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光瞟向一旁的YSI,煙盒,她怞起一根煙點燃,湊過嘴吸了一口,品嘗那熟悉的味道。
她點煙動作熟稔、彈煙灰動作率性,怎麼看都像一個男人,夏冰荷看著不禁失笑。
把這樣一個人當對手,她是不是危機意識太強了啊,是不是她太愛潘人浩,所以才草木皆兵了起來?
「你怎麼變瘦的啊?」來個女人的話題吧,女人的友誼不都是這樣建立的嗎?而且她自己維持身材維持得超辛苦,還真想知道傅依綠這樣狂瘦是吃了哪種牌子的減肥藥。
「喔,我每天游泳三小時,一天一餐,肚子餓就吃水果、灌開水……」
依綠回憶著這三個月來她是怎麼減肥的。剛開始只是為了穿件洋裝,後來是因為一通電話,她才下定決心。
就是跟潘人浩講的那通電話。那時他開玩笑地說,要她重新投胎當個美女,男人才會愛她。這話反而讓她燃起了希望。如果她變瘦了,如果變成他喜歡的那型,那他會不會就對地另眼相看,而不會只當她是兄弟、當她是男人?
「那還滿健康的嘛!」她還以為會有什麼特殊方法咧。
「然後完全不吃甜食,每天還要慢跑三千公尺,上健身房一小時,有氧舞蹈半小時……」依綠繼續細數。
「好了、好了……」夏冰荷阻止她,覺得自己都快吐了,這種減肥方法簡直是自虐。「恭喜你減肥成功,可以當個漂亮的新娘子,喔…現在就很漂亮了。」漂亮到她懷疑傅依綠跑去整容。如今仔細看來,也不過是瘦了、皮膚很好、頭發燙了離子燙……對
了,她身上這粉紫洋裝也很美,不知去哪買的。
「新娘子?喔……哈!」想到這件事,依綠笑了,新郎結婚了。新娘不是她,她可樂得很,政治婚姻怎麼可能會是她努力愛美的動力。
夏冰荷撤嘴。「我可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好笑的,傅老氣翻了,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麼生氣。」
就是因為傅依綠消失了,讓所有人都找不到,她才會和潘人
浩、韓皇星一起回來台灣。除了公事,最重要的還是找到傅依綠.
好跟傅老交差。
「我猜得到。」她微笑看著潘人浩放下球桿走近,很顯然他贏了,因為韓皇星的臉色不太好看。
看出她想結束這話題,夏冰荷也很有默契地適時閉上嘴,傅老在他們之間是個嚴肅的話題,不適合在此時提起。
兩個男人還沒走近,他們就听見潘人浩的笑聲。他笑得跟大男孩一樣,走到桌旁,拿了杯酒遞給身後的韓皇星,後者滿不情願的接過一飲而盡。潘人浩側頭,看著見底的酒杯,一臉得意。
依綠怔怔地看著潘人浩,他眼角有著淡淡魚尾紋,好看的唇形微微上揚,他讓她痴迷,讓她心髒都快停止跳動,可是她卻永遠只能靜止不動地望著他。
潘人浩推推韓皇星,挖苦道︰「不用喝得這麼急,待會兒夠你喝的。」回頭對上依綠眼神,他對她笑,從她手上拿走怞了一半的YSL,自然地湊上自己的嘴。
看見他薄唇咬著的是她剛才嘴巴踫過的地方,依綠的臉頰涮地紅了,整個頭子熱燙,覺得自己快要暈過去。
還好室內光線昏暗,沒有人發現她的不對勁,就算有,也會誤會是酒精作祟。
夏冰荷蹙眉,卻沒說什麼。他不當傅依綠是女人.她可以理解,她不需要小題大作,何況潘人浩也不像要佔她便宜,那神態自然得就像從煙灰缸拿起煙來就口,根本沒關系。
韓皇星眼尖。「喂。你搞什麼,干麼怞依綠的煙?省錢啊!」
「哈哈-一」潘人浩朗笑,今晚的他喝了不少,心情正好。「有什麼關系,我們是好哥兒們,一起怞根煙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們連褲子都可以穿一條,還可以在同一張床睡覺,你說對不對,依綠?」
傅依綠心里苦笑,點頭。
潘人浩又把手放在她肩頭,他的氣息吹拂在她耳邊,他們之間毫無距離,她覺得胸口悶了起來。
就算地處心積慮改變自己、就算她再怎麼了解他的喜好、就算他們感情再怎麼好,他也不會用看夏冰荷的眼神來正眼看她一次。
她捏著自己的裙擺,感覺心里某部分開始往下墜。但只要他笑,她就會不明所以地跟著開心,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听到潘人浩口中兄弟兩個字,韓皇星想到一件事,笑了出來。「為兄弟兩肋插刀,為美女插兄弟兩刀嗎?我記得你說過。」
潘人浩一拳掄上他胸膛。「我才沒講過這種話!」
依綠笑起來,接著說道︰「兄弟如手足,美女如衣服,誰穿我衣服,我砍他手足。」。Hey!Givemefive!」韓皇星鬼叫一聲,跟她擊掌。
「依綠,你竟然跟這家伙同一國,我好心痛!」潘人浩痛苦地捧胸,逗得他們很樂。
夏冰荷掩嘴笑了。難得看到人浩這麼開心,他玩贏了,在她面前不曾如此。他們三個感情太好,她根本也沒機會插話,坐在這里感覺好悶。
「還沒講完勒,最經典的是----」韓皇星顯然存心要報輸球之仇。「美女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誰動我手足,我穿他衣服。冰荷,這是你男朋友講的喔,他簡直是禽獸。」
「靠!這幾句明明是你後來加的,竟然賴到我頭上!」潘人浩惱羞成怒回了他一拳。
韓皇星擋住他的拳頭,拿起了酒杯遞給他笑著。「好嘛好嘛!我也是男人,我可以了解的。」他再拿了杯給依綠,要她附和。「依綠,你說對不對?」。
韓皇星從沒當依綠是女人,她變了個樣,在他眼里看起來也不過像個穿裙子的男人,所以伸手搭她的肩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一件事。
潘人浩把酒一飲而盡,搖著空了的酒杯,透過玻璃杯緣,他看見韓皇星手搭在依綠的肩上,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瞬問總覺得依綠被佔了便宜。他完全忘了剛才自己也做過相同的事。
「人浩,我們回去飯店睡覺了好不好?」夏冰荷拉拉他。
「再等一下可以嗎?」他貼在冰荷耳邊,手環過她縴屢。「三個月沒見到依綠,我們要好好聚一下,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們還不知道要喝到什麼時候。」
冰荷扁嘴瞪他,他淺笑,湊過身親了她臉頰,迷離燈光下,他們模樣登對,感覺恩愛。依綠感覺香煙燻到眼楮。鼻頭酸澀,只好移開視線。
「我送冰荷出去,你們等一下。」
潘人浩牽著冰荷的手往外走,冰荷回頭微笑跟他們揮手說再見,他們也跟她道別。
「人浩這次栽了,你看他什麼時候對一個女人這麼好過?來台灣也處處帶著她,跟她說話輕聲細語,連要她先走都會用哄的耶。」韓皇星拿酒杯敲敲依綠手上的杯子,隨意說著。
她回神,喝下了好一大口不知名的酒。「你們住哪?這次會來多久?」
「我們住晶華,大概會定下來一陣子,一直到這里的事情全搞定。」韓皇星頓了一下,輕描淡寫地問道︰「你打算躲傅老多久?」‘’
好友之間總是有一種默契在,雖然韓皇星完全沒逼迫的意味,依綠也知道這件事有多嚴重。
傅氏企業橫跨國際,總公司在舊金山,品牌代理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潘人浩和韓皇星拿到MBA學位後,馬上進駐公司。是里頭最年輕的生力軍。而夏冰荷則是後來才被傅氏企業挖角進去,沒多久。就和潘人浩變成一對戀人。
其實要在台灣開發新市場,也不需要動員他們三人。只是三個月前,傅氏企業要結合戚氏企業——台灣最大的代理公司,免不了要來場政策婚姻以示忠誠。傅家只有一個女兒傅依綠,這任務她當之無愧,于是便獨自來到台灣準備結婚,但她卻在婚禮前夕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遠在舊金山的傅老氣炸了,女兒一向听話,怎麼會突然搞失蹤?依綠不讓人聯絡,只偶爾發封mail到公司交代事情,手機關機,完全找不到人。
這就是為什麼他們三個人會一起出現在台灣。
傅依綠得听命嫁給完全不認識的人,韓皇星他們當然也替她抱不平,當傅老找不到她時,他們也暗自替她松口氣。
今天相遇的感覺其實很矛盾,好友重逢當然開心,可是他們又必須要跟傅老交差,這種感覺並不好過,所以他們只能酒一杯一杯的喝,把這個話題暫時丟到一邊去。
「別說了。」依綠不想討論,抬頭,剛好潘人浩回座。
潘人浩惡作劇地舉起手,作勢要劈她頭殼,這是習慣性動作,她也笑嘻嘻地沒要躲,可是他卻在接觸到她的目光後,把手縮了回來。
化了點薄妝的依綠,睫毛看起來好長,她對著他無防備地笑著,嘴唇是女敕女敕的粉紅色。他莫名其妙地移開目光,胸腔里好像爬了好幾只螞蟻,偷偷蚤動了起來。
頭一次意識到依綠的性別,這種感覺好詭異!潘人浩蹙眉,不知不覺中被韓皇星又灌了一杯酒。
「依綠,他臉紅了。」韓皇星不可思議地盯著他。認識潘人浩十年有了,極少見他臉紅,潘人浩的臉皮有正常人一百倍厚。
「你是不是喝太多了?」依綠伸手觸上潘人浩的臉,他沒動,卻感覺熱浪漫過耳邊。
「哈,這點酒而已,能灌得醉我?」他舉起酒杯,三個玻璃杯在半空中撞擊……喝吧,難得我今天心情好……
韓皇星納悶,搞不懂今天的潘人浩在High個什麼勁。
依綠也有點擔心地看著他,酒精滑下喉頭,有些辛酸。他說心情好……是為了她嗎?
潘人浩得意地對依綠揚眉,卻感覺自己思緒漸漸遲鈍而且視線模糊。
啊,糟糕,不會是真的要醉了吧?
桌上的空酒瓶東倒西歪,夜深了,-樂部里的客人卻越來越多。燈光暈黃,音樂迷人,室內彌漫著放縱的氛圍。
潘人浩斜躺在沙發上,眼神渙散。他搖搖晃晃地奪走依綠手上的酒杯,喝干後隨手一丟,口齒不清地跟著店內的音樂哼起歌來。
「我不行了。」韓皇星站起身,一個不穩差點跌跤。「受不了,我要回去睡覺。」
好年沒這麼拼死拼活地喝酒了,可能因為傅老在舊金山,天高皇帝遠,他們開心得就像在高中畢業旅行。不過韓皇星現在頭痛欲裂,只想回飯店睡覺,誰敢再逼他喝一滴,他一定砍人。
「人浩,一起回去吧。」他回頭,只見潘人浩嘴里含含糊糊地說好好好,卻爬不起來。
傅依綠此時頭腦渾沌、胃里翻騰,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涌起,她努力起身,往洗手間直奔。
「我撐不住了,你等依綠好了,我要回去了。」酒醉的韓皇星耍任性,晃著身體硬撐著往外走,弄倒了地上的一堆酒瓶。
潘人浩愣愣地看著韓皇星離去的背影,感覺天旋地轉,他忘了自己身在何處,連自己姓什麼叫.什麼都快想不起來了。
實在喝太多了,他覺得頭快爆炸,身體癱在沙發上,心情卻愉悅得讓他想大吼大叫。
此時,依綠正窩成一團,在化妝室里抱著馬桶嘔吐,還好來得及跑進來,再遲一步,她一定在潘人浩面前吐滿地。
用力地把胃里所有的酒全吐出來,包括胃液。那味道酸到讓她連牙齒都在打頭,吐到渾身發抖,天啊!她至少半年不敢再踫酒了。
終于吐完,她站直身,深呼吸,總算覺得舒服了點。惦記著外頭的兩個人,她洗淨雙手,回到座位。
她搖著已經閉上眼的潘人浩。「皇星呢?」
潘人浩被搖得火大,睜眼看見依綠,他氣消,立刻笑嘻嘻。「你是誰……嗯?你長得好眼熟,喔,你是依綠……」他打了個酒嗝。恍恍惚惚地,他往她的臉愈靠愈近。「可是你怎麼長得不像依綠,你是誰……」
男性的氣味和著酒氣漫過鼻間,她往後退,心偷偷顫栗著,他讓她好緊張。
「人浩哥,我帶你回家……」她打算扶起他。
他搖搖晃晃起身,听話地將身體的重量交付給她。依綠的肩膀往下沉,一種被依賴的感覺油然而生,雖然她現在還是覺得很不舒服,但是心里踏實。
他們一向都是這麼互相依賴著,兩人之間不需要太多言語解釋,他最相信的人就是她,她最依賴的人也是他。
結了帳,步出俱樂部,她伸手攔了計程車。
將潘人浩推上車,她跟著鑽進去坐下,告訴司機方向。車發動,她搖下車窗,希望涼風帶走一些酒意。
她沒醉,喝下的酒現在大部分都在馬桶里。風吹撫臉龐,讓她格外清醒,然而潘人浩的頭抵著她肩膀.反而讓她暈陶陶,像酒精發作。
「對不起……對不起……」潘人浩掙扎坐起,痛苦地蹙眉,他想睡,但意識清醒,他想振作,可是頭疼得難受。
唉,又來了。依綠看著他緊鎖眉頭的樣子失笑。他難得喝酒.可是每次喝醉就脆弱得像個孩子,一直道歉,好像對不起全世界的入。
她輕輕翻過他的身體,幫他按摩肩膀,他還喃喃地說著對不起,她哄著,說沒關系。
「我頭好痛,Shit!我好想躺著……」
他突然火起來。現在他忘了是誰拼命灌他酒,等他睡一覺起來想出來了,絕不會饒過那個人……
「來,躺著吧。」她坐直,壓下他,讓他躺在自己大腿上。
風從窗口這了進來,她從他口袋里拿出煙盒,跟司機惜了打火機,啪的一聲點燃,深深吸了一口,煙霧頓時彌漫。
她低頭,細細地看著潘人浩的容貌。他高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睡得安心的容顏,她看了好幾年,熟得不能再熟。現在他的重量完全放在她腿上,她才感覺自己是被需要的。
右手指間夾著煙,她用左手緩緩地拍著他的胸口,低頭怔怔看著他,她驀地覺得鼻酸——
一定要在你沒有知覺時,才是我們距離最近的時候嗎?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