊是冬日,他們在高原上舉行了盛大的高原婚禮。
這位「愚人之妻」終于在高原上混熟了一些,也交了不少其他部族的女性朋友。雖然她還是很拙于家務,但她總算知道「露露兒塔瑪非」是什麼意思了。
北風將在婚禮後離開,再度浪跡民間,寫他的野史去。許多年後,民間開始流傳著一部與官方正史不同的邊境史,署名福字,有人懷疑是福北風所著。然而他卻否認。
新婚之夜,福氣對丈夫道︰「你騙我。」
她的丈夫——阿思朗沃薩克——停止親吻她的臉頰。「我騙妳什麼?」
「露露兒塔瑪非不是愚人之妻的意思。」
「哦,那是什麼意思?」裝傻。
「意思是……你別月兌我的衣服!我話還沒講完……」
隱秀才不理她,繼續努力地完成丈夫的責任。畢竟,他可是她以重金聘入的夫婿,必須讓妻子覺得有價值才行。
「那意思是……」唔,要被吻住了,她喘息地道︰「為愛痴狂的女子……」
隱秀沒有回應她。他早已知道,她為他痴狂。就像他為她痴狂一樣。
漫漫久、季即將要結束了,從寂寥宮廷到這極北的高原,他的心終于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