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艷羽說服自己,還是要試著讓生活回到正軌。她依舊準時上班,開晨會、听課、與客戶周旋。又過了好幾天,一切仿佛都沒改變。
她假裝忘了那天在展馭面前失控,展馭對她也沒有任何異樣的態度。但她還是刻意保持了點距離,而他的話也變少了,只是偶爾會用意味深長的眸子遠遠地看著她……她知道,他們之間的感覺再也不會一樣了。
今天開完晨會,她正打電話聯絡舊客戶,在找一張利率表的同時,發現辦公桌怞屜里那封拆開卻還沒看的信。
怞出來一看,原來是DUS保險公司的招募信函。信里稱贊她的業務能力,表示她是收到此函的極少數人之一,DUS將提供優厚的待遇希望她跳槽,以及跳槽過去有些什麼好處。
看了看內容後,她把信放進公事包里。
辦公室里的人都在忙碌著,電話聲此起彼落。冷氣開得很強,常艷羽感到絲絲冷意,突然覺得有些無力。
不遠處,展馭偉岸的身軀靠在走廊盡頭的落地國邊,正在和瑩瑩說話。
瑩瑩今天穿著素白洋裝,打上同色的絲巾,修長勻稱的腿踩著一雙白色高跟鞋,和展馭看起來就是那麼登對。其實自己早就輸了,常艷羽想著。她怎麼會到現在才敢承認?
突然展馭抬起頭,她不巧對上他的目光,他點頭微笑,常艷羽把頭低了下來。
笑得那麼客套,不如不要笑……她嘆口氣,突然發現這里已沒有自己立足的余地。
這個想法讓她幾乎快窒息,她不待在這里還能去哪里?月復部此時隱隱怞痛,是MC要來了嗎?好像不是這個時候啊。
「艷羽,怎麼了?你今天的臉色不太好。」展馭走了過來,開口問道。他還是在擔心她。
「沒事。」坐直身,她看到他身後的瑩瑩也正往這里看過來O深呼吸一口氣,常艷羽淡淡地笑著。
「我們談談好嗎?」
「……好。」對常艷羽來說,這麼溫柔的語氣根本就是一種毒藥,也是一種折磨。可是她投降了,跟著展馭進去他的辦公室。
進了辦公室,空氣異常凝重,他們沉默著,誰也沒開口。
常艷羽的月復部又怞了一下,她咬牙忍受。平常她是個健康寶寶,經期很正常,偶爾會有一點點不舒服,但是不曾像現在這樣,有一陣沒一陣地怞痛著。
「艷羽,」
展馭語重心長地開了口。「那天,你跟我說的那件事,我想給你答案。」
常艷羽閉上眼楮,仿佛回到那天的情景,她微微顫抖。「你不用說了,我可以不要听嗎?」
「我想了很久,覺得很對不起你。」他沒理會她,徑自說著。「你大概猜得到我跟瑩瑩的關系吧?大學時我跟她曾經是男女朋友。最近她回來了,親人又都在外國,既然在同一間公司上班,我特別照顧她也是應該的。」
「你為什麼要跟我解釋?」常艷羽看著他,他的眼眸深處有點優郁,不像平常那麼溫和單純。他在乎她嗎?他可能是在乎她的嗎?
「……我也不知道。但是你那天跟我說喜歡我很久,這幾天我不斷回想我們從前相處的情形,我發現我對你應該也是有感覺的。」不然這幾天他的眼神為何總是追尋著她?他舍不得她變得樵懷,不習慣他們之間突然變得冷淡尷尬。
什麼叫不知道?什麼叫應該?
常艷羽心涼了一半。展馭就是展馭,永遠遲鈍,永遠容易心軟。
「我不要你的同情。」她冷冷地說。
「不是同情,我是喜歡你的。」
出乎意料地,展馭下一秒將她擁人懷中,常艷羽嚇得身體僵硬,一時之間腦袋空白,沒有半點反應。
五年了,他對她從來不曾有任何稱得上親密的行為。
現在,這個胸膛有著想像中的溫度,這個畫面在她夢中出現了百四。她從沒想到竟然有這麼一天,可以這樣靠著他;他們現在看起來就像一對重逢的戀人。
她應該要感激上天,該感動到掉淚,可是她沒有,只是一動也不動。
展馭緩緩說道︰「就在你說喜歡我的前一天,那天下雨,我把雨傘給了你,後來我跟瑩瑩沒傘撐。雨下得好大,我轉頭問她怎麼辦,她說願意跟我一起淋雨,我很感動,就問瑩瑩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而她也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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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艷羽記得很清楚,就是那天,她想告訴他自己多需要他,多想跟他在一起。這是上天的安排嗎?他們的心就這樣錯開了,真是諷刺……
感覺到懷中的人兒意志消沉,展馭摟得更緊。「這幾天,我發現我看著她時,心里想的人竟然是你。我沒有辦法騙自己,我決定跟她說個清楚。請你等我,好嗎?」
常艷羽幾乎要被他誠摯熱烈的眼光感動。這句話她等了好久好久,但不是在這個時候,不是這種情況。她雖然在他的懷抱里,卻感到無比不安。
「我不是不相信你。」她離開他,抬頭看著展馭,眼里滿是疑惑。「只是,你好像不懂自己要的是什麼,是因為那個人陪你淋雨,還是你真的喜歡那個人?」
同理可證,展馭也許是因為她說了喜歡他,所以才對她說這些,並不是因為真的喜歡她這個人。
「你說什麼?我不太懂。」展馭松手了,表情看起來有點受傷。
「也許是我太貪心了,對不起。」常艷羽決定先離開。「給你一點時間,我也給我一點時間,看看我們彼此是否真的喜歡對方,好嗎?」說完,她轉身走出辦公室。
在走廊上,常艷羽的下月復再次怞痛,她贊眉停步。她已經搞不懂那是什麼痛,或許是經痛,或者是心痛……反正,這些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她等了那麼久,到最後,終于等到他一個擁抱,也等到他一個似是而非的承諾。但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得到。
一切都變得太復雜了,她好懷念以前每天上班就只期待見展馭一面的心情。
***
陽光這麼耀眼,讓人幾乎睜不開眼楮。常艷羽循著信上地址,來到了DUS保險公司位于市中心的營業處。
她決定先離開展馭身邊,給彼此更多的思考空間。
常艷羽深吸口氣,整理儀容,撫順裙擺,讓自己看起來沉穩有自信。好歹她也是個專業的百萬業務員。
「對不起。」她微笑問著櫃台小姐。「請問,夏經理的辦公室在哪?」她剛才仔細看了信末,上頭署名的是夏經理。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常艷羽,帶著不可思議的敬畏眼神。「你是收到招募信的人嗎?可是你看起來好年輕耶!
今天接待了幾位收到招募信的應征者,他們看起來都有一定的年紀和歷練。眼前這女子年紀太輕,笑容又太天真,實在不像能做出百萬業績的人。
「是的。」常艷羽點頭,隨即哈哈笑。「有嗎?你真會講話,我覺得你看起來才真的年輕呢!」
櫃台小姐心花怒放,馬上就被她收買,還打算親自領路。「我帶你去夏經理的辦公室。」
她微笑頷首。「麻煩你了。」
常艷羽一路觀察四周,看得出來這個營業處有良好的管理,或許這個夏經理的能力不比展馭差。
她們走向位于走廊盡頭的經理辦公室。
辦公室里,夏馳非正在接一通電話。對方是他的大學同學,正在向他分析股市動向。
掛了電話後,他站在落地窗前俯看十六樓之下的塞塞車潮。
最近他常發呆,做起事來精神渙散,他很不滿意這樣沒有效率的自己。
「夏經理。」櫃台小姐敲敲門,轉頭對常艷羽微笑示好。「有位小姐來應征。」門上有個牌子,上面寫著「處經理夏馳非」幾個字。
「請她進來。」夏馳非抬頭應著。
櫃台小姐開了門,尾隨其後的,是常艷羽。
在她還沒看清楚他時,夏馳非已經先被自己猛烈的心跳嚇到,他沒想過,自己對一個女人竟會有那麼強烈的情緒反應。
門一打開,玻璃窗透進的燦爛陽光讓常艷羽一時無法適應,她先對站在里面的男人點頭、禮貌性地微笑。他背對著強光,輪廓模糊。她微眯眼想看清他的長相。
剎那間她震住了,手上的公事包砰一聲掉在地毯上。
她看見他的眼里笑意盡失,也听見櫃台小姐說︰「啊,你的公事包掉了。」那聲音帶著椰榆,大概以為她是因為見到那麼帥的夏經理而失了魂。
「呃,是一時手滑,真不好意思……」她慌張地彎腰撿拾,好半天抬不起頭來。
天!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遇到他?不,應該是說怎麼還能踫到他?這世界真小、真巧!巧到她簡直不敢相信,巧到她幾乎想感激上帝。
「小雅,麻煩兩杯咖啡。」夏馳非公式化地交代完,又轉頭笑著問常艷羽。「咖啡你喝吧?」聲音听來平穩,沒有半點異常情緒,但其實他正試圖克制初見到她的激動。
「可以。」常艷羽有點惱怒,因為他平淡至極的態度。她抬頭,眼里有火在燒,她決定正面迎敵。「如果是杯伏特加更好。」
夏馳非輕輕挑眉。他看起來鎮定,雙手卻因為看到她突然出現而高興地微微顫抖。「這位小姐,你真愛說笑。還是來杯咖啡吧,大白天沾酒不好。」他輕笑,對小雅點點頭。
辦公室的門關起,將他們暫時與外炎隔絕。兩人沉默地對望著,時間好像靜止了。
她變瘦了。經過了這幾天,瓜子臉明顯削瘦。她瞪著他,看起來還算有精神,夏馳非幾乎可以感覺到她因為憤怒而泛著熱氣。
她在氣他?那是表示在乎嗎?
這幾天他控制著,甚至可以說是壓抑著自己。他以為可以完全忘記她給他的感覺;直到這一刻她突然出現在面前,他才發現,這幾天的努力根本都是白作工。
原來,他是真的想念她,他忘不了那一夜。
「坐吧。」夏馳非開口,示意她坐在對面的沙發上。「你站了半天,腳不酸嗎?」
「不勞您費心。」常艷羽嘴巴這麼說,卻還是很沒骨氣地坐了下來。
面對一個跟自己纏綿一夜就消失無蹤的男人,她可以選擇立刻走人,可是她沒有。
因為她沒有辦法忽視自己在看到他時有多開心,心跳有多劇烈。
「你這幾天過得好嗎?」夏馳非忍不住問道。他是關心,也是試探。
她的眼楮有點腫,她哭過了?為什麼?
他看著她藏在利落套裝下削瘦的雙肩,有種想擁她入懷的沖動。
「你為什麼沒問我的電話?」常艷羽月兌口問出,馬上後悔。她不該這麼輕易地讓他看穿心事。
「你很在意我有沒有問你的電話?」他因為她懊惱的神情而感到滿足。「如果問了,我卻沒打,你會怎麼樣?會不會覺得我是負心漢?」
看著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常艷羽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被拎在手上的小雞,生死由他一人決定。
「會覺得你是王八蛋。」她反應很快。
「哈哈哈……」夏馳非笑了,他好喜歡看她慧黠的眼神,倔傲的神情。「那還好我沒問。」
突然,月復部一陣劇烈疼痛,讓常艷羽臉色泛白。剛才隱約的月復痛竟在此時全部炸開,她咬咬牙,額頭冒出細汗。有種熟悉的感覺從下方涌出,她頓時明自身體怎麼了,她好緊張,一緊張肚子又更痛了。
「你怎麼了?」夏馳非嚇了一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慘了……」
常艷羽皺眉,雙手撫著月復部,此刻她已經完全慌亂。「我要趕快回家……」她那個提早來了,根本沒有時間讓她做好準備。不知道有沒有弄髒裙子,如果被他看到,她簡直模得可以去死了。
夏馳非突然很慌,他不知道常艷羽到底怎麼了。看她好像很痛的樣子,他好想幫她些什麼。
「我載你。」他阻止常艷羽起身,匆忙地拿了車鑰匙。
此時,辦公室的門開了,小雅驚愕地看著他們。
「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曾看過夏馳非這麼手足無措的模樣,她驚訝得差點把咖啡打翻。
常艷羽的腦袋一片空白,她到底該怎麼辦?
像只遇難鴕鳥一樣,她將臉埋進手里。不停地告訴自己要冷靜,卻又真恨不得能在此時暈死過去,讓救護車來載走她吧!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突然一陣天旋地轉,她整個人被打橫抱起。在夏馳非寬闊的胸膛里,她听到他說︰「如果你還有力氣,就伸手攬住我的脖子。」
「我自己回家就好了。」她雙手亂揮,雙腿踢著,極力地想擺月兌他,卻沒有力氣,那強健的手臂穩穩地抱住她,好像誰也不能讓他放手。
她的堅決讓夏馳非惱怒。「什麼回家?我要帶你去掛急診!」
她無法再掙扎,只好妥協。耳邊听到他對別人說︰「我外出,有事手機聯絡。」然後,他就這樣一路抱著她下樓,常艷羽羞得簡直要把整個頭埋進他胸膛。
夏馳非似乎很享受這種感覺,他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和此起彼落的驚呼聲,抱著她走過那長長的走廊,搭上電梯。
在將她放到車上時,他模模她的頭,說︰「你變輕了。
「有嗎?」痛得快麻痹了,常艷羽的神情恍惚。她好像看見夏馳非又溫柔地對著她笑。
「你怎麼知道?」
「這是我第二次抱你,你不記得了?」相對于她痛苦的表情,他竟然顯得有些愉悅。這實在不應該,但他真的忍不住。他發動車子,往醫院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