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顯陽雖跟他的私人秘書一起跳舞,整個心神卻專注在允芃身上。
他有一連串的疑惑歸納不出個結論來,而那些疑惑壓在他心口讓他喘不過氣,好不舒服。
「交換舞伴好嗎?」闕顯陽帶著秘書舞到芮觀書跟前,兩人互相交換舞伴。
讓闕顯陽帶舞,這對允芃而言簡直是一大挑戰。
她深吸了口氣,本想放松心情,卻沒科到一吸氣,聞到的全是闕顯陽的陽剛氣息,頓時她心慌意亂,連連踩錯腳步。
「對不起,對不起。」她覺得好抱歉。
「沒關系。」闕顯陽給允芃一記溫柔的笑,帶著她舞到人較少的地方。「這樣好多了嗎?」
「謝謝。」
簡短的對話後,兩人又陷入無言的尷尬。芮允芃實在很討厭面對這樣的場景,開口想跟闕顯陽說她累了,想休息之類的,沒想到一開口卻是︰「怎麼沒帶二嫂來?」
「語儂不喜歡社交活動,更何況小亞也離不開她。」闕顯陽解釋。
芮允芃卻有點後悔提起他的妻女;為什麼她連獨自擁有他的時刻,也要扯出閑雜人等呢?
她跟他難道就沒別的話題可聊了嗎?
「听媽說小鈞的父親是你大學同學?」闕顯陽驀然提起小鈞的身世。
「嗯。」芮允芃牢牢記得她當初編造的謊言。
「你跟他還有聯絡嗎?」
允芃輕晃頭顱。「早就沒來往了。」
「那你還愛著他嗎?我是說小鈞的父親。」
小鈞的父親!
丙允芃想到的不是她虛構的人物,而是闕顯陽。
「愛。」她想都不想的月兌口而出,對于自己不經思考就說出的答案,芮允芃顯得有些愕然,卻不後悔;因為——經過這麼多年了,她的感情一再沉澱,她明白自己內心深處,不願示人的是怎樣的情感。
听到她的答案,闕顯陽兀自在心中推算五年前他荒唐的那一夜,照當時的時間去推算,今年四歲的小鈞的確有可能是他的孩子。
只是——允芃為什麼要那麼做?
當年,她對他不是避之惟恐不及的嗎?為什麼要在他婚前的最後一夜的他發生親密關系?
若說當初他根本沒給她拒絕的機會,但她可以狠狠甩他—巴掌,告訴他,她是允芃,不是月兌衣舞娘,那他會住手,不會任錯誤延續下去。
難道——允芃那時候真如剛才她所言,她是愛著他的!
闕顯陽若有所思的目光緊盯住芮允芃。
允芃讓他看得心亂如麻,可是在這不比在家理,她不能不顧著他的面子而任性的甩開他,大步離去。
「為什麼這麼看著我?」她鼓起勇氣問闕顯陽,他的目光讓她不自在。
「我在想,你是不是欠我一個解釋?」
「什麼解釋?」她的心跳因緊張而漏了一拍。
「我結婚時,你為什麼沒去?」
「那天我有事。」
「那——欠我的賀禮呢?」
「我給了。」
「什麼時候給的?」
「你結婚的前一天,我特地拿去你家給你了;當時,你家恰好有個派對,我——」芮允芃霍地住口。
對于當年的事她透露太多了,言多必失,她不能再多講。「總而言之,我真的有送賀禮過去。」
闕顯陽沒再追問下去,反正他要的答案她已給他;那天晚上,她的確去過他的住處。
闕顯陽隨性的帶著允芃舞了一段之後,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從西裝暗袋里掏出一樣東西,放在掌心上。「你的耳環掉了,還你。」
芮允芃早已被闕顯陽剛剛的問話問得心慌意亂,乍見到她的相思耳墜靜靜的躺在闕顯陽的大掌上,也沒多想,拿起來就要戴。
當手一踫到自己的耳垂,芮允芃霍地清醒。
她今天沒戴相思耳墜!
而且——形只影單的那一只她不是收在收納盒里了嗎?為什麼現在卻在闕顯陽的手里?
握著那只耳墜發抖,芮允芃半句話世說下出來。
「為什麼不問我在哪撿到你的耳環的?」闕顯陽摟著芮允芃,款款擺動身軀,像是隨口—提,隨便問問罷了。
但芮允芃知道闕顯陽絕對不是隨口問問罷了;他是有技巧的在套她話,是挖好了陷阱在等她跳。
可惡!
芮允芃一把推開闕顯陽,怕他發現真相的情緒轉為憤怒。她氣得想拂袖離去,欲提步離開時卻發現他們已不在大廳!
闕顯陽利用帶舞的機會,趁她心亂不注意的時候把她領到偏廳,而且還當著她的面把門鎖上,不讓她逃。
「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說過,你欠我一個解釋;為什麼你要那麼做?」闕顯陽刻意離允芃有幾尺之距,為的是不想給她壓力,
雖是如此,但他的表情也夠恐怖了。
芮允芃多想裝傻、裝不懂他在問什麼,但——他不會就此放過她的,她知道。
「你希望我回答你什麼?」芮允芃問得有點無奈。
「小鈞是不是我的兒子?」闕顯陽不迂回,直接開門見山的問。
芮允芃的眉心馬上蹙攏高起,「你追問這件事有什麼意義呢?」他忘了他已婚的身分嗎?事情若是揭穿,對他而言不會有好處,只會讓闕、何雨家更困擾不是嗎?
「有沒有意義由我來下結論,你的責任是只管把事情真相交待清楚;小鈞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兒子?」他再問一次,口氣已變得極糟。
芮允芃嘆了口氣,無奈的回了句。「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何必來問我。」允芃已盡量低調處理,想一語帶過,然後彼此再裝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該死的!她憑什麼這麼做!?難道關系在允芃眼中當真可以這麼隨便,一句「無意義」,一句「早有答案」便能一筆勾銷那天夜里的纏綿悱則!
闕顯陽壓抑已久的怒氣終于爆發。「戲弄別人的感情真的這麼好玩嗎?」
「我沒有戲弄你。」他可以說她不誠實,說她騙了他,但絕不可以懷疑她拿自己的感情當籌碼來做假。
「沒有戲弄我!那你趕在我結婚前一夜獻身是為了什麼?你說了個漫天大謊來欺騙你的至親,偷偷的生下小鈞,這又算什麼?」他咄咄逼人的追問。
芮允芃讓他逼絕了,一個巴掌落下,甩在闕顯陽的臉上。
她是氣得失去理智了。
「你怎麼可以這麼冤枉我!」他把她說得像是個工于心計的女人,她獻身給他,是至生下小鈞全是另有所圖。
「那天我只是單純的想送賀禮給你,怎知你會把我誤認為月兌衣舞娘。」
「我誤認,你就不會開口解釋嗎?」
「你沒有給我解釋的機會。」她當時才想開口,他的唇便霸道地落下,堵住她所有的話與思緒。
「沒給你機會?一整晚,從前戲到,我們有那麼長的時間在一起,你若真的不要,你隨時可以喊停,你不知道嗎?」他吼她。
芮允芃抿緊嘴角,落下了淚。
她知道,她就是知道,所以才幡然了悟她愛他的事實;因為愛他,所以她才沒拒絕到底;因為愛他,所以才會在明知他即將娶妻,卻在他婚前想偷偷的擁有完整的他。
她怎麼會知道報應來得那麼快,才一次的偷歡,就讓她懷有身孕;但,她從來都沒怨過老天爺,她盡職地扮好媽媽的角色,獨自一個人扶養小鈞——她自認為除了騙他之外,她沒做錯什麼。
該死的!
闕顯陽恨允芃抿唇含住淚水的委屈模樣。她這樣讓他沒辦法思考。
猛然一個跨步,闕顯陽縮短了兩人的距離。
他氣憤的接近,讓芮允芃意識到危險,腳步下意識的往後挪,
她的身子才移開,闕顯陽便伸出手臂,納她入懷,低頭,他的唇欺下來,覆卜允芃的柔軟唇畔,含住她的下唇,恬吻她。
他的舌尖勾引她的貝齒,直到她輕啟朱唇,為他而開,竄進的舌頭探進允芃的嘴內,索取她的甜蜜。
他再給她一次機會喊停,如果這一次允芃再沒拒絕他的勾引,那麼她這一輩子別想甩掉他!
闕顯陽抱著允芃跳慢舞,這一次他挑情的手覆在允芃光果的背脊,以指月復勾勒她的背部曲線。
這種感覺不像他已三十二歲,倒像是個初識雲雨的毛頭小子。想到這,闕顯陽悶著嗓音低低的笑開。
他的胸膛因笑意漸大而起伏,芮允芃將頭埋在他胸膛上,感受到他的開心。
他在笑什麼?她好奇卻不敢問,只是——她這樣躺在他身上好嗎?他這麼抱著她,他的手不麻嗎?
芮允芃想離開,但闕顯陽的手環在她胸前,手臂還橫在她雙ru間。
「那個——」她提起勇氣,說了兩個字。
「什麼?」闕顯陽心情很好,語調輕快的問她;而手指還在允芃的曲線上漫步。
芮允芃被他如此親昵的動作弄酥了心。她多想任性一些,抱著他享受這得來不易的時光。
但,他有妻有女,她再怎麼不願承認,介入者的身分仍無法改變。
不,再次擁有他已是她最大的幸福,她不想破壞他和諧的婚姻。
「你可不可以讓我起來?」她已盡自己最大的氣力去求他,而且別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像是可憐兮兮的要人憐愛。
闕顯陽顯然沒听清楚她說的話,咬著她的耳垂,含笑地開口說︰「我想再來一次。」
他的邀約令人臉紅。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你不信我可以?」他以為她是懷疑他的能力,將還埋在她體內的使力一挺。
芮允芃驚喘出聲,雙眼陡地睜大。
「怎麼,相信我了吧。」他與她面對面,以鼻尖磨蹭著她頻頻喘氣的秀小鼻梁。「可不可以?」他伸出舌尖去勾畫她的唇型,挑逗允芃也要他。
允芃羞紅了臉,訝異他怎麼都不累?
「我壓抑很久了。」他見她久久下回答,開始采哀兵之姿。「五年來我沒動過別的女人。」
允芃才不信他。「為了一個月兌衣舞娘,這太離譜了。」他要說甜言蜜語,手段也得高超點,更何況——「你娶妻了不是嗎?而且還生了個小孩。」
「小亞不是我的親生骨肉。」
「不是你的?」芮允芃胸口一緊,開始臆測他話中含意;莫非——他妻子背叛他!
不,從闕顯陽跟喬語儂之間的互動看來,他們不像是婚姻失和的樣子,而語儂姊也不像會背著顯陽偷人的妻子,更何況——「你很疼小亞,這種疼愛不須言明,任何一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所以,小亞怎麼可能不是你的孩子?」
「小亞是我的孩子,但不是我的親生骨肉;五年前,我娶語儂的時候,她就懷了小亞了。」闕顯陽邊解釋邊用手指耙梳允芃的長發。他喜歡這樣抱著允芃的感覺。
「你是說你在結婚前就知道語儂姊有別人的孩子!」知道事情真相的芮允芃更不懂顯陽跟語儂姊之間的關系了。
他明知語儂姊懷了別人的孩子還硬要娶語儂姊,且視小亞為親生骨肉那般疼愛,這樣看來顯陽似乎不是不愛語儂姊而是……愛得很深;因為愛深了,所以才會義無反顧的接受對方的一切。
思及此,芮允芃的臉黯沉下來。
闕顯陽搖頭,用手扳正允芃的臉,讓她正視他的日光。「別胡思亂想好嗎?語儂是我二十幾年的老朋友了,從國小開始我就跟她交情很好,套一句古話,她算是我的紅粉知己吧!五年前,語儂的男友對她始亂終棄,來找我幫忙,要我陪她去找婦產科醫生,她想把孩子拿掉;當時,正巧我父親逼我娶妻,我想我若是娶語儂,不只可以解決她的困難,而且還救了一條小生命,更重要的是能讓我爸別來煩我。這些年來,我跟語儂有個不成文的約定,若日後我們當中有一人遇到理想對象,那麼這樁有名無實的婚姻隨時可終止。」闕顯陽說出他當初之所以結婚的前因後果。
芮允芃訝異自己听到的事實。
他竟然為了一個莫須有的婚姻白白苦了自己五年!
「你這個順手人情做得可真人方。」她忍不住要怪他。
「你不能怪我,我還記得當時你明明就很討厭我。」
「我沒有討厭你。」芮允芃反駁,
「你沒有討厭我,你會寧可隱藏自己的身分也要躲著我!?你沒有討厭我,你會寧願讓人閑言閑語的猜測你之所以不來的原因,也不願去參加我的婚禮!?」
「我不去參加你的婚禮是因為——」她急于解釋的語話遇到他質疑的眼神而住嘴。
她愛他;但,那又如何呢?他又不愛她。
「算了,我不想說那些。」她又想逃開了。
「不準。」這一次,他專制得不許她逃。「把話說清楚,別不清不白的留個話尾讓人猜;你不去參加我的婚禮是為了什麼?」
「闕顯陽,你少過分了;要了答案又怎麼樣?你能回應我的感情嗎?」
「為什麼不能!我說過我的婚姻根本有名無實。」
「可是你不愛我啊!」芮允芃吼了出來。
他不愛他!
他媽的,她竟然認為他不愛她!
「我若不愛你,那你以為我這五年來守著一個虛假的婚姻做什麼?我干嘛不認真的去找個女人來愛,干嘛去接收別的男人闖下的禍?」
「或許……或許,你愛著喬語儂。」芮允芃愈說愈小聲,因為闕顯陽的表情好像要殺人了。
闕顯陽不是要殺人,他只是——恨。
「芮允芃,你再說一次看看;看看我會不會一時失手把你給掐死。」
芮允芃是很想逞意氣之勇再捋虎須啦,但,闕顯陽的樣子看起來好像真的很生氣很生氣耶。
芮允芃嘟著嘴,不再去挑釁他易怒的脾氣。
「允芃,你知不知道我曾動過娶你牌位的念頭?」他已如此痴心待地,她怎麼還能說他不愛她!
芮允芃很怕再被他吼,小小聲地反駁著︰「就是這樣才奇怪;但當年我們還小的時候,你明明就那麼討厭我,怎麼可能弄丟我後,就變得喜歡我了,而且還說要娶我的牌位!這樣的情感若說是愛倒不如說是內疚還來得恰當。」
「分析得很有道理,這個問題我也想過;但,允凡,你想可不可能,就是我對你原本是內疚,而這樣的內疚因為太過深刻,所以長期下來我的心里只擺得下你,別的人再也無法引起我的注意。」而既是無法引起他的注意,要他去愛就變成極不可能的事。
「你怎麼說?」他要她的答案。
允芃也覺得他似是而非的理論還真有點道理,像是他真的有點愛著她;但——「這樣因內疚而產生的愛,不是很不真實嗎?」
不真實!「那你覺得怎麼樣才真實?」他勾著眼直直的望進允芃眼瞳深處。
他從來就不是個懂得怎麼說愛的男人,現在更不會知道自己要如何做才能讓允芃明白他的心不曾因為內疚而做假過、
十七年的守候,允芃可以說那是內疚,可這五年來他守著自己的本分,不再對別的女人動心,甚至連他合法的妻子一根手指頭都不曾妄動過一絲邪念,難道允芃也要說這是他對她內疚的表現嗎?
嘆了口長氣,闕顯陽顯得有些英雄氣短︰「告訴我,我該怎麼做你才會相信我對你真的有心?」他撥開覆在她額前的流海,食指輕劃她右眉間的傷痕,言談舉止間充滿了他對允芃的莫奈何。
芮允芃低垂著頭,不敢看他,怯怯的,她小聲的開口問他︰「你——對我很失望嗎?」因為她質疑了他的感情。
「不會。」他也知道自己對允芃的這份感情來得莫名其妙,別說允芃質疑,有時候連他都不清楚自己怎麼會對允芃動情如此之深。
二十二年的牽扯雖久,但他們之間的交集卻少之又少,其問又聚少離多;但,感情這回事向來是沒什麼道理可言,愛就是愛了,他找不出個理由來解釋。
看到顯陽無能為力為自己的愛解釋些什麼時,突然間,芮允芃覺得白己刁難了顯陽。其實她心里清楚不管顯陽愛不愛她,她的心部是向著顯;既是如此,她干嘛追著顯陽要他證明他的愛情是否真實存在,沒有因內疚而做假?
將頭窩進顯陽的懷里,允芃靠他更近。她用無言的方法來告訴顯陽,她相信他愛她。
闕顯陽笑了,摟允芃更緊。「我回去之後馬上跟語儂說明我們的關系。」他會為允芃跟小鈞正名,補償他這幾年少給的愛與關懷。
他相信語儂會樂見其成,且祝福他跟允芃一家團圓。闕顯陽是如此樂觀的認為,但這幸福來得太突然,讓允芃覺得不真實;她總覺得老天爺虧待了她二十幾年,不可能一下子讓她擁有那麼多的幸福。
她心里黑壓壓的聚合了不安的感覺,沒敢開口說出來,她寧可相信這不安的情緒只是她太多疑罷了,畢竟顯陽都說語儂姊不愛他,說他們之間的夫妻關系建立在互利上,語儂姊對顯陽並無真感情,既是這樣,她還有什麼好不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