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事情不是這樣的。」
悅耳的嗓音由教室門口傳來,範雅築抬起頭,溫和如春風般的微笑拂過她,也拂過她擔心受怕的心——是李光昕。
「李光昕同學?」齊藤老師皺眉,隔壁班的李光昕居然跑來為範雅築說話?
「老師,事情發生的時候我正好經過貴班的走廊,見到教室里有好幾個男同學把範雅築的書包拋來拋去,她為了追回自己的書包,才會不小心把水桶踢翻。
算來,範雅築只是個無辜的受害者。如果要歸咎是誰的責任,也應該是那幾個男同學的錯吧?」
範雅築呆呆地望著李光昕,他又救了她一次……
她無法抑制自己如擂的心跳聲,怦怦、怦怦,每一聲都是因為他的出現而疾速作響著。
他的斯文俊美本來就像是從漫畫中走出來的男生角,而現在又如王子般降臨在自己身邊,如果第一回受他幫助時她還沒喜歡上他,那麼,這一次她絕對會愛上這個對自己伸出援手的人。
李光昕言簡意賅地道出事情經過,就見到齊藤老師的眉頭越鎖越緊,最後終於忍不住回頭對教室內的同學們咆哮——
「到底是哪幾個人在玩的?!給我自己承認!要不然,等被我逮到的話你就真的死定了!」
齊藤老師完全不懷疑李光昕的話,畢竟他是全校師生公認的優等生,就算是在教務主任面前說話也是頗有份量,像這樣的學生所說的話自然可信。
而被齊藤老師這麼一吼,立刻有幾個男同學站了出來,本來他們就有些良心不安,加上齊藤老師是說到做到的鐵腕教師,為免日後被逮可能遭受更多的懲罰,他們寧可現在就先認錯。
「就是你們五個嗎?現在就跟我到學生指導室去!」
齊藤老師氣吼吼地領著闖禍的學生離開,壓根兒沒再多瞧仍跌坐在地上的範雅築一眼,對於先前誤會她的事情,自然也沒有任何道歉的意思。
班導師如一陣旋風般離去,留下滿地瘡痍及受驚的範雅築,余下的同學們也不知該怎麼面對這尷尬的情況,只好開始動手整理教室。
「你站得起來嗎?」李光昕走到範雅築面前,伸出一只手問道。
「……嗯。」愣了一秒後,範雅築才緩緩地伸手搭住他的,藉由李光昕的攙扶總算能順利站起身了。
可一站定,範雅築的小臉立刻揪成一團,剛剛摔疼的屁屁,現在才開始發疼,足見她被老師嚇得多慘,連疼痛都忘了。
李光昕月兌下制服外套,披在活像從水里撈出來的範雅築身上,為她趨走身上的寒意,也遮去豐濕水手服底下的春光。
「我送你去保健室。」
說罷,李光昕率先走出教室大門,範雅築愣了下,隨即追了上去。
「謝謝你借我制服外套,我正覺得有些冶。」
範雅築感動地拉緊身上有些過大的外套,五月的氣候正慢慢向夏天推進,但還不免有些涼,像她這樣跌得渾身是水就更冶了。
李光昕沒有應聲,只是瞧了她一眼。
瞧範雅築一臉無知的模樣,就知道她完全沒發現半濕的制服上衣,宛如第二層肌膚緊貼著她的身體,勾勒出女性柔軟的曲線。
當然,她也不可能發現剛剛有多少雙眼楮,盯著她大吃免費冰淇淋。
話說回來,她的確不可能發現,因為她正忙著低頭看地上——就像現在一樣。
「不過,我又把你的制服弄髒了,真的很抱歉,這次又給你添麻煩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謝你。」範雅築吶吶地說道。
上次他借她的制服外套被她搞成了梅干菜,而今天披在她身上的自然也濕了一大塊,卻完全不見他有任何的怨言。
這是多麼溫柔的男生啊。範雅築的心已經完全被愛慕之情填滿,她覺得自己好聿運,居然能喜歡上這麼棒的男生。
「沒有那個必要。」李光昕只是淡淡應了聲。
李光昕表面看來平靜,實際上卻是百分之百的怒火中燒。
他從沒看過這麼夸張的人!
被欺負就算了,注意她這麼久了,早知道她沒瞻反抗,只是他沒想到,她居然夸張到連老師都出現了,也下會為自己申冤一下,還呆呆的被老師誤會。
要不是因為他及時出面,這個笨蛋搞不好已經被拉到學生指導室寫悔過書了!
走進保健室,值班的老師不知上哪去了,空蕩蕩的室內也沒有其他人在,李光昕在老師的辦公桌上看到一張紙條,寫著值班老師的返回時間,還有若發生急事,可先與XX處室聯系等等字樣。
看完了紙條,李光昕順手把紙條扔回桌上。一個暫時不會有人來打擾的最佳地點就擺在眼前,該說是天助他也嗎?
「老師不在嗎?那我們還是先離開吧。」
李光昕回頭,就看到範雅築小手揪著披在她身上的制服外套,滿臉不安地左顧右盼,似乎認為老師不在時,最好別踏進保健室。
他看著她小媳婦似的模樣,忽地一股氣直往上街。
「沒有必要。」他轉身大步上前,長臂一伸,關上保健室的大門,也將走廊上的喧鬧全關在門外。
過去一整個月,他默默看著她惹上各種麻煩,沒想到今天終於還是忍下住出手拉了她一把。
頭一次,李光昕發現自己幾乎戴不住這張好學生的面具。
而方才讓他險些隱忍不住怒氣,差點在眾人面前顯露本性的,就是他身邊這個瞻小鬼。
他再也看不下去她那可憐兮兮的表情了。
所以李光昕決定——他要改變她的個性!
既然看她老是吃悶虧會害他吐血,那就改變她的個性吧。
第一步,就是逼她說話、逼她學會表達真實的心情,而不是悶頭彼人欺負,就算吃了虧也下吭一聲。
「喝——」範雅築嚇了一大跳,不懂李光昕怎麼會突然靠近她,然後她听到身後的關門聲,瞬間意識到現在只有他們兩人。
「你總算肯把頭抬起來了。」李光昕挑眉,沒想到這一招的效果這麼好。
「你、你想做什麼?」還來不及沉浸在听到母語的驚喜中,範雅築現在只想搞清楚李光昕到底打算做什麼。
前一刻還是標準白馬王子的他,怎麼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
原本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不見了,由帶著淡淡嘲弄的淺笑取而代之,讓李光昕看來邪氣極了。
「我想做什麼?」他挑眉淺笑,作勢考慮著。「我想做的事情很多,首先,就是要請你別再擺出那張可憐兮兮的表情。」
「我?」範雅築呆住,她也不是因為喜歡才擺出那表情的啊。
「這里除了你我之外還有別人嗎?當然是請你改變羅。」明明是請求的話語,卻在他輕佻地以指勾起她的下巴,如登徒子般的行徑下變了質。
範雅築吃驚地看著眼前的李光昕,突然很懷疑他真的是李光昕嗎?她所認識的李光昕下是出了名的溫柔和善?怎麼可能會說出這種奇怪的話?!
他該不會是李光昕的雙咆胎兄弟,或是什麼跟李光昕長得一模一樣的親戚吧?否則一個人的性格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差異?
「覺得我像變了個人嗎?」讀出她眼中的疑問,李光昕不以為意地笑著。「如果我說你現在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李光昕,你會覺得自己被騙了嗎?」
是的,斯文俊秀、溫和良善、品學兼優的瀧櫻學園狀元,不過是李光昕為了自身方便而營造出來的假象。
畢竟當個好孩子,可以得到下少的好處,雖然偶有一些不可免俗的煩人義務,但更多的時候卻能讓他樂得輕松,所以李光昕也從善如流地繼續扮演著。
整個瀧櫻學園,僅有極少數的人知道他的真實性情,而今天,李光昕決定再增加一人,就是眼前這個膽子只有一丁點大的範雅築。
他一點也不擔心她會把這件事說出去,因為不會有人相信她的話,「李光昕」這三個字所代表的形象,早就深入眾人的腦中,不曾動搖。
「對了,這個還你。」說著,李光昕把一團白色的物事塞進範雅築手中。
她低頭一瞧,那熟悉的質料及樣式敦她吃了一驚,這不是她在第一天上學時被拿走的手帕嗎?!
「你怎麼會有這手帕?」這明明是被一個坐在櫻花樹上的男生拿走的,為什麼會出現在李光昕身上?
然後範雅築了悟到,那個男生就是李光昕。
原來他們早在入學式之前就見過面了……
「親愛的小草莓,你應該覺得很幸運,畢竟可以看到我真面目的人不多。」
他說得像是一種賞賜,但範雅築怎麼也無法同意他的話,畢竟她所愛慕的白馬王子突然變了個人,叫她怎麼開心得起來呢?
「你好像不怎麼同意我的話……」看到範雅築的表情,李光昕突然俯靠近她,似想看清楚她的表情。
從沒跟男生這麼接近過,近得兩人的氣息好像交融在一起了,這讓範雅築非常緊張,一張小臉更是發紅發燙。
雖然李光昕的性格與她原先認知的大大不同,但他終究是自己所暗戀的對象,跟喜歡的人如此靠近,範雅築當然會緊張了。
然後,範雅築還是挫敗的發現,眼前這個邪氣十足的李光昕,居然同樣吸引她的目光,光是與他四目相交,就讓她心髒怦怦狂跳。
「嗯?你怎麼不應聲?」
範雅築一回神,就發現眼前是張俊臉的超級放大版,嚇得她直想退後,卻發現自己早退到門邊,再退就只能貼在門板上了。
「我、我該說什麼?」她怯怯地問。
她在閃神。李光昕不善地眯起眼,生平第一回,居然有人在他面前閃神引而且還是那個超級膽小鬼範雅築引
「說「是」。」忽地,李光昕命令道。一個小小的詭計在他腦中成形。他記得某人非常非常希望他去幫忙,不如趁機把這個膽小鬼帶在身邊吧。
「啊?」範雅築完全呆住,為什麼沒頭沒尾的就要她應「是」?
「給我說「是」。」李光昕只是笑眯眯地更靠近她,充分利用身高的優勢給她壓力,尤其他剛剛發現,她似乎很緊張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短。
「是。」
這一招很有效,嚇得範雅築不管三七二十一,「是」就沖口而出。
沒給她反悔的機會,李光昕接著拍拍她的肩,道︰
「既然你同意了,從明天開始你就跟我去學生會。」
「什麼?」範雅築檀口微張,她剛剛是不是答應什麼不得了的事了?!
「那邊櫃子里頭有幾件運動服,你可以先拿去穿,明天再歸還就可以了,記得離開前要給老師留個話,說明你借衣服的事情。」
李光昕微笑指著某個櫃子,範雅築還來不及反應,他已拉開大門,準備離開。
「那麼,明天放學後你別亂跑,我會接你去學生會。」
說完,他邁步離去,把慌亂不已的她丟在身後,完全搞下清楚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更不知道她在那一團混亂中,不小心把自己賣給惡魔了……
從那一天開始,範雅築就發現自己的生活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原本她只是個普通學生,或許因為入學式的烏龍讓她聲名大噪,但她終究還是個很平凡的人。
除了同學偶爾會拿那件事來開開玩笑,多數時候她平凡得一如所有人。可現在的她平凡依舊,其他人的目光卻不斷投射過來。
當然,他們看的人不是她,而是她身邊的人——李光昕。
李光昕很優秀,這是不爭的事實,多數時候他也是個和善、好相處的人,讓人非常信任,絕對稱得上是瀧櫻之光……多數的時候。
「喂小草莓,我下是叫你把資料集中起來嗎?東西在哪里?」
這個毫不客氣命令人的聲音,就是來自那個瀧櫻之光——李光昕的口中。
就見到那個據說很和善的好學生,雙腳正蹺在學生會長的辦公桌上,整個人仰躺在學生會長的座位上,一臉無聊地拿了枝筆在卷宗上寫寫畫畫、畫畫寫寫……
他看起來好像在玩耍,但再瞧瞧辦公桌上迅速消失的卷宗小山,就知道他其實也是很努力在工作的。
「在這邊,我剛剛才弄好的。」
範雅築一把卷宗交上去,立刻倒退三步,退出李光昕伸手可及的範圍外。因為前幾回的經驗讓她知道,千萬不要接近工作中的李光昕,這時候的他脾氣特別差。
「搞什麼啊你,我不是說那是急件嗎?為什麼你……」李光昕突然住了口,眯眼看向已經退了不止十步的範雅築。「這次又是誰遲交資料?我不是說過,遲交的人就讓他自己來見我,為什麼你老是替他們掩蓋過失?」
範雅築跟著他進入學生會已經一個多月了,本來拉她進學生會只是為了把她綁在身邊,方便自己進行改造計畫,但出乎他意料的,範雅築的工作能力不錯,整理資料總是又快又好,所以李光昕也很放心的把工作丟給她。
加上跟在他身邊,範雅築不可免地增加了許多與旁人交談的機會。也因此,現在的範雅築總算比較會說出自己的意見。
對於現況,李光昕還算滿意,但她唯一的缺點就是會替人掩蓋過失。
李光昕很清楚,九成九又是那些干部工作做不完,不過,範雅築也有錯,所以他罵起人來是一點也不客氣。
「沒、沒啊,是我自己太晚做好……」範雅築猛搖頭,一點也不打算供出遲交者的名字。畢竟人家那麼誠心誠意地拜托她,她也不好意思拒絕啊。
「是這樣嗎?」
「是啊。」
她回答得很快。太快了。
李光昕挑了挑眉,突地從椅子上跳下來,不但快步走到範雅築面前,而且還直直繼續前進,逼得她下斷後退,直到她的背抵到牆壁為止。
然後李光昕兩手一伸,把範雅築困在牆壁與他之間,他笑得一臉和善,與他此刻的流氓行為完全搭不上。
「親愛的小草莓,是不是遲交的人不止一個,所以你才不敢把名字告訴我?」
「沒、沒啊,你別亂說。」
兩人就這麼對望一會兒,或許只有幾秒鐘的時間,但範雅築卻覺得好久好久,久得讓她以為自己會被他看穿。
「是這樣嗎?」李光昕玩味似的說道,然後返身回到座位。
範雅築屏住呼吸,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仔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他會這麼快放棄,根本下符合他的個性,她看著他,以便隨時應付他可能的突來發言。
「看來遲交的人不少,既然如此,乾脆全部人一起處罰好了。」
「什麼引」範雅築驚叫,下敢相信他會做出這種決定。而最讓她訝異的是,為什麼他有辦法猜出遲交的人真的不少。
就是因為太多人一起來拜托她,範雅築才會雖然為難,卻還是答應幫忙隱瞞。
「叫什麼叫,我明明已經交代過這是急件,所有人都不準遲交,既然你不肯告訴我到底是哪些人遲交,我當然只能采取連坐法了。」擺擺手,李光昕說得好生無奈,仿佛他其實也不想這麼做。
「惡魔……」範雅築看著他的表情,心中只浮現這兩個字。
「你剛剛說什麼?」他問,笑得好溫柔。
「沒有!我什麼都沒說!」開玩笑,她又不是笨蛋,在惡魔面前喊惡魔,大概會被他整死吧。
進入學生會已經好一段時間了,範雅築還是搞不清楚李光昕為什麼要她?
根據瀧櫻學園的傳統,一年級學生只有各班代表才能參加學生會,而學生會的干部,則全由二年級以上的學長姐來擔任。
除了李光昕這個特例——他直屬於現任學生會長,雖然職務名稱是特別助理,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不過是暫時性的頭餃,只要校方一同意,學生會長就會立刻變成李光昕。
這也是李光昕如何敢大剌剌霸著學生會長座位的原因。
而她,則是李光昕這個特別助理的特別助理。
听說這是李光昕同意進入學生會的條件。但這件事並沒有得到他的正面承認,畢竟這個問題實在很微妙,就連範雅築自己也不敢詢問是否真是如此。
問了又能如何?她可不敢奢望答案是他喜歡自己啊。
他到底是為什麼會把很普通、很平凡的她帶進他的世界?
範雅築好生疑惑。